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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屏幕外,邵青燕也看到了這條彈幕,秀挺的眉毛微微挑了起來。

從寧矜恩進入直播鏡頭,程大樹就一直注意著邵青燕,也看到他因為這一句話變了的神情。

渾身像是炸毛一般,他沒能忍住:“如果他真是被強迫,你會重新和他在一起嗎?”

可能隻有幾秒,程大樹卻覺得等了很久才等到邵青燕搖頭。

久到從十一歲那年的初遇到十四歲那年的狼狽,甚至再到十八歲時的不甘。

但久歸久,這個搖頭還是讓他等到了。

“就算真的是被強迫。”邵青燕:“我也無法再重新跟他走下去。”

笑容洋溢在程大樹的臉上卻又在聽到邵青燕接下來的話時凝固。

“兩個人在一起是要彼此坦誠信任,他隱瞞我的這一切就算是為了我好,可這種好何嘗不是一種對我的不信任。”

“我年長小恩幾歲,也曾自認為會愛護著他一輩子,但他的行為如同揮下一記悶棒擊在我最脆弱的時候,讓當時我那已經為數不多的自信心崩壞瓦解。”

這可能是自己最直白也是最後一次回答與寧矜恩相關的事,邵青燕在跟過去做告彆的時候話多了一些。

“所以我和他沒有再回頭的那天。”邵青燕握了握拳:“我會祝他幸福但不會再跟他有任何牽扯。”

明明是值得奏樂放煙花慶祝的時刻,可程大樹腦海裡還在想著那句『兩個人在一起是要彼此坦誠信任,他隱瞞我的這一切或許是為了我好,可這種好何嘗不是一種對我的不信任。』

自己不也是一直在欺瞞眼前人嗎…

——????

——黑粉滾粗。

——你他*才強迫,哪來的**敢在馮家軍麵前放肆。

——跳什麼腳啊,這可是你們家恩寶自己說的,他是被馮忻強迫的。

——管理吃乾飯的,還不封人?

——封了,臭**

冒頭的人被封了,可這個話題已經被帶起。

——可聽聲音真的是一個人。

——好巧,那天我也在小哥哥的直播間,小恩和恩寶百分百是一個人。

——你們在說什麼呀,我怎麼看不懂。

——恩寶怎麼可能是被強迫的/狗頭

——就是說啊,忻哥還用強迫彆人?

——太卡了,我話沒說完呢,怎麼自動發出去了。恩寶怎麼可能是被強迫/狗頭,明明是兩人出軌苟合。

——哈哈哈,樓上是懂陰陽怪氣。

不和諧的聲音越來越多,不少不明所以的粉絲好奇打聽。

——不僅出軌還一個跑去前任家偷東西,另一個在樓下把風,he~tui~狗男男也好意思秀恩愛。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

——馮忻的前任?

——黑粉太多,造謠搗亂的都被封了。家人們把馮家軍的口號扣在公屏上,淨化一下直播間。

——馮忻是小三!

………

…………

可能是因為延遲仍在繼續,八卦的人又多,七零八落的口號夾雜在問東問西的彈幕裡顯得特彆可笑。

“他們在說什麼?”邵青燕越看越不懂:“前任是說我嗎?”

“燕…燕哥…”程大樹。

身邊人聲音有些抖,邵青燕從屏幕上收回視線看過去。

“你怎麼了?”邵青燕。

“我……”程大樹。

當時‘直播’寧矜恩嘴臉有多爽,現在就有多虛。

特彆是剛才聽了邵青燕的話才後知後覺自己隱瞞他的事情不比寧矜恩少。

“燕哥,那個,我先跟你認個錯。”程大樹。

“認錯?”邵青燕。

“就…上次在你家。”程大樹:“不是說拍個你做糕點的視頻嗎?”

“沒拍上?”邵青燕。

“拍…拍上了…”程大樹。

“那是沒拍好?”邵青燕:“沒拍好也無所謂,這不是你的錯。”

“拍…挺好的吧,畢竟該出鏡不該出鏡的都掌握挺妥當…”程大樹。

“那你要認什麼錯?”邵青燕。

程大樹:“我沒錄像。”

邵青燕:“?”

程大樹:“我…直播了…”

“………”邵青燕。

“你放心,沒全直播,就那一段…就咱倆…就我抱你那段沒讓彆人聽到看到。”

“………”邵青燕。

——指路『是做糕點的小哥哥一枚』這裡有錄屏。

——不給出軌渣男和馮三花一分錢。

——馮三兒還想從我們身上掙錢養渣男?he~tui。

——???管理呢,不是說搗亂的都給封了嗎。

——奇怪,我封了啊,怎麼不好使????

…………

…………

邵青燕已經沒再去管突然又流暢起來的直播間,他本就不是喜歡湊熱鬨的人,更何況這個熱鬨還涉及自己。

“這裡麵說的『是做糕點的小哥哥一枚』是你的賬號?”邵青燕一邊問一邊在搜索欄裡打下這幾個字。

“不是。”程大樹:“我的賬號叫『仙人下凡做仙品』。”

“………”邵青燕扭頭的幅度太大,頸骨“卡巴”響了一聲。

“你生氣了嗎?”程大樹盯著邵青燕氣紅的臉,心裡更虛了。

邵青燕抿著嘴沒有回答,而是點開了『是做糕點的小哥哥一枚』的主頁。

“這個賬號是誰的?”邵青燕。

“可能是那天看了直播的野生觀眾?”程大樹這次沒有說謊。

這種賬號一看就是粉絲自發操作的。

想到才直播了一次,邵青燕就有了給他錄屏的粉絲,程大樹再次向對方投去崇拜的目光:“燕哥,你真的好厲害,你直播一次就有粉絲幫你錄屏了,我那時候快直播了一個月才有人錄屏。”

邵青燕依舊抿著嘴。

這個賬號裡視頻不多,也就5,6個,但粉絲卻有700多個,而視頻點讚數都在幾千以上。

這麼多人看過自己那天的直播,想到程大樹直播間的名字,邵青燕更覺得羞恥了。

本就發燙的臉再次熱了起來,如果不是腿還不能動,自己腳趾應該已經尷尬地卷起來了吧。

瞥向對方的眼神帶著一絲嗔怪,邵青燕點開一個封麵是手部特寫的視頻。

“鏡頭裡隻有我的手嗎?”邵青燕快進拖拉。

身邊沒有動靜,邵青燕又看向程大樹:“大樹?”

“啊?…哦,那什麼我想著你本人初次入鏡,臉還是留在榮祥齋正式直播那天。”程大樹按了按跳到嗓子眼的心臟。

邵青燕平時給人都是一副平淡如水、溫潤如玉的神情。

加上戴著眼鏡,眼鏡框遮住了那好看的眼尾。整個人的表情並不靈動,可就在剛剛…

程大樹又敲了敲胸口。

泛紅的臉、抿起的嘴角、瞥過來的一眼…

他終於知道什麼叫做『神采清明,顧盼生姿』。

心跳得不那麼厲害了,可卻越來越癢…

“還好隻露了手。”邵青燕鬆了口氣。

“總歸要露…臉的。”程大樹盯著邵青燕的臉頰。

如果一會兒臨睡前扶他去衛生間的時候,假裝腳滑趁機蹭那麼一小下…

程大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那也不能在你那個賬號裡露臉,什麼仙人做仙品,你可真是…你啊你。”邵青燕抬起右手,食指中指交疊對著程大樹腦門上彈了一下。

抓住落回去的手,不去算計怎麼偷親邵青燕的臉,程大樹揉捏著剛才蹭了自己腦門的手指:“我可真是什麼啊。”

“……”邵青燕。

捏手指關節的動作太旖旎,做動作的人察沒察覺邵青燕不清楚,可他自己察覺到了。

抽回手,邵青燕:“你啊,得寸進尺。”

“?”程大樹:“得…得寸進尺?”

我隻是個普普通通做糕點的師傅,那是什麼仙人…

邵青燕搖了搖頭,重新拿起手機又點開主頁裡點讚數最高的視頻。

視頻封麵不再是手了,而是馮忻有些模糊的臉。

其實點進『是做糕點的小哥哥一枚』的主頁時,邵青燕就看到了一個這個視頻,也猜到了馮忻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

…………

『還有彆的事嗎?沒有的話你先走吧,彆讓馮忻在樓下等太久。』

視頻是從自己去給寧矜恩開門開始截取的,可以看出‘偷拍’的人鬼鬼祟祟跟在自己身後扒在門縫將鏡頭對準兩雙小腿。

在自己說出這句話之後,‘偷拍’的人又快速跑去窗邊,給倚著賓利的馮忻來了一個麵部特寫。

而這個特寫成了《白蓮花倒打一耙,某主播知三當三》的視頻封麵。

作者有話說:

提問,文中燕哥說得‘得寸進尺’是指?

a、動手動腳,得寸進尺

b、程大樹剛在他心裡有了寸地,又‘嗖’擴展成尺地,得寸進尺

c、

程大樹:bbbbbbbbbbbbbbbbbbb

第32章

‘得寸進尺’四個字讓程大樹聽得稀裡糊塗。

見邵青燕依舊抿著嘴看視頻,猜不出他到底生沒生氣的程大樹小心翼翼開口:“我就是不想讓那人把錯的說成對的,明明是他對不起你,卻總裝出一副你辜負了他的模樣。”

“彆人對我的看法其實不是那麼重…”邵青燕。

“當然重要!!”程大樹打斷邵青燕的話:“你是那麼好的一個人,我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一個好人。”

說完他又梗了梗脖子:“我就是小心眼了,憑什麼每次都聽他歪曲事實,顛倒黑白。”

“我沒說你小心眼。”邵青燕歎了口氣指著2萬多的點讚:“我隻是覺得,沒有信息差也不全是好處,現在這些人都知道我…我和他們之間的這些事。”

程大樹訕訕:“……反正你又沒露臉。”

邵青燕看了程大樹一眼,重複他之前的話:“總歸是要露臉的。”

隨著他的話說出口,視頻上突然飄過好幾條彈幕評論。

——好慘的小哥哥,被戴了綠帽子。

——說不定是長得太醜所以才被出軌。

——確實,如果長得好看就不會不入鏡了。

——忻哥有錢有顏,誰不選他啊。

——前排的三觀呢?

——馮家軍這麼快就殺來了?

——好巧,我也是看了直播過來的。

——誰知道這個偷拍是不是故意設計的,坐輪椅這人說話每次都避重就輕。

——對啊,明明是他自己和這個大叔護工曖昧不清,還好意思說彆人。

——我們恩寶可從來沒承認自己出軌。

——偷拍彆人無恥,舉報了。

…………

…………

網絡從來都是一把雙刃劍,算是親手將人推進互聯網這個是非之地。

看著那些水軍抹黑邵青燕,程大樹的表情帶上一絲後悔:“對不起,是我沒考慮周全。你…你彆太在意這些人,他們都是水軍,故意說一些難聽的話。”

“我知道。”邵青燕。

無論是被嘲笑戴綠帽子也好,還是被點評長得太醜也好。自己是成年人,還不至於為了這一點事兒生氣。

“我不在意。”邵青燕。

他的話剛落就看到又有新的消息出現在屏幕上。

——榮祥齋的糕餅就是垃圾,難吃死了。

——榮祥齋的糕餅都是地溝油和發黴麵粉做的。

邵青燕臉色變了。

“………”程大樹確認了,剛才邵青燕瞅自己的那一眼和彈自己腦殼都不是在生氣。

但也終於知道他真正生起氣是什麼樣子。

沒有發火也沒有怒罵,甚至沒說一句話,隻是抿著的嘴角向下、眉峰緊蹙、眼神淩厲就讓邵青燕周身的氣息一下子變得冰冷了很多。

心裡罵爹,程大樹拍胸脯:“燕哥,你彆生氣,這種人交給我來處理…”

邵青燕抬了一下手阻止了程大樹想要繼續說下去的話。

一言不發,他將彈幕截屏又點進說榮祥齋是用地溝油的那個賬號主頁裡截了一張圖。

把兩張截圖發到微信,邵青燕撥通了一個電話。

“趙律師,我發給你了兩張圖片你看一下。”

“嗯,對。告他侵害榮祥齋名譽權,要求道歉加賠償。”

“巨樹app是哪個公司的我也不太清楚。行,你先查。”

“新巢科技?好,起訴他們之後再辛苦你跑一趟G市找對方配合一下。

“嗯,那就麻煩你了。”

放下電話,心中升起的氣憤未消,邵青燕摘了眼鏡捏了捏眉心。

地溝油、發黴麵粉

嗬,張口就來,造謠真的是不用一絲成本。

調節好了情緒,他才重新戴上眼鏡看向愣著的人:“我很過分?”

被邵青燕雷厲風行的操作鎮住,程大樹回過神:“什什麼?”

“你從剛才起就不說話,是覺得我讓律師起訴他的這個行為很過分,很不近人情嗎?”邵青燕。

“怎麼可能!!”程大樹。

就算邵青燕不做,自己也會安排人去起訴這個造謠的人。

“我還嫌你告少了呢,那個說榮祥齋垃呸呸呸,那個說榮祥齋難吃的人你怎麼不一起告了。”程大樹。

“那是他自己的主觀想法,雖然他的觀點是錯誤的,但算不上造謠。”邵青燕。

“燕哥,你是怎麼知道如何起訴互聯網侵權的?”程大樹。

雖然沒聽清電話另一邊的律師說了什麼,但從邵青燕單方麵的話語中,程大樹聽出他對起訴的流程應該很懂。

還知道需要先通過起訴新巢來獲取那個用戶的信息。

“之前有個美食博主給一款網紅品牌糕點做測評,當時他選了幾家其他品牌的糕點作為參照,其中就有榮祥齋的一款軟餡點心,棗泥奶糕。”

邵青燕的聲音平穩。

“其實在網絡上知道榮祥齋的人不多,我也不清楚他一個外地博主為什麼會從H市網購這款點心去跟那個網紅產品做對比。”

“但軟餡點心一般在常溫情況下保質期隻有七天。特彆是夏天,如果買回去不立即放進冰箱冷藏或者冷凍會很容易變質。”

“他買的變質了?”程大樹。

“榮祥齋每一款軟餡點心都是在客戶下單後生產,24小時內順豐生鮮發出,所以到他手上時肯定不會變質。”

“這也是之後我們起訴他時提供的證據。”邵青燕。

“但這款棗泥奶糕他做測評時,外麵的奶皮已經發黃乾裂,裡麵的棗泥拉絲。”

“那人隻吃了一口就吐了出來『說是奶粉其實用的植脂末,還有劣質的棗泥餡。看,已經變質拉絲。』”

“一句話之後,那被咬了一口的棗泥奶糕被他扔進了垃圾箱。”

“後來這款產品在網上下架了。”邵青燕。

“不是已經起訴對方名譽損害了嗎?”程大樹追問的聲音急切。

“起訴了,也勝利了,對方還做出道歉。”邵青燕:“可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去了解一款產品是不是真的被抹黑。在乎的隻有商家自己。”

“爺爺不想再有這種事發生,網店裡軟餡糕餅就都下了架。直到最近我接手才又重新上架售賣這些產品,但不包括棗泥奶糕。”

“真晦氣,所有撇開保質期限談品質都是在耍流氓。當初就應該告到他傾家蕩產讓他長長記性。”程大樹捏響手指關節:“光道歉算便宜他了。”

耳邊是指關節發出的嘎嘣聲,義憤填膺的程大樹讓邵青燕嘴角上彎。

之前那次起訴,自己本也想讓對方賠償損失,但卻被寧矜恩攔住。

——青燕,算了吧。沒必要趕儘殺絕,傳出去對榮祥齋名聲不好,畢竟爺爺做了一輩子善事。

——青燕,你有些過分了。

——青燕,你這樣做就是不近人情。

還記得他們差點當著爺爺麵吵起來,最後在邵偉華的一聲歎息中,邵青燕選擇退讓一步。

以前一直以為寧矜恩是心善,可自從經曆了最近這些事,現在再回想他當時的態度,似乎又給人有一種不對勁兒的感覺。

“燕哥,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程大樹。

思緒被打斷,已經過去的事邵青燕也不打算再去細想。而是將注意力放在麵前人身上:“你說。”

“你剛剛是不是很生氣。”程大樹。

“嗯。”邵青燕補充:“非常生氣。”

非常生氣還能分出造謠和不算造謠的人,又能快速利索地讓律師著手起訴事宜。

這種理智處事方式和穩定的情緒讓程大樹覺得自己有時候衝動得像個不沉穩的毛頭小子。

“對不起,都怪我。”程大樹。

“這不怪你。”邵青燕:“以我和馮忻之間的關係,隻要榮祥齋開始直播,這些造謠就避免不了。特彆是在小在寧矜恩也開了一家糕餅店後,我們算是競爭對手,以他現在的手段”

邵青燕停頓了下來,心中再次對如今像是變了一個人的寧矜恩的所作所為感到不解。

或許,不是他變了,而是自己一直處於當局中沒能看清對方吧。

“總之,這不是你的錯,反之提前也好,起碼我能先做好準備。”沒有再談論寧矜恩這個人的品性,邵青燕就事論事:“那天他說的話態度很明確,想吞掉榮祥齋或者是挖走我的那些老師傅們。”

“那他們會被挖走嗎?”程大樹。

邵青燕搖了搖頭:“隻要榮祥齋還在,那些人就不會走,這點我還是很肯定的。”

程大樹心裡莫名有些感動:“老師傅們真重情義。”

“所以我也得努力讓他們值得托付。”邵青燕。

“會的,畢竟”程大樹。

“畢竟小目標已經實現了四十分之一?”邵青燕。

“對。”程大樹呲牙。

“說到這個我更應該謝謝你。”邵青燕。

“謝我?”程大樹。

“那個外省的客戶是看了那次你的直播才跟榮祥齋定了花式鹹酥餅吧。”邵青燕。

之前自己還想不通為什麼會有外省的人突然來訂一款沒上架的糕餅。

現在想來跟直播應該脫不了乾係。

程大樹連忙擺手:“這功勞我可不占,是你做得太讓人有食欲,你都不知道給他們饞成什麼樣子。”

“是嗎?”邵青燕。

“當然了,還有人想買你醃的鹹鴨蛋呢。”程大樹。

因為被程大樹直播間的名字羞恥到了,剛才點那個全時段錄屏的時候隻是拖動進度條隨意看了看。

現在聽他這樣說,邵青燕又重新點開整段視頻。

“其實不用拖拉著看,這裡有兩倍快進。”程大樹湊到手機前,本就靠得有些近的兩人肩膀幾乎貼在一起。

“你拿著看累不,要不我來舉著手機。”程大樹。

“我倒是不累。”邵青燕看了眼一直歪著身子的人:“可你這樣歪著身子坐會不會不舒服。”

“沒”

‘事兒’兩個字被程大樹吞下,想到邵青燕這麼問可能是為了什麼,抱著一絲幻想他有些期待“唉”一聲:“沒錯,你不是說我還沒覺得,這樣坐確實累腰,嘶”

單人病房裡的床堪比酒店裡的單人床。

一米二躺兩個人肯定擁擠,但是短暫掛個邊靠一靠還是可以的。

“坐上來吧。”邵青燕。

作者有話說:

小燕:坐上來。

大樹:??自…自己…

感謝留評打賞和投喂海星的小可愛們,謝謝支持!

第33章

雙手用力撐著床麵,在程大樹愣神的時候邵青燕費勁往裡側挪動了那麼一小點。

見人仍在發愣,他又拍了拍身邊空出來的地方:“坐這兒一起看吧。”

幸福來得太快簡直像在做夢,程大樹飛速眨動眼皮連幫著邵青燕挪動身子都忘了。

直到他拍床的時候才反應過來:“你可彆亂動了,抻著怎麼辦。”

邵青燕腰沒好,睡不了軟床,床板上隻鋪了一層單薄的褥子和醫院統一的床單。

程大樹雙腿依舊放在地上,隻是將將靠坐到床邊。

已經夠了…

心跳加速,從站在塵土飛揚的山坳遠遠相望到來到邵青燕身邊他用了十四年。

但從坐到邵青燕身邊到坐到他床邊也就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但還不夠…

畢竟自己目前隻是‘坐’到邵青燕床上,離躺到他身邊還差…

三個月?

看著床上並排著的兩條腿,腿太少了,時間太久了。

程總拿出給員工交代任務的氣魄給自己也定了一個完額期限。

一個月。

一個月之後,床上起碼得有四條腿。

坐到自己身邊的人在分心,邵青燕能夠感覺到。

特彆是對方身子僵硬,嘴唇囁嚅不知道嘀咕著什麼。

雖然好奇,但邵青燕沒有詢問而是像是看電影一般專注看著自己被‘偷拍’的直播錄頻。

病房暖氣燒得熱乎,擠在床上的二人,一個穿著一身長袖長褲病號服,腰部以下蓋著被子。

而另一人洗完澡之後換上短袖T恤,如果不是怕對方覺得不雅,他甚至熱得不想套長褲隻想穿著一條大短褲衩。

寂靜空間裡除了程大樹噗通噗通的心跳聲又多了一道響亮吞咽口水的聲音,緊接著從手機裡傳出程大樹的解釋。

——我那是饞花生了。

“………”程大樹恍然察覺,錄頻裡除了自己和邵青燕的對話,還有之前那些彈幕上的胡言亂語。

“這些人,就喜歡瞎說。”程大樹。

“瞎說?”邵青燕:“你不是饞花生才咽口水嗎?”

被邵青燕不明所以的目光看著,程大樹用力點了點頭:“嗯對啊,我就是饞花生了。”

“所以這些人不光知道我和他們兩個的關係,也知道你嘴饞花生了。”邵青燕。

“嘿嘿,那我的人設以後就是吃貨。”程大樹笑。

“看直播的似乎還有不少是H市人。”邵青燕。

“對。”程大樹。

畢竟讓人安排了定域推廣。

——嗯,不比你小。

——不會吧,我多大他多大。

“我們不是在說年齡嗎,彈幕這是在說什麼。”邵青燕:“開車…是問我出車禍的原因嗎?”

“”程大樹:“他們也是在說年齡。”

“那你為什麼讓他們彆胡說?”邵青燕。

“我沒讓他們彆胡說。”程大樹。

“那根擀麵杖真的有30多年了。”邵青燕。

“” 程大樹欲哭無淚:“我也沒說你胡說。”

“他們又在說什麼?誰是滿朝文武?”

“………”程大樹:“粉絲給自己起的昵稱。”

“哦,我知道了。”雖然不知道原因,邵青燕還是點點頭。

很少上網的他看不懂這些網絡上的‘俗語’,因為是第一次直播。

好奇心重了一些,問的問題也多了一些。

“為什麼會說自己不正經?”邵青燕。

“哈哈…開玩笑吧。”程大樹。

“是不是我發音不準,她們好像把‘大樹’聽成了‘大叔’。”邵青燕被逗笑了。

“你普通話挺標準的,沒有口音。”程大樹。

“這裡是什麼意思,我不太明白,為什麼這人說你太汙了。”

“是不是我沒洗手?”程大樹。

“果然很多年輕人都不知道榮祥齋還開著”邵青燕。

“以後就都知道了。”程大樹。

“竟然真的有人想買鴨蛋?”邵青燕。

“搞凰是什麼?搞.凰 ?搞…膏?黃嗎,他是想說鴨蛋黃?”

“凰是雞?也許他想說的是醃雞蛋黃。”程大樹捂著額頭瞎扯。

剛才處事沉穩的那個人不知道去哪了,現在的邵青燕就像是個十萬個為什麼,對什麼都好奇。

可再被這麼問下去,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

“這些彈幕問題太多了,要不咱還是把彈幕關了專心看視頻吧?”程大樹。

邵青燕也沒再問下去。

好奇心雖然還沒過,但他多少看出這些人似乎在開程大樹和自己的玩笑。

屏幕外,就連他本人都能看出來在給程大樹係圍裙時,倆人的接觸和對話帶著那麼一絲不伶不俐。

但看到鏡頭裡出現程大樹腰臀和那條“顯得屁股這麼翹”的彈幕時。

邵青燕猛地將手機扣在被上:“總舉著有點累了。”

程大樹趕緊接過手機:“就說了讓我來拿。”

“這彈幕…怎麼肆無忌憚說什麼的都有。”邵青燕。

“也不是肆無忌憚,不讓說的還是會屏蔽掉。”程大樹:“能夠暢談,其實也挺有意思的。”

邵青燕:“嗯,明明主播不怎麼回複這些人,他們也會自己聊起來。”

“一個直播間粉絲少的十幾,大的上萬,主播哪有嘴能挨個消息回複。”程大樹。

“能同時看一場直播的多少也有些共同話題,互相接茬和陌生人聊天有時候比和熟悉的人聊天更輕鬆更解壓。”程大樹:“也不那麼寂寞。”

“不寂寞?”邵青燕。

“嗯。”程大樹。

邵青燕看著屏幕裡嘻嘻哈哈各說各話的留言,若有所思。

手機裡響起門鈴聲時,程大樹提議:“這一段要不就跳過吧。”

邵青燕也不想再經曆一次欺瞞,點了點頭。

程大樹將進度條拉到自己重新回到烘焙室。

“燕哥,你當時怎麼突然想著要做花生形狀的鹹酥餅。”

“都說花生諧音‘發生’,想討巧一個‘好事會發生’的彩頭。”邵青燕。

貼著心愛之人,程大樹滿足喟歎:“那對我來說好事還真是發生了。”

說完隨即又想到了邵青燕之前遭受的罪,程大樹:“燕哥以後也會黴運遠離,好事發生。”

看著一臉鄭重認真的程大樹,邵青燕自語:“誰說還沒發生呢。”

倆人離得太近,程大樹聽到了邵青燕的低喃。

“哈哈哈,說得是,我們都已經賣出去500份鹹酥餅了呢。”程大樹。

邵青燕沒有糾正他以為的好事,指著手機:“這個id每次說話都很有意思。”

“哪個哪個,我看看。”程大樹。

被邵青燕誇有意思的那個賬號沒有發言,但屏幕上正好多了一條彈幕。

——我是想說!!如果小恩是0,那也就是說小哥哥是1,那豈不是和大叔撞號了?

“………”邵青燕。

“………”程大樹。

這種話語不再需要程大樹‘翻譯’,邵青燕自己就看懂了。

雖然並不是現在要考慮的問題,但…邵青燕餘光掃了眼身邊的人。

認識以來自己雖沒站直可估摸著身高兩人差不多,體型…

似乎對方更壯實一些。

邵青燕:“你是……”

“我不是…”程大樹急切澄清。

“我是說,我也不知道,我…我沒談過。不懂這些…不是,我的意思是,我還從沒想過那麼遠。”

程大樹的臉紅了起來,就算午夜夢回最誇張最旖旎絢爛的夢裡他都沒敢夢到那一步

最多,最多也就

腦海裡閃回剛才視頻裡邵青燕給擀麵杖上油的場景

“”程大樹。

“嗯。”邵青燕尷尬地用拇指蹭了蹭眉角,確實有些遠。

“但我可以不是。”程大樹忍著羞臊強調。

“”邵青燕。

尷尬過頭了也就不覺得尷尬了,也可能是自己年長的關係,在這種事上臉皮會更厚一些。

臉上熱意散去,邵青燕竟然笑了出來。

“你你是在笑我嗎。”程大樹。

“沒有。”拳頭抵在唇邊咳了咳,邵青燕不承認。

“燕哥”程大樹心又癢了起來,半條腿挪到了床上。

“好,我不笑了。”邵青燕收了笑:“繼續看吧,已經不早了,看完早點休息。”

也不知是鬆了口氣還是歎了口氣,程大樹“唉”了一聲。

當再次聽到程大樹扒開傷疤安慰自己時,邵青燕臉上染了一層柔和。

沒有說話,他將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往程大樹搭上床的腿上蓋了蓋。

“!”程大樹。

視頻裡,鏡頭像是被扣在桌麵上,沒有畫麵也聽不見聲音,隻剩下彈幕裡一群不明所以的粉絲。

視頻外,程大樹一瞬不瞬盯著邵青燕,對方依舊在看著無聲的屏幕。

嘴唇微微彎著,眼鏡腿遮擋著眼睛看不出他的神情。

“鏡頭看不見了,這是”邵青燕。

“嗯,就是我擁抱你的時候。”程大樹強調。

當時兩個人隻顧著從對方身上汲取一絲溫暖,如今再回想起那個場景,心裡都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就像是看比賽時的休場,邵青燕收起心思側頭望向拉著窗簾的窗戶‘欣賞’夜景。

程大樹抓耳撓腮想要問對方給自己蓋被意味著什麼。

直到手機裡重新傳出動靜,他借著自己的聲音掩護問出口:“燕哥,你為什麼給我蓋被啊。”

邵青燕從窗戶上收回目光,臉上的表情似乎是被這個問題問得有些懵。

為什麼給他蓋被?

明明屋裡暖氣燒得旺、明明對方穿著長褲、自己剛才為什麼要給程大樹蓋一蓋被子?

可能是想把自己汲取到的溫暖再分享給他一些,也可能是突然有了想要照顧他的念頭。

“我……”邵青燕。

不知道是不是坐著的時間有些久還是剛才抻了一下,腰後突然如同針刺一般。

摸了摸無力的腿,現在還不是時候。

從程大樹期盼的臉上移開視線,邵青燕:“蓋上不冷。”

第34章

邵青瑤小時候有個毛病,叫‘臨行前綜合征’。

具體症狀表現為春遊、考試、旅行、運動會、文藝表演等一切活動的前一晚會睡不著覺。而每到那個時候他就拉著困到不行的邵青燕成宿成宿聊天。

邵青燕一直不明白‘臨行前綜合征’到底是種什麼體驗,直到他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

“燕哥,你還沒睡?”程大樹。

明明沒出動靜,也不知道隔壁床上的人是怎麼知道自己沒睡的,邵青燕“嗯”了一聲:“你也沒睡?”

程大樹:“睡不著。”

“緊張?”邵青燕。

“不緊張,興奮睡不著。”程大樹。

“因為明天的直播?”邵青燕。

“不全是。”程大樹。

激動興奮並不是因為明天的直播,雖然剛才邵青燕說給自己蓋被是怕冷,但他臉上的神情可比單純隻是怕自己冷要豐富一些。如果自己再窮追不舍問幾句,估計他也會招架不住吧。

考慮到明天邵青燕還要正式直播,不想讓他顧慮太多程大樹再次打消了追問的念頭。

畢竟今晚做夢的素材已經有了,不差這幾天。

本想做這個美夢睡覺,可躺在病床上的人呼吸時重時緩,讓他也跟著睡不著。

“燕哥你是因為緊張才睡不著?”程大樹。

小時候邵青燕也問過邵青瑤‘臨行前綜合征’的睡不著是緊張、激動、還是焦慮,邵青瑤答不上來。

如今輪到他自己,他也答不上來。

“我也不知道。”邵青燕。

明明腦袋困得不行,但就是睡不著。

“那我陪你聊會天?”程大樹。

明明倆人一個小時前剛結束話題準備睡覺,可程大樹依然覺得聊不夠,他挑挑揀揀將自己上學的事講給邵青燕聽。

“那你畢業之後先是當了一個月主播?”邵青燕。

“嗯。”程大樹。

“後來呢?”邵青燕。

“後來”程大樹:“我就和朋友一起創業。”

語調不像之前那樣自然,邵青燕剛被聊出的睡意消散,試探著問:“和方姨、大強、莊醫生他們?”

認識這段時間以來,程大樹的言行舉止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普通的護工。而且和其他幾人談話口吻也是熟絡中帶著一絲命令,關係就像自己和小雪。

不止如此,還有張洛寧

他們兩個之間跟自己闡述相遇過往時各說各答,似乎連對口供的交流都沒有。

想來想去,邵青燕心中隻有一個猜測。

介戶公司。

程大樹說的創業應該是開介戶公司,所以認識的人多是營養師、醫生、開福祉車的司機。

這樣張洛寧對他的態度也能說通了。

認識、熟悉有過業務上的往來,但交流不多。

“不是和大強他們。”程大樹。

“?”邵青燕。

自己這是猜錯了嗎…

病床上的人沒再追問,想到他之前說的關於 ‘信任’這個話題。

程大樹轉過頭:“燕哥,等過段時間我帶你去G市看看吧,我現在的家和工作都在那邊。

“王女士……也就是我媽,她還說有機會要給你做肉夾饃,現做現吃。”

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邵青燕遲遲沒回答他的話。

就在程大樹暗怪自己太心急時,他又聽到了邵青燕的聲音。

“嗯,過兩天我先帶你去見見爺爺,之前那個雞蛋燜子還有嗎?我也想讓他嘗嘗。”

“有!!!”程大樹。

明明這一晚全是做美夢的素材,可程大樹偏偏做了兒時的噩夢。

………

………

“大壯哥,大壯哥,你媽又跟寧寡婦打起來啦。”

正午的烈陽曬在頭頂仿佛能將人烤糊,玉米地裡乾活的程壯聽到喊聲猛地抬頭:“在哪呢?”

“寧寡婦家。”跑來報信的孩童吸了吸鼻涕往身後一指。

窸窸窣窣,層層玉米稈子被扒開從裡麵鑽出來個黑瘦男孩兒。

“等等我。”流鼻涕小孩跟在撒腿就往寧寡婦家跑的程壯身後,差點追飛了拖鞋。

寧寡婦家住在村西頭,院子口有棵芙蓉樹。

正值八月,簇簇絨花壓在細細羽葉上,一眼望去,粉粉綠綠被陽光襯得像畫兒一樣好看。

可此時此刻,程壯一點看景兒的心思都沒有,特彆是見到樹下還圍著一群看熱鬨的村民。

“我要是程老二,我也不回家,誰願意天天對著一個比自己還糙的女人。”

“你瞅瞅寧寡婦那小腰,嘖嘖。”

“哭得怪可憐的,程家的母老虎…”

程壯黑著臉擠進人群:“你說誰母老虎呢。”

“大壯來了。”

“大壯,你爸在哪呢?”

“還用問,肯定是在寧寡婦炕上。”

“大壯,你爸咋還不出來。”

“被河東獅嚇得不敢出來唄。”

“我看是被寧寡婦榨得腿軟出不來了吧。”

“哈哈哈……”

村裡的無賴們誰都沒把這個11,12歲的孩子放在眼裡,見到怒氣衝衝的程壯不僅沒有收斂反而更加口無遮攔。

程壯握了握拳頭就想衝上去。

“滾滾滾,猴腚裡存不住二兩屎的玩意兒,什麼破爛話也能往外噴。”劉嬸子扒開那些圍著程壯的無賴,將麵紅耳赤的他往院子裡推。

“大壯,你媽驢勁兒上來了,怎麼拉也拉不動,你快點去看看,彆讓她又被那個女人熊著了。”劉嬸子。

也不知是氣的還是臊的,程壯臉上的紅已經蔓延到了脖子,他又惡狠狠地瞪了無賴們一眼才扭頭往院裡跑。

院子裡,程壯媽王麗秀一手薅著寧寡婦頭發一手指著屋子破口大罵。

“程老二,你要是有種就出來,跟個縮頭烏龜一樣藏在女人褲襠裡算什麼男人。”

“王姐彆打了,二哥真不在我這兒。”寧寡婦“嚶嚶嚶”抽泣著。

低著頭,她的雙手隻是握在王秀麗手腕上,似乎想卸掉頭皮上的力道,身子柔柔弱弱絲毫沒有反抗的能力。

“媽。”衝過來的程壯視線落在寧寡婦的手上,猩紅的長指甲正死死摳著王麗秀皮肉。

不知道是指甲油掉色還是手腕滲出血,粗糙的皮膚上那點紅雖並不明顯但仍刺痛程壯的眼。

“鬆手。”他上前用力掰開寧寡婦的手指。

寧寡婦發出一聲慘叫,樹下的人群再次騷動起來。

王麗秀像是沒有察覺到身後人的指指點點:“大壯,去把你爸叫出來。”

程壯扯了扯王麗秀淩亂的衣服:“管他做什麼,咱回去吧。”

“不回去,這日子沒法過了,今天必須把話說明白。”王麗秀。

程壯聞言立馬去敲寧寡婦家的門。

“彆敲了。”院子外,看熱鬨的人群裡不知道誰喊了一聲:“程老二剛跳後窗跑啦,鞋都跑掉了。”

“哈哈哈哈。”

“一邊跑還一邊係褲腰帶呢。”

“這是剛睡醒呢?”

“哈哈哈哈。”

身後又是刺耳的哄笑聲,羞惱卻又無處發泄的程壯用力踹了門一腳。

“都圍在這兒做什麼,地裡的活乾完了嗎。”蒼老的聲音響起,嘈雜的人群一時靜了下來。

“全是些懶漢,一天天活不乾就知道湊熱鬨。”村支書。

“支書來了。”

“支書,快去看看吧,程家那兩口子又鬨事兒了。”

回過頭的程壯一眼就看到了跟在支書爺爺身邊的寧矜恩。

“我說大壯媽,你咋又鬨起來了。”

腰有些駝的村支書背著手進了院子。

“支書,你來得正好,這狐狸精又來勾引我家老二。”王麗秀。

“我沒有。”寧寡婦依舊嚶嚶哭著:“我那屋裡燈泡壞了,二哥好心來幫我換燈…”

“呸!你個臭不要臉的,昨天水管子漏水,今天燈泡壞了,誰不知道你那歪門邪道的心思。”王麗秀一口痰吐在寧寡婦臉上。

兩女人又撕扭在一起,村支書不好自己上手,連忙招呼其他人:“拉開,拉開,孩子們都看著呢,像什麼樣子。”

劉嬸子和另外幾個女人一同上前,好不容易才將倆人分開。

“媽,你手疼不疼。”程壯看著王麗秀胳膊上的暗青和血痕,嘴緊緊抿在一起可哽意依舊泄了出來。

“沒事兒。”王麗秀揮了揮手不在意。

“媽。”另一邊,寧矜恩的聲音也帶著哭腔:“你的臉怎麼了,是不是被打出血了,讓我看看,眼睛有沒有被打壞。”

披頭散發的寧寡婦捂著臉哭得梨花帶雨:“小恩,我們娘倆兒的命怎麼就這麼命苦啊…”

院子裡,倆女人被拉開,她們的兒子視線卻膠著在一起。

程壯和寧矜恩同時看著對方,眼底都帶著厭惡和惱怒,隻不過程壯的厭惡沒有半分隱藏,而寧矜恩的臉上隻能看出委屈。

“鬨鬨鬨,一天到晚就知道鬨,是不是都忘了明天有城裡的大老板來。”村支書。

“來就來唄,跟俺們有什麼關係。”王麗秀:“壯兒不用拍了,媽一會兒回去自己洗。”

程壯依舊一言不發拍掉了王麗秀身上的灰塵。

“咋沒關係,這次大老板來不光要談修橋鋪路的事,聽說還打算資助幾個孩子去省會讀書,從初中念到大學,一分錢都不用花。”

哭聲戛然而止,寧寡婦放下捂著臉的手:“去省會讀書,不用花錢?”

其他聽到話的人也圍了上來,一時間七嘴八舌跟村支書打聽情況。

寧矜恩站在寧寡婦身邊,豎起耳朵聽得聚精會神。

程壯想到了地裡還有活,拉著擠在人群中的王麗秀往外走。

“大壯兒。”村支書喊住程壯。

“哎。”程壯回頭。

“今年就要上初中了吧。”村支書。

“嗯。”程壯。

“聽說你這次期末數學語文考了雙百?”村支書。

“英語也考了91分,總分學校第一,比旁邊村的第二名多17分呢。”王麗秀挺著胸脯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自己兒子的肩膀。

村支書看了眼王麗秀又看了看雖然才十一歲但已經比她高的程壯,心裡暗自納悶兒,這不著調的兩口子是怎麼生出這麼出息的兒子。

“明天好好表現,可彆給我調皮搗蛋。”

“放心吧,支書爺爺!我家地裡還有活,我先去乾活了。”程壯。

村支書擺了擺手。

“支書,一個村挑幾個孩子啊。”寧寡婦微微側身擋住了村支書看向程壯背影的視線。

“一個兩個的不好說,哎,矜恩啊,你期末考得怎麼樣?”村支書問站在自己身邊的人。

“全校第三呢。”寧寡婦。

“這次沒發揮好。”寧矜恩連忙拽了拽她的袖子。

“你這孩子就謙虛,第三也挺好,明天在大老板麵前也好好表現。”村支書:“還有你們幾個,家裡有孩子的回去都囑咐囑咐。”他目光看向遠處:“咱這窮山溝溝這次說不定能飛出金鳳凰嘍。”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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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支書這頭還在跟村裡人東拉西扯,另一邊程壯和王麗秀已經快走到玉米地裡了。

“你這孩子咋這麼著急忙慌的,也不多聽兩句。”王麗秀。

“沒啥好聽的,天這麼熱還沒給玉米葉子噴水呢。”程壯抬手蹭掉眼皮上的汗。

“程老二這挨千刀的,一天到晚地裡的活不乾就知道往寡婦屋裡鑽。”王麗秀瞅著程壯頭上剛擦掉就又冒出來的汗心疼道。

彆人家的孩子放暑假不是下河摸魚就是爬樹掏鳥,可自己家這兒子一大早就跑地裡乾農活。

“媽,你還打算和他過啊。”程壯。

王麗秀:“我和你爸是兩口子,我不跟他過跟誰過。”

“可你剛才不是說日子過不下去了嗎?”程壯。

“我那是氣話。”王麗秀。

“還啥兩口子啊,他和那個寧寡婦都…都那樣了…”一說到這事兒程壯臉皮就發燙。

正是懵懵懂懂的年紀,每次聽無賴們喊出那些葷話,他都會覺得羞臊難堪。

“去去去,大人的事兒小孩兒彆摻和。”王麗秀。

“可…”程壯。

“可什麼可,心思多放在明天的事兒上,媽還盼著你能去省會讀書呢。”王麗秀。

“我才不去…”程壯:“哎喲,你掐我乾什麼。”

王麗秀:“你這沒出息的樣兒,咋地,還想留在這山裡一輩子?”

程大樹:“我要是去了省會你怎麼辦?地裡的活怎麼辦,你要是再被寧寡婦欺負怎麼辦?”

一連三個問題讓王麗秀停住腳步。

看著自己兒子走在前頭的背影,她微微有些愣愣神,隨即又跟上他的步伐:“你一天到晚心思怎麼這麼重,跟個小老頭一樣,家裡這些事兒都不用你操心。”

“再說寧寡婦瘦得跟個雞仔似的,我還能被她欺負了。”王麗秀朝地上呸了一口。

“那女的陰著呢!你看看你這胳膊,都被抓出血了。”

“笨死了,也不知道學她那樣裝裝可憐。”程壯。

“哎,你這小兔崽子,敢嫌你老娘笨。”王麗秀抬手去擰程壯耳朵。

“疼,疼。女俠饒命。”程壯怪叫一聲蹦高往玉米地裡鑽。

母子二人嘻嘻哈哈下了地,倆人乾活比一人快得多。不到一個下午成片翠綠的玉米葉子上就噴灑了一層層水霧。

王麗秀先回去做晚飯,程壯留在地裡收尾。

“程壯。”

聽到身後傳來那討人厭的聲音,程壯翻了個白眼。

“你…想去省會念書嗎?”雖然蹲在地裡的人沒有回頭,寧矜恩仍自顧自問道。

“關你屁事。”程壯直起身子,將手裡捏著的石頭高高拋起又接回手中。

寧矜恩視線跟著他的動作忽上忽下,腳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

“怕了?怕了就趕緊滾,這要是打在你臉上,能把你鼻子打斷。”程壯說完用力朝寧矜恩丟出石頭。

“啊。”寧矜恩喉嚨裡發出急促的呼叫,但石頭隻是貼著他身邊飛過砸到了地上。

見對麵人臉色煞白,程壯“哈哈哈”笑了出來。

嚇得抱頭的寧矜恩眼底閃過一絲羞怒但再次抬起頭時,他癟著嘴委屈地叫了一聲:“大壯哥。”

“呸,誰是你大壯哥。”程壯一個箭步躥到寧矜恩麵前,一手抓住他的衣領另一手握拳揚起:“你再敢叫我大壯哥,我揍死你。”

兩個男孩兒明明一樣大的年紀但程壯比寧矜恩高出一個腦袋,拎著他真就像是在拎小雞仔兒一樣。

看著跟寧寡婦長得五分像的人,心裡嘔得不行,程壯鬆開手扭頭往家走。

寧矜恩跟在他身後:“你這次期末考試考了第一名,肯定能被選上。程壯,我也想去省會讀書,我們一起去還能做伴。那個孫凡他總在背後說你壞話,他…”

程壯:“你能不能閉嘴,信不信我真揍你。”

對著程壯的背影,寧矜恩越說越怨:“程壯,你怎麼這麼討厭我,我們之前不是一直玩得挺好的嗎?”

程壯聽到這話氣得脖子都差點扭斷,他回頭用力推了寧矜恩一下:“我媽把你媽當親姊妹,給你家送吃的、送用的,你媽是怎麼對她的。”

被推倒一屁股坐到地上,寧矜恩紅著眼睛小聲抽泣道:“可大人們的事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我們明明從小一起玩到大,就因為他們不和,我們就不能再繼續做好朋友嗎?”

“大壯哥,要不我們一起省會吧。遠離他們,就可以繼續像以前那樣還做好朋友……”

程壯冷臉看著抹眼淚的寧矜恩:“彆學你媽裝出一副可憐樣,惡不惡心,還有彆再叫我大壯哥。”

他踢了一腳地上的土,寧矜恩白淨的小臉頓時浮上一層灰塵。

“孫凡他人比你好,這次考試成績比你好、我要去也是跟他一起去省會。”程壯說完頭也不回往家走。

寧矜恩坐在地上,半晌才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後麵的土又用袖子擦掉臉上淚水混著灰塵的泥痕。

等袖子放下時,變回乾淨的臉上已經不見委屈和可憐,隻剩下因聽到那句“孫凡人比你好”時產生的恨意。

晚飯王麗秀做了三道菜,全都是程壯喜歡吃的。

烀好的土豆茄子沾雞蛋燜子醬,盤子邊還碼著齊齊的小蔥和生菜葉子。

手指長的小黃魚煎得酥脆,咬一口哢吱哢吱響。

王麗秀將大白菜剔骨肉絲燉粉條推到程壯麵前:“多吃點肉,這幾天在地裡乾活你都瘦了。”

“沒瘦。”程壯一邊吹著氣一邊把燙人的土豆抓進碗裡,挖了一勺子雞蛋燜子進去混在一起搗得黏黏糊糊,再塗到掰開的饅頭上。

又從白菜粉條裡扒拉出幾塊剔骨肉絲,拿了一片生菜葉子甩乾上麵的水將肉絲和菜一起夾在饅頭裡:“喏,漢堡包。”

王麗秀接過兒子遞過來的饅頭笑罵道:“漢堡包個屁,這不就是肉夾饃。”

程壯嘿嘿一笑:“等以後帶你去城裡吃真的漢堡包,有整個大雞腿在裡麵的那種。”

“我可吃不慣那洋玩意兒。”王麗秀嘴上這麼說但還是大口咀嚼著饅頭,臆想一整個雞腿的漢堡包是什麼樣的味道。

母子倆坐在炕上有說有笑吃著飯,對家裡少一個人這件事似乎並不在意。

吃完晚飯把碗筷端到廚房,看到灶台上王麗秀提前給程老二留好的飯菜,程壯生氣又無奈。

他洗完碗回到屋裡:“媽,我要是能去省會讀書,你跟著一起去吧。”

“我走了家裡地怎麼辦,你爸…”王麗秀。

“地可以租出去或者讓劉嬸子幫忙看著,我爸他有手有腳還能餓死了?”程壯打斷她的話。

王麗秀在櫃子裡翻來找去似乎沒聽見程壯的話:“你舅從縣裡給你捎回來的那套衣服哪去了。”

“媽,我說真的,咱們一起去省會不好嗎?”程壯。

“我去了能乾啥,大字兒不認識一個。”王麗秀。

“字不認識,錢你認不認識?”程壯眼珠子轉了轉:“你可以去賣肉夾饃啊,城裡人肯定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雞蛋燜子。”

“那玩意兒能賣幾個錢。”王麗秀搖了搖頭。

“媽,我給你算個數。三斤麵三塊、一斤肉五塊、加上雞蛋尖椒茄子土豆菜葉子亂七八糟總共也就十五塊。你一個肉夾饃賣三塊,早上賣十個,中午賣十個,晚上再賣十個,一天就能掙七十五塊錢……”本是想找個理由勸服他媽但算著算著程壯慢慢興奮起來。

早在程壯掰著手指算賬的時候王麗秀就放下手中的東西,麵露異彩的兒子讓她鼻子忽地泛起一陣酸意。

“……這還少算了呢,我們老師說咱們省會有好幾百萬人口呢。要是一天賣上五十個饃,咱就發了。”

“到時候我放學就去幫你,你做饃,我賣饃,你是肉夾饃西施,我是肉夾饃王子。”

王麗秀先是“哈哈”大笑起來,緊接著她抹掉眼睛裡湧出的眼淚:“啥西施,狗屎還差不多,我要是西施你爸也不會被那個寧寡婦勾了魂。”

程壯收了臉上的笑:“你比寧寡婦好看多了。再說了,我爸出去亂搞,你才32歲憑啥一直給他守活寡,等去了省城,你也找個…”

“彆胡說八道,你這孩子……”王麗秀趕忙打斷程壯的話。

看著為自己鳴不平的兒子心裡感到欣慰的同時又對他這種處理感情的方式產生一絲擔憂。

可畢竟沒有什麼文化,王麗秀嘴唇囁嚅半天最後擠出一句:“彆瞎說,你這種想法就不對,以後不許再這樣想。”

說完像是又怕程壯追問“為什麼不對”,王麗秀將手中剛找出來的衣服抖了抖:“來試一試看看合不合身。”

“媽!”程壯見他媽轉移話題頓時變得激動:“你就跟我一起去省會吧,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去。”

“好好好,媽跟你一起去。”王麗秀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真的?”程壯瞪大了眼睛。

“真的,到時候你好好去讀書,我去賣肉夾饃。”王麗秀:“肉夾饃王子快點過來試衣服。”

“耶!”

聽王麗秀答應跟自己一起走,程壯頓時開心地手舞足蹈圍著她轉了好幾圈。

這時的他不似白天那副小大人的模樣,臉上終於有了11,12歲孩子該有的天真笑容。

“我們大壯真俊,真像個王子。”王麗秀看著換上新衣服的程壯也笑得合不攏嘴。

立領的白色襯衫,袖口帶著點荷葉邊。休閒的黑色長褲顯得程壯腿老長,雖然人瘦但仗著骨架子大,衣服也能撐起來。

“媽,我真爺們。”程壯也喜歡這套衣服,他挺胸抬頭摸了摸衣領又摸了摸袖口。

“都沒變聲呢,裝什麼小大人。”王麗秀揉了揉程壯的刺毛短發:“行了,趕緊洗洗腳回你屋睡覺,明天就穿這身兒去見大老板。”

程壯洗漱完回屋前,看到王麗秀正用熱水壺底熨襯衫,那臉上的笑意足夠讓他做了一晚上美夢。

睡到朦朧時程壯聽到隔壁屋傳來王麗秀和程老二吵架聲音。

想到馬上就會結束這種日子,他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早上程壯是被一聲哭嚎驚醒的,他從床上滾下地,拖鞋都沒穿好就往王麗秀屋裡跑。

“媽!”

“天殺的,這個天殺的。”王麗秀坐在炕上哭得直拍大腿。

“出啥事兒了,媽。”程壯。

“你爸把家裡的二百塊錢偷走了。”王麗秀。

她早上醒來看到身邊空著就下意識去翻暖氣片後麵,果然藏在那裡的錢沒了。

程壯深吸一口氣:“又不是第一次了。”

“他還把衣服拿走了。”王麗秀。

“………”程壯。

視線在屋裡轉了一圈,他沒有看到昨晚自己試過的衣服。

“兒子衣服也偷去賣,我都跟他說了今天城裡的大老板會來選人,這挨千刀的怎麼這麼缺德啊。”

握緊拳頭,程壯氣得胸口劇烈起伏。但看到他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還是扯出一個笑安慰道:“沒事兒,媽。大老板又不是看衣服選人。等以後到了省會你掙錢了給我買更好看的衣服。”

連逗帶安慰程壯又哄了一會兒,王麗秀才勉強打起精神。

吃完早飯,她往自己頭上纏了一塊汗巾:“今天我得跟你劉嬸子去鎮上工廠洗土豆。”

家裡錢都被那混蛋玩意兒偷得差不多了,雖然去省會讀書不要學費,但既然自己也決定要跟著兒子一起去,窮家富路出門身上怎麼也得揣點。

“媽,我真要穿這個啊。”程壯扯了扯紅色老頭衫。

“穿,紅色多喜慶。趕緊點,把那條紅短褲衩也換上。”王麗秀指著炕上。

母子二人一同出門,在岔口處分開時,王麗秀摸了摸程壯腦袋:“這幾天就彆下地裡了。那點活等媽回來一個人就能乾完。你該玩就玩該作就作,等到了省會想玩都沒時間。”

程壯嘴上應了一聲,可看著王麗秀遠去的背影還是扭頭往玉米地裡走。

之前發酵的牛糞還得翻一翻呢。

雖然沒能穿上新衣服,可程壯一想到王麗秀肯跟自己一起去省會就開心得想蹦高。

哼著歌掀開地上的塑料布,怕濺到衣服上他伸長著胳膊小心翼翼用鏟子翻動發酵的牛糞,將乾結成塊的敲碎又在上麵灑了點水。

八月的日頭升高,天越來越悶熱。

額頭直冒汗的程壯停下動作,視線落到遠處的樹蔭下。

那裡此時正站著一個人,烈陽穿過樹葉,斑駁的樹影打在他臉上。忽明忽暗看不清長相,隻能看出對方穿著白襯衣黑褲子,差不多的打扮可比昨天的自己顯得挺拔多了。

看了好一會兒他才收回視線,將翻好的牛糞重新鋪整齊,程壯嘀咕著:“不知道臨走前能不能把這茬玉米收了。”

“大壯哥。”

身後再次傳來晦氣的聲音,程壯舉著鏟子回頭:“我說了,你再叫大壯哥我就揍…”

聲音在看到寧矜恩的瞬間戛然而止。

站在自己身後的清瘦男孩兒上身穿著一件白色襯衫,衣服對他來說似乎長了,帶著荷葉邊的袖子挽了一道。

黑色休閒褲同樣有些肥大,褲腳挽起,褲腰也用了一根皮繩紮緊。

見程壯一瞬不瞬盯著自己,寧矜恩彎起嘴角:“程二叔聽說今天有大老板來選人,見我沒新衣服特意送來一套,好看嗎?”

程壯在認出這套衣服時腦子就懵了。

自從程老二和寧寡婦之間的勾當被王麗秀撞破,他就沒再給這個爹好臉色。

但再怎麼生氣也是自己的親爹,小時候背過自己、扛過自己。

程壯想著反正他們兩口子過不下去,還不如把王麗秀帶走,這樣就不用再看她白天裝作堅強晚上偷摸以淚洗麵,也可以放他爹去找什麼‘真愛與自由’。

可當看到這套衣服穿在寧矜恩身上時,他才清楚地意識到,程老二不光是跟他媽過不下去,連他這個兒子都不在乎了。

用王麗秀的話說,程老二的心已經被寧寡婦給吃了,魂也被勾走了。

程壯甚至不知道程老二是一時起意將衣服偷給寧矜恩,還是被寧寡婦吹了耳邊風後特意回家偷走的。

“……衣服大了點沒來得及改,不過樣式倒挺好看。咦,大壯哥,你咋穿這身兒,你的衣服都掉色了,老師說過‘人靠衣裝’……”寧矜恩還在輕聲細語念叨著,語氣裡帶著讓程壯惡心的得意勁兒。

身後的牛糞已經發酵了一個月,差幾天就能用了,程壯不舍得浪費。

他低下頭視線落在土道邊,那裡正有一攤新鮮的,上麵還圍轉著幾隻綠豆蒼蠅。

作者有話說:

謝謝收藏投喂海星評論的小可愛們,大樹視角的回憶還有一小點就回主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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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注*

大樹和青燕視角下的回憶略微有所不同,不是bug(問就是濾鏡。)本章有主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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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說話的人比這些嗡嗡叫的蒼蠅還要煩人。

“孫凡昨晚找我一起學習,他還問我想不想去省會念書。大壯哥,程二叔讓我放心去省會,他會照顧我媽。可你要是也走了,你媽誰來照……”

寧矜恩的話還沒說完,程壯挑起一鏟子牛糞迎麵朝他身上潑去。

“你跟你媽一樣臭不要臉。”

“啊…”

“你在乾什麼?”

三道聲音同時響起,飛出去的牛糞落得到處都是。

寧矜恩呆站在原地任由濕漉漉黏糊糊的牛糞順著他的衣服往下淌。

程壯衝過去還想對著他的臉補一拳,可手剛舉起來就被突然出現的人握住。

視線定格在自己被緊緊抓住的手腕上,本就有些黑的皮膚被白淨修長的手指一襯像是剛從煤堆裡爬出來的一樣。

“你都多大了,怎麼還能用泥巴扔人呢?”

聽到詢問,程壯下意識看過去:“我11歲了…”

和來人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周圍景色飛速旋轉。

程大樹恍然想到了午休時和其他小夥伴一起躲在操場角落翻看的那些起了毛邊的玄幻修真小說。

片衣不沾塵、仙人踏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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