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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杬卿能感受到她手在顫抖,分明沒用很大的力氣,可也牢牢禁錮住他不讓他離開。

宋杬卿沒掙脫,隻不過移開視線沒看她,說道:“沒有,你沒做夢。”

“我回去找你,你昏迷不醒,我請了古太醫來看。”

他頓了頓,看著她平靜地說道:“……淩陌玦,我知道一切了。”

淩陌玦明白他話中含義,心中一堵,隻想解釋什麼,卻又聽得他說道:“你左手上的疤,是你當初為了救我時留下的吧。”

淩陌玦攤開左手看了下,掌心處的確有一道疤痕,便低低地應了句:“……嗯。”

“多謝你的救命之恩。”宋杬卿語氣淡淡,“你終究還是救了我一命。”

淩陌玦心中一慌,忙道:“元元為何與我如此生分?那場刺殺本就針對於我,元元你不過是遭受了……無妄之災。”

她怕宋杬卿又說出什麼傷人的話,直接剖白心意:“元元,你知道的,我喜歡你,我隻喜歡你一人。”

“我不會傷害你,也不會傷害你身邊的人,更不會做你反感的事。”

淩陌玦口中說著如此篤定的話,扣著宋杬卿手腕的手卻是抖得更厲害了。

她又強硬地將宋杬卿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處,緊緊壓著,蒼白的臉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意:“元元,我要如何做,你才肯信我?”

宋杬卿靜靜地看著他,另一隻收在衣袖中的手卻是攥緊了。

他說:“淩陌玦,你真的覺得你沒傷害我嗎?”

淩陌玦一怔:“我……”

“你騙了我,騙了我的家人,一年多。”

宋杬卿看著淩陌玦愈發難看的麵色,驀地笑了起來,眼中閃過一道模糊的水光。

他又說:“是,你喜歡我,我知道。”

“你對我好,對我關懷備至,我也感受到了,所以我也喜歡上你了。”

“你為了救我,數次犯險受傷,我十分感激,將你放在心上。”

“你為了留在我身邊甘願忍受劇烈的痛意,這其中的情意我也是萬分動容。”

“我真的很喜歡你,阿玦。”

說這一句時,宋杬卿的聲音十分溫柔,眼眸中也帶著淺淺的笑意。

他垂下眼簾,沒注意到淩陌玦眸中驟然顯露出的希冀,依然笑著說:“可是就算是這樣,你騙我的確是事實啊。”

聽得此話,淩陌玦隻覺如墜冰窟,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昏暗了。

“元元,我……”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的那個噩夢嗎?”宋杬卿沒給她解釋的機會,“那個夢,我做過好幾回了,每次都覺得無比的真實,就好像曾經什麼時候發生過一樣。”

“我努力地遠離宣王,努力的避開她,就是不希望噩夢成真。”

宋杬卿緊緊地閉上眼睛:“所以你可知曉,當我意識到你是宣王的那一刻時,我有多害怕。”

“……元元,”淩陌玦愈發握緊了他的手腕,語氣急迫,“那隻是個夢,不會發生的,不會。”

“你怎麼知道不會?”宋杬卿立即睜開眼睛看著她,那雙如墨玉般漂亮的眼睛裡滿是質問,“我不是正如夢裡所說的那樣又和你糾纏在一起了嗎?”

“你騙了我這麼久,我甚至會想你對我的好是不是也是裝出來……”

“不是!”淩陌玦厲聲打斷他的話,那雙眼睛看著更紅了,更加幽深,更加黏稠,深藏著無儘的愛戀與偏執。

她努力解釋,聲音急迫卻又透露出無力來:“兒時相遇是真的,從軍時念著你是真的,姑姑來見你是真的,我阿爹與母親的事也是真的。”

“我對你的好,對你的喜歡,通通都是真的。”

“元元,除了身份,我再沒有任何騙你的了。”

淩陌玦看著宋杬卿,赤瞳中盛滿了哀求與苦楚,像等待最終罪名的囚徒一般等待他的回答。

她動了動手指,與他十指相扣。

她不願放手,但指尖的顫抖將她的脆弱展現的淋漓儘致。

“所以,你還是騙了我。”

宋杬卿輕輕地說出這句話,然後溫柔又堅定地掰開淩陌玦的手,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

淩陌玦的心一寸一寸沉了下去,那雙赤瞳中裝滿了痛苦、惶然,還有絕望。

她聲音嘶啞,一字一頓地問道:“元元,你當真……無法原諒我?”

宋杬卿沉默幾息,說道:“我覺得我們兩個都需要冷靜一下,你的確是做錯了,你騙了我,我很生氣。”

“要不是看你受傷了,我真的會動手打你的。”

他站起身來背對著淩陌玦,十分冷淡地說道:“你以後不要吃那個藥了,好好休息。你是宣王我也不擔心你得不到好的照顧,但是你不能再在宋家待下去了。”

“你是宣王的事,我院子裡的人都知道了,或許也已經在府內傳開了,你如果不想被我阿姐扔出去的話還是趕緊走吧。”

他停頓了下,語氣狠了些:“我現在一看見你就來氣,所以你接下來的日子最好彆出現在我麵前。”

說完這些話,宋杬卿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哦吼,阿玦被趕出去了,下章開始追夫w

不怎麼虐吧,我就說我不會寫虐。

不慌,本質小甜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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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在他踏出門檻的那一刹那, 宋杬卿聽到了一道沙啞的聲音:

“如若這是你真心所想,那便如你所願。”

他身形一頓,但沒有回頭。

宋杬卿走出去沒多遠就碰上了趕回來的宋宥, 其步履匆匆, 眉頭緊皺。

“母親, 你回來了!”宋杬卿說道。

“元元!”宋宥快步上前,一臉憂色地看著他, “今日之事,我都已經知曉, 你可有事?”

宋杬卿立即搖搖頭:“我沒事, 母親不必擔心。”

隨後還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宋宥見狀也是鬆了口氣, 這才又說道:“既如此,那何玦呢?聽聞她為了護住你受了傷,可有大礙?”

“她……”宋杬卿抿了抿唇, 思忖著該如何同母親說那件事, “她……受了點兒傷, 還有……”

他眼睛胡亂轉著, 支支吾吾的一句話都沒說明白。

宋宥似有所覺,便繞過宋杬卿, 隻身走進屋內, 口中說道:“如今你已成親,為娘去趟你屋子應當無妨, ”

“母親, 她……”宋杬卿連忙跟上去, 語氣慌亂, 思索著要如何解釋。

母親發現裡麵的人是宣王後不會大發雷霆以至於讓人把她趕出去吧?

應該不至於, 她怎麼說也是一介親王, 母親應該不會那麼做……吧?

宋杬卿腦子裡想七想八,跟在宋宥身後進了屋子,隨後卻是一愣。

嗯?

人呢?

“元元,何玦她……”宋宥雙手負立,神色頗有幾分耐人尋味。

宋杬卿立即想到了淩陌玦說的那句話,心中驚訝她效率是不是太高了點。

他想了想,最終還是打算如實告知:“母親,其實何玦她……是宣王。”

宋杬卿說完這句話後就閉上了眼睛,有點怕看到母親的臉色。

下一刻,他聽到宋宥說:“此事,我早就知道了。”

“什麼?”宋杬卿頓時一臉詫異地看著她。

宋宥繼續說道:“你們二人回京那日,何玦夜裡來找我,同我說明了一切。”

她當時自然是十分震驚,腦中思索對方用意,卻不想對方袒露心聲,表明無心傷害宋家,亦無意傷害宋杬卿,偽裝身份實乃情非得已。

宋宥心中顧慮重重,所需籌謀過多,最終也隻能暫且壓下心中所念。

宋杬卿愣怔片刻,呐呐道:“這樣啊……”

“那、那母親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呀?”他忍不住蹙眉說道,“今天突然知道這一切,我整個人都嚇傻了。”

宋宥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聲音裡多了幾分悵然:“我自是想與你說明一切,此人偽裝身份、弄虛作假實在不算光明磊落,縱使對你如何上心,我仍覺其心機叵測。”

“她曾言會在三月之內同你說明一切,我雖心有顧忌,但知曉她不會加害與你便暫且不多加乾涉。如今期限未到,你已明了一切,想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宋杬卿緩了幾息,才呆呆地“嗯”了一聲。

原來淩陌玦的確打算慢慢將真相告訴他,至於為什麼這麼久了還沒說……應當是擔心他害怕吧。

淩陌玦清楚他有多抵觸“宣王”。

宋杬卿陷入沉思,宋宥亦是思忖良久,一時間二人都緘默不言。

最後還是宋杬卿先收回心思,說道:“既然母親已經回來了,那爹爹呢?還在外祖家麼?”

提及此事,宋宥又是皺起眉頭來,低聲道:“你爹爹他……聽聞你遇刺的消息後就受了驚嚇,昏了過去,如今還在你外祖家休息呢。”

“什麼?”

宋杬卿頓時整顆心都提了起來,連忙抓著宋宥衣袖,一臉焦急道:“母親,我已經沒事了,我要去看爹爹!”

宋宥知道自己肯定拗不過他,隻道:“好。”

“你且先去,我處理些事務再來。”

宋杬卿點點頭:“嗯!”

他去看時,白溪吟已經醒了過來,喝過藥後氣色不算太差,太醫說之後好生調理便好。

宋杬卿顧及他身體,關於刺殺一事也隻往好了說,至於淩陌玦的事更是瞞得緊了些,隨意找個由頭說她出門辦事去了,有宋宥在一旁幫忙掩飾,白溪吟便安心地養身體。

刺殺一事鬨得極大,畢竟涉及丞相家的公子,再加上南方的戰事,在有心人的推動下,京城人心浮動,傳言四起。

淩帝大怒,下令徹查此事。

此次刺殺於宋杬卿而言也算有驚無險,他近幾日都乖乖待在家中。

何玦好幾日都不曾露麵,宋杬卿也時常出神發呆,宋晏之與宋於修不難看出其中異常。

在二人幾番追問下,宋杬卿隻得說明一切。

“什麼?何玦是宣王?!”

宋於修一臉難以置信,隨後捏緊拳頭在宋杬卿身邊轉來轉去,渾身透著焦躁。

“……既是如此……”

“我說她怎麼會……”

“可惡!”宋於修一拳錘在一旁的木柱上,發出“嘭”的一聲響。

“竟被她如此戲耍!”

宋杬卿盯著木柱上的凹陷處,默默地離她遠了些,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宋晏之,她麵色也是極為難看。

宋晏之沉聲說道:“既是如此,難怪我們查不出半分紕漏。”

“她如此行事,想來背後應當也有那位的手段。”

宋於修心中再如何惱怒,此刻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點點頭:“定是如此了,不然我們也不至於查不到半分端倪。”

她們的話倒是讓宋杬卿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忍不住問道:“長姐,阿姐,你們在說誰呀?”

“你啊你啊!”宋於修對他的問題避而不談,喟歎一聲,抬手使勁兒揉了揉宋杬卿的腦袋,“當初怎麼就選了這麼個人?”

宋杬卿連忙躲開她的手,又往宋晏之身後躲,一麵說道:“我當時就覺得她看著順眼呀,我哪兒知道她就是宣王……”

“再說了,”他一手揪住宋晏之衣袖,極小聲地辯解兩句,“這麼久了,你們不是也沒發現麼。”

“誒你——”宋於修一噎,眼睛瞪得老大。

“好了。”宋晏之抬手護住宋杬卿,嗓音淡淡,“事已至此,再追究當初也是無濟於事。”

“元元需要考慮的是接下來該如何處理?”

“對啊,”宋於修一手摸著自己後腦勺,“你接下來有何打算?那麼大一個人也不能憑空消失,若讓有心人注意到了,難免產生麻煩。”

宋杬卿鼓了鼓腮幫子,小聲說道:“幸好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隻有我院裡的人知道,母親已經下令不準他們傳出去。”

“而且我與母親商量了,打算幾日後讓底下人傳出去一則消息,說何玦在那場刺殺中身受重傷,最終……不治身亡。”

宋晏之眉頭微凝:“元元當真打算這麼做?如此一來,這京城便再也不能出現‘何玦’一人了。”

宋杬卿愣怔一瞬,而後輕輕地點了點頭:“……嗯。”

“如此甚好!”宋杬卿看著宋杬卿笑道,“此人雖是宣王,但行徑實在為人所不齒。偽裝成另一個人蒙騙了元元這麼長時間,藏得太深了,元元就該與她斷絕一切!”

宋杬卿微微低下頭,心中一顫。

斷絕一切……麼?

說來,這幾日,淩陌玦的確沒有找他挽回的跡象,難不成……當真是離開京城了?

“等等!”宋於修突然出聲,打斷了宋杬卿的思緒。

隻見她突然上前抓住宋杬卿雙肩,神色怪異道:“元元,你真的打算與她一刀兩斷麼?”

宋杬卿心中訝異,方才說“應該與淩陌玦斷絕一切”的是她,怎麼又突然這麼問?

“阿姐你這是……?”

“若我沒記錯的話,元元你與她成親已經有一年多了,”宋於修頓了頓,聲音驟然低了些,“你當真打算與她恩斷義絕麼?”

宋杬卿本是有些不明就裡,直到看見宋於修望向他小腹處的隱晦目光,猛然明白了一切。

他的臉迅速紅了一片,下意識伸手推開了宋於修,雙手抱住自己,一麵惱怒道:“阿姐你什麼意思?我與她根本就沒有——”

他聲音戛然而止,忽然意識到與自家姐姐討論這種話題實在是不合適,連忙將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被他推得撞到了欄杆處的宋於修:??!

第一個反應是:元元力氣什麼時候這麼大了?

第二個反應是:元元這話是什麼意思?

宋杬卿收到兩個姐姐奇怪的目光後臉上溫度更高了,又不能說清楚,隻用手捂著臉,含含糊糊道:“阿姐你彆亂想!沒有的事!”

宋於修可謂是瞠目結舌,一張口卻不知道說些什麼,還是宋晏之輕咳一聲,緩緩說道:“元元為何如此篤定?不若還是請一名太醫來診脈,看看到底如何。”

宋杬卿頓時不可置信地看著宋晏之。

長姐怎麼也想歪了?!

宋杬卿忍無可忍地捏緊雙拳,氣惱得脖子都紅了,最後腦子一抽,直接說道:“你們彆胡思亂想了,通通都不可能!因為我跟淩陌玦一直都是分床睡的!”

四周一片寂靜——

宋杬卿猛然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方才說了什麼可怕的話,連忙捂住嘴,慌亂地後退一步。

他完全沒有心思再在這裡待下去了,隻狠狠地瞪了她們二人一眼,然後便轉身跑了,活像身後有五條惡犬在追。

二人相視,皆是一陣無言。

許久,宋於修懷疑道:“宣王她……不行?”

宋晏之:“……隔牆有耳,切莫胡言亂語。”

“嗤,”宋於修不以為意地聳聳肩,“自家院子,怕什麼隔牆有耳?”

她甩甩手臂,轉身離去:“今日難得休沐,我去找人吃酒了。”

宋晏之皺眉:“於修,謹言慎行。”

“知道了知道了。”宋於修擺擺手,“這也算宮闈秘事,我不會說出去的。”。

之後半個多月,宋杬卿一直窩在家裡,無聊了就彈彈琴、跳跳舞、看看話本什麼的,偶爾覺得差了點兒意思。

刺殺結果查出來了,但宋杬卿也不知道是誰,母親隻說會為他討回公道。

宋杬卿看著母親不太好看的神色,乖乖應下,什麼都沒問。

七月初二這日,天時正好,宋杬卿打算出去逛逛。

這次帶了雙倍的侍衛,跟在馬車後麵顯得氣勢洶洶,看著極不好惹。

宋杬卿每次買東西都是自己下車去問價格,再自己掏錢。

他大多買的吃食,不過總是嘗一小口就皺眉遞給青梔他們,故而即使買了不少東西,但他實際上並沒有吃多少。

他有些興致缺缺,半年多沒回來,感覺點心的味道都有些變了,沒那麼好吃了。

最後到了飄香樓,宋杬卿想了想還是進去了。

宋杬卿剛在包廂裡坐下,正要點菜,忽的聽見一陣敲門聲:

“宋公子,門外有位淩小姐求見。”

宋杬卿一愣,隨後卻是歪著頭笑了笑,溫溫柔柔地說道:

“不見,讓她走。”——

阿姐:(前)弟婿不行(震驚.jpg)

長姐:……看著不太像阿……(陷入沉思.jpg)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如若這是你真心所想, 那便如你所願。”

她聲音早已嘶啞,一顆心痛到極致,幾近麻木。

縱使如此, 她依舊希望宋杬卿得償所願。

她定定地注視著宋杬卿的背影, 那雙赤瞳盛滿了傷痛與苦楚, 變得更加幽深,瞳眸深處卻藏著一分希冀。

她注意到宋杬卿身形一頓, 心跳如雷,眼中閃爍著稀碎的光亮。

可宋杬卿沒回頭。

他走了, 一言不發。

那道纖細的身影是何等刺目, 淩陌玦眸光徹底黯淡下來, 歸於一片布滿森然的猩紅。

她麵色慘白,無措地縮了縮指尖。

手臂上的傷口隱隱作痛,卻不及心絞萬一。

淩陌玦扯著嘴角笑了笑, 渾身沾滿了幾近窒息的絕望。

“元元。”她低聲呢喃。

“為何偏偏待我如此苛責……”

屋內寂靜無聲, 無人回應, 她自嘲地閉了閉眼。

幾息後, 淩陌玦悄然離開了宋府,最終去了一處山丘。

此處有一座墓碑, 看著年時已久, 不知為何,這碑上卻並未刻字。

她慢慢蹲坐下來, 將腦袋輕輕地搭在墓碑上, 一張俊美的臉微微發白, 顯得有幾分憔悴。

她一手撫摸著這座無名之墓, 一麵低聲說道:“父君, 女兒不孝, 許久都不曾來看望您了。”

涼風吹過耳畔,添了幾分蕭瑟。

她說:“我沒來,是因為我和元元去了臨安。”

“這段時日,我十分歡喜,甚至渴望能永遠待在三錦縣。”

“我時常覺得,那麼美好的日子或許隻是個夢。”

“今日,夢醒了。”

“元元生氣了,因為我騙了他。”

“他趕我走,還說他不想再看見我。”

“可是我不明白,”淩陌玦望著天空中某一處,雙目無神,“他是心軟純良至極的人,為何待我卻是如此苛責。”

“他說他喜歡我,卻能毫不猶豫地將我推開,分彆時甚至不願看我一眼。”

心口又泛起細密的痛意,她無力地閉上眼睛,喃喃自語:“我知道,是我錯了,我不該騙他。”

“姑姑說的對,從謊言開始的故事,大抵是沒有好結果的。”

“一枕槐安,不外如是。”

“可是,”淩陌玦頓了頓,又轉頭來看著墓碑,赤瞳中閃爍著無儘的偏執,“我不後悔!”

“父君,我不後悔用了‘何玦’這個身份接近他。畢竟,當初是他選擇的我。”

她低低地笑了起來:“是啊,是他主動招惹的我……怎麼能說放手就放手?”

淩陌玦如是說著,麵上笑意更甚,赤紅的瞳眸染上幾分癡狂,看著愈發幽深黏稠,實在令人膽戰心驚。

當日過後,淩陌玦時常難以安眠,隻因受到夢魘侵擾,整日神魂不定。

詭異之處在於,她一連幾日做的夢竟然都記憶猶新,而且還能串連在一處,合成一個完整的夢。

某日,淩陌玦自榻上起身,麵色微白,赤瞳裡夾雜著幾分萎靡,渾身透露出顯而易見的頹唐。

她輕咳幾聲,說道:“翟遠,今日是何時了?”

翟遠恭敬道:“回殿下,今日六月廿七。”

『許久不見,殿下狀態愈發差了。』

淩陌玦一手捏著眉心,隱隱有幾分焦躁。

將近一月……

夠久了吧,他……還在生氣麼?

她終是沒忍住,問道:“他……近日如何了?”

她並未提及姓名,但翟遠如何不知她問的是誰?

翟遠低下頭說道:“公子近些日子一直待在府中,安然無恙。”

『就是沒聽到傳出什麼思念亡妻的消息……』

淩陌玦麵色微僵:“……是麼。”

元元他……當真如此絕情,都不曾提起過她?

不知怎麼,從前數年光景她都等得,如今這短短的一個月,她竟覺得漫長至極,宛如泡在黃連苦參中度日,又苦又澀。

好半晌,淩陌玦說道:“我想見他。”

翟遠聞言直道:“那殿下就去找公子,多說些好話,公子的態度定會軟化些許。”

“可是他說他不想見到我,也不讓我去找他。”淩陌玦眉頭緊皺,聲音漸低,“我該如何做才好?”

翟遠不假思索道:“殿下可想錯了,公子氣頭上說的話哪裡能當真?”

“從前殿下與公子本是情投意合,縱使如今……生了些誤會,那麼長時間的感情終歸不會轉瞬即逝,公子斷然不可能真的厭惡殿下。”

“再說了,就算公子不讓殿下去找他,但若是偶然相遇,那便是‘巧合’使然,哪有‘找不找’這一說。”

淩陌玦一愣,緩緩轉頭看了翟遠一眼,見她神色嚴肅,若不是聽了她這一番話,還真可能以為她是在彙報公務。

下一瞬,她讚許地點點頭:“你所言不錯。”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是她一葉障目了。

“巧合”麼,仔細找找,總會有的。

天助於她,時機很快來臨,便是七月初二這日。

飄香樓上,她的人敲響了房門。

“宋公子,門外有位淩小姐求見。”

下一刻,她聽得一道熟悉的聲音:“不見,讓她走。”

淩陌玦聞言心中一陣酸澀。

無妨,至少能聽到他的聲音。

她苦中作樂,乖乖地站在門外……

屋內。

“什麼‘淩小姐’、‘墨小姐’,還是‘何小姐’,”宋杬卿一手撐著臉,有些懶懶地說道,“本公子一概不認識。”

此話一出,門外頓時沒了聲音。

青梔等人麵麵相覷,心中思緒萬千,但最後還是緘默無言。

宋杬卿氣定神閒地坐在椅子上看,點了幾樣自己喜歡的菜,胃口大開,吃的一本滿足。

休息一陣子後,他拿手帕擦了擦嘴角,站起身來說道:“走了。”

宋杬卿一腳踏出門檻,隨後就看到旁邊杵著個人,一身玄衣,頭上還戴著一頂黑色的帷帽。

他隻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好似隻不過是隨意一瞥,並未放在心上。

他正要下樓,聽得那人說道:“元元,我想和你談談。”

宋杬卿腳步一停,又偏過頭來瞅著她,一言不發。

四周鴉雀無聲。

一陣子後,宋杬卿聳聳肩,好似不以為意般道:“好啊。”

他讓人令尋了一間空著的廂房。

很快,廂房內唯有她們二人。

無人吭聲,氣氛逐漸凝固起來。

宋杬卿歪著頭看她,沒好氣道:“你既要見我,怎麼還遮遮掩掩的?”

淩陌玦這才抬手取下帷帽,露出她的真實容貌,還有那雙不做任何掩飾的赤瞳。

宋杬卿微微一愣,她的狀態著實說不上好。

淩陌玦的容貌的確能稱得上是“俊美”,但此刻卻是有些憔悴,麵色略微發白,赤紅的眼眸中也儘是疲憊,更明顯的便是兩眼下的烏青。

“你這幾天沒睡覺麼?”宋杬卿忍不住說道。

淩陌玦定定地看著他,好半晌後才反應過來似的,低低地“嗯”了一聲。

她說:“我想見你。”

宋杬卿一手捏了捏自己耳垂,微微移開視線,輕聲道:“是麼。”

淩陌玦上前一步:“元元,我想知道,你對我避之不及可是因為那個夢?”

宋杬卿見她動作心裡一驚,連忙往後退了兩步,一臉警惕道:“要說話就好好說,彆動來動去的。”

淩陌玦聞言便駐足原地,衣袖下的手悄然成拳。

“好。”她說道。

宋杬卿見她這麼聽話,心裡也不怵了,想起她的問題後點點頭:“嗯,絕大部分是因為那個夢。”

他不能說這個世界是一本古早虐文,隻得用噩夢一事作為托辭。

淩陌玦眸色微黯,低聲呢喃:“若我說,我也做了個夢,你可會信?”

宋杬卿一怔,心弦猛然崩緊了,忙上前兩步說道:“你……你說什麼?”

淩陌玦難道……

還不待宋杬卿細想,下一刻他見淩陌玦伸出手來,不做他想地意識躲開了。

淩陌玦的手頓了頓,手指微縮,又緩緩收了回去。

宋杬卿抿了抿唇,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心亂如麻。

幾息後,他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夢見了什麼呀?”

淩陌玦注視著他:“與你同我說的相差無幾,夢中的六皇女對夢中的宋杬卿百般索取,毫不憐惜,夢中的宋杬卿對六皇女亦是避如蛇蠍,畏懼十分。”

宋杬卿心尖一顫,視線飄忽不定,又咽了口唾液,結結巴巴道:“是……是麼,好像是沒什麼差彆哈……”

不會吧,難不成她真的以做夢的契機知道了原書劇情?

還是說……

宋杬卿又有些懷疑地盯著淩陌玦看,眉頭一皺。

還是說,這人又在騙他,打算拿謊話來詐他?

下一刻,他就聽見淩陌玦冰冷的聲音響起:

“唯有一點不同,夢中的宋杬卿喜歡上了楊拾桑,甚至想與她私奔。”

宋杬卿瞳孔一震,下意識後退一步。

淩陌玦真的知道!

他敢肯定,他絕對聽出了一股咬牙切齒的味道,心底莫名其妙地生出一股心虛來,壓根就不敢去看淩陌玦。

他目光飄忽不定,支支吾吾道:“什、什麼楊拾桑?我、我可不熟……”

淩陌玦深深地看著他,沉聲道:“看來我所言不錯,我們的確做了相同的夢。”

宋杬卿心尖一顫,立即反應過來淩陌玦的確是在詐他,他剛剛的表現不亞於此地無銀三百兩!

“那、那個……”

宋杬卿一手揪著自己衣袖,眼睛盯著地板一眨不眨的,好像地上有什麼花兒一樣。

淩陌玦直直地看著他,沉默不語。

屋內有些太安靜了,宋杬卿忍不住搓了搓自己手臂,小聲說道:“就算是這樣,那你想表達什麼?”

氣氛好壓抑,他有點想跑。

下一刻,他看到淩陌玦抬起手向他靠近。

她動作很慢,宋杬卿這次不知怎的,沒躲。

最後,宋杬卿的指尖被她輕輕捏住,又聽得她啞聲說道:“元元,你因為一個怪異的夢便對我如此抵觸,於我而言是否太過不公?”

宋杬卿一怔,張了張嘴卻是一陣啞然。

淩陌玦上前一步,與宋杬卿離得更近了些,繼續說道:“夢中的六皇女與我截然不同,元元你當真察覺不出嗎?”

宋杬卿又後退一步,不自在地彆開頭:“我……”

他怎麼可能察覺不出這點,隻是假裝不在意而已。

淩陌玦牽住他左手不讓他逃離,鮮少地顯露出強硬的姿態,但依舊控製力道不至於弄疼他。

她說:“夢中的宋杬卿的處境也與如今的你大相徑庭,我亦不同於夢中的六皇女,那你為何堅信夢中的事在將來一定會發生呢?”

她說話時,腳步還不緊不慢地向宋杬卿靠近。

宋杬卿心裡慌亂至極,竭力思索著該如何回複,身體便不自覺地一步步向後退,直到背後抵上一道冰冷的牆,他退無可退。

淩陌玦還在靠近,他身體一顫,腦袋下意識往後仰,碰上的卻不是冷硬的牆,而是淩陌玦的手。

二人離得很近了,宋杬卿根本不敢直視她的臉,眼睫也不安地顫動著。

他拚命地低下頭,用沒被束縛的右手推她的肩膀,聲音細弱蚊蠅:“淩……陌玦,你彆……”

不爭氣的心跳聲都快把他耳膜震破了,就算淩陌玦此時有些憔悴,可是她的臉還是很好看誒!

淩陌玦抓住肩上的手輕輕地握住,腳下止步,隻是微微俯下身子,湊近他耳畔。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宋杬卿耳垂上,激得他渾身一顫,腦子更加暈乎乎的了。

“元元,”淩陌玦聲音低沉,帶著幾分嘶啞,“溫柔如你,為何偏偏待我如此苛刻?”

她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些:“還是說,那不僅僅是個夢?”——

這章是偏執玦,和不爭氣的花癡元w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宋杬卿心神一震, 原本快成了一團漿糊的腦袋突然清醒了過來。

他愣了一下,而後抬起頭來,有些惶然地看著淩陌玦, 麵色肉眼可見地變得蒼白。

毫無預兆的, 他紅了眼眶, 淚如泉湧。

淩陌玦神色一變,倉惶地退後一步。

宋杬卿失神呢喃:“如果說……它不僅僅隻是個夢呢……”

他無力地閉上眼睛, 任由淚水流淌,整個身體脫力地蹲下來, 哀聲呢喃:“淩陌玦, 我隻是很害怕……嗚……”

宋杬卿用雙臂緊緊抱著自己, 無助地蜷縮在牆角,渾身都染上了絕望,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淩陌玦的心。

她也跟著蹲下來, 小心翼翼地捧著宋杬卿的臉, 動作輕柔地擦拭他的淚珠, 喉嚨堵塞:“元元……”

宋杬卿無神地看著她, 兩隻眼睛都紅紅的,淚水依舊爭先恐後地滾下來, 一滴一滴地砸在淩陌玦心頭。

“你彆哭, 我不問了,不逼你了。”淩陌玦聲音低啞, 竭力在壓抑著什麼, “彆哭, 眼睛會疼。”

眼前人一哭, 她就立刻亂了陣腳, 手足無措。

眼前糊了一層水霧, 宋杬卿看不清淩陌玦的眼神,隻是能從她的話中感受到她的溫柔與心疼。

他心中一酸,哭得更厲害了:“嗚嗚……為什麼……偏偏……是你啊……”

他好不容易遇上的一個自己喜歡也喜歡他的人,為什麼偏偏是原書女主呢?

難道他真的走不出原書的結局嗎?

宋杬卿越想越難過,說話斷斷續續的,很不清晰,又帶著濃濃的哭腔,但淩陌玦聽懂了。

她手上動作一頓,一顆心割裂似的疼,那雙赤瞳在瞬息之間染上猩意,暗色無邊,比漆黑的濃墨更添三分黏稠。

淩陌玦發狠地盯著宋杬卿,眼眸猩紅。

“元元,是我,你可是……”她眼眶泛紅,神色哀慟,聲音嘶啞,又是那般的小心翼翼,“你可是……後悔了?”

她聲音極輕,最後幾近無聲。

宋杬卿像是被這句話狠狠擊中似的猛然一驚,呆愣地看著麵前眼神凶狠卻又快要落下淚來的人。

後悔……麼?

宋杬卿仔細回憶了一下這段日子以來的心理曆程。

最初是驚懼害怕,他一看到那雙眼睛就遍體生寒,冷得就好像身處於那個飄雪的寒夜。原身跳崖的畫麵也在腦中揮之不去,就好像他真的跳過一次似的。

那個瞬間,他隻想著要遠離淩陌玦,這是下意識的反應。他太害怕了,他隻想好好活下去,他不想死。

後來他又因為淩陌玦騙了他而生氣,還不客氣地趕她走,說不想再看見她,而淩陌玦竟然真的大半個月都沒出現。

那個名為“何玦”的宋小郎君的妻主已經不治身亡,她便不能用那個身份出現在京城裡。

他猜測淩陌玦或許早已離開京城,回了湙地,以後不會再來打擾他,他可以安安穩穩地活下去。

他本該覺得歡喜,可心裡卻是隱隱發悶,又時常覺得百無聊賴,偶爾想起淩陌玦來依舊會生氣,不過這氣或許是愈發削弱了些。

生活雖然平靜,可他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家中人興許看出了點什麼,讓他多出府走走散散心,阿姐甚至說要再給他尋個新的好妻主。

他隻笑著搖了搖頭,沒放在心上。

那件事後第一次出門,他就碰上了淩陌玦,她問他是不是後悔了。

宋杬卿扯回思緒,緩慢地眨了眨眼,正對上淩陌玦的目光,又微微失神。

他好像,很少留心過這人看他的眼神。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也不管是“何玦”還是“淩陌玦”,看這人看他的眼神總是這麼溫柔,還有一寸一寸增添的情意。

最初時,他隻覺得宣王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加上原書劇情影響,他隻想逃離,從不細想其中深意。

與何玦成親時,他也覺得何玦的目光有些莫名其妙,甚至認為她花言巧語、虛情假意。

從前是他不懂,如今卻是明白了,淩陌玦對他的執念之重,情意之深。

不知為何,宋杬卿忽然覺得心中一定,好像有什麼一直糾纏著他的東西突然消失了一樣。

他吸了吸鼻子,逐漸回過神來,這才注意到淩陌玦因為久久等不到回複而愈發落寞的神色,連忙開口說道:“你彆誤會……”

宋杬卿停頓了下,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而後說道:“我不後悔的。”

淩陌玦一怔,心中的酸楚儘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肆意翻湧的歡喜,還有幾分不可置信。

宋杬卿歪了歪頭,釋然地笑笑,又說道:“知道真相後,我的確很害怕,隻想逃跑,但是心裡從來沒有出現過後悔的念頭。”

他認真地看著她:“淩陌玦,我不後悔當初選擇了你,也不後悔喜歡你。”

宋杬卿又一次毫不猶豫的表白激得淩陌玦心中一燙,瞳眸也爆發出光亮來,笑意漸漸爬上她的麵龐。

淩陌玦的眼睛很漂亮,赤色的瞳眸就像兩顆紅寶石,此時又閃爍著細碎的光亮,更漂亮了。

宋杬卿看著麵前不自覺露出孩童般笑意的人,無端地覺得鼻尖一酸。

成親這麼久,這好像是他第一次見淩陌玦這麼開心。

他見淩陌玦嘴唇翕動,但好幾次都沒有聲音,幾息後才聽得她說道:“元元,我很開心。”

她定定地注視著宋杬卿,聲音柔和,眉目俊秀,短短的六個字說儘她滿心的歡喜。

宋杬卿也笑了,輕輕地說道:“嗯,我知道。”

淩陌玦試探性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觸碰宋杬卿手指。他並未推拒,於是淩陌玦如願地牽住他的手。

熟悉的觸感填滿了淩陌玦這段時日以來竭力壓抑著的欲.求,她喉間溢出一道低啞的、愉悅的喟歎聲。

她一直在忍耐,他一句“不想看見”,她便逼著自己不去找他,不去礙他的眼。

隻因她不願他不開心。

可她實在忍不下去了,將近一月未見,她想宋杬卿想得快發瘋了!

怪異的夢與繁重的公務也無法將這種念頭壓下去,她便尋了個可笑的由頭來見他。

宋杬卿說不後悔,她隻覺那些惶然與苦楚頓時煙消雲散,隻剩滿腔歡愉。

宋杬卿看著淩陌玦一副失而複得的喜悅模樣,心中湧現一股澀意——

是心疼。

他忍不住想說些什麼,驀地神色一凝:“等等!”

“什麼?”淩陌玦下意識接話,見他神色如此,心中又是一緊。

下一刻,宋杬卿整張臉都皺了起來,向她張開手:“不行了不行了,我腿麻了,站不起來了……”

淩陌玦愣了一瞬,隨後心裡鬆了口氣,慢慢地將他扶到桌旁坐下,而後便規規矩矩地坐在他身旁,但牢牢地抓著他一隻手,一直盯著他看。

宋杬卿一麵錘著腿,一麵瞅著她不說話,耳垂微微發燙。

方才表白時他都沒怎麼覺得害羞,怎麼這個時候反而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而且他怎麼感覺這人都快要笑出花來了?她不是冷麵煞神來著嗎?

不行,他也有些忍不住要笑了,可是還有事沒解決,不能模糊過去。

“咳……”宋杬卿假裝清了清嗓子,神色嚴肅地看著旁邊的人,“淩陌玦,你知道我在怕什麼嗎?”

淩陌玦頓時斂了笑意,正色道:“怕夢魘成真?”

“嗯嗯。”宋杬卿用力地點點頭,“其實我怕的不是你這個人,而是那個夢。”

一說到這個,他就歎了一口氣,眉頭不自覺緊緊皺了起來:“你知道嗎,其實這個世界它……”

嗯?發不出聲音了?

宋杬卿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又說一遍:“這個世界其實是一……”

“唔……”他心口猛的一陣抽疼,身體脫力地栽了下去。

“元元!”

淩陌玦眼疾手快地將人接住,見他麵色蒼白,忙將人攔腰抱著站起身來,心急如焚道:“我現在就帶你去找太醫!”

宋杬卿揪住她胸前衣襟處,艱難說道:“……不用,我沒事。”

突如其來的痛意與上次彆無二致。

淩陌玦硬生生停下腳步,眉頭緊皺,一臉憂色:“元元……”

“和上次一樣,就是突然疼了一下,現在不疼了。”宋杬卿勉強笑了笑,輕輕地將腦袋搭在她胸口處,“讓我休息一下就好……”

淩陌玦將人摟緊了些,自四肢百骸湧現出一股無力感,隻能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字來:“……好。”

她在屋內掃了一圈,發現一張軟榻,連忙將宋杬卿放上去,動作十分輕柔。

宋杬卿閉上眼睛,沒瞧見淩陌玦逐漸難看的麵色,她赤色的瞳眸中滿是憂心與歉意。

良久過後,宋杬卿才睜開眼睛,對淩陌玦笑了笑,故作輕鬆道:“好啦,彆愁眉苦臉的,我現在真的不疼了。”

他終於做好了坦白一切的準備,可天道不允許,他隻能另想辦法了。

淩陌玦好似察覺到什麼,眸色昏暗,緘默不言。

宋杬卿飛快地眨眨眼,“咳……淩陌玦,你、你扶我起來。”

“我想明白了,我一直被恐懼支配著,害怕夢中的悲慘結局。”宋杬卿下意識捏了捏指尖,“你說得對,我們如今的現狀與夢裡的一切有很大的不同。”

“我不是那個膽小怯懦的宋杬卿,你也不是那個冷血無情的六皇女。”

“這一切,在我們兒時相遇時就不一樣了,”他淺淺一笑,“不是麼?”

淩陌玦收回思緒,頷首道:“嗯。”

“當年遇見你之後,我逐漸發現自己能聽到旁人心中所想,身邊的一切也都發生了變化。”

“嗯?”宋杬卿吃了一驚,眼睛睜得大大的,“是這樣的麼,那我是不是可以說,你能獲得讀心術和我有關?”

淩陌玦神色認真:“嗯。”

宋杬卿覺得她的表情有點可愛,忍不住笑彎了眼。

“不過……你現在應該不能用‘何玦’這個身份了吧。”宋杬卿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太過武斷,做了過分的事,對不起呀。”

“無妨,”淩陌玦嗓音溫和,“元元不必介懷,事情已經過去了。”

“至於身份,過幾日我便要回一趟湙地,屆時可用宣王身份回來。”

宋杬卿點點頭:“原來如此。”

也是,她如果不正大光明地用宣王身份回來,若讓有心人發現了,指不定傳出些什麼消息出來。

淩陌玦蹲下身來望著他,眉目柔和:“元元,我們和好了,對嗎?”

“嗯。”宋杬卿麵頰微微泛紅,覺得耳朵裡酥酥麻麻的。

兩人重歸於好,首先鬆了口氣的是二人身邊的人,比如翟遠、青梔等人。

幾日後,淩陌玦離開京城,宋杬卿去送了一程。

街道人流不息,馬車行駛緩慢,他偶爾聽見身邊百姓在討論南邊的戰事。

“聽聞南方又傳了捷報來,五皇女不像傳聞中所言那般紈絝無用阿……”

“畢竟是陛下的女兒,再紈絝也終究與我等常人不同。”

“不知這戰事要何時才能結束……”

“……”

宋杬卿默然不語。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場戰事應該是在冬月結束。因為原身就是在那個飄雪的寒夜裡葬身懸崖,六皇女繼而出現。

不過現實終究與原書不同,八月中旬,京城傳開五皇女即將班師回朝的消息——

抱歉好幾天都沒更新,因為上周課太多了,還有各種突然通知的小組作業,我忙得都沒時間碼字。而且這幾章是重要的感情變化點,我修修改改好多遍,就怕崩人設。

不在評論區說是因為不敢看評論,怕你們失望,也怕自己被某些言論影響。

不敢保證更新頻率,唯一能肯定的是我一定會認真完結這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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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傍晚時分, 餘輝灑下柔和的光暈,寧靜悠然。

宋杬卿半倚在窗前,手上撚著一縷發絲慢悠悠地晃著玩兒, 看著有幾分心不在焉。

紅玉端著食案進來, 一麵說道:“公子, 門外一位自稱‘鬆雨’的小郎君送來一封信,說是給公子你的。”

“鬆雨?”宋杬卿歪了歪頭, 小聲嘟囔著,“沒印象。”

他將書信放在一旁, 先拿銀叉吃著盤裡的果肉。

新鮮的桃肉香軟多汁, 甜美爽口, 令他身心都清新起來。

他滿意地點點頭:“味道真不錯。”

紅玉笑道:“公子喜歡就好。”

這鮮桃送到後,主君大人即刻差人送了一籠過來,個個鮮甜無比。

顧及晚膳時辰將至, 小廚房的便人挑了個大小適中的洗淨切塊, 備好新製的銀叉, 再送過來。

宋杬卿吃得差不多了便放下銀叉, 這才不緊不慢地拿過一旁的信封。

他隨意一瞥,愣了下, 眉眼間立即添了幾分笑意, 呢喃道:“什麼嘛,才離開幾天就寫信回來, 怎麼這麼粘人。”

話中透著埋怨的意思, 可這語氣卻並非如此, 反而多了幾分喜悅與傲嬌。

紅玉最是機靈, 一聽這話就明白了什麼, 說道:“公子, 這信難不成是少夫人寫的?”

宋杬卿下意識點點頭,臉紅紅的:“嗯。”

是淩陌玦的信,她的字依舊很好看。

她是慣不會講故事的,信上就寫了她近來幾日的經曆,包括一日三餐,湙地公務,還有百姓傳言等。

宋杬卿目光落到最後一句上:

『不日便歸,勿憂,勿念。』

宋杬卿微怔,腦中忽然閃過某個畫麵——一張被隨意撕下的紙上寫著“勿憂”二字,字跡繚亂,似乎十分急迫。

他眨了眨眼,有些呆愣,隨後是一陣失笑。

原來當初宮宴上,那個紙團是她給的。

他當時嚇了一跳,以為有人故意捉弄他,可在那之後什麼也沒發生,宴席上無事發生,京城裡沒有傳出什麼小道消息。

除了楊拾桑,似乎沒人知道他對諸芷兒做了什麼。

他忘性大,這段記憶沒多久就被他拋在腦後了。

宋杬卿想了想,起身去了小書房,腳步輕快。

雖然淩陌玦應該沒多久就會回來了,不過回信還是有必要的。

她總是小心翼翼,他也要做點什麼讓她安心。

一盞茶的功夫後,宋杬卿將一封信交給門口的小茹,讓他安排人將信送去湙地,送到淩陌玦手中。

宋杬卿仰頭望天,想象著淩陌玦收到信時的表情,眸中閃爍著點點笑意。

其實他也沒在信上寫什麼,就是些很平常的話,比如這幾天他做了什麼、玩了什麼,去找丁珴小聚時聽到的八卦也寫了,最後還提了一嘴方才吃的桃子,說要給她留幾個,等她回來一起吃。

幾個桃子而已,湙地土壤肥沃,富饒無比,自然不缺什麼鮮果吃食。這麼寫,不過是他暗藏的小心思罷了。

隻一點,阿姐暗戳戳給他找新妻主的事情是絕對不能告訴淩陌玦的,她那麼喜歡他,知道後肯定會不高興。

宋杬卿回想起前日宋於修帶她去飄香樓吃飯結果“偶遇”她一堆同僚的場景,忍不住笑著搖搖頭。

雖說郎君二嫁已是常事,但他明麵上的妻主才“去世”沒幾個月,他阿姐就馬不停蹄地給他物色新妻主,傳出去是不是不太好聽?

她們二人才成親一年多,正是感情甚篤之時,妻主遇刺重傷不治身亡,他也不該這麼快就物色新人呐……

當然了,主要是因為他還沒跟家裡人說他和淩陌玦和好了,阿姐也是怕他太過憂心以至傷身,這才想著給他找個新對象。

淩陌玦隱瞞身份的確不對,家裡人大多依舊認為她彆有用心,他如果立即告訴她們他跟淩陌玦和好了的話,家裡人或許更加懷疑她了。

還是先放一段時間,等淩陌玦從湙地回來以後再說吧。

宋杬卿打好主意後就閒適地將雙手置於身後,慢悠悠往回走,口中哼著不知名的樂歌……

湙地,天空陰雲密布,好似風雨欲來。

宣王府內籠罩著極為沉悶的氣氛,壓得人喘不過氣來,蟲鳴聲都是十分細微。

屋外站著符竹等人,皆能嗅出屋內傳來的愈發濃厚的血.腥.味,衣袖下的拳頭狠狠攥緊,陰沉的麵色在昏暗的天色下顯得更加難看。

天色漸暗,符竹等人愈發急躁起來,眉毛已經皺成一團,更顯得凶神惡煞。

直至夜半之時,一眾醫官才走出房門,無一不是冷汗淋漓,眉梢卻帶著明顯的如釋重負。

一眾人圍上去,還不待她們發問,領頭的醫官率先說道:“諸位大人儘可放心,殿下如今已無性命之憂,不過仍需安心靜養,萬不可隨意走動,更忌操勞費心……”

……

京城。

天時愈發熱了,宋杬卿鮮少出門,最多和幾個關係不錯的公子聚一聚,大多是待在家裡乘涼閒談。

那些桃子,淩陌玦終究還是沒能吃到,因為她一直沒回來,隻讓人送了信來,說是湙地生了變故,她還得待上一段時日。

這是正事,宋杬卿自然不會出言催促,隻說讓她認真做事,照顧好自己。

又是一年七夕時,萬盞華燈,十分絢麗。街道上眷侶眾多,喧囂四起。

宋杬卿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中,目光很少落在兩旁商鋪,好似什麼都提不起興趣。

“公子不若看看那邊的麵具攤子?”一旁的紅玉忍不住開口說道。

宋杬卿的目光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靜靜地盯著看了幾息,而後道:“沒意思,感覺都挺一般的。”

去年跟何玦來逛的時候,攤子上也是這些樣式,都過去一年了,這些商家就沒研究出什麼新模樣來?

這可不行,既然是經商賺錢,也該學會與時俱進才是。

他寫話本都會寫不一樣的人設和劇情呢,可不能千篇一律。比如前幾年流行誤會重重的虐戀情深,近幾年就時興純真無虐的小甜餅了。

宋杬卿想到自己滿滿的小金庫,又笑了起來,大手一揮,讓青梔等人各自去買些麵點吃食,自己就站在一個賣栗子酥的攤子等著。

“誒,那不是宋家的小郎君麼!”

正啃著酥餅的宋杬卿一愣,餘光注意到街邊的兩個年輕女郎,正在說些什麼。

那身材略高些的白衣女郎又說道:“我曾在繡球招親那日見過宋家郎君真顏,此人的確是相府中那位金枝玉葉的公子。”

宋杬卿咀嚼的動作放緩了些,認定那人是在說他,忍不住悄悄豎起耳朵來。

難道他被八卦了?

“宋小郎君花容月貌,實乃天人之姿。”白衣女郎讚歎道。

“嗤!”她身旁的藍衣女郎冷笑一聲,“張姐莫要被其容貌蠱惑,此人心思可不像他看起來那麼純真無邪。”

白衣女郎一愣:“雲水何出此言?”

宋杬卿也有些疑惑,那人怎麼一副他不是好人的模樣。他在京城的名聲應該還好吧,一名普普通通相府小公子罷了,又沒有主動惹事。

至於諸芷兒,那是他自作自受。

“你可知,這宋公子的上門妻主入殯不過一月光景,他今夜卻又打扮得花枝招展,全然不見半分喪妻之痛,真是有礙觀瞻,可見其人有多薄情寡義!”

那女子一臉氣憤填膺,麵色漲紅,就好像那入殯的人是她一樣。

宋杬卿眨眨眼,低下頭看了看自己今夜穿的衣服——簡單的檀唇色衣袍,隻腰間係著一條玉佩,無分毫瑪瑙朱纓之飾,在這華燈璀璨中並不起眼。

他還隻梳了個高高的馬尾,頭上一支珠釵都沒有,哪兒花枝招展了?

至於麵上沒有喪妻之痛……那是因為他妻主壓根就沒出事,人家現在還在自己領地上班呢,還特彆忙,都沒回家。

白衣女郎沉默不語,藍衣女郎繼續道:“何況前幾日,我曾親眼目睹宋公子與其他女郎眉來眼去,打情罵俏,實在有傷風化。”

宋杬卿默。

眉來眼去?

打情罵俏?

誰?

“當時宋家二小姐也在場,聽說與其他女郎皆是同僚,不免存了些牽線搭橋的苗頭。”藍衣女郎一臉鄙夷。

宋杬卿恍然大悟,原來是那次會麵,就那一次也讓人瞧見了。

她還真說對了,阿姐就是存了那個心思。

不過他當時隻不過是禮節性地笑了笑,而且很少說話,怎麼在旁人眼裡就是和彆人眉來眼去了?

那白衣女郎搖了搖頭,淡淡道:“非議旁人絕非君子所為,雲水你還是莫要再說了。”

“宋相高風亮節,一心為民,其二女皆是人中龍鳳,想來宋公子也並非你口中那等薄情寡義之人。”

“再說了,妻主逝世,郎君再嫁又有何不妥?縱使有宋二小姐牽線搭橋,那也是人家的事,雲水你又為何如此憤憤不平?”

“他妻主才下葬多久?”藍衣女郎聲音驟然拔高了些,麵色微微扭曲,“想來正是屍骨未寒之時,他如今就忙著令尋新妻,實在有失德行,簡直為人所不齒!”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甚至帶了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宋杬卿都驚了,這人到底是有多恨他,對他惡意揣測就罷了,還出言詆毀他的名聲!

謠言就是這麼來的吧。

不過那個白衣女郎沒信,歎了聲氣後道:“我知道了,雲水你依舊十分介懷當初宋公子繡球選親一事,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何必再揪著不放。”

藍衣女郎被她戳破真相,直惱紅了整張臉,嚷嚷道:“當時那個繡球差點就扔中我了,就差一點!”

“他怎麼就扔了那麼個鄉野村婦,我好歹在京城還有祖上留下來的基業……”

“……”

宋杬卿麵無表情,滿心無語。

晦氣,碰上這麼個沒品的人。

他本來就覺得有些無聊,碰上這事更是沒了逛街的心思,等綠芮他們都回來後就一齊回了宋府。

八月初十,五皇女班師回朝。

宋杬卿沒有跟著一起去城門迎接,待在房間裡看鬆雨新送來的信——

這3K多是我寫了一周多的成果,刪刪減減了好多字。痛苦,焦灼,還失眠,甚至想過要不乾脆棄坑算了反正斷更這麼久了肯定沒什麼人看了之類的話,不過還是決定了要好好完結。

第一本好難寫下去啊,最初是沒想到會寫這麼多字的,感覺好多都要寫,又感覺沒把握好節奏,卡得不行,經常寫了又刪,一堆廢稿。

一不小心說多了,可能是最近有點累,小組作業真折磨人啊,見習也很累,比上課都累。

真的很喜歡寫文,很喜歡小郎君,喜歡元元喜歡阿玦。

這是第一本,我會用心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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