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2 / 2)

裴向雲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皇兄那邊由我去說,沒什麼比將老師找回來更重要的事了。”

“可是......”

“欒副將是聽不懂我的意思嗎?”

裴向雲將槍垂下,槍尖恰好紮進地上那具屍體上,發出“噗”地一聲輕響,開始濃稠的血液慢慢從傷口向外溢,滲進了土地中。

欒副將把頭又低了低,順從道:“屬下遵命。”

他深吸一口氣轉過頭,微微提高了聲音:“去追一輛從燕宮裡衝出去的馬車,若上麵的人反抗,殺無——”

他的“殺無赦”三字還未出口,後頸便抵上一抹冰冷。

“誰許你殺他?”裴向雲的聲音中存著絲不易察覺的瘋狠,如同被人覬覦了獵物的狼,“你也配殺他?”

欒副將額上驀地滲出一滴冷汗,緩緩落入領中:“不,不許殺,留活口。”

裴向雲收了槍:“算了,不用你們,我親自去接師父回來。”

說罷,他雙腿一夾馬肚,便從一處坍塌的城牆豁口處疾馳而去。

馬蹄恰好踩中一隻從碎瓦中伸出的手,骨裂的聲音在一片沉寂中清脆得很,緊接著便是斷手主人因為疼痛的嚎啕。

欒副將臉上的表情一變再變,最終發狠地一咬牙,也翻身上馬,手中長刀一去一收,嚎啕聲戛然而止,血在空中掠過一道弧線,融進細雨中。

“看什麼看?跟上啊!”他衝著尚愣在原地的士兵們吼道,“等著那瘋狗撒野把君上這麼多年的努力毀於一旦嗎?”

***

與此同時,一輛馬車停在燕郊的一處樹林中。

這是一個斜坡,因為風吹而被腐蝕出了天然的半封閉洞窟,借著瘋長的荒草,確實能稍微遮蔽一下視線。

“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一道聲音在轎廂中響起,伴隨著沉重的歎息,“繼續趕路的話,怕是你我的身體都撐不住,更何況這匹上了歲數的老馬。”

眉眼精致的男子眼睫微動,低聲道:“關雁歸,撐不住也得走。就算我跑不掉,你和太子也要逃出去。”

被稱作關雁歸的青年神色不虞:“不行,我一介粗人,帶著太子算什麼事?”

“這會兒你倒是和我謙讓起來了,”江懿輕笑,“若是烏斯派人來追,來得八成是我那好學生。”

“......他對你還真執著。”

“也不是執著,估計是要來殺我的,”江懿說,“我沒教好他,我是罪人。”

他一想起裴向雲這個人就難受,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昔日最溫馴的學生為何會變成如今這幅殺人如麻的模樣。心中細密的疼痛如連綿的陰雨般席卷而來,順著骨頭縫折磨他,讓呼吸都變得困難。

關雁歸看著他的臉色一變再變,勉強地笑了下,剛想繼續說什麼,身側一個鼓著包的毛毯忽地動了動,孩童的低哭聲響了起來。

江懿伸手將毛毯掀開:“太子殿下醒了?可是餓了嗎?”

太子睜著一雙哭紅的眼睛看向他:“江懿哥哥,我想娘親了,娘親什麼時候才能來看我?”

江懿心中倏地一緊,將已染上淋漓鮮血的手攏進衣袖擦了片刻,從口袋裡摸出枚飴糖塞進小胖孩的手裡。

太子卻沒吃,將那塊飴糖又掰又咬地分成幾瓣:“江懿哥哥,你也吃。”

“我不餓,”江懿說,“你自己吃。”

關雁歸移開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輕輕將身側的簾子掀開了些許:“我們走的是哪條路?”

江懿蹙著眉,心不在焉道:“那條修了一半後荒廢的官道。”

“會被發現嗎?”關雁歸道,“我總是覺得心裡不踏實。”

“應該不會。”

江懿的聲音很輕,帶著明顯的倦意:“這裡少有人知道,就算發現了也會繞遠路,足夠我們北上京州與張將軍彙合。”

關雁歸聞言將簾子放下:“那我們走吧,估計老馬也休息得差不多了。”

車夫得了命令,驅策著馬拐上一條羊腸小道,借著樹與灌木的掩護向前而去。

江懿連續幾天沒合眼,撐了一會兒後實在太累,原本疲憊地想要稍微休息片刻,卻在意識陷入模糊的一瞬間聽見了急促而密集的馬蹄聲,立刻警覺地清醒過來。

有人追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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