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將李妃生前所居的宮室修葺如舊,又自楊太後處得了昔年李妃唯一留存的小像,一並供奉在私室之中,以供追思。
月前仁宗因陳世美案,被公主相求到開封府中去儘個人情,聽到包拯提及“葉燃”兩字之時,念及那首道偈,便忽地心有所感,要召那位“女義士”相見。
一見之下幾乎潸然淚下,假作舉杯飲茶才遮掩了過去。
蓋因葉燃生得同李妃年輕時幾乎一模一樣,活生生便是那小像中人托影複生似的。
雖是自稱民間女子,舉手投足之間卻沒有半點畏怯之意,便是見到身為天子的仁宗,也是舉止從容,氣度閒雅。
看得仁宗又是欣慰,又是心酸,卻也知道此時此地實在不便相認,瞧她也像是全然不知情的模樣,又覺得如此實在是委屈了親妹,不由得便開口,一連串的封賞就下去了。
其中種種出格之處,連包拯都聽到彈眼落睛,險些要死諫當場了。
仁宗再三思量,因覺得包拯此人既是能臣,又是忠臣,這才微微同他露了一些口風出來,這也正是葉燃當時疑惑的包大人對她格外禮遇的由來。
這些日子以來,仁宗秘密四處尋了不少當年曾同李妃相熟的老宮人來,讓他們在街市之中留意察看葉燃的容貌舉止。
回報皆說像極了當年的李娘娘,卻又都猶豫道李娘娘為人溫婉沉靜,連笑容都極少,渾不似葉大人這般神采飛揚,靈動異常。
陳琳身為曾侍奉過真宗的舊人,自然也是微服而行,在開封府外正兒八經地圍觀過葉大人巡街的。他閱人甚多,更能看得出來葉燃心性上佳,便是相認,諒來也不至對仁宗有什麼危害,故而此前聽到仁宗發問,便老實答了。
今日原是李妃生忌,仁宗特意前來拜祭,此時於葉燃的身份他也再無疑問,便又拈了三支香,欲告慰生母在天之靈。
門外卻忽地傳來了急匆匆的腳步聲,仁宗取香的手便不由得頓了一頓,微微皺眉,轉身看向外間。
隻見一個年輕太監弓腰彎背,急匆匆地衝了進來,正是陳琳義子陳安,一眼見到仁宗在上方佇立,立時大喜過望,雙膝一彎,跪倒在地,道:“察子急報,閣老們爭執不下,需請官家旨意!”
陳琳原要開口叱罵,聽得這一句,立時將話吞了回去,抬眼去看仁宗神色,見他麵色尚好,方鬆了一口氣。
仁宗負手而立,不辨喜怒,淡淡道:“講!”
陳安這才喘了一口氣,道:“皇城司勾當官吳庸,並開封府禦前三品帶刀護衛葉燃,私調寅卯二支軍士,無旨擅闖太師府,捉拿太師龐吉……”
他一句話尚未說完,便聽仁宗問道:“什麼?”聲音中竟滿是怒意。
陳安怔得一怔,眼神便不由得朝義父瞟了過去,心中暗想吳庸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失心瘋,竟敢不奉旨意便查抄朝廷重臣,果然官家便震怒了不是,卻見陳琳藏在袍子中的手朝他微微擺了擺,當下低下了頭,隻當自己是泥土木石,不敢再多吭一聲。
卻聽仁宗怒道:“吳庸這廝狗膽包天!竟敢隻點了寅卯二支便同皇……前去龐府!那龐吉狼子野心,府中搜羅了不少高手,兩軍陣前刀槍無眼,萬一傷著擦著些,又該當如何?”
陳安聽得茫然抬頭,又去看陳琳。
他也在官家身邊服侍十來年了,卻從不曾知道官家竟是如此體貼內宦的,竟會擔憂吳庸被“傷著擦著”?
卻又隱約覺得有哪裡不對。
陳琳卻沒空給這個蠢兒子解釋,一甩袖子,道:“還不快去磨墨,伺候官家擬旨。”
仁宗卻抬手止住了他,自腰間摘下一塊玉佩丟到陳琳懷中,道:“陳伴伴,你持朕玉佩,調子醜二支,前去龐吉家中,襄助此事!”
頓了一頓,又道:“命他們一切皆聽,聽吳庸調遣。”
此時兩人尚未相認,葉燃本人亦毫不知情,便是真要認下,還要想個理由出來同朝堂乃至天下人過了明路,因而仁宗暫時也隻能將這等關懷之情先栽到吳庸頭上。
陳安對吳大人聖寵之隆,聖心之眷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陳琳卻是深知其意,遂捧著玉佩深深彎腰,道:“老奴以性命擔保,絕不讓那奸賊有機會傷到葉大人半點!”
說罷轉身匆匆朝外奔去,其腿腳之靈活,速度之迅捷渾然不似一位五十來歲的內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