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會長你看我,我看你,想來和宗煜還提起過薑胤辰在碼頭做過工,他怎會不知設牢之意?
那還怎麼管人?
“碼頭自相存於世之日起,就沿著各江邊建造地牢,不聽話的工人太多,大二、包工頭也管不好,今日薑副會長說要廢,總得給個緣由。”
煙霧繚繞的,幾縷煙在每個人的口鼻之間縈繞吞吐。
這一群人在這會議室的屋子裡頭開會,熏得薑胤辰偶爾咳嗽。
薑胤辰:“敢問各位叔伯,碼頭做工的,雖明麵上找的是工人,可我覺得更是商會的‘兵馬’,衣食住行樣樣跟不上,怎就能好好賣命呢……憑他們吊著的一口氣?那地牢若是在冬日裡,各個刺骨冷風倒灌,頃刻間都能凍入每個人的骨髓。就因‘不聽話’,遭受一頓鞭打,還得交齊罰款,出了牢門,怎有力氣再好好乾活?我看歸根結底,還是要徹查大二包的問題。他們從中得利了多少……”
隨後,因為地牢、工人衣食住行和就醫的問題,薑胤辰硬撐著身子說完了個人的想法,希望能得到在座叔伯的支持和理解……
薑胤辰:“叔伯皆言對和家有感情,工人們何嘗不是?人命不分貴賤……我也希望他們心甘情願為和家做事,如若做不好,他們便會日日覬覦洋人的‘大餅’,總覺得什麼都是洋人的好。時局太亂,總不能被洋人嘲笑我們連‘自家人’都顧不好……”
規矩定下數十年,一招推翻,連夜提上日程,都還要精細修改。
商會到了薑胤辰手裡,幾個會長心裡沒底,但他那一番話,幾人又無法徹底反駁,最終敲定拍板的還是和宗煜,還得再看接下來幾次的商討才行。
會後,分會長劉明清留下等待薑胤辰:“薑副會長,小小建議,遠離和宗凱。”
薑胤辰知曉劉明情在懍城主做開礦,隻不過規模還頗小。
劉明清說:“商會他早想摻一腳,但其實生意往來,親兄弟之間做不好。咱們雖和會長不是沾親帶故,但幾人的利益不可動搖,少了誰都不行。”
“我也是小道消息,老王家那個事兒,估計和宗凱他有介入,牽線了洋人那頭。”
薑胤辰點頭:“多謝劉叔,我定會留心。”
劉明清拍了拍薑胤辰,因為他的話對薑胤辰有所改觀:“剛聽說,你哥人沒了,要是爭點氣,你薑家名聲在那,同和家一聯手,這懍城也不至於礦分一角能被洋人占了開采。節哀順變……我先走了,會上說的那事兒,這幾日等你嶽父定奪,也先彆急。”
薑胤辰愣在原地的時候,和羽舒在外頭焦急地推門而入。
“阿辰!”
他抬頭,神思仿佛停滯了一瞬,沉浸在劉明清的話裡。
和羽舒奔來衝入他懷抱裡的那一刻,他忘了傷口的疼痛。
隻不過和羽舒的腦海裡,回想到的皆是薑胤辰曾寫的信……
【羽舒,家父已下葬。
我一切都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懍城是你土生土長的地方。
我也好像因為你,習慣,又喜歡了雷雨。
守著這座城,亦是守著你。
你知我心意……吻你萬千。】
【羽舒,我母親曾說,我兄長曾幾何時也溺愛我。
自我還不會走路時,他趴著跪地,總是給我當馬騎。
直到我被送往山上跟著家塾先生……他還總是來偷偷看望我。
但兄長,會變成如今這樣,嗜賭害人不淺……
他終是變成了我不敢認的模樣。】
【羽舒……我的生活乃能算上等。有床,有窗……
可擋風雨,吃住無憂,你不必掛念。
為兄長還了一些債務,當我肩上能扛著比他人成倍的貨物時,
我覺得我能為你扛下一整座懍城的重量……
思念入骨,吻你萬千……】
內心隱隱作痛,和羽舒不知怎麼告訴薑胤辰那個噩耗。
她知曉他的為人,打斷薑應元的雙腿,是不得已為之。
他並不是人人口中的瘋狗!
和羽舒捧著薑胤辰的臉,不停輕泣說著:“阿辰,你看看我,你還有文槿姨,你還有我……”
——
幾天後。
薑應元出殯,瓢潑大雨打在薑胤辰和尹文槿的身上。
薑胤辰之前派來盯著薑應元的人,因某個深夜被人下藥而未看緊薑應元。
醒來時,發現自己被東江人綁在了山間一處野蛇遍地的樹叢中。
東江人勢必要毀了薑應元,畢竟薑胤辰和他們大乾了一場,此前也讓他們損失不少。一有機會,便抓著薑應元不放。
而這一次並未涉賭,而是直接把薑應元扔進了井裡。
那幾日,薑胤辰恰好在洋人的審訊室內,便錯失了通報他的機會。
薑胤辰知道,留線人一命,就是想讓線人來告知薑胤辰——他們會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