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1 / 2)

民國之奪玉 逆水舟 9530 字 3個月前

從李宅回到柏公館的當晚,孟連生就收到了佟如瀾的戲票。佟如瀾做事很熨帖,知道對方是下人,為了不給他添麻煩,用信封裝好,讓人投放在柏公館的信箱。

這些日子,孫誌東見孟連生實在是塊不可雕的朽木,晚上去尋歡作樂,也就懶得帶他。

於是孟連生的夜晚,又空了出來。

佟如瀾每個禮拜演三場,孟連生也就一個禮拜三晚泡在丹桂戲院。

他當然不是佟如瀾的戲迷,實際上他壓根不懂戲。

老家鄉下看不到正經京戲,隻有上不得台麵的草台班子,穿著豔俗的廉價戲服,化著滑稽的妝容,唱得多是不堪入耳的下流詞。

如今認真聽了佟如瀾幾場戲,漸漸聽出一點名堂,也懂得了達官貴人愛捧戲子無不道理,就那麵容身段唱腔,確實是讓人見了念念不忘,回味無窮。

及至第二個禮拜,他終於遇到了沈玉桐。

沈二公子坐在最前麵的貴賓座,那是三人座的小方桌,擺著茶水果盤,總共隻得兩排,往後便是一排排的普通座。

距離上回見麵已經快一個月,孟連生越過幾排人望著對方。

他眼神是很不錯的,即使燈光昏黃暗淡,他也將沈玉桐看得一清二楚。

興許是最近總是豔陽高照,在鹽場待得太多,對方仿佛是曬黑了一些,但絲毫不損他的俊美。

有了沈玉桐,這幾日戲台上,讓孟連生頗感興趣的楊貴妃崔鶯鶯柳如是,忽然就變成了浮雲,全都不重要了。

而今晚台上的李香君唱了多久,他就看了沈玉桐多久。

*

佟如瀾登台的每個晚上,丹桂戲院都座無虛席。坐在前排的沈玉桐沒看到後麵的孟連生,等台上謝幕之後,他與幾個相識的公子老爺寒暄道彆,照舊去戲院休息室與佟如瀾打招呼。

隻是剛剛走休息室大門,便見佟如瀾身旁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小孟!”他驚愕道。

孟連生轉頭,朝他輕輕一笑:“二公子,好久不見。”

沈玉桐笑著走到他跟前,上下打量他一番,其實也才一個月未見,他總覺得這孩子又長大了不少。

“你怎麼在這裡?”

孟連生被打看得麵露赧色,摸摸鼻子還未回答,卸了半麵妝的佟如瀾笑著替他道:“小孟先前幫了我一個大忙,他說喜歡我的戲,我就請他來看戲。這個禮拜他都有過來,可惜二公子你先前沒在,今天才叫你們遇上。”

沈玉桐沒好奇孟連生幫了人什麼忙,隻是聽了這樣的話很開心,興奮地拍怕他的肩膀:“真是個好小子。”又想起什麼似的,對佟如瀾道,“佟老板,這幾日我都在租界,後天你的戲我也要來的,麻煩你到時幫忙去圍爐小館定個位子,等下戲了,我請小孟和你去吃夜宵。對了,你方便的吧?”

佟如瀾點頭:“我也正想請小孟去林伯那裡呢,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間,既然二公子說後天,那就後天。”

沈玉桐笑著點頭,這才發覺忘了問孟連生的意見,趕緊道:“對了小孟,你後天晚上有空嗎?”

孟連生點頭:“有的。”

也不知為何,沈玉桐今晚在這裡偶遇孟連生,莫名的高興,簡直高興得有些得意忘形,完全忘了與人相處的分寸。

得到對方的答複,他挑眉一笑,桃花眼中波光流轉,又湊到孟連生跟前,故作神秘兮兮,道:“小孟,後天晚上的夜宵,保管合你的口味。”

孟連生一雙黑沉沉的眸子,望著眼前這張俊美的臉,微微一笑:“那我先謝謝二公子。”

沈玉桐乾脆勾住他的肩膀:笑說:“跟我這麼客氣作何?”

孟連生也笑。

目光落在肩上那隻白皙的手上。

心說,二公子果然比戲台上的美人更勾人。

*

跟著孫誌東在酒樓吃過晚飯,孟連生掏出腰間銅懷表看了眼,見時間已過了六點,便起身道:“東哥,要是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

因為他關係戶的身份,孫誌東是不怎麼管他的,這些天他晚上不跟著自己去快活,隻當他是沒享受的命,但今日他卻一擺手:“彆回去,今晚帶你去見見世麵。”

孟連生道:“東哥,你們去玩就好,不用管我。”

孫誌東彎唇一笑:“我們今晚是去乾正事,可不是去玩。”

孟連生愣了下,猶疑道:“東哥,其實……我今晚是有點事。”

孫誌東不以為意地嗤了聲:“你能有什麼事?不就是去看戲麼?小孟,不是東哥說你,你兜裡才幾個大洋,就敢學闊少爺捧戲子?彆說是佟如瀾那種紅角兒,就是草台班子裡的戲子,也不是你捧得起的。你要是真好這口,回頭東哥幫你去會樂裡找幾個會唱戲的小倌兒給你玩。”

桌上還有孫誌東其他幾個手下,聞言哄堂大笑。

孟連生紅著臉支支吾吾道:“東哥,我沒這個愛好。”

他越是局促,孫誌東越是促狹:“小孟,現在是民國了,上海灘裡好這口的多得是,不是什麼稀奇事,不用不好意思。”說罷又一擺手,“但再好這口,也不用天天見,今晚空出來,跟東哥去見世麵。”

孟連生還想說點什麼,但孫誌東顯然是不欲再聽。他嚅囁了下唇,最終還是將到嘴邊的話吞進去,又默默看了眼懷表上的時間,眉頭糾結地蹙起。

孫誌東平日最愛招搖過市,出行都是坐他那輛雪佛蘭小汽車,但今晚他卻坐上了一輛平平無奇的馬車。

充當馬夫的是孫誌東左膀杜讚,車內坐著的三人,除了孫誌東和孟連生,還有孫誌東的右臂陳勇。

現下已入秋,晝短夜長,不到七點,天色便徹底暗下來。出了燈紅酒綠的租界,黑沉沉的沿路上,幾乎已經見不到行人。

孫誌東今晚的心情顯然十分不錯,一路上哼著吳語小調,若不是他手中一直把玩一把勃朗寧手\\槍,孟連生還以為他是跟從前一樣,要去哪裡找樂子。

馬車漸漸駛過閘北,鑽進濃墨一樣的北郊夜色中,想來前方不會憑空出現任何煙花柳巷。隻是孟連生問了,孫誌東也不說,神秘兮兮仿佛是專門賣關子一樣。

“籲”的一聲,也不知過了多久,趕車的杜讚忽然將馬停下來,在外麵道:“東哥,就等在這裡吧!”

“嗯。”孫誌東點頭,掀開簾子,“你們倆去準備。”

孟連生跟著下車,環顧了眼四周黛色山林,不見人煙,隻有一條漆黑土路在月色下蜿蜒往前。

杜讚和陳勇將馬車趕到旁邊林中拴好,又拿了斧頭砍掉兩棵樹,橫在馬路中央。孫誌東點了一根外國香煙,叼在口中,拍拍孟連生的肩膀:“小孟,去尋兩塊大石頭放在路中央。”

“東哥,這到底是要……”

孫誌東笑:“讓你乾活就乾活,問這麼多做什麼?待會兒自然明白。”

杜讚放好樹木,拍拍手走過來,道:“王燕興的車估計很快就會到了。”

孫誌東點頭:“這姓王的膽子可真夠肥,竟然能敢在我孫誌東眼皮底下,偷偷摸摸販土幾百斤,上回讓他賺了一大筆,今晚讓他瞧瞧我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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