康納對新年菜譜很有心得,基於對密歇根州傳統節日飲食的大數據分析,以及漢克本人的口味偏好,他計算出了晚飯的最佳路徑。
——烤雞、南瓜派、肉汁土豆泥、奶油三文魚、白鬆露帕瑪森芝士卷,飲料是熱可可,還有大概率不會受到青睞的果蔬汁。
當然,膽固醇和卡路裡值讓人略感擔憂,但人類的胃口需要時不時放縱一下,這是漢克告訴他的,另一種說法是,人總會死在某樣東西上,這點康納不敢苟同——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漢克永遠不死。
至於廚藝方麵,康納不缺乏信心,在給漢克做早晚飯上他經驗豐富,而且網絡視頻教程足夠詳細,他要做的隻不過是準確複製而已,對於像他這樣高級精密的先進儀器來說,又能有多難呢?
所以,當漢克問他為什麼空氣聞起來像是“豬屁股燒焦了”的時候,康納那一瞬間的感覺隻能用又窘又羞來形容,如果他有臉部供血係統的話,那個部位毫無疑問會紅透的。
他檢查了烤雞,距離烤焦還差得遠,用漢克的話來評價就是,好的獸醫說不定還有一半機會救活它呢。問題出在甜品上,也許是火候,也許是材料,也許是烤箱……總之,南瓜派烤糊了,而更糟糕的是,在康納搶救南瓜派時,奶油又被熬過了頭,平底鍋的火不止怎地躥起來,激活了煙感報警器,不等康納反應,灑水噴頭就把開著鍋蓋的奶油和肉汁澆了個透心涼。
“老天,我的廚房是進了看不見的恐怖分子嗎?”漢克拄著拐走過來,廚房裡煙熏火燎,康納正在手忙腳亂地滅火,指示燈跟煙感報警器一起閃著紅光,像感恩節前淋了雨的火雞一樣驚慌不已。
漢克忍不住說:“康納,你還挺火力全開的啊。”還沒說完就笑彎了腰,漢克抹抹眼角的眼淚,火力全開,這搞不好會是他2039年說得最絕妙的笑話。
慌亂過去,羞愧重新占據上風,康納尷尬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搓著手,半天才嘟囔著說:“抱歉,漢克,我搞砸了。”
“看起來是這樣。”漢克仍悶笑不已,“但沒關係,我不介意晚飯吃意大利麵或者烤麵包,相撲肯定也不會嫌棄加了水的肉汁。”
“我以為……”康納忽然閉上嘴,他慢半拍地意識到,解釋清楚這場“廚房小意外”對於自己在漢克心目中的形象恐怕並無益處。
“以為什麼,嗯?”漢克滿臉笑容的看著他,康納現在真的很像柯爾小時候不小心打翻鹽罐的委屈模樣,低著頭,目光躲閃,等你不看他的時候才敢偷偷瞟你一眼。
很可愛,漢克想,又立刻否認,應該是很有趣,他收起笑容,衝康納挑起眉毛:“需要我搭把手嗎?”
“不用,我有兩隻手足夠了。”康納笨拙地回答,漢克差一點又笑起來,他整個人都倚在拐杖上,肩膀直顫,好不容易才克製住喉嚨裡的笑意:“說真的,南瓜派聞起來不錯。”
“謝了,漢克。”康納轉過頭,不高興地看著黑乎乎的南瓜派,還有遭了水災的肉汁和奶油,他沮喪地想,這下晚飯隻能吃烤雞和芝士卷了,前提是他待會兒不把這兩道菜也搞砸的話。
最後端上桌的有三道菜,烤雞和白鬆露帕瑪森芝士卷都很成功,在漢克的建議下,康納還把逃過一劫的土豆泥做成了豌豆薯餅,據漢克評價,味道相當不錯。
“康納,說老實話,你是不是打算撐死我?”漢克心滿意足地拍著肚皮,一邊小口喝著熱可可,“這桌菜都夠喂飽一個四口之家了。”
康納自嘲道:“如果當初按照一人份來做飯,你現在可就要挨餓了。”
“真可惜,你不能嘗嘗,相當美味。”
“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分析這幾道菜的成分,存儲在我的芯片裡,”康納誠懇地說,“等你什麼時候想吃了,我再做給你吃。”
“哇,真浪漫。”漢克嘟囔。
康納睜大眼睛,漢克的語氣讓他分析不出這句評語究竟是實話,抑或隻是個玩笑,於是謹慎地說:“我是認真的。”
漢克差點脫口而出“我也是”,但這幾個字燙到了他的喉嚨,說不定熱可可也幫了忙,他“嘶”了一聲,這是他吐出來的唯一音節。
康納等了幾秒,沒有等到回答,他眨眨眼睛:“也許下次我能把南瓜派做好。”
“下次是什麼時候,超級碗?”
“好啊。”
“那就一言為定咯。”
“一言為定。”康納再次露出微笑,漢克卻覺得他的笑意未達眼底,使這個笑容看上去很憂傷。該死,漢克低下頭,喝了一大口可可,嗓子裡頓時黏糊糊的,為什麼他要糾結這些婆婆媽媽的細節?
“傑弗瑞打電話跟我說,讓我至少休息到總統日,”漢克咧起嘴,說道,“他言過其辭了,但休息到超級碗星期天總不成問題,今年球場被NFL定在了賓夕法尼亞,感謝費城老鷹隊,運氣好我們說不定都能趕到現場呢。”當然,前提是底特律警察局把拖欠三個月的工資發給他,並且接下來的三個月他隻吃麵包喝白水,不過康納不需要知道這些。
“你想去現場看超級碗?”康納問,他很快查到了超級碗的門票價格和剩餘票數,這計劃並非完全不可行,但以漢克的信用額度,或許他得分期付款。
“嗯哼,我還想帶你去紐約時代廣場看水晶球呢,但我不是聖誕老人,你也不是阿拉伯公主,所以你看,我們隻能在309號病房裡跨年。”實話一不小心溜出了嘴,不過已經無所謂了,漢克沒好氣地想,托他那該死的膝蓋的福,史黛拉醫生跟他錯過了同樣的跨年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