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因為你就是我。”沈墨循循善誘。
沈夜白低著頭,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挫敗中。
沈墨微微勾起嘴角,感受著沈夜白那邊傳來的低落之情,覺得沈夜白隱瞞自己這件事並不嚴重,畢竟手下產生異心很正常,但他總能讓他們認識到什麼才是正確的選擇。
為了更好控製沈夜白,他決定給沈夜白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隻要你好好完成計劃,那就用不上紅蓮業火,秦陌羽也會很安全,否則……一但我們計劃失敗,他也會有麻煩。”
沈夜白知道沈墨說的沒錯,所以……
“計劃我會完成的。”沈夜白低聲道。
沈墨滿意地點點頭,這才對。
“但是。”沈夜白忽然話鋒一轉,抬起頭,神色堅定。
“我就是沈夜白,不是你沈墨。”
沈墨不明白沈夜白為什麼還要糾結這種無所謂的事情:“我都說了,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沈夜白這個人。”
他言辭鑿鑿,滿滿的自信。
“但現在有了。”沈夜白看著他,忽然笑了。
“什麼意思?”沈墨皺眉。
沈夜白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為什麼存在——無非就是代替不方便出世的沈墨推動計劃的實現。
無論是對像左妹這種畏懼自己的,還是仇視自己的,他們看到的都是沈墨,而不是他沈夜白。
那些遵從沈墨命令,實行計劃的日子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個什麼,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天地之大卻找不到方寸歸處。
——直到他遇見了秦陌羽。
重傷時他以為自己要死了,他不想死了還頂著和沈墨一樣的臉,所以催動了陣法隨便換了張臉。
在秦陌羽身邊養傷的日子是沈夜白最珍視的回憶,隻有在秦陌羽身邊,被秦陌羽注視著,沈夜白才會覺得自己是個人,是一個叫沈夜白的活生生的人。
而不是他沈墨的替身。
但養傷的日子過的太快了,他不得不在沈墨的催促下繼續去完成計劃。
可那天和秦陌羽分開後,他就開始痛恨自己的身份。
他心底總有一個聲音在回響:如果我不是沈墨,我就是沈夜白,是不是就能永遠呆在秦陌羽身邊了?
這個聲音自從他再次遇到秦陌羽,並且在觀瀾宗明白心意後,徹底一發不可收拾。
——我不想離開陌羽。
這個念頭像野草般瘋長,沈夜白甚至試圖向沈墨隱瞞秦陌羽有紅蓮業火的事情,第一次違背了“自己”。
雖然事情敗露了,但沈夜白並不後悔。
隻有和秦陌羽的回憶,是沈夜白獨有的,隻有這份感情,是沈夜白獨有的。
“你其實什麼都不知道。”沈夜白篤定的說。
“不,我……”
沈夜白打斷了他:“你不知道我和他的回憶,也不知道我對他的感情,而我——”
他上前一步,從原來頹然變作和沈墨如出一轍的嘲弄:“也不知道你的記憶啊。”
他咄咄逼人,發出了最簡單的質問:
“這樣的我們,又怎麼算一個人?!”
沈墨愣住了。
分離魂魄變成另一個人本就是他從古籍上找到的禁忌之術,為了防止上麵說的“分魂反噬”情況,他特意沒有給沈夜白自己所有的記憶和能力,而是隻給了一部分,卻沒想到正是因為這一點,讓沈夜白拒絕承認自己的身份。
沈夜白想起那天和秦陌羽閒聊,他問道:“陌羽,你覺得怎麼樣才算個人?”
“唔,人嗎?”秦陌羽坐在秋千上晃著腳,一下下的蕩了起來,笑著說:“能跑能笑能吃能睡,還能有空想這樣亂七八糟的,不就是人了嗎。”
“我認真的。”沈夜白無奈的在秦陌羽亮晶晶的眼神下幫他推秋千,得到了秦陌羽一個燦爛的笑容。
秦陌羽握緊秋千的繩子,感受著風吹過臉的輕柔,和蕩起來的失重感,哈哈笑道:“這個世界上哪裡有什麼標準答案,披著人皮的野獸比比皆是,誰能分清楚真假?如果非要說的話……”
“我思故我在[注2]啊——夜白——”
秦陌羽沒有把沈夜白問的這個問題放在心裡,隻是忽然想起上輩子的哲學名言,覺得這種哲學的問題就得用哲學的名言來回答,卻不想這句話給沈夜白帶來了多大的心裡震動。
這句話像顆種子留在沈夜白心底,在剛剛陷入自憐自艾中恍然想起,沈夜白才發現自己一開始就陷入了沈墨的陷阱。
沈墨說沈夜白是他分裂出的沒錯,但沈夜白卻不是隻為了沈墨而存在。
從沈墨決定分離沈夜白那一刻起,沈夜白就已經和沈墨不一樣了。
明明擁有兩份記憶,擁有他沒有的情感,沈夜白又怎麼會是沈墨?
從那種自憐自艾中冷靜下來的沈夜白很快就想清楚了沈墨的目的,畢竟從某種程度來說,他是世界上最了解沈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