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蘭葉道:“總舵,還有半柱香功夫便到了。”
船在河道上行駛飛快,賀硯枝才吹了會兒風,遠處便出現了一大群建在垂直山壁上的臨水木樓。
金蘭葉指揮手下停船靠岸,讓人把薑北海小心抬下來。
賀硯枝給蕭鴻隱鬆開束縛,帶著他跳到岸上。
打量著眼前的木樓,蕭鴻隱好奇道:“硯哥哥,我們這是在哪兒?”
賀硯枝道:“漕幫的總舵,放心,我們暫時不會有事。”
蕭鴻隱不疑有他,牽著賀硯枝的衣擺跟著往木樓裡走去。
落腳的石台是由突出的山石鑿刻,數十級石階後接木梯延伸。
金蘭葉領頭,薑北海緊隨其後,賀硯枝和蕭鴻隱一邊不停觀察周圍環境,一邊拾級而上。
壯漢推開沉重的木門,裡頭烏鴉鴉一片腦袋當即抬了起來。
金蘭葉目不斜視,從容踏進屋內,身後薑北海的身影一出現,屋裡的人全都站了起來。
“幫主!幫主回來了!”
人群中,一個隻穿著坎肩的弟兄驚喜出聲,隨後急切地衝到了薑北海麵前,用纏滿粗布條的雙臂扶著他從壯漢背上下來。
有了他的帶頭,周圍的弟兄也都連滾帶爬地圍了上來,興奮地手舞足蹈,高喊幫主福大命大。
薑北海被兄弟們簇擁著,看著他們一個個因擔憂而瘦削黑沉的臉,才不見幾日,竟有種物是人非的感念,心裡也生出酸澀的滋味。
他寵著大夥兒高喊道:“多謝兄弟們掛念,大哥我回來了!”
人群再一次發出歡呼。
金蘭葉立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們。
就在大夥兒興致高昂的同時,角落裡幽幽傳出了一個聲音。
“幫主能平安歸來自是喜事,但若非我們副幫主以身涉險,豈能這般順利。”
眾人順著聲音往向角落,那裡蹲著半數總舵的弟兄,皆是幫內舉足輕重的分舵主、香主,年紀都不大,唯有最前方蹲著的一個年長矮瘦的,正是方才開口說話之人。
雖然他說的是事實,但語氣卻帶著股輕蔑之意。
圍著薑北海的弟兄當即炸開了鍋,身穿坎肩的漢子幾步跨到他麵前,指著他鼻子道:
“葛老頭你什麼意思?彆以為在幫裡待得久就能爬到幫主頭上,救幫主是他金蘭葉的本分,還輪不到你在這兒歌功頌德!”
“阿勇,話彆說得太急,人幫主還沒說什麼呢,你怎的就掙脫了繩子跳出來了?”葛老輕蔑一笑,對麵前這人的樣子見怪不怪。
“你他娘的罵誰呢!狗怎麼了?他金蘭葉不也是幫主撿回來的狗!仗著幾分姿色給你們一個個都下了蠱,虧得幫主當初把你們救起,眼下倒是長牙了咬人了,真他娘一群白眼狼!”
阿勇說著向他們淬了口,他隻是幫內普普通通的打手,現下全然不把這些“主子”放在眼裡。
角落的兄弟被他激怒,齊刷刷從地上跳起來,而阿勇身後的人也都站了出來,雙方火藥味十足,爭論聲、辱罵聲此起彼伏。
賀硯枝和蕭鴻隱走在最後,在他們吵起來之前就尋了個角落縮著,饒有興致地看他們吵架打罵。
蕭鴻隱見慣了文人之間的勾心鬥角,卻鮮少見到這般直白的架勢,抬頭問賀硯枝:“他們這樣吵,二位幫主豈不是很難堪?”
那些人太過吵鬨,賀硯枝不得不低下頭,把右耳湊到蕭鴻隱嘴邊,回道:“不會。”
麵對他的靠近,蕭鴻隱沒有覺得不妥,不解道:“為何不會?這個地方都要被拆成兩半了。”
沒等賀硯枝回答,金蘭葉出聲製止了雙方。
“夠了,都閉嘴。”
已經打起來的人群被迫停手,葛老蹬了阿勇一眼,聽話地收回了棍子,但阿勇才不顧金蘭葉說什麼,仍想接著打,奈何對方收了手,即使一肚子氣無處宣泄,也隻得作罷。
薑北海也默默跟了句:“是呀阿勇,吵什麼吵都是自家兄弟。”
金蘭葉瞥了他一眼:“你也閉嘴。”
薑北海乖乖閉上了嘴。
葛老得意地笑了,阿勇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向薑北海。
“眼下官府追的緊,我們趕緊出發,所有人抓緊時間把米糧搬到船上。”金蘭葉下了命令,葛老他們應聲離去,阿勇磨蹭著,最終還是被薑北海踹去搬東西。
眼前總算安靜了,金蘭葉平緩了心緒,邀請賀硯枝和蕭鴻隱一同商議。
“賀公子有何良策,不妨與我等說說。”
金蘭葉扶著薑北海坐下後屏退了其他人,親自為他們沏茶。
賀硯枝道謝接過,低頭一瞧,見碗內沒有茶葉,隻有微紅的茶水散發著柑橘的清香。
“良策倒沒有,隻是找到了那夥賊人的窩點罷了。”
賀硯枝端起茶碗嘗了口,清甜潤喉,很是舒暢,而他身旁的蕭鴻隱卻麵露難色,悄悄把茶水倒了。
金蘭葉聞言露出了欣喜之色,但被賀硯枝打斷道:“非是劫走生辰綱的螳螂,而是另一夥黃雀。”
他將事情經過簡單同他們講述一遍,順帶提及到了賀昱。
對麵二人聽完皆沉了臉,薑北海怒而拍桌:“他們搞他們的權,跑咱門前撒野做甚?!”
賀硯枝看向他心想,還不是因為你們幾乎壟斷了最大的航運水道,但終是忍住沒把這話說出來。
“對了二位,方才提到搬米糧,你們這是打算畏罪潛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