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2 / 2)

金簪被人緩緩地向前推著,直到刺破了裴向雲脖頸的皮膚。

他在沙場上摸爬滾打多年,哪裡會被一根金簪傷到,還沒用多大的力氣,那細長的簪子便從中攔腰折斷了。

江懿似乎也意識到了這點,冷臉看著裴向雲脖頸上那抹血痕,將斷了的簪頭一扔,踩著水便向池邊走去。

裴向雲一言不發地跟在他身後,忽地開口道:“師父,你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江懿穿衣服的動作頓了下,唇角似笑非笑地翹了起來,將衣服慢條斯理地穿好後才轉過身看他:“你不知道?”

裴向雲原本鷹隼一樣銳利的目光摻雜了幾分迷茫:“我不知道。”

江懿一口氣又堵在胸口,讓他心口發悶。

他隻當裴向雲在裝傻,赤著足站在棱角分明的碎石小路上便要走,卻被人拽住了衣袖。

“夜深露重,師父若是這樣出去會著涼的,”裴向雲垂著頭低聲道,“我送你回去。”

他說著便要將江懿抱起來。江懿沒料到他所說的“送他回去”是這樣送,眸色一沉,抬腿便踹了過去。

這一腳用了十成十的力,直接踹在了裴向雲胸口。他麵上一白,向後踉蹌幾步跌坐在地上。

守在外麵的兩三烏斯士兵聞聲進來,原本以為是燕人賊心不死來偷襲,卻看見自家主帥跪在地上,不由得麵麵相覷:“將軍您......”

裴向雲壓著火氣:“滾出去。”

烏斯士兵看得出來他現在心情很差,賠了罪後又原路離開了。

江懿看也沒看裴向雲一眼,轉身便要走,卻被人從身後攔腰箍進了懷裡。

早已不再青澀的異域少年的胸膛堅硬滾燙,手臂強健有力,像囚籠一樣將他牢牢困住。

“裴向雲你是不是有病?”江懿堅持了幾個時辰,終於嘗出了幾絲崩潰的味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裴向雲垂下眼不說話,用毯子將他整個人包起來,抱在懷裡向休憩的廂房大步走去。

路過的灑掃小廝和侍衛看見這一幕後紛紛裝著沒看見,要麼找地方躲一下,要麼直接低著頭行禮後匆匆離開。明明很近的一段路,卻讓江懿覺得十分難捱,臉上燙得要命,恨不能自儘於當場。

裴向雲將他輕輕放在了床上,十分體貼地替他將被子蓋上。

江懿猛地伸手要掐他的脖子,卻被人在半路攔下了。

指甲慢慢刻進裴向的手背,可他卻像察覺不到疼痛似的:“師父,該休息了。”

“你到底想殺我還是折磨我?”江懿低聲問道,“給我個痛快可以嗎?”

裴向雲鬆開了他的手,眸中閃過一道受傷的神色:“我隻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就像之前在隴西那樣。”

江懿不怒反笑:“你還好意思提隴西?你對得起死在風沙裡的大燕將士嗎?”

裴向雲看向他的眼睛,卻被其中的失望和厭惡刺得心中一空。

“我試過了,師父。”

他低聲道:“我本來以為我可以離開你,但後來發現我根本做不到。沒有人願意和我說話,他們都......怕我。”

說這話的時候,他像隻被獸群驅逐的小獸,下意識地想在江懿身上找到曾經的包容和偏愛,卻什麼也沒找到。

“那你這不是活該嗎?”江懿輕聲說,“這都是報應,裴向雲。”

裴向雲的眼眶慢慢紅了,看著他說不出話。

似乎他越難過傷心,江懿心中的陰霾便能被驅逐幾分似的,嘴上說的話越來越刻薄:“你兩麵三刀畜生不如,最後所有人都會離開你,沒有人愛你,包括我。”

裴向雲的呼吸越來越急促,雙眸變得猩紅,撐在他身旁的手痙攣似的顫抖著。

江懿看著他的眼睛,解氣之餘生出幾分疑惑。

他回憶中的裴向雲雖然偶爾有些執拗,卻斷然沒到現在這種稱得上“偏執”的程度。

到底是他本性如此,還是烏斯......

江懿肩上驀地一刺,緊接著便是難以忽略的疼痛。

裴向雲緊緊地咬著那塊可憐的皮膚,死也不鬆口似的,眼中滿是偏執的瘋狂。

江懿忍著痛,輕聲道:“裴向雲,你殺了我吧,求求你了。”

“我不會殺你的,師父,”裴向雲說,“我要你一直陪在我身邊。”

江懿動了動唇,剛要說什麼,腳踝上忽地一涼。

他心中閃過一道不妙的猜測,連忙側過頭去看,發現這“尊師重道”的狼崽子居然給自己銬了一把腳鐐。

裴向雲將一個吻落在他眉心,而後褪去外衣躺在他身邊:“夜深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