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真宗在十五年前駕崩,李宸妃則是在五年前去世的。
李宸妃平生隻有一兒一女,兒子就是當今天子,女兒卻是未滿百日便夭折了,無名無封。
現在看來這位被記載為“早殤”的小小女嬰,應當就是當年的葉燃了。
“小灼,我要進宮去見,見一見官家。”葉燃到底還是叫不出口“兄長”兩個字,遂頓了頓,才又問道:“你是和我一起去還是……”
葉灼不等她說完便斷然開口道:“我自然要隨師姐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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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長公主府,地牢入口。
一隊巡查的侍衛剛才走過,掛在門楣之上的燈籠卻被越來越大的夜風吹得搖來晃去,眼看著就快要掉下來了。
原本手按在刀柄上,守在入口處的兩名王府侍衛對看一眼,不情不願地分了一個人去拿梯子——他們兩人可沒那個本事能躍起摘燈籠。
去拿梯子那人剛走,風勢忽地大作,竟將兩隻燈籠一並吹落在地,燭焰跳動一下,隨即滅去。
唯有頭頂一輪明月,灑落清輝,將四周景色映得模模糊糊的。
餘下那人走過去拾起燈籠,皺了皺眉,看了看四周,嘟囔了兩句,還是匆匆忙忙地走向一旁的雜物房去更換了。
忽來一陣微風,飄過空無一人的門口,無聲無息,無人知覺。
地牢之內,張龍有氣無力地躺在地上,蓬頭垢麵,雙眼無神地看著鐵欄之外那一點昏暗的燭光。
他的拳腳功夫本就粗淺平常,葉灼恨他竟然敢向師姐下手,早就將他氣海破了,手腳之上俱都套了十來斤的重鐐,此時行動困難,已同廢人無異。
再一想到後續還不知道要怎麼被葉灼折磨,他便渾身戰栗,恨不能死了去。
無奈齒間毒囊早被搜了去,此時便是再想自儘也無法可想。
不知道從哪裡吹來一陣陰風,將過道中那一點燭光吹得明滅不定,一道陰惻惻的聲音卻在鐵欄之外響了起來,“張校尉?”
張龍怔了一怔,認出那聲音正是之前同自己接頭那人,隨即大喜,連連點頭道:“是我是我!”
為了讓對方辨認清楚自己,他不惜拖著兩條沉重的腿,叮叮當當地朝鐵欄前挪動了幾步。
那人背對著燭光而立,又問道:“你向何人下了毒,結果如何?”
張龍雖略覺詫異,卻又想著大約是皇城司將此間消息都封了,遂咬牙切齒地答道:“那賤人不曾上當,連碰都沒有碰過,下給展昭的毒卻被白玉堂喝了。”說著獰笑了一聲,“此刻那兩個狗賊多半還在驅毒!”
他到了這般境地,不覺自己有錯,反而心中恨毒了葉燃及開封府眾人,隻是在旁人麵前不敢辱罵,唯恐多遭葉灼折磨,此時方能儘情罵了出來,自然是措辭惡毒。
隻聽那人低低笑了一聲,道:“很好。”又道:“你過來些,我帶你走。”
張龍心中大是歡喜,遂又奮力朝鐵欄處挪去,邊挪邊罵罵咧咧道:“直娘賊的,那群賤人將我上了腳鐐,你可帶了利器來,若是沒有,須得另想辦法……”
那人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卻沒有答他,待張龍挪至鐵欄邊時,卻忽地扭頭看向入口處,驚訝道:“有人!”
張龍心中大急,整個人都貼到了鐵欄之上,他手腕不能用力,卻將雙臂奮力伸出了欄杆的縫隙,向外伸著,“帶我一起走!”
話音未落,隻覺胸口處一涼,隨即麻痹之感迅速自胸口擴散到全身,連一聲慘呼都來不及發出,便已氣絕身亡,整個人仍是保持著死前的姿勢。
那人並不拔出插在張龍屍體上的兵器,反倒是取出一塊絲帕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又鬆手讓絲帕落在地麵之上。
事畢,正要朝來時的通道處走去,忽覺後脖頸處微微一癢。
那人反應極快,立時反手在頸後一抓,將異物抓在手中,隻覺輕若無物,借著月光細看,卻是一搓灰絮。
他生性謹慎,又複掃視四周,果然見這處甚是不潔,屋頂角落處俱是蛛網灰絮,想來是這地牢之中甚少有人打掃的緣故。當下放下心來,運起輕功向外躍去。
待來人竄出地牢入口,去得遠了,地牢對麵那壁看似嚴絲合縫的磚牆卻忽地“吱呀”一聲,被人從裡推了開來,赫然竟是一道暗門。
隻見一名容貌華美,氣度矜貴的白衣青年從那門中走了出來,皺眉往入口處看了看,卻不急著追上去,反倒是湊近了鐵欄,仔細查看張龍的屍體。
一眼便看到了插在張龍胸口的那柄寶劍,臉色當即大變,探手便要去拔了丟掉,手伸到半途卻又停了下來,猶疑了片刻,方惡狠狠地朝張龍的屍體瞪了兩眼,展開身形,朝地牢入口處掠去。
這白衣青年正是白玉堂,他身上的毒早已祛除乾淨,對外卻一直裝作虛弱不堪的模樣,為的便是同展昭裡外合擊,好誘捕張龍的同夥。
然而方才他看到張龍身上那柄長劍形製同展昭的湛盧劍一般無二,險些亂了心神,幸而想起展昭此刻應是率著公主府侍衛在外圍捕,這才放下心來,趕去相助。
白玉堂人尚未至便已聽到了兵刃交擊之聲,他反手拔出腰間的巨闕劍,足尖一點,便衝入了戰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