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素光可跟這倆一無所知的蠢貨不一樣, 她現在深知秘境裡的一言一行,都有外麵無數雙眼睛注視著。
聽聞朱欒這句話,當即臉色就變了, 一把揮開二人:“胡鬨, 此賽正大光明,你二人技不如人雙雙被淘汰, 便老實待在此處靜候外麵決出頭籌。”
“誰教你們暗藏禍心, 竟來煽動我報複於人的?”
玉素光不知道這兩人發生了何事, 但總歸開口撇清關係是沒錯的。
且她自認為自己暗示得夠明顯了,若朱欒二人長點腦子, 便能看出她此時避諱的態度。
若換做平時,確實如此, 在外玉素光隻消一個眼神,她們便能自覺。
可這短短的間隙朱欒也看明白兩分, 若她們在臨死之際被玉素光瞞天過海, 護住一條性命收攏起來。
那麼刀宗必然也是如此,難怪龐束不在意生死安危, 執意勒索。
看在場人數,外麵恐怕僅剩數位精英弟子之間決戰勝負了。
若不在這期間殺了龐束,一旦出了秘境,有刀宗庇護, 便是玉素光也無能為力。
她們此後隻能源源不斷受人勒索,甚至在可能牽連到玉素光的時候,被當做棄子向青槐那樣處理了。
於是朱欒這次非但沒閉嘴, 反而試圖讓玉素光意識到事情重要性。
急切道:“是龐束,他現在已成刀宗弟子,拿葉招娣他們的事勒索——”
玉素光才聽了開頭, 便頭皮一炸,顧不得眾目睽睽之下,抬手一握,便鎖住了朱欒的嘴,讓她後麵的話截斷在喉嚨裡。
霎時間她額前浸出冷汗,事態竟比她想象中更嚴重。
她盯著朱欒二人,殺了她們的心都有了,臉上還得做出雲淡風輕的樣子。
玉素光單聽到龐束這個名字時,根本就沒想起來是誰,直到‘葉招娣’‘勒索’等字眼觸動了她敏感的神經。
她甚至無法想象,這些蠢貨在交涉時,在討價還價時,外麵無數雙眼睛已經將她們自以為是的陰謀看在眼裡。
玉素光眼前發暈,如此以來,這二人看到自己這番表現,便能讓人生疑。
她強自安定心神,好在不過隻言片語,便是她此時出手強行封口有心虛之嫌,也能做彆的解釋。
以玉家之勢,不會在僅在這般站不住腳的質疑中,讓她落入嫌疑境地。
可顯然她樂觀早了,朱欒被封了聲音後,原本就緊繃的心神越發驚惶。
她害怕龐束的威脅,也害怕玉素光像解決青槐一樣,與其幫她們脫困選擇殺了她們一勞永逸。
因此見她對自己出手,刺激出了朱欒的求生本能。
她發了瘋似的突然往外跑,想與玉素光拉開距離。
此刻劍宗所有被淘汰的人都集中在一個山洞之中,原本還因為被淘汰灰頭土臉的眾人,此刻見朱欒發瘋一樣逃跑驚疑抬頭。
朱欒雙手亂抓,胡亂的指自己沒法長開的嘴吧,試圖以自己的異狀提醒眾人,讓玉素光在這麼多人麵前投鼠忌器。
玉素光見她這做派,自然是恨得要死,指決一掐就要將人困住。
此時丹宗內一清幽小院中,葉華濃看到這一幕,心中都忍不住歎一聲運氣好。
接著將自己手裡的丹引一捏,秘境之中的朱欒便四肢扭曲的掙紮幾下,軟軟倒地沒了聲息。
刺目的血液從她七竅中緩緩流出,眼見竟是暴斃而亡。
玉素光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屍體,隻有她最清楚自己什麼都沒做。
而周圍劍宗的弟子見狀卻是下意識散開,與朱欒同行,存在感不顯的蘇師妹忍不住驚懼尖叫。
她跪地求饒:“彆殺我,玉師叔彆殺我,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玉素光眼神恨毒的看向她,可這蠢貨此刻被嚇得肝膽欲裂,哪還有理智看她眼色。
見她口不擇言的求饒,唯恐暴露更多,也顧不得朱欒的七竅,甩出千絲想把人拽過來。
豈料蘇師妹見到這千絲,變想到當日青槐,更是萬般驚恐,也不管不顧爬著往後退去。
千絲方一觸及,蘇師妹便慘叫出聲,渾身如同蠟燭一樣飛速融化,頃刻間化成一灘膿水。
玉素光渾身都在發抖。
“是誰?誰在害我?”
看到這裡,場外眾人哪有什麼不明白的?
原來這三人口中那戕害同門的背後推手,竟是執掌一峰的玉長老之女。
此時劍宗這方走出來一人,對趙離弦道:“趙師兄,煩請將玉素光清出秘境吧。”
“由我進去接替她。”
開口的竟是烏孟。
劍宗不少人一見她這般,便知道她如何想的。
剛剛朱欒三人已經說明白了,當初葉師姐遭難乃是被人算計,玉素光主使。
若彆人倒也罷了,人走茶涼,可葉華濃如今還以管事身份留在丹峰呢。
日日與丹峰的同門朝夕相對,情分自然沒那麼容易淡了。
且烏孟作為葉華濃曾經的同脈大師姐,此時幾乎是證據確鑿,自不會留給玉素光反應時間。
她要立馬將玉素光換出來,讓庇護她的玉家乃至宗主,迫於此時壓力不得不對她進行審判。
趙離弦沉默了一瞬,還是沒有拒絕烏孟的請求。
他撥動沙盤,直接將玉素光抽了出來。
玉素光隻覺得天旋地轉,自身便暴露在了無數雙眼睛下。
此時偌大法壇四周,成千上萬的人幾乎沒一個盯著秘境,視線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玉素光感覺自己的血肉被強行拽出了軀殼,暴曬在烈日之下。
此時她身邊經過一個素白的身影,當與她擦肩而過時,玉素光聽到那人的聲音。
“玉師妹莫慌,總歸能熬過去的。”
玉素光瞳孔驟縮,她聽過這句話。
那是當初葉華濃從秘境中出來,淪為廢人之後,她假借探望之名欣賞葉華濃慘狀時說的。
【葉師妹莫慌,總歸能熬過去的。】
是了,當時烏孟也在。
劍宗執法堂的弟子走了過來,架起玉素光便要離去。
卻被刀宗阻攔下來。
門天真人開口道:“此事私下處置,未免有失公允。”
“若我沒記錯,這小輩還是你淵清的親傳弟子。方才那二人暴斃前的隻言片語,很難不讓人懷疑你親手調/教出的弟子品性歹毒。”
淵清還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倒是一旁的玉揚忠開口:“我劍宗之事,就不勞門天真人操心了。”
門天真人威勢一勝,壓得玉揚忠臉色一沉。
“戕害同門,妒殺英才,你劍宗家大業大,自不將個把天賦弟子看在眼裡。”
“可若這些弟子在我刀宗或在場其他宗門,定不會淪為你世家庸才的玩物。若是當初這些弟子不入劍宗,今日怕是在場春風得意,到哪裡都有一席之地。”
“你淵清之徒此番嫌疑重重,不想著當場驗明己身,隻想著敷衍應付,莫非還打著私下封口包庇不成?”
玉揚忠:“劍宗執法堂曆來明察秋毫,若真證據確鑿,不消你刀宗多言,我玉某自會大義滅親。”
他話音剛落,門天真人便扔了一樣東西過來——
“交由你執法堂,不知真相何年何月才水落石出,我看在場諸位都望眼欲穿,便幫你一把,就在當場分明此事吧。”
“此真言陶偶乃是我早年所煉,可不經搜魂,不破壞修士元神靈台的情況下,辨彆真偽。”
“淵清這親傳弟子,是與不是殘害同門的凶手,一問便知。”
門天真人一再強調玉素光掌門親傳的身份,自然意指淵清真人。
隻是如今情形,也由不得劍宗避諱。
其他宗門可能對龐束列舉的那些天才子弟不甚了解,畢竟他們隕落之時,頂多在金丹境。
但劍宗的弟子卻不同,這麼多年走來,與那幾位弟子同期的此時踏入元嬰甚至化神境的不在少數。
他們是最清楚這些人當初是如何驚才絕豔的。
而這等讓人每每提及便唏噓的天驕,竟隻是玉素光這等人隨意摧殘的玩物。
莫說玉素光本人,就連她唆使的幾個小醜,竟也這麼多年相安無事。可見仗著玉家之勢和掌門親傳的身份,行了多少包庇之便。
外人好歹隻是看個熱鬨,但此事不當眾給個交代,私下無論得出何等結果,劍宗年輕一輩的弟子都會質疑,進而動搖他們對宗門的信心。
淵清真人掃了眼門天,隻覺得好笑。
這等輩分,還腆著臉摻和小輩陰私,為了刀宗,這老匹夫也算是舍下臉了。
淵清真人開口道:“既如此,那就借你法寶一用。”
說著衝玉素光點了點頭:“素光,你且上前去吧。”
玉素光惶恐哀求的看向淵清:“師尊,我不要。”
“有人害我,我並未殺害朱欒她們,這定是刀宗的陰謀,誰知這法器會不會有鬼。”
她也是慌不擇路了,若說秘境中的事,看著定有刀宗事前做的局,可眼前真言法器,便是門天真人想作假,也得看淵清真人答不答應。
兩個大乘修士,當世絕頂強者之二,區區一個元嬰修士還不配他們行此這般下作手段。
玉素光再是抗拒,也不能違背淵清真人的命令。
執法堂的兩位修士將她拖行到了真言陶偶麵前,按住她的腦袋,與陶偶的眼睛對視片刻。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玉素光便隻能說真話了。
便有人迫不及待大聲道:“你可有殘害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