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素光試圖緊閉雙唇,甚至用上法力,但仍舊五官扭曲的道出真相:“是,我因為心生嫉妒,便除掉他們。”
“分明都是出身卑賤的乞丐泥腿子,他們憑什麼就能跳出淒慘命運,憑什麼就能高高在上俯視我。”
“幼時數年的顛沛便給了他們無窮的天賦作補償,吃一點出身的苦就能扶搖直上,這豈不是笑話?”
“天道不公,把它偏愛的人塞進真正暗無天日的人中間,謊稱我們是一樣的,然後殘忍的讓人看著他們輕鬆爬出泥沼,還妄圖要看不到指望的人不燥不妒,憑什麼?”
眾人嘩然,就如同當初葉華濃聽說玉素光嫉妒自己一樣。
無人能理解一個生父是劍宗實權長老,尊師是三界最強者的人發出這等無病呻吟。
在場議論紛紛,什麼猜測的都有。
而刀宗得了劍宗宗主弟子殘害同門的結果,便已經對今日滿意了,不再多言。
有人卻忍不住繼續問道:“你為何會嫉妒他們。”
“因為——”
玉素光才開口,便飛來數道鐵鐐,將她脖頸四肢縛住,並將整個下半張臉也纏繞,杜絕了她再吐露一個字。
玉揚忠沉聲道:“玉某教女無方,竟讓她乾出這等妒害同門之事。”
“事已定論,我玉家自然不會徇私,隻是個中因由,並不與她的下場相乾,便不叨煩各位尊耳了。”
說著衝兩名執法堂弟子道:“將她帶下去。”
玉素光眼神透著絕望,她了解自己的父親,最是虛偽重名不過。
她在玉家的處境,不過是比貓狗好一點,這還全賴她掌門親傳的身份。
如今她身敗名裂,前途未卜,她父親會是第一個放棄她的。
玉素光被帶下去前,尋到了趙離弦一行的位置。
她拚命的衝著自己的師兄師妹們搖頭,尤其是麵對宋檀音。
但宋檀音此時也沒那資格開口,隻神色複雜的看著玉素光。
像是頗為擔憂不忍,又像是不可置信。
玉素光看到她這作態,心生絕望。
劍宗的囚牢與丹峰相鄰,因為全新的丹方總得有人試藥。
玉素光被拘著飛向囚峰之時,從丹峰上空掠過,看到下麵某間小院中立著一個身影。
好似等待已久。
以玉素光的目力,自然一眼看出那是葉華濃。
她看到葉華濃正緊緊的盯著自己,臉上露出一絲快意的淺笑。
玉素光心頭火光炸開,曾經嫉妒又踩在腳下的人,如今被她發現自己的落拓醜態,玉素光當即嘔了一口血出來。
執法弟子並沒有因此放慢速度,人帶到囚峰後,便除了她的本命劍與法衣法器儲物袋,待確定身無長物後,才將她關進了囚籠。
而在玉素光淪為階下囚之時,初賽的勝負也出來了。
王淩淮連戰七個刀宗修士後,又與另一位師姐分彆遇到刀宗的精英弟子。
對方運氣好得多,沒有遇到太多強敵消耗戰力,因此兩方對上,接連疲勞鏖戰數個時辰的王淩淮劣勢很明顯。
但好在,最近他被迫與堂妹走得近,時常造訪飲羽峰碰到趙離弦,得了幾次修為上的點撥。
又有那次榮端師兄賠償的重禮,堂妹一樣沒留都給了自己,換做破鏡資源後,停滯一年多的境界鬆動得厲害,幾乎就是半步元嬰了,隨時可以找時間嘗試突破。
因此能夠榨取的潛力也高於以往,最終王淩淮與師姐配合,剿了那兩個金丹後期的精英弟子。
自此劍宗無甚懸念的取得了第一場的勝利。
隻不過當劍宗弟子從秘境中走出時,迎接他們的好像不是戰勝後的讚歎鼓舞,怎麼劍宗看著好似不少人如喪考妣。
王淩淮茫然的回到擢秀峰的位置,捶了下一旁師兄弟:“都喪著個臉做啥?”
“我們贏了,你們沒看到嗎?分明是我和秋師姐站到最後。”
說著指向刀宗:“他們都輸了,那幫二傻子在笑什麼呢?”
師兄歎息一聲,拍了拍王淩淮的肩膀:“辛苦你了,今天咱們可是被刀宗狠狠算計一把。”
劍宗這邊氣氛凝重,最後宋檀音上去草草收尾,首日首戰便算是結束了。
接下來的時間便是紮營修整,等待明日中階弟子間的爭鋒。
劍宗雖大,卻也沒法一次性招待這麼多人,因此不少修士是選擇在周邊紮營。
比如酈家,他們的紅色樓閣便停在靈獸峰的方位,這等世家的豪奢行舟,莫說載人,供數百人久居也是使得的,因此並沒有多少不便。
其他宗門世家自然也是如此,隻不過行舟五花八門罷了。
隻有一些窮困落魄的小宗門,倒是沒這手筆,要麼借宿劍宗客峰,要麼自在野外安營。
人一多,且人員混雜,劍宗的巡視壓力自然倍增。
王淩波此時已經回到了飲羽峰,此時趙離弦幾人都被宗主叫去了主峰,她一個人被白羽帶著回來的。
回到飲羽峰後,王淩波便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
今日的事順利成這樣她也是沒有想到的,其實算起來也有不少運氣在。
畢竟那幾人都在秘境之內,一言一行不會真由她操控。
若是朱欒沒那麼驚懼,若是玉素光一開始便不顧體麵果決出手,那麼玉素光也不會這麼輕易的暴露出來。
不過也無所謂,若秘境中玉素光逃過一劫,朱欒的暴斃之效震懾,自然是三人中剩下那個人出場的時候。
總歸有刀宗這麼個積極情願配合的幌子,但凡有一絲可能將劍宗的臉皮撕下來,他們都會全力配合。
現在玉素光的罪基本算是釘死,三人中還沒死的那個,在她這裡便沒什麼用處了。
她這邊省了功夫,接下來的事便是刀宗那邊能者多勞了。
王淩波順了一遍,確認沒什麼遺漏,便去沐浴休息了。
她這邊愜意,趙離弦幾人就沒那麼好過了。
主峰偏殿中,淵清真人坐在上首,盯著下麵的幾個弟子,沒有開口。
趙離弦私人分成兩列站在下麵,也是緘默不語,殿內凝重無比。
最後是宋檀音打破了沉默,她擔憂的問道:“師父,師姐她會如何?”
“那些事真是師姐做的嗎?總不能迫於壓力,便憑外宗的法器定罪。再查一查,或許其中有何隱情?”
“若真是師姐,若真是她——”
淵清真人抬了抬眼皮:“你信不信老夫今天質疑門天那破法器的真偽,明天他便能拉來五洲大乘品鑒,還嫌丟人丟得不夠遠是不是?”
宋檀音低頭,顯得很無措。
淵清真人開了口,便閉不下來了。
他指著趙離弦破口大罵:“你是怎麼當大師兄的?”
“你師妹背地裡勾結小人殘害同門,你是一絲風聲都聽不到啊,你除了一天躲在你那耗子洞裡發愣發呆你還會乾什麼?”
“拜師第一天你怎麼跟我說的?你說你定會肩負劍宗未來,你說你定會保護好師弟師妹。怎的你就動動嘴皮子。”
“我聽說你一直冷待素光,時常視她為無物,你但凡對她有一絲關切,今日也不至於刀宗都算計到頭了,你還沒反應過來。”
這話雖不體麵,倒也正確,如果趙離弦早知道玉素光就是那背後之人,在門天真人撤去威懾後,他便會想辦法隔開玉素光和朱欒等人。
也不至於讓他們同脈的師妹就這麼醜態畢出於人前。
如果趙離弦一早就有個大師兄的樣子,對宗門之事但凡有個真心,也不至於眼看著玉素光搞出這些下作醜事。
但趙離弦在淵清真人麵前,一向是不吝找罵的。
他振振有詞道:“拜師誓言是你教我說的,我那時根本不知道什麼意思。”
“玉師妹百多的年紀了,她作惡能是我的錯?排也是你和玉揚忠玉素廷之後才輪到我這個師兄。”
“至於刀宗算計,你沒看門天鎖著我,你不憂心我被他驚擾道核,反倒為那蠢笨歹毒的貨色詰問我。”
說完還嗤笑道:“當初你要收她入門我就沒同意過,那蠢貨資質愚鈍心思渾濁,你當初如何說的?”
“你憐惜她在玉家處境,又傲慢自己能馴化庸才,結果呢?”
“要怪也是怪你。”
淵清真人氣個好歹,指著趙離弦大罵:“你,你,混賬,從小到大老子何時教過你這般自私涼薄?”
宋檀音幾人趕緊上去給師父順氣。
淵清真人見趙離弦混不吝,也沒了脾氣,推開其他幾個徒弟道:“如今素光這樣,你們與她一脈同門,難不成就當自己不受牽連嗎?”
他看向薑無瑕:“你師妹乾出這般陰損之事,你讓薑家怎麼想?”
又問宋檀音:“你與你師姐走得最近,他人可會信你對她乾的事一無所知?”
宋檀音臉色煞白,慚愧的低下頭。
最後淵清真人又盯著榮端:“若說他們眼高於頂,不知下麵疾苦也就罷了,你也全然不知?”
榮端父母乃是主峰管事,最長打交道的就是各峰基層修士,宗內發生的大小事,基本都瞞不過他。
榮端會不知道宋檀音與那些個人品有瑕的小人過從甚密?
淵清真人深深的看著幾人:“你們讓為師很失望。”
“素光之事,你們今夜便回去想想如何處置吧。”
說著轉過身,幾人見他不想再看到他們,便也依次退出了偏殿。
趙離弦為首,離開的時候,榮端焦心的問:“大師兄,師父憂慮的沒錯,玉師姐此事勢必牽連到你我。”
他仍舊是關心趙離弦的無瑕光環的。
可走在最前麵的趙離弦,唇上卻有一絲笑,若細看,他此時眼睛竟有些發亮,好似莫名的有些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