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也有人多少公允些,認為以趙離弦以前那屢次越級誅殺的戰績,他的化神一擊非尋常修士可比。
但總歸酈家那丫頭在凡女這裡拉著整個酈家丟了顏麵是事實。
酈芙滿以為自己今日手到擒來,誰知讓自家法器品相被這般議論,她豈會甘休。
酈芙瞪著王淩波冷笑:“好好好,倒是知道檀音如今在劍宗是如何委屈了。”
“一個囂張跋扈,一個維護無度,哪還有她站的地方。”
王淩波笑了:“酈姑娘這話不對,若旁人聽了,倒好似宋姑娘被擠出飲羽峰一般,宋姑娘乃宗主關門弟子,自有全憑自主的洞府,又非寄人籬下的孤女,何來無立錐之地一說。”
見酈芙還要說什麼,王淩波臉上的笑意收斂,冷淡道:“酈姑娘今日欺我辱我,不過仗著我凡人之身。”
“若說此事關鍵,我與神君從相識到傾慕,不過短短數十天,月餘之前都不知宗主對他的親事早有安排,更不知有從小戀慕他的師妹。”
“明明我才是此間最無辜的人,酈姑娘替好友不平,沒本事找宗主施壓,也沒本事威逼神君接受宋姑娘,倒是有本事對我一個凡人呼來喝去。”
“酈姑娘這便行事的仗義,當真有意思。”
酈芙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一時還無法反駁。
酈家雖顯赫,但行事張揚,有向往巴結的,自然也有不屑嘲弄的。
圍觀群眾的就是這麼奇怪,既樂見酈家這跋扈丫頭將那逸事挑開看熱鬨,又不妨礙他們議論對方自降身份與凡人刻薄。
這下被指欺軟怕硬,更是深以為然,議論紛紛,好似不是自己發難,便可對酈家行事挑剔評判。
酈家主過來的時候,神色有些不好看。
他瞪了酈芙一眼:“芙兒,首宗之爭,可有你現眼的地方?還不退下。”
酈芙隻能羞憤的退了下來。
酈家主假作方才的事沒有發生,與趙離弦等人寒暄一番,便由宋檀音帶著酈芙去了酈家所在的觀星台。
玉素光根本不在乎酈芙出了多大醜,左右不過是宋檀音的另一條狗。
她今日還是高興的,至少王淩波那一跪,讓她舒了一口近日來的窩囊氣。
她低聲挑釁道:“王姑娘膝蓋可還好?方才那一磕可是嚇了我一跳,我那裡有化瘀膏,稍下給你送去。”
王淩波看向玉素光,那眼神平靜無波,像是一汪能吸入一切的黑潭,透著一絲可怖的詭譎。
玉素光臉上的笑意收斂了起來,心中逐漸彌漫起一絲可笑的不安。
她一個元嬰修士,在一個凡人麵前感知到了危險不安。
王淩波突然笑了一聲,聲音輕幽道:“不用了,玉姑娘幫我的已經足夠多了。”
畢竟連性命都奉上。
玉素光總覺得這人話裡有話,不過這凡女背地裡陰陽怪氣慣了,她也不再多想。
因為此時刀宗已經踏著巨旗到來。
足有上千人站在那麵恢弘的黑色巨旗上,氣勢洶湧,戰意滔天。
山中百鳥靈獸發出不安的嘶吼,法壇上眾多還沉溺於方才八卦熱鬨的人渾身戰栗。
有那修為不濟的,僅是看一眼,便有跪俯的衝動。
這便是蒼洲第一大宗傾巢而出的威勢。
門天真人抱拳立於巨旗之首,暢笑道:“諸位,今日便由你等見證,這萬年來頭一次首宗更替。”
他是大乘修為,這聲誌在必得的嘶吼,仿佛引得天道震顫。
天空風氣雲卷,無數雲層堆疊於巨旗之下,層層鋪開,形成一道道巨型的雲梯。
刀宗的人緩步從上麵走下來,姿態挺拔,神情嚴肅。
如有緩慢向前推進的殺神,隨著他們越來越近,有那位置離得近的,似是被這壓境氣勢所攝。
紛紛往旁倒退。
刀宗這渾然做派,劍宗弟子自是凜身沉立,任那煞氣前推,仍巍峨如山。
兩大宗門方一相觸,便擠壓得在場的人叫苦不連。
約莫焦灼片刻,淵清真人才從首位站起來,笑嗬嗬道:“來了就都坐下吧,門天老頭往邊上讓讓,法壇中央是讓給小輩切磋的地方,你杵那裡作甚。”
門天真人悻悻瞪了淵清那老匹夫一眼,這便是首宗的從容了。
他也不糾纏,帶領一眾弟子坐到了劍宗對麵。
劍宗中心的巨大法壇呈圓形,劍宗主位,與刀宗對立,漂浮的觀仙台乃是蒼洲各大宗派門閥,其餘中小宗門自是以實力規模依次排位。
眾人落座後,不免對刀宗那邊的陣容品頭論足。
“方沐兩位長老看著倒是境界圓融,氣度篤定,看著不像破鏡不足月餘的。”
“想來定是有過人秘術,否則也不至於一人剛破鏡,刀宗便有底氣挑戰劍宗。”
“首徒回聲也快踏入化神後期了吧?可惜了,若非有離弦神君,他本該是這一輩的蒼洲第一人。”
“這話說的,何止一個回聲,五洲年輕一輩,甚至包括妖界魔界,誰不是‘若非有’離弦神君。”
“那是禹心?這母老虎竟被放出來了?”
“如此盛事,怎可能關著這般戰力。”
“彆說了,我褲.襠發涼。”
“這是何故?”
“你不懂,此女當年與寇家長子兩廂情悅,誰知那人見異思遷,竟同時與多名女修鬼混,被禹心捉奸在床,那寇家仗著勢大非但不賠禮道歉,還出言威逼,妄想禹心與人共侍一夫。”
“結果禹心三日內找到寇家所有年輕一輩的男修,把他們全閹了,閹下那物串成一串掛寇家山門口,足足三十七根。”
“雖後來寇家找到神藥給他們生出新的,卻也闔家成了笑話,本勢頭不小的家族如今也沒落了。”
“嘿,那邊就是寇家人,嚇得臉都白了。”
“葉漾在做甚?為何對離弦神君擠眉弄眼?”
“他次次下山都被女修騙得傾家蕩產,約莫是覺得找到知己了吧?”
“我聽說魔界合歡宗都知道葉漾大名了,有那合歡宗的妖女正等著三界交彙,找他發筆大財呢。”
隨著眾人私語,刀宗已然落座。
接著通天鐘一敲,眾人肅穆。
宋檀音翩然落於法壇中央,朗聲道:“首宗之戰,需耗時三日,一日一勝負,若門天宗能獲兩勝,則蒼洲首宗易位,且今年五洲大比由門天宗代表蒼洲而戰。”
“若門天宗敗北,按例千年不得重申。”
“若無異議,首戰開始,兩宗參與首戰弟子入法壇。”
她話音落下,劍宗和刀宗兩方分彆走出了五十名基層弟子。
其中每方築基期三十名,金丹期一十名,總共百人。
像劍宗與刀宗這等龐然巨物,基層弟子自然多不勝數,此次參戰的,均是同級中極為出挑的。
王淩波與趙離弦坐在一起,法壇巨大,與此相隔甚遠,以她凡人的目力自然看不清楚場中有哪些人的。
但趙離弦給她捏了個浮空水鏡,可將場內眾人看得一清一楚。
她堂兄王淩淮自然在其中,除此之外,她還看到了朱欒三人中的兩人。
她們雖天資平平,但在自己的修為層次中卡了多年,爭鬥經驗還是豐富的,更兼三人近日修為突進,能選上自然在情理之中。
否則她與葉華濃為何不計成本的給她們喂藥。
觀戰眾人原以為會分成五十個對壘方陣,一對一淘汰,可這次竟沒有如這般傳統對戰。
隻見宋檀音拿出一枚玉令,往半空一拋,便出現了一個紫色旋渦。
她對著百名弟子道:“這便是此次對戰之地,乃是我不言宗新發現的雲繞小秘境。”
“此秘境方圓隻得百裡,且內含極端天氣,凶猛妖獸,狡詐妖植,務必萬般小心。”
“規則很簡單,僅持本命武器進入,不帶法器,不得暗藏丹符,不論手段,不限爭鬥人數,最後一個走出秘境者勝。”
規則一出來,周圍嘩然。
秘境冒險爾虞我詐,便是有各家潛規則約束,隕落幾率也居高不下。
誰能想到劍宗竟直接拿秘境當做勝負試煉,且不限規則。
那豈不是一百個弟子隻能活一個?兩宗再是財大氣粗,也不是拿這麼多弟子去送死的。
若放在一般宗門,五十名年輕弟子全軍覆沒,整個宗門得直接沒落。
參賽弟子聽聞規則也是心驚膽戰,可到底是武德充沛得刀劍兩宗弟子,就沒有畏懼爭鬥一說。
於是牙一要,褪下儲物袋,解除隨身法器,便紛紛一頭紮進了秘境入口。
王淩波注意到了,王淩淮倒是躍躍欲試,頭一個進入的秘境,倒是聰明,知道與其質疑規則殘酷,倒不如搶占先機。
至於朱欒一人,臉上無不透著後悔之色,但事關宗門榮耀,卻是由不得她們退縮的。
待所有人進入,場中對此賽事規則還在議論。
但下一秒,秘境入口消失,化作玉牌落回宋檀音手裡,而宋檀音這次直接將它立於半空之中。
很快,玉牌飛速延展分裂,形成四方可見的一張巨型畫卷,那畫卷騰飛,調整成一個平整的角度,落在地上。
頃刻間,畫中的山巒,樹木,水流,以及分散在各處,警惕打量四周的弟子便以無限接近真實的模樣出現在法壇之中。
“竟是創世圖。”
說創世有些誇張,隻是此界大能,卻是能夠執筆開創一個以假亂真的小世界,隻要裡麵靈氣循環充裕,便能一直存在。
三界各處的秘境,也大多是上古大能留下的創世圖,再扔一些靈獸靈植法寶圖陣進去,任其在裡麵繁衍循環,也算遺澤後世。
但若要將秘境之狀完全展示於人前,就非得繪圖之人才可辦到了。
此次這般規模的創世圖並不算大手筆,用於百餘名基層弟子試煉正好,且提前並不告知真相,也可觀察兩宗弟子在秘境中的表現品性。
眾人都覺得有趣,宋檀音又開口道:“百餘弟子,關乎兩宗未來,自不可能眼睜睜讓其殞命。”
“隻是讓他們抱著殞命的覺悟一戰。”
說著玉素光於刀宗的禹心出現在宋檀音左右。
宋檀音接著道:“為避免意外傷亡,我宗玉素光師姐與門天宗禹心師姐會進入創世圖,稍行看顧。”
說著退至一邊,下一刻,玉素光與禹心的身影便進入了圖中。
宋檀音回到趙離弦幾人身邊,他們是正常大賽的製定方,創世圖乃是趙離弦所繪,為確保賽事所控,自然要盯著。
此時趙離弦身前的桌麵就有一幅立體畫麵,與鋪滿法壇的秘境場景一模一樣,自然是創世圖原件。
宋檀音才回來,便聽王淩波指著一處對趙離弦道:“這個弟子地處邊緣,還試圖掩去靈氣藏於樹洞,若其他弟子往中心靠近,他怕是能藏到結束躺著獲勝。”
“用毒螞將他往西南方向逼。”
趙離弦聞言猶豫都沒有,便提筆一揮,栩栩如生的紫刺蟻落在畫上,這種毒螞蟻足有蟬蛹大小,甲殼暗紫,看著有些駭人。
趙離弦投入一隻毒蟻後,單手法訣一點,一隻毒蟻瞬間分裂出了成千上萬,窸窸窣窣的爬滿了那修士掩藏的樹洞。
“啊,啊——”那修士察覺不妙,抬眼一看差點沒被嚇死,趕緊破開樹皮從樹洞裡鑽出來,拚了命的往毒蟻追的反方向跑去。
宋檀音三人隻覺得不可置信。
“師兄,兩宗之爭,關乎首位,你怎能那賽事當做取悅王姑娘的玩物?”
趙離弦看了三人一眼:“可這創世圖就是她設計的,她自然最了解。”
三人聞言,齊齊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