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0(2 / 2)

副總管

——不尷尬啊,我前麵的幾個阿婆排隊時一直給我介紹對象。

總管

——????

副總管

——她們說像我這樣能大清早來排隊給家裡老人買糕餅的孝順年輕人不常見了。/害羞。

禦戎

——靠,早知道應該我去。

禦廚

——@副總管小劉回酒店後泡泡腳,邵先生今天也出門了,晚上我給他煲老鴨薑湯給你也帶一份。

副總管

——謝謝方嬤嬤。

禦醫

——邵先生今天也出門了?

副總管

——嗯。

禦醫

——城隍搞什麼,明知道他的腿現在需要保暖,這麼冷的天為什麼讓他出醫院。

副總管

——因為邵先生要去貸款行會談借貸的事。

禦醫

——為什麼要讓他去借貸,這種小事城隍自己不能解決?往日那威風勁兒哪去了。

禦戎

——嘿,你今天挺衝啊。

沒刀侍衛

——他暗戀邵先生。

禦戎

——?????

副總管

——???????

禦醫

——彆胡說,我就是不明白城隍為什麼要繞這麼大的圈子。就算不想暴露身份,不給榮祥齋融資,那給貸款行會那邊打個招呼不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嗎?

副總管

——不懂唉。

禦醫

——@主管

禦戎

——@主管 人呢?

沒刀侍衛

——@副總管 那些阿婆給你介紹的對象你加vx了?

副總管

——沒呀,我凍得直打哆嗦,手指頭都不會動啦怎麼加vx。

沒刀侍衛

——@總管 出來吧。

總管

——程總有讓我聯係貸款行會那邊。

禦醫

——那為什麼還讓邵先生跑一趟?

總管

——“想讓他一路走到最後回頭看去,都是他自己的腳印。”“我隻想做他的後盾,不想奪走他的成功。” 程總原話。

禦醫

——萬一他談失敗了…

總管

——“沒覺得他會失敗。”程總原話。

副總管

——好感動。/大哭。

禦戎

——??隻有我一個人覺得肉麻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嗎?

沒刀侍衛

——@禦醫 你輸了。

禦醫

——…………

——@總管 知道答案說明他也提出過質疑,我們這種才是正常人的思維!!

另一種意義上的推杯換盞間將事情談妥,邵青燕覺得喝茶比飲酒談生意好太多。

想到程大樹去結賬時,宋主管半開玩笑的那句“邵總,你這個助理瞧著不簡單啊。”邵青燕問身後的人:“你是故意把約談地點定在茶樓?”

無論是喝容易餓肚子的紅茶,還是配紅茶的糕餅,看似隨意的安排又好像多了點刻意。

程大樹:“這附近除了茶樓也沒彆的地方能談事了,總不能去那邊的k記吧。說到k記,邵先生,你剛剛談成了一樁大事,不打算請客?”

邵青燕明知他又在插科打諢但還是順著他的話答道:“你想吃什麼?”

“k記的麥辣雞腿堡,兩個。”程大樹。

“……?”邵青燕沒忍住回頭看去,身後推著輪椅的人正好舔了舔嘴唇一副饞了的模樣。

“你是認真的?”邵青燕。

“當然是認真的。”程大樹:“除了榮祥齋的糕餅,在我心裡隻有值得慶祝的時候才能吃的麥辣雞腿堡是最好吃的東西。”

——哥哥,你好。這次三模,我考了全校第一。老師說,如果中考能考到全縣前兩名,就能保送到省會的重點高中。

——哥哥,你好。我中考考了全縣第一名,保送名額已經下來了,今天獎勵自己吃了個麥辣雞腿堡,等我去省會了能跟你見一麵嗎?

邵青燕腦海深處忽然閃過一些片段,然而沒等他去回憶探尋,耳邊又響起程大樹呼喚自己的聲音。

“邵先生,邵先生?”程大樹。

邵青燕從恍惚中回神:“你說什麼?”

“咱們去撮一頓k記吧,你請客。”程大樹。

不知道程大樹以前經曆過什麼,但想到他隻有過年才能吃到的榮祥齋、值得慶祝的時候才能舍得吃的麥辣雞腿堡。邵青燕心中湧起不舍:“嗯,走吧,喝了一肚子紅茶我也有點餓了。”

“你要忌口不能吃辣,隻能吃原味的。”程大樹。

k記這種地方,自己小時候常被邵青瑤拖進去。

這幾年還是第一次走進來,邵青燕自嘲地想,不對,是坐著輪椅進來。

不是飯點,k記裡人不多。倆人找了個靠窗的位置,程大樹就急匆匆去點餐。

可能是因為靠近市醫院,幾個家長帶著孩子也在排隊,看著站在他們後麵盯著菜單牌仔細研究的程大樹,邵青燕嘴角微微翹起。

當一手拿著滿滿一托盤食物,另一手夾著兩杯飲料,臉上帶著燦爛笑容的人走回來時,邵青燕也跟著露出笑:“點了這麼多?”

“哈哈哈,邵先生請客,我當然要狠狠宰一頓。”程大樹將手中的飲料遞給邵青燕:“橙汁沒加冰,本來想給你點熱飲但隻有紅茶和咖啡。”

邵青燕:“吃漢堡不喝可樂總覺得差點什麼。”

“你也喜歡喝可樂?”程大樹。

“我看著不像喜歡喝可樂?”邵青燕。

“不像,我一直覺得你是那種喜歡喝茶的人。”程大樹。

邵青燕搖搖頭:“以前很少喝,但以後應該會喜歡。”

程大樹聞言一喜:“我還會衝工夫茶,等給你露一手。”

“嗯,我很期待。”邵青燕。

程大樹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讚許和承諾,對上邵青燕一瞬不瞬的目光,他心口突然跳得厲害。就像喝完濃茶被茶多堿刺激了交感神經。興奮、衝動、想開口說點什麼…

“這些也是跟你之前的‘雇主’學的?”邵青燕凝視著程大樹的眼睛:“你真的是護工?”

第17章

茶多堿帶來的興奮與衝動變成了心悸,程大樹心跳得越來越快,躥上來時鼓動自己坦白一切,可墜下時又提醒自己那年最後一次和邵青燕聯係時,他的警告和遠離。

“我……”程大樹:“我做過護工,邵老先生對我有恩,我…見過你,我也有照顧病人的經驗,張總介紹我來的,我爸就是我照顧走的,我……”

“………”邵青燕。

有過一次識人不清,邵青燕不想再經曆身邊人背叛,本打算問清行事作風越發不像護工的程大樹到底是做什麼的。

然而對麵的人全然沒有了剛才在茶樓裡和宋主管聊天時的坦然隨性。雖然和自己對視的眼睛沒有躲閃可眼底已經浮起心虛,語無倫次的話裡也透露著“我有秘密”。

濃眉大眼訴說慌亂時反而讓人有些心軟,邵青燕沒了再逼問的意圖。

畢竟每個人都有無法說給彆人聽的隱衷,更何況自己現在也沒什麼值得背叛的。

他拿起桌子上的另一杯飲料,貼了貼程大樹攥緊的拳頭:“好,我知道了。吃東西吧。”

冰冷的可樂將已經湧到嗓子眼的破釜沉舟順回肚子,程大樹咽下坦白鬆了口氣:“謝謝。”

邵青燕:“謝我什麼?”

被放過的程大樹:“謝…謝謝你請客。”

邵青燕將橙汁舉了起來:“那我也謝謝你陪我去見宋主管。”

程大樹連忙用可樂跟他碰了碰。

在K記喝飲料時舉杯相碰,這個舉動做完,倆人同時覺得自己有些傻氣。

尷尬地推了推眼鏡,邵青燕:“恩情這種小事兒不用總掛念,等過段時間我帶你去療養院,你給爺爺敬一杯茶就當還恩了。”

上一秒地獄下一秒天堂,程大樹被可樂裡的氣嗆了一下:“咳咳,我?我給爺爺敬茶?”

“嗯,爺爺愛喝茶,你的茶藝不錯。”邵青燕。

腦海裡將跟邵青燕一起跪著給邵老先生敬茶,自己洪亮的一聲“爺爺”換來一封厚厚改口紅包的場景過了一遍。

程大樹的臉因臆想染上了一點羞意:“恩情不是小事兒,而且我也不光是為了報恩才給你做護工,我……”

察覺到程大樹想說什麼,邵青燕與之交彙的目光下意識挪開,程大樹眼神一暗換了原本想說的話:“那個…我是因為,畢竟你給的護工費挺多的,哈哈…。”

這個台階遞的比自己剛才那個生硬多了,邵青燕雖不想在這個時候被榮祥齋以外的事牽絆住,但仍沒忍住逗問道:“比你前任雇主給的多?”

“嗯…多,多很多。”程大樹低頭將漢堡咬了一大半。如果沒有邵青燕的資助,自己也不會走這麼遠爬這麼高。

兩三口將漢堡吃光,程大樹:“也不知道是我長大了,還是K記的漢堡抽條了,怎麼覺得變小了。不過味道還是跟以前一樣。”

邵青燕也捏了一根薯條咬了一口。不是飯點,本就不是現炸的薯條已經變得有些疲軟,除了鹽和油味吃不出其他味兒。

“我時常在想,現在還喜歡榮祥齋的那些人究竟是喜歡它的味道還是因為情懷。”邵青燕將剩下半根薯條含在嘴裡,仔細抿了抿才品出一點點土豆的香氣。

“情懷也是建立在味道和品質之上,否則隻會敗壞口碑。”程大樹:“榮祥齋是靠真材實料留住人心的。”

邵青燕笑了笑:“忘了你是榮祥齋的忠實粉絲。”

“我可不是無腦誇。”程大樹。

邵青燕:“這還不算?”

程大樹:“榮祥齋也有不足。”

“哦?”邵青燕來了興趣,身子往前探了探:“什麼不足?”

“信息差的年代榮祥齋可是D省聞名,現在卻隻能屈居H市。”程大樹。

這話之前隔著房門聽程大樹和孫叔提過,但邵青燕知道榮祥齋落敗跟寧矜恩並沒有太大關係。畢竟爺爺年紀大,思想有些老舊,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差一些。

彆說爺爺,就連自己接手榮祥齋之後也對網絡營銷方麵一竅不通。

然而跟走廊裡的談話內容不同,這次程大樹沒有提起半句寧矜恩。仿佛這個人不存在一般,無論他是壞還是狠。

“……地大物博,酒好也怕巷子深。所以還是得靠你,邵先生。”程大樹再次把可樂舉了起來:“讓這‘酒香’飄得更遠一些吧。”

“………”看著壞笑時露出兩個酒窩的程大樹,邵青燕有些後悔剛才心軟放過他了。

不得不說程大樹的行動能力很快,第二天就已經安排準備好一切,邵青燕再次被裹得嚴嚴實實:“輪椅出行不太方便,醫院離我那裡有些遠。”

“沒關係,我有個朋友是開網約車的,可以來接送咱們。”程大樹。

昨晚在詢問可否把烤箱等設備搬進病房被護士長一口拒絕後,程大樹跟邵青燕決定把直播地點改到邵青燕的烘焙室。

“那就有勞了。不過,方姨、莊醫生還有網約車司機,你的朋友真是遍布各行各業。”邵青燕輕笑感慨。

然而當看到那輛停在醫院門口側開式後備箱門帶自動探出式升降板的七座mpv時,他嘴角扯了扯:“這是網約車?”

程大樹臉不紅心不跳地點點頭,推著輪椅從後麵上了車:“嗯,方便吧。”

輪椅被直接固定在卡槽上,邵青燕:“方便是方便,但你不打算解釋一下為什麼網約車有這個功能嗎?”

程大樹一臉茫然:“我不知道啊,哎,大強你這車咋這麼高端,還能固定輪椅。”

丁俊強正透過後視鏡偷偷打量邵青燕,突然被戳到他差點說出“這不是你安排的嗎。”不過在開口的瞬間,瞥見邵青燕身邊正給他係安全帶的人,目光掃射“彆給我亂說話”六個字飄了過來。

“咳咳,那什麼…這車,對,咱倆不都是乾護理的嘛,我這特意改造的福祉車,後排座椅撤掉三個換成輪椅固定裝置。既寬敞又舒適。”丁俊強。

程大樹:“確實不錯。”

從‘開網約車的’變成‘乾護理的’,邵青燕本覺得沒串好口供的倆人一唱一和有些好笑,可笑意還沒染上臉,側頭看向程大樹的視線就被窗外疾馳而過的汽車引走。

突如其來的心悸讓他猛地握緊輪椅扶手。

全然未覺的丁俊強還在做著自我介紹,想在邵青燕麵前刷刷好感:“邵先生,我叫丁俊強,你叫我大強就行。我開車你就安心坐,不僅這車舒適,我車技也是一流。”

邵青燕喉結滾動,用力吞咽後才“嗯”了一聲。

“邵先生,你沒事吧?”一旁的程大樹察覺出邵青燕的不對勁。

“沒事。”邵青燕皺著眉搖頭。

“你是哪裡不舒服?”程大樹伸手去摸邵青燕的腿。

“我…”邵青燕捏了捏眉心。

車禍過去這麼久還是第一次坐車,剛才看到窗外交錯的汽車內心竟然產生了一種恐懼感。

“腿疼?眼睛疼?不會是脊椎疼吧?”程大樹解開自己身上的安全帶從座位上探身詢問。

“行車中,誰讓你摘安全帶的。”邵青燕。

重逢之後還是第一次聽到邵青燕語氣中帶著嚴肅,程大樹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停車。”程大樹扭頭衝丁俊強命令。

丁俊強連忙打右轉向將車停到路邊。

“算了,還是調頭回去。”程大樹後悔自己做出的安排,當時隻考慮了讓車舒適暖和卻忘了最重要的事。

邵青燕搖了搖頭:“不用。”

“你能行嗎?”程大樹擔憂地看著因用力指關節發白的邵青燕。

“嗯,能行。”邵青燕。

程大樹:“不如我們先在醫院附近租一個烘焙室,步行的距離。”

邵青燕:“沒那麼多時間浪費,而且接下來辦事都離不開坐車。”

程大樹:“可…”

“你先把安全帶係上。”邵青燕。

等程大樹係好安全帶,邵青燕才對駕駛位的丁俊強道:“大強,麻煩按原地址開車。”

丁俊強下意識看了程大樹一眼,見他依舊盯著邵青燕不挪視線才重新開上主道。

程大樹再次解開安全帶,沒等邵青燕開口快速將後排車窗的兩個遮光網板拉上又將安全帶係上。

伸手蓋在邵青燕攥緊的拳頭上,程大樹:“窗戶讓我擋上了,安全帶我也係好了。你彆往前看。”

是自己沒有考慮周全,他明明剛出車禍,最親的人也是因為車禍喪生,沒得創傷後應激障礙已經算是心理承受能力強了。

邵青燕反手握住程大樹的手腕:“我真的沒事,你不用這麼緊張。”

程大樹:“我沒緊張。”

“沒緊張?”邵青燕改成抓住程大樹汗津津的手掌。

手中的手掌厚重,手心掌紋淩亂。看著手背上幾道膚色不同的細小疤痕,邵青燕:“沒緊張為什麼要抖。”

程大樹一開始並不知道自己在抖,知道自己抖後 又不知道自己是因為擔心邵青燕而抖還是因為被邵青燕握住手才抖。

前幾天剪指甲時就發現他的手看著硬但觸碰下卻很柔,特彆是手指的指肚細膩到仿佛沒有螺紋。

手背似乎被什麼東西輕輕蹭了蹭,程大樹拇指回勾摩挲了一下邵青燕食指的指肚。

動作輕微卻同時讓倆人渾身一僵,程大樹舌頭發麻、腦子發熱脫口而出:“你的手怎麼這麼軟?”

剛剛不知怎麼就想摸一摸程大樹手背上的那幾道疤,邵青燕正覺得自己有些僭越,然而還沒等他鬆開手,指尖就被有些粗礪的拇指刮蹭了一下,緊接著是對方幾乎從嗓子裡咕嚕出來的一句話。

“你的手怎麼這麼軟。”

“咦,受不了…”丁俊強皺著鼻子打了個哆嗦。

第18章

猛地分開和程大樹交握在一起的手,邵青燕不自然地咳了咳。

不用透過後視鏡也知道身後有一雙眼睛正恨不得生吞活剝了自己,丁俊強忍住肉麻找借口道:“我是說前麵的傻x司機真讓人受不了,快速路入口還急刹。”

車裡氣氛沒有因為這句蹩腳的解釋緩和反而變得更加尷尬。

特彆是程大樹,他一邊懊惱自己的胡言亂語,一邊又氣丁俊強不長眼色。

‘不長眼色’的丁俊強也知道自己惹毛了城隍。怕被趕回G市,他這輩子的心眼都用在了下一秒:“進快速路了,程哥,你和邵先生坐穩哈。”

程大樹並沒有理解丁俊強的暗示,板著臉鄭重強調:“慢點開,安全第一。”

“我知道,可我怕前麵那車又急刹,你還是扶著點邵先生吧。”透過後視鏡,丁俊強衝程大樹擠了擠眼睛就差直接喊出“你再跟他手拉手啊。”

“……”程大樹愣了三秒才恍然領悟。咬咬牙,他再次朝邵青燕伸出手。

邵青燕垂眸一動不動看著即將碰到自己手腕的手。

“那個,我扶著…”然而程大樹五指向下一拐,心虛地抓住輪椅扶手:“輪椅。”

“……”丁俊強緊緊抿住嘴才忍住沒吐槽。

上車後緊張的情緒被程大樹這一係列的舉動化解,邵青燕呼吸順暢了很多,想到剛才他說的“軟”,開口道:“小時候爺爺說我的手‘骨硬筋韌、肉軟皮緊,天生就適合做糕餅’。”

他端詳著自己的雙手:“我當時很得意,沒事兒就伸手給家裡人看。”

程大樹腦海裡浮現出小青燕顯擺小肉手的模樣,心中發癢。

“青瑤5,6歲的時候喜歡拿著玩具水槍到處跑,而我就喜歡坐在小凳子上揉麵團。這一揉一烤就二十多年。”

“現在我得用這雙手撐起榮祥齋。”邵青燕。

“我和你一起。”程大樹這次沒再猶豫,直接握住邵青燕被油和麵養出來的手,十指相扣帶動肘部先是向上又向下做了一個打氣的動作:“加油,加油!”

“噗哈哈哈哈。”丁俊強最終還是沒能忍住爆笑出聲,緊接著他又苦著臉:“並道不打燈,會不會開車。”

“邵先生你笑了一路。”程大樹。

“咳咳,抱歉。”邵青燕拳頭抵在唇邊咳嗽了一聲。

這個動作讓低頭看著他的程大樹神情有些恍惚。初見邵青燕那次,他也是這樣想笑卻又抵唇隱忍,那時不懂什麼叫‘一見鐘情’,隻記得站在人群裡的自己跟著咧開嘴角,想跟他一起大笑出聲。

這個心願會實現吧,畢竟…

“到了,進來吧。”用指紋開了鎖,邵青燕先一步進了家門。

“嗯。”程大樹有些激動地跟著踏進邵青燕的家。

“這裡本是個三室的公寓,一間用來住人,另外兩間讓我打通改成烘焙室。”邵青燕拿出一雙新拖鞋拆掉了包裝:“平時沒客人…”

他低頭看了眼程大樹的鞋碼:“你的腳看著跟我差不多,反正我現在用不上,你穿我的,大強穿這雙新的。”

程大樹視線落到鞋櫃裡,裡麵還放著兩雙款式相同的拖鞋,一雙黑色一雙灰色。

灰色的那雙尺碼看起來要小一點,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

嘴角緊抿,登堂入室的喜悅被衝淡,程大樹壓下心中升起的酸意:“不用給大強準備,他馬上就走。”

還沒擠進門的丁俊強:“??”

“你不是還有事嗎?”程大樹從丁俊強手中接過背包:“東西給我,你先去忙,一會兒再聯係。”

“………”丁俊強。

“不進來坐一坐?”邵青燕。

“不坐了,不坐了,我還有事,就先撤了。等我忙完再回來接你們。”丁俊強主動推上房門把自己關在了門外。

“那你穿這雙吧。”邵青燕將新拖鞋遞給程大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想了想還是將腳上的鞋脫了下來。

“謝謝。”程大樹也換了鞋,不動聲色打量著邵青燕的家。除了鞋櫃裡的拖鞋,客廳裡的擺設倒看不出寧矜恩的生活痕跡。

剛才車子停到公寓樓下時,他還在想為什麼烘焙室會在住宅樓裡,誰曾想這裡竟然是邵青燕住的地方。

看著邵青燕滑動輪椅去給文竹和多肉澆水,程大樹跟在他身後試探著問:“這植物不是可以十來天不用澆水嗎,你不用先問一問,萬一剛澆過呢?”

“這裡隻有我一個人住。”邵青燕。

程大樹心情瞬間好了一些。

“他不喜歡擺弄花花草草,來得時候也不會給它們澆水。”邵青燕。

“哦。”程大樹。

邵青燕沒察覺身後站著的人語氣裡帶著低落。給自己養的盆栽澆完水,拐進吧台拿出瓶礦泉水遞給程大樹。

“謝謝。”程大樹。

“先坐著休息一會兒還是直接去烘焙室。”邵青燕。

“不休息了,夜晚風大,咱們儘量在天黑前回醫院。”程大樹。

邵青燕:“嗯。”

程大樹:“一開始我還以為你會選工廠。”

邵青燕:“工廠那邊這時候去不太方便。而且我這裡……”

如同男孩子展示自己心愛的玩具,邵青燕拉開了烘焙室的鋼化門:“也不差。”

在程大樹的想象中,邵青燕的烘焙室應該跟廚房差不多,整潔的大理石台麵上有條不紊擺放著烤箱打蛋器麵板之類的工具。

然而眼前的烘焙室先不說麵積能有五六十平,明明是打通的空間卻因為擺設顯得一分為二。

一邊靠牆擺放著金屬的現代化設備,另一邊卻是年代感十足的手作工具。

“怎麼樣?”邵青燕滑動輪椅先一步進入烘焙室:“酷不酷。”

看著將輪椅停在分界線,轉過來微微揚起下巴看向自己的人,程大樹聽到心中巨鼓轟鳴的聲音。

“哇,這也太酷了吧。”程大樹大聲捧場又快步走到一排金屬設備旁挨個打量,指著其中一個:“這是什麼?”

“風爐烤箱。”邵青燕推動輪椅跟在他身邊:“這台有些年頭,從廠裡淘汰下來,型號雖然舊了些但功能挺齊全不影響用。”

“有年頭?”程大樹看著擦拭鋥亮的烤箱。

“它可是H市的第一台米未烤箱。” 邵青燕微彎著眼睛。

“看起來跟新的沒區彆,邵先生你肯定用了很多心思保養維護它吧。”程大樹本想伸手摸一摸這個比自己還高的大家夥,但又怕在能映出人影的金屬麵板留下指印。

“嗯,畢竟是我的老搭檔。”邵青燕。

“邵先生很念舊。”看著邵青燕充滿‘愛意’的眼神,程大樹覺得自己嫉妒一個烤箱這件事似乎也不荒謬。

“其實也是因為它太貴了,額外買一台新的對現在的我來說有些肉痛。”邵青燕半開玩笑。

“這東西能多貴?”程大樹。

“買它的時候五十多萬。”邵青燕。

“多少??”程大樹。

“那時候有信息差,托人輾轉幾手才買到,現在網上基本也就一半的價格。”邵青燕。

程大樹咂舌:“比你那台車都貴。”

邵青燕側頭看向程大樹:“你怎麼知道我開什麼車?”

“………”程大樹:“啊…那什麼…那個…”

邵青燕揚了揚眉毛似乎在等程大樹怎麼編。

“你之前車禍的視頻被人發到網上。”程大樹回想起那一幕,額頭就冒出冷汗。

邵青燕掛在嘴角的淡淡笑意消散,倆人同時沉默下來。

製冷工作台定溫運作發出的蜂鳴聲打破了凝重的氣氛,邵青燕率先開口:“你是看到那個視頻知道我出了事?”

程大樹“嗯”了一聲。

這個簡單的‘嗯’似乎解釋了很多。

比如他在推開病房門之前就知道雇主是自己,或者正是因為自己所以他才托張總推薦來當護工。

邵青燕仰頭想再仔細分辨一下記憶裡到底有沒有過這樣的一個人,卻一下對上程大樹低頭看過來的視線。

四目交彙,邵青燕被他眼睛裡的後怕和慶幸燙了一下。

“你…”邵青燕愕然。

程大樹連忙揉了揉眼睛,彆開目光一口氣喝了半瓶礦泉水,發哽的嗓子緩解一些才指著旁邊的另一台金屬大家夥:“這也是烤箱?”

“……不是。”邵青燕停頓幾秒收回視線:“這是醒發箱,不過我這裡使用的次數不多。”

“這是起酥機,也不常用。”

對視的那一幕似乎像是沒發生,但倆人心中都有些戚戚。特彆是邵青燕,剛才程大樹轉移話題時沒能藏住他眼睛裡一閃而過的水光。

胸口發堵,邵青燕撐著輪椅扶手用力想站起來去安慰一下已經背對自己的人。

可無力的雙腿支撐不住,胳膊隻離開輪椅一點就又跌坐了回去。

聽到動靜,程大樹回頭:“怎麼了?”

邵青燕掩蓋住臉上的泄氣指著房間另一邊:“你認識那個嗎?”

程大樹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石磨?”

“對。”邵青燕。

程大樹快步走到小石磨旁:“我都有十多年沒見到這玩意兒了,這是真石磨?”

“這個還能有假的?”邵青燕收起情緒跟上前:“你也用過?”

“當然用過。”程大樹在胸前比量了個大圓圈:“我家那個比這個大多了。小時候,我可是我們村同齡人裡第一個能推動磨盤的人。”

“這麼厲害。”邵青燕。

“那當然。”程大樹:“邵先生你用它磨什麼?”

“大米、玉米、花生…很多。”邵青燕拍了拍磨盤。

“這東西磨出的玉米麵老香了。”程大樹搓了搓手躍躍欲試。

“嗯,很香。”邵青燕。

烘焙室這一邊雖然沒有那些大的金屬設備,但木製的桶桶盆盆方方塊塊也不少,石磨、籮筐、光大大小小的擀杖就有十幾個,更彆說掛了半麵牆的壓糕餅模具。

“這上麵的印版有的比我爺爺還老。”邵青燕。

程大樹湊上前仔細打量這些老物件,有的模具上麵還能看清個‘榮’字,有的紋路已經模糊無法辨彆。

“我覺得你這裡不像烘焙室。”程大樹回頭。

“那像什麼?”邵青燕。

“像是博物館。”程大樹視線在屋裡一一掠過:“是榮祥齋百年來的曆程,也是時代的縮影。”

再次緊緊握住扶手,邵青燕怔怔看著程大樹,半晌才輕輕笑了笑:“又忘了你是榮祥齋的粉絲。”

“嘿嘿。”程大樹捏了捏自己的後脖頸。

邵青燕垂下睫羽:“總被這麼誇可真扛不住。”

程大樹:“什麼扛不住?”

然而邵青燕已經轉過身:“我們什麼時候開始?”

第19章

“邵先生你先等會兒,我簡單布置一下。”程大樹將身上背著的大包放到地上。

“這些是?”邵青燕滑動輪椅上前看著程大樹從包裡掏出支架。

“燈和燈箱。”程大樹。

之前去過一次夢想傳媒的直播間,在那裡見過各式各樣的專業設備,邵青燕低頭看著地上孤零零的幾盞燈:“如果需要購買直播設備,你列出一個單子讓小雪去買吧。”

“目前用不上。”程大樹:“一個手機,幾個補光燈就行。”

不是自己領域對這些了解不深,邵青燕點點頭不再多言。

看著程大樹熟練將燈一一組裝好又在屋裡走來走去布置調試,邵青燕略微思索:“大樹,你該不會……”

程大樹手上的動作一頓。

“也是個主播吧?”

柔光燈打在程大樹的臉上,他嘴角抽搐的動作被邵青燕看在眼裡。

“猜錯了嗎?”邵青燕。

“我…”程大樹脖子被燈烤得發燙,聲音幾乎輕不可聞:“做過一個月。”

“什麼?”邵青燕有些沒聽清。

“一個月的主播。”程大樹繼續調試著燈的角度:“中專畢業我就去了G省,那個時候直播正火,什麼‘底薪加提成月入過萬’的廣告到處都是。想掙錢嘛,我就去應聘主播了,結果做了一個月發現自己實在是做不來,就不做了。”

“中專畢業?你沒念過大學?”邵青燕。

“嗯。”程大樹連忙解釋:“不過我有自考本科證,我是大學文憑。”

“你彆誤會,我不在意你是什麼文憑。”邵青燕。

聽到邵青燕說“不在意”,程大樹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難過。

“我隻是好奇你這麼聰明,怎麼會沒念大學。”邵青燕。

“你覺得我聰明?”程大樹。

“當然。”邵青燕。

程大樹嘴角咧了起來:“哈哈,也沒多聰明,也就考了全縣…咳咳…校第一。”

邵青燕沒聽出他話裡的拐彎兒,疑惑問:“那你怎麼沒上高中?”

“之前不是跟你提過嘛,我爸病了,就在我中考之後,我要照顧他沒能去考上的誌願學校報到,而且也不能離家太遠,就找了個家附近的中專。”程大樹:“其實中專也挺好的,教會我不少實踐知識。”

他依舊嘿嘿笑著,邵青燕有些想不通這人是怎麼做到用這種輕鬆的語氣說出讓人憋悶的話。

“能找到月薪過萬的工作確實也挺好。”邵青燕安慰道。

“1100。”程大樹乾咳一聲:“那個月我隻掙了1100。1000是試用期底薪,100是提成。”

“……”邵青燕張了張嘴:“第一個月就能賣出東西賺到提成,你挺厲害的。”

“……”程大樹。

“……”邵青燕。

這有點違心的誇讚讓空氣再次變得尷尬,程大樹臉越來越紅:“時候不早了,邵先生,你準備好了嗎?咱們還是先開始吧。”

“我可能真的做不來這個。”邵青燕推了推眼鏡。

剛剛聽到程大樹說的直播一個月提成一百,本就有些緊張的心起了退縮之意,可又覺得臨陣脫逃對不起忙乎一場的這個人。

“我不善於表達,要不我從公司裡叫個英俊上鏡又能說會道的業務員過來。”邵青燕提議。

“英俊的業務員?”程大樹視線從手機屏幕上移開看向邵青燕:“邵先生公司裡還有英俊的業務員?”

“嗯。”沒有聽出他話裡的酸意,邵青燕點點頭。

“有多英俊啊,跟我比呢?”程大樹撇了撇嘴角。

看出程大樹不忿的神情,邵青燕忍笑道:“之前聽劉雪她們幾個閒聊,說公司裡有個‘長得不錯的弟弟’,正好我沒見過也可能是見過沒印象,不如叫來和你比比看誰更英俊?”

說完他佯裝舉起手機。

“彆…彆叫來,我就是隨口問問。”程大樹恨不得去奪掉他的手機。一個寧矜恩還沒斷乾淨,這又冒出一個什麼英俊的弟弟。

“真是隨口問問嗎?”邵青燕。

“嗯。”程大樹。

“可你的嘴撅得能掛油瓶。”邵青燕。

程大樹連忙伸手按住自己的嘴角。

“嗬嗬。”邵青燕笑出聲。

“……”程大樹:“邵先生你是在逗我嗎?”

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邵青燕微微一怔隨之赧然:“我…剛剛有點緊張,想緩解一下才逗了逗你。”

程大樹臉瞬間紅了起來。

邵青燕:“…抱歉。”

程大樹:“那你再逗逗我吧。”

倆人同時開口,話打在了一起。程大樹的語氣讓熱意爬上邵青燕的耳尖。

程大樹:“我的意思是,你要是還緊張就再逗…逗逗。”

自己隻是耳朵發熱,但對麵的人整張臉都是紅的。邵青燕按住有一絲慌亂的心:“不緊張了,咳咳,我現在該做什麼?”

程大樹還沒從那句“逗逗你”緩過勁,

先是揉了揉發癢的胸口又撓了撓後腦勺。

“大樹?”邵青燕。

“啊?”程大樹。

邵青燕:“想想主播這個職業挺厲害,能遊刃有餘對著屏幕侃侃而談。”

“嗯,是。”程大樹。

“要不你來直播?畢竟你有經驗而且長得挺英俊。”邵青燕端詳著程大樹,忽地覺得他和馮忻臉型有幾分相像,隻不過五官更立體剛正一些。

得到誇讚的程大樹內心雖竊喜到想揮拳高呼,但還是把調節邵青燕的情緒放在前:“邵先生,你為了不想直播竟然違心誇我英俊。”

“沒有。”邵青燕連忙解釋:“雖然是不想直播,但不是違…你是在逗我?”

“哈哈哈哈。”程大樹。

“嗬…”看著露出一口白牙的程大樹,邵青燕又跟著笑出來。

程大樹:“現在還緊張嗎?”

邵青燕搖了搖頭:“你第一次直播賣東西也像我這樣嗎?”

“我…咳咳,我那時候不一樣。”腦海裡閃過自己的黑曆史,程大樹打了個哈哈跳過話題:“要不今天咱們先不直播,我錄個你做糕餅的視頻吸吸粉吧。”

“隻是錄個視頻?”邵青燕。

“嗯。”程大樹。

邵青燕鬆了口氣。

程大樹:“你就當這個手機不存在。平時怎麼做糕餅就怎麼來,準備好了告訴我。”

邵青燕將衣袖挽到手肘:“那就現在吧,你可以錄了。”

“好。”程大樹抬頭看了眼身子不再緊繃的邵青燕,將手機穩定器對準他的手偷偷點開始直播鍵。

烘焙室裡的洗手台對坐在輪椅上的邵青燕來說有點高,他微抬胳膊仔仔細細淨完手後烘乾:“你最喜歡榮祥齋哪款糕餅?”

“都喜歡,但最喜歡的還是鹹酥餅。”程大樹。

“那今天就給你做鹹酥餅。”邵青燕。

“做給我的?”程大樹。

“嗯。”邵青燕:“獎勵一下榮祥齋的忠實粉絲。”

冬日裡一個很平常的下午,躺在床上摸魚的大學生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看短視頻。

連刷了幾個視頻後按照軟件機製推送了一個直播間的預覽,大學生照例手指上滑切到下一個視頻,可刷了幾個之後又被推送到剛才那個直播間。

大學生“嘖”了一聲再次劃走,然而不到一秒又劃回剛才的界麵。

看著直播間裡被水流澆濕的手,她毫不猶豫點了進去,這一看就著了迷。

程大樹也著魔般透過手機鏡頭盯著邵青燕的手:“人的喜好一旦定下了,這輩子就不會變。”

雖然不明白程大樹為什麼來了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邵青燕還是接茬道:“那吃的東西你口味也一直不變嗎?”

“嗯。”程大樹:“我小時候就喜歡吃花生,生的吃起來甜滋滋的,炒熟的又脆又香。”

邵青燕聞言捏開花生殼擠出裡麵的花生仁。挑了一個胖的,手指輕撚,搓掉花生衣遞給坐在自己對麵眼巴巴看著的程大樹:“伸手。”

“彆說,用沙子炒出來的就是香。”程大樹將手心的花生倒進嘴裡:“我們那時候炒花生都是用河邊的細沙。”

“河沙嗎,我之前也是用河沙但後來買的幾次品質參差不齊,就換成這種石英砂。”邵青燕一邊剝著花生一邊跟程大樹隨意閒聊,全然不知程大樹手機直播間彈幕已經飛起。

——剛進來五秒,誰能告訴我這是在直播什麼。/疑問

——剛進來十秒,我是被主播的手吸引進來的。

——+1

——進來大半個小時了,隻看到一雙手先是炒花生,接著又在剝花生,好無聊。/狗頭

——無聊你還看了大半個小時,你也夠無聊。/挖鼻

——誰叫我是手控。/害羞

——第一個進直播間的我到現在也不知道主播在播啥,但就是不想出去。

——剛才點進主頁裡看了眼,竟然是沒有視頻沒有介紹的新號。/流汗

——???新號直播間裡有1000多人??

——還真是新號,買流量了嗎。

——難道主播是賣花生的?/疑問

………

………

“不過…”程大樹瞥了眼直播間裡的各種猜測加重咬字:“榮祥齋鹹酥餅,裡麵的花生還需要自己炒製嗎?”

“嗯。”邵青燕:“自己炒製能控製火候。花生炒得太焦會發苦,太生水分沒蒸發乾淨容易返潮影響餡料口感,而且炒製和剝殼過程中還可以篩選掉劣質的壞果。”

說完他挑出乾癟的花生仁扔進廢簍裡,將其他剝掉花生衣的攏在一起,回身去拿擀杖。隨著他的動作,一直被桌子擋住的輪椅露了出來。

——主播說的啥,榮香齋?

——是我看錯了嗎,主播坐在輪椅上???

——啊…這?

——是的,主播在炒花生的時候我就發現他坐輪椅了。

——主播為什麼坐輪椅/疑問。

——主播怎麼不互動啊。

………

………

“這擀麵杖是用來做什麼?”程大樹。

“碾磨花生。”邵青燕

“花生碎也要自己碾磨???”程大樹。

邵青燕:“食品廠那邊大批生產時會用研磨機,省時省力、機器研磨的顆粒大小更均勻。”

“但在一些直營門店,師傅們都是自己手工碾磨的,就像我這樣。”

將剝好的花生裝進袋裡平鋪在桌子上,邵青燕雙手緩緩推動比手腕還粗的擀杖。

因用了暗力,手背上的筋骨淺淺凸起。

同樣是被油養出來的,暖白的肌膚和烏黑油亮的擀杖形成強烈對比,斜上方打下來的柔光給滾動擀杖的這個尋常動作添了一絲曖昧。

“………”程大樹。

第20章

幾乎是慌亂地將視線從邵青燕的手背挪到手機上,可高清鏡頭使手部的動作細節更加清晰。

已經入冬,公寓早就供了地暖,一股熱氣直衝腦頂讓程大樹口乾舌燥。

——啊啊啊,手控表示有些受不了。

——誰能受得了。/鼻血

——學護理覺得這手背看著就想紮。

——主播為什麼坐在輪椅上?/疑問

——我隱約聽到拿手機的人吞咽口水的聲音。

——哈哈哈,我也聽到了,好大聲。

“我那是饞花生了。”穩定器自帶的收聲效果太好,程大樹下意識解釋被聽去的吞咽聲。

正在垂眸碾花生碎的邵青燕彎了彎嘴角:“小時候看爺爺做餅,我哥就站在一邊嘴饞流口水,花生、核桃仁、紅棗,做餡料的食材沒少被他抓去吃。”

說完他抓了幾顆沒剝殼的花生遞過去:“喏,自己剝著吃吧。”

“我不饞。”程大樹。

邵青燕抬頭對上程大樹的眼睛:“你剛才不是說你饞花生了。”

“我…”程大樹。

“嗯?”邵青燕。

“是饞花生了。”程大樹。

——哈哈哈哈??

——原來主播能看見彈幕啊。

——笑發財了,還不如不解釋。

——所以說到底在饞什麼?

——鑒於我的號從沒讓我失望過,所以我覺得是饞…

——碾花生的主播聲音好溫柔,鏡頭能不能往上挪一挪?

……………

……………

“錄完這個視頻你是不是得剪輯處理一下再上傳?”邵青燕。

“不用剪輯。”程大樹。

“不剪輯?那不是看過視頻的人都知道你嘴饞花生。”邵青燕。

“我沒有嘴饞。”程大樹。

“沒有嗎?”邵青燕遞又過去幾顆。

“……”程大樹連忙伸手:“有。”

——這麼好吃的手,不是,這麼好看的花生誰不嘴饞。

——哈哈哈哈,為什麼我覺得他倆對話有些好笑。

——等等,手好看的小哥哥怎麼說錄視頻?他不知道這是在直播?

——你好像發現了華點。

“開玩笑的,其實我是怕自己太囉唆,到時候會影響視頻的效果。”邵青燕將花生放進程大樹手心。

“不囉唆,一點都不囉唆。”程大樹:“他們喜歡聽你說話。”

——嗯嗯,喜歡這種不緊不慢沉聲靜氣的調調。

——讓主播一起互動啊,把我們說的話轉達給他。

——可以問問主播為什麼坐輪椅嗎?/疑問

“他們?”邵青燕。

“我是說之後看視頻的人。”程大樹。

——………??

——小哥哥,嘴饞花生的這個人騙你,他不是在錄視頻,他是在直播!!

——哈哈哈哈。

——怎麼不告訴主播在直播啊。

——主播是在做什麼吃的嗎,為什麼要擀花生碎?

——之前說是要做榮香齋的鹹酥餅。

——榮祥齋吧?我們H市的一個糕餅店叫這個名字。

——我也是H市的,榮祥齋的糕餅好吃。/饞嘴。

——主播是H市人?

——小哥哥,嘴饞花生的這個人騙你,他不是在錄視頻,他是在直播!!

程大樹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這擀杖看著也有些年歲了吧。”

“嗯,不比你小。”邵青燕。

“不會吧,我多大它多大?”程大樹。

——《不比你小》《我多大它多大》

——加上雙引號有些看不懂樓上是什麼意思了。

——這小車開的…

——主播說的是歲數,你在想什麼呢。

——我說的也是歲數。/狗頭

畢竟是5G上網,瞥到彈幕的程大樹先是一愣隨即剛冷靜下來的臉再次紅了起來:“彆胡說。”

“我沒胡說。”邵青燕停下動作辨彆了一下手中的擀杖:“這根少說30多年了。平時就是用來碾花生芝麻之類的,不算太老。”

“我不是說你胡說。”程大樹的這句解釋沒被邵青燕放在心上,他指了指身後:“那根,一百多年了。”

——我的媽,一百多年???

——我胡說啥了,我說的是年齡。

——主播竟然秒懂/狗頭

——真的假的,我家的擀麵杖用一年就扔了,這麼久不發黴嗎?

——主播說說我胡說啥了。

“這麼久不會發黴嗎?”程大樹無視那些不正經的彈幕。

“這些擀杖經過防腐防蟲處理。”邵青燕:“隻需要定期養護就不會發黴。”

“還要養護?怎麼養護?”程大樹。

碾碎的花生和椒鹽、豬油攪拌好放進冷藏室裡靜置,邵青燕從櫃子裡拿出一瓶椰子油:“上油。”

當沾有淡淡乳白色椰子油的手握住黝黑油亮的擀杖緩緩地上下塗抹時,程大樹渾身一震猛地將手機扣在了桌子上。

——………

——我汙了。

——心臟看什麼都臟,我在說我自己。

——我就說我的號不會讓我失望。

——滿朝文武今天都下場說話了?那我也說…

——一進來就看到這麼勁爆的一幕,這是擦邊直播間嗎?

——不是,這是正經做花生的直播間。

——糾正,做糕餅的直播間。

——主播正不正經我不知道,我不正經。

——??????怎麼什麼都看不見了。

——誰要看桌麵啊!!

——鏡頭能抬起來嗎!!!我可以給刷跑車。

被手機扣在桌子上發出的聲響打斷了動作,邵青燕抬頭看向整隻手按在屏幕上的程大樹:“怎麼不錄了?”

雖然兩眼直勾勾盯著邵青燕,但程大樹的腦子裡白光炸成一片,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仿佛也失明了。

“大樹?”邵青燕。

“大樹,你不舒服?要不今天先到這裡?”邵青燕。

“不不不…沒不舒服,我沒事。”程大樹抓著手機快步走到洗手池邊打開水龍頭彎腰低頭猛地灌了一口冷水。

——水花濺了我一臉。

——鏡頭晃得好暈。/嘔吐

——大叔?主播年齡很大嗎?

——沒擀麵杖大,我是說年齡。

——………哈哈哈哈這個梗過不去了。

——大叔,快點繼續拍小哥哥。/抓狂

——看出來大叔很不冷靜了。/狗頭

——不懂,隻不過是養護擀杖,大叔為什麼會不冷靜。/狗頭

——看破不說破。

——想學學怎麼給擀麵杖做養護。/害羞

——你最好是真的想學。

……………

……………

擦掉故意澆到臉上的水,程大樹尬笑一聲:“我就是有些渴了,這屋地暖燒得太熱。”

——又來了又來了。

——這解釋我不信。

——信他還是信我是秦始皇…

“冰箱裡有礦泉水。”邵青燕看了眼自己的手:“我手上有油,你自己去拿吧。”

——小哥哥信了……

——小哥哥他在騙你啊,他一直在直播!!

“不渴了。”程大樹心虛地瞥了眼邵青燕握著擀杖的手又看了看那一排粗細顏色各異的擀麵杖:“你要挨個給它們塗油嗎?”

“就這根,它今天擀了硬物怕有暗傷。”邵青燕說完仔仔細細將擀杖從頭到尾塗上一層油:“棗木最好是用植物油來養護。我比較喜歡椰子油的氣味,但怕接觸食物會影響其本身的味道,平時隻塗在隔袋使用的擀杖上。”

“其他像是擀麵杖、壓花模具養護時一般都是用橄欖油。”

——可以把鏡頭抬起來了嗎??

——我爸盤手串也是用橄欖油。

——所以說啊!!小哥哥隻是在盤擀麵杖,為什麼不能看?

——小哥哥明明在認真科普,但大叔卻在胡思亂想,他太汙了。/狗頭

…………

…………

淡淡的椰子香隨著邵青燕的話散在空氣中。

程大樹胸腔振動用力嗅了嗅,清新淡雅間是邵青燕嗬護工具時專注又認真的模樣。

進屋後,他就脫了外套,身上穿的是程大樹讓小劉給買的深灰色高領毛衣。

粗線織的麻花紋被邵青燕戴的圍裙遮了大半,此時此刻他就那樣端正坐在燈光下。

讓人麵紅耳赤的臆想退散,隻剩下無限愛慕,程大樹不想打斷這氣氛卻還記得自己的‘任務’。

“你喜歡椰子香,那榮祥齋的椰蓉酥卷是你的最愛?”

“如果我說榮祥齋的每一款糕餅我都愛。”邵青燕扯過一塊白布將擀杖上多餘的油擦掉:“是不是顯得我太不專一。”

“不會,榮祥齋的糕餅值得。”程大樹。

——真是在說榮祥齋。

——五分鐘了,什麼時候能看小哥哥。/大哭

——糊塗了,這個直播間這麼多人都在看啥?烏漆麻黑的。

——我超級喜歡榮祥齋的椰蓉酥卷。

——沒聽過的牌子,好吃嗎?

——榮祥齋還開著嗎?我以為早就黃了。

——鏡頭能不能抬起來!

直到邵青燕收了擀杖,程大樹才重新將手機對準他的手。

——主播的手塗了油之後更好看了。

——想問問主播椰子油能取代護手霜嗎?

——不是在給擀杖按摩嗎,怎麼沒了…

——哭了…

——等等,主播這是在玩…盤蛋?

程大樹蹙眉,因為邵青燕剛才的舉動直播間的畫風有些偏離,哪怕此時他這個隻是拿了兩枚鹹鴨蛋打算剝皮取蛋黃的正經動作,都被那些彈幕往彆處引。

今天讓人安排了定域和按年齡段加強推送,是要借邵青燕的‘手’和H市人的‘口’讓傳播能力廣、愛互動的人記住‘榮祥齋’這幾個字。但也做好了這場直播沒有互動、內容不明確導致粉絲留存率不高的心理準備。

可看了眼屏幕上一條接一條的彈幕和時不時收到的關注消息,饒是見過平台上多如過江之鯽般主播的程大樹也暗歎邵青燕的‘吸粉’能力。

但隨即他又有些生氣,明明邵青燕是在展示榮祥齋糕餅的製作方法,可這些人怎麼一個個的都隻盯著邵青燕的手。

視線再次落在那雙打滿泡沫洗掉椰子油的手上,程大樹有種想讓技術給它打上馬賽克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