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這次嵩山派真的是被冤枉的。
固然左冷禪從十來年前就開始四處布局，栽贓陷害武林同道的事做得也不少，派中確實也沒幾個好人。
然而千真萬確的是，左盟主的黑手尚且來不及伸到中原以外的地方。
然而錦衣衛裡那都是些什麼人？沒事尚且還要羅織些罪名，陷害些忠良的。
如今隻不過是為頂頭上司分憂，讓這些不曾出現過的罪證大白於世，區區小事，一個晚上的時間就足夠了。
不但有林平之當場指認，就連物證也備得妥妥當當，譬如某封署名為左冷禪寫給倭國大名的信件，措辭極儘卑恭之能事，就是他本人親至現場也斷然分辯不出簽名花押的真假。
諸如此類的物證還有好幾件，全方位地證明了嵩山派勾結倭寇，隨時都能拿出來給人看，這官司就算打到巡撫督公處，也是穩贏不輸的。
隻是他們尚未來得及將連夜炮製的物證拿出來示眾，便見屋頂的破洞之中又飄然落下來一人。
隻見他麵容清臒，身形瘦削，懷中抱著一把古琴，望之若林間隱士，又似世外高人，風度氣韻都令人心折。
在場眾人大都不曾見過此人，唯有劉正風立時色變，口唇微動，似是想說什麼，卻又強忍了下來，隻頻頻以眼神示意。
那人卻並不看他，隻朝著座上的葉灼微微頷首為禮，便徐徐開口，說出了一番石破天驚的話來。
“青城派與嵩山派勾結韃靼，意圖血洗衡陽城。曲某前日裡得信，擔憂友人安危，一路趕來此處，欲向劉兄示警，卻被嵩山派中人一路追殺，幸而不死趕至此處，還請大人為這滿城的無辜百姓聲張正義！”
他這“曲某”“劉兄”的稱呼一出，有那一等頭腦靈活之人，立時便猜出了他的身份，多半便是此前費彬說的那魔教長老曲洋了。
若不是聽到“滿城百姓”雲雲，隻怕早有人不分青紅皂白地提刀殺了上來。
然而曲洋卻聲稱自己是來示警的，不但來示警，還取出了一封沾滿血跡的書信，道是擊殺了韃靼頭目從屍體上搜出來的，上麵有費彬的親筆簽名畫押，並將其當堂交給了錦衣衛察看。
徐王二位百戶算是此中行家了，翻來覆去看了半日，竟也看不出什麼破綻來。
兩人四目一對，再看向曲洋時，那眼神就不一樣了。
錦衣衛中人對什麼仙風道骨不感興趣，但這位魔教長老造假手法老道，於官府之外彆開一道，若有機會倒是很值得互相切磋交流一番。
曲洋見錦衣衛當場認了這證據，心中不免也有些自得。
錦衣衛中人擅長造假，難道魔教中人便不擅長了麼？
他年輕的時候本也是挖墳掘墓，無所不為的性子，此來衡陽城，也是料到了劉正風的金盆洗手不會那麼容易，存了要來助力的心思。
青城派和嵩山派暗中確實有勾結，大致類似於青城派隻要配合嵩山派此次行動，把衡山派的聲勢徹底壓下去，左冷禪坐穩了五嶽劍派盟主之位，自然會將衡山派的劍法不傳之秘，交給青城派。
隻是青城派弟子良莠不齊，下限極低，在餘滄海不知情的時候，早就有好幾人跟魔教中人素有勾結，遂將此事賣了出去。
曲洋既然探知了這等內幕，劉正風乃是他生平摯友，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但他就算再是智計百出，以一人之力，要想將青城派的算計捅破，卻也沒那麼容易，尤其他身為魔教中人，所言所行必定不為正道人士所信。
因而前幾日葉燃上門挑了青城派時，他混在人群中，靈機一動，便以“腹語術”四處發聲，將餘滄海的算計點破，意圖挑動葉燃同青城派死鬥。
隻是葉燃贏得太快太輕鬆，令他始料未及。
而更令他頭痛的是竟然就此露了行跡，被東方不敗找上了門。
這位教主和他當年所認識的那個殺伐果斷，心狠手辣的篡位者相比，居然已經變了許多。
雖然還是一樣的發令便不容置疑，但之前至少還會權衡利弊得失，考慮人心向背，現在的東方不敗卻顯然是行事隻依著自己的喜惡，根本無所顧忌。
譬如這幾日裡東方不敗唯一在意的就是熱鬨夠不夠大，卷進來的人夠不夠多。
什麼嵩山派勾結韃靼都是他興致勃勃出的主意，還連夜從附近的據點調了高手前來偽造書信兼做舊，曲洋已是被折騰得一個頭兩個大，卻又不敢不從。
否則東方不敗轉頭可能就先去殺了劉正風全家，再栽到他頭上。
曲洋遂隻能打落牙齒往肚裡吞，該配合教主表演的一定要演得連自己都相信了才成。
畢竟這會兒東方不敗還在屋頂坐著看熱鬨呢。
在對付嵩山派這一點上，東方不敗和葉灼倒是英雄所見略同，痛打落水狗一定要往死裡打。
嵩山派不是自詡名門正派領袖嗎，那就一定要直接給他們來個大的，普通的雞鳴狗盜都不足以拉黑名聲，但栽贓他們裡通外國，這個罪名就不錯。
隻是東方不敗和葉灼兩人選的通敵對象不同，未免有點南轅北轍了。
要說嵩山派以一派之力，能同時與本朝南北兩大外患勾結，這可是連各地指揮使也做不到的事情，未免太看得起左冷禪了。
所以東方不敗臨時在屋頂改了下劇情，給費彬安了個“早懷異心”，背著左冷禪勾結韃靼的名頭。
而後看著曲洋背熟，便揮手命他進場，自己則笑嘻嘻地在屋頂看戲。
東方不敗武功遠超嵩山十三太保，因而費彬等人枉自在屋頂伏了半日，竟是沒一人發現他的蹤跡。
葉灼倒是察覺到了，但是他從錦衣衛的密探係統中早已知道此人跟在師姐身邊，口口聲聲叫的是“師叔”，雖然不知道這輩分從哪裡論起的，但他還是暗自給了這便宜師侄一點麵子，沒有當場點破他的存在。
幸好葉灼沒有讀心術，並不知道東方不敗心中是怎麼打算的，否則隻怕馬上要把這個便宜師侄踹下來揍一頓了。
東方不敗一麵看熱鬨，一麵還兀自想著，這錦衣衛的千戶仿佛對葉師叔頗有情愫，那我是必得要攪渾這潭潭水，讓他不能如願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