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金老漢眼眶微紅,連聲應好,心中不忍,遂低聲安慰道:“包大人明察秋毫,這群人明著掠買人口,或絞刑或流配三千裡,必定沒有好下場,你……”後麵的話他沒說出口,隻滿是同情地拍了拍金老漢肩膀,自行趕上前去了。
那金老漢在原地紅著眼發了一陣呆,方一瘸一拐地朝自己的攤位去了,背影甚是蕭索。
看人走得遠了,那暗巷的儘頭,高牆之上才忽地冒出了兩個人影來,卻正是葉燃和白玉堂。
方才衙差們綁人的時候也朝這處看過幾眼,因那牆足有丈許之高,便不曾留意,卻不知道這兩人暗中伏在牆頭,居高臨下,將遠近諸人種種情形俱都看在了眼裡。
那促狹的綁人法子自然是白五爺的主意,他自己並不動手,光抱臂站在一旁冷笑,就足以嚇得那群人老老實實將自己和同夥一道綁得再結實不過了。
而將“黑金剛”拷掠得幾乎當場失禁,恨不能將祖宗十八代的棺材板都交待出來的,卻是葉燃的手段。
白玉堂自負也是個心狠手黑的人,卻從未見過這等彈指間便能令人哭爹喊娘的法子,好勝之心大起,反將比試武功高低一事先拋到了腦後,一心一意要同葉燃爭先,要將眼前這樁案子訪出眉目來。
他倒是一事兩便,還存著自己先查出真相來,好臊一臊那開封府麵皮的心思——誰讓白五爺心心念念要壓過一頭的“禦貓”展昭便是在開封府供職的呢。
卻正中了葉燃的下懷。
白玉堂這個時候進京無非就是不忿展昭那個“禦貓”的名號,不是去開封府搗亂,就是去皇宮盜寶,要麼就是鬨得太師府闔府吞糞。
除了最後那件事是(除龐太師外)所有人都喜聞樂見的,前兩個都是引發社會不安的動蕩因素。
還是能免則免的好。
這人本領又高,思慮又細,好奇心還特彆強,與其放任他在外麵搞事,還不如給他找點有意思又有追求的事去做。
比如和開封府的人比一比眼前這樁掠買人口案的調查進度什麼的。
果然白五爺便上鉤了。
“右腿虛浮無力,略一點地便拖曳而行,足印朝左偏斜了一分有餘,當是斷折過的,時間不會太久。”白玉堂抱臂站在牆頭,看著那金老漢的背影出聲道。
葉燃點了點頭表示讚同,“行走時左膝強直,屈折之間不自如,多半原有風痹之症,右腿斷時勉強行走,加重了病症,唔,應當是三個月到半年前之事。”
白玉堂側頭看她一眼,張了張口,欲說什麼,卻又賭氣咽了回去,又道:“左起第五人心裡有鬼。”頓了一頓,嗤笑一聲,道:“開封府也不過如此。”
他說的乃是開封府來人中一個身材瘦小,毫不起眼的衙役,本是縮在眾人之後的,耳尖卻一直在微微抽動著。
“黑金剛”喊的那句話十分含糊,聲音亦不大,按理說除了那離得最近的王頭兒,其他人是聽不清的,那人卻麵露驚疑之色,隨即又朝那“黑金剛”身上所貼的紙條連看了好幾眼,卻在那王頭兒聞聲警惕地環顧四周之時垂下了頭,不敢與之目光相交。
他行走江湖經驗豐富,知道有一類人天賦異稟,或耳或目或鼻,總有一樣格外靈敏,往往能察人所不能之事,偏又身上沒有半點武功,一如常人。
若是事先不曾留意,是決計防備不到他們頭上的。
隻是這種人數目極少,天賦一經展現,未過多久往往人便不見了蹤影,大都是被某些深不可測的勢力收羅了去調~教,用於查探**了。
譬如……某處……
白玉堂眉頭不由得便皺了起來,他自家雖然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行事卻也不是毫無分寸的,知道什麼能惹,什麼不能惹,況且江湖人人皆知他們陷空島五鼠的名頭,結義兄長家大業大,若被自己連累了……
他轉頭看向葉燃,正欲說什麼,卻見她口唇微張,朝自己無聲地說了三個字,辨其嘴型,卻正說中了他擔憂之處——“皇城司”。
白玉堂雖然自負,卻也知道這世間能人異士甚多,尤其是以老人、小孩和女子三種人最不能惹,當下眼中便多了幾分探究之色,想了一想,驀地雙手抱拳,鄭重問道:“敢問姑娘身份?”
這便是要盤一盤道的意思了,是友是敵此時當要說個分明,以免日後生怨。
葉燃本也不打算瞞著他,遂依樣還了一禮,方徐徐道:“開封府,葉燃。”她頓了頓,看白玉堂麵色紅了又白,白了又青,青了又黑,瞬間轉了五六個顏色,簡直像是一口氣接不上來便要立刻氣死當場的模樣,微微一笑,又補充了一句,道:“也領了個勾當皇城司的虛銜。”
白玉堂登時將胸中那口不平之氣全忘到了腦後,愕然看向她,隻見一張芙蓉麵笑意盈盈,卻又不便將目光往下移去看人喉嚨以及更直觀的某部位,隻怔了半晌,方期期艾艾地道:“你,你是宦者?”
他於女色上是個目不斜視的正人君子,絕不是那等隨意打量女子身形的唐突之輩,然而便是不留意,亦可見葉燃身姿窈窕,似乎並非,並非宦者那等前平後平的體形啊。
難道皇城司察子改頭換麵的本事已經厲害到這等雌雄莫辨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