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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胎攻他不乾了 山有影 111935 字 3個月前

“問青,你這是什麼意思?”

“隻是提醒而已。”裴問青定定看著他,何小舟這才驚覺他的兒子已然成年,早已比他高了一個頭,看人時,竟帶了幾分裴家人的陰狠。

何小舟心下一驚,斂下內心的急躁,像是突然想起什麼,道:“對了,問青,明天是不是你生日?你該十七歲了吧?小爸去給你買個蛋糕,我們慶祝慶祝,好不好?”

八歲以後,裴問青便再也沒有過生。

明日是他的十八歲生日。

他腳步一頓,冷聲道:“不用了。”

何小舟原來也有白發了。

裴問青想。

**

裴問青站在衣櫃前,祝敘喬的消息跳了出來:【應該還有兩個小時就到長京了。】

他帶著笑,低頭回他消息:【我還沒出門,不用急。】

【祝敘喬:不會在挑衣服吧?】

裴問青笑了聲,給他回消息:【在看今天的出行計劃。】

【祝敘喬:我們出行還有什麼計劃,走到哪兒算哪兒唄。】

裴令昔小心翼翼敲了敲裴問青的房門,從門縫裡探出一個頭:“哥哥,生日快樂!”

裴問青放下手機,接過他手裡的禮物盒:“謝謝令昔。”

“不客氣。”裴令昔搖搖頭,“哥哥以後就是大人了!”

裴問青拿著禮物,擁抱他:“好!哥哥以後會保護好令昔的。”

裴令昔看著他床上散落的衣服,小聲問道:“哥哥是要去約會嗎?”

裴問青一驚,有些尷尬:“你怎麼知道?”

“因為哥哥在很認真挑衣服呀。”裴令昔靦腆一笑,指指床上的衣服:“是對哥哥來說,很重要的人吧?”

裴問青摸摸他的頭,道:“對,是哥哥很重要的人。”

裴令昔了然點點頭:“那我就不打擾哥哥了,哥哥約會順利!”

“好,借你吉言。”裴問青溫聲道,裴令昔偷笑著離開他的房間,還貼心地帶上了門。

裴問青對比完所有的衣服,還是發現襯衫馬甲套大衣最適合他。

他特意摘了眼鏡,換上隱形,戴好表後,他看了眼窗外,晴天。

昨天下過雨,今日的天空格外澄澈。

他拿著手機下樓,何小舟不在,裴家一片死寂。

司機已經在裴家門口等他,他上了車,道:“送我去海韻路一百三十四號的‘遲見春’。”

他在花店定了一束向日葵,希望祝敘喬會喜歡。

【祝敘喬:到哪兒了呢?】

裴問青低下頭,儘量壓著笑回複他:【剛出家門,應該會比你先到。】

【祝敘喬:那不一定,萬一我先到呢?】

【裴問青:那就答應你一件事,反之也一樣。】

【祝敘喬:行,說好了啊。】

裴問青要比祝敘喬先到。

今天是他的十八歲生日,他要帶著冬日裡最明亮的那束向日葵,和祝敘喬表白。

這件事他想了很久,十八歲生日實在是個很好的理由,給了他無上勇氣,能夠同祝敘喬表白,將向日葵所代表的沉默之愛,用言語說出口。

他的欲求寡淡,但今天的生日願望格外強烈。他要比祝敘喬早到,早到一秒,也是早到。

“少爺,到了。”司機將車停在“遲見春”的門口,正準備下車替裴問青開車門,但他已經如一陣風般下了車。

“你先回去,我有事會打電話給你。”

裴問青撂下一句話,衝進了花店。

“尾號0925,向日葵。”裴問青來到前台,對花店老板道。

他接過花束,又尷尬地撓撓鼻尖,問老板:“不好意思,你們這兒有賀卡和筆嗎?”

老板帶著笑看眼前這個青澀的男生,將賀卡和筆遞給他,打趣道:“是要和喜歡的人表白嗎?”

裴問青埋頭在櫃台寫賀卡,耳朵通紅,很久才說出一個“是”。

他今日情緒很難得地外放,實在是太開心。平日再怎麼裝得嚴肅,也還是少年人。

“那就祝你心想事成,表白成功了。”老板善意地看著他,又目送他的背影離開花店。

“青春啊……”她帶著笑,低聲感慨。

今日出了太陽,街上也沒有冷風,溫度格外宜人。裴問青抱著向日葵花束,往他與祝敘喬的約定地點走去。

街上的行人用善意的眼神打量他,似乎被他向上的情緒感染,在暗中為他送上祝福。

他低頭看了眼表,距離約定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裴問青站在原地,給祝敘喬發了一條信息:【你到哪裡了?】

祝敘喬並沒有回他,應該在趕路中。

裴問青麵上帶著笑,忍不住去想祝敘喬聽到他的表白會是什麼反應。驚訝,還是了然?

他從不懷疑祝敘喬的敏銳,可又緊張於祝敘喬的遲鈍。

萬一祝敘喬隻當他是兄弟怎麼辦?這話祝敘喬可不止說過一次。

可腦子裡又有一道聲音辯解,祝敘喬會大半夜帶顧寒聲去看流星嗎?不會啊!很顯然祝敘喬對他也是有一點點不一樣的。

就算是一點點,那也是不一樣。

兩道聲音在腦子裡天人交戰,裴問青低頭看了眼懷中的花束,思緒突然清楚。

表白隻是表達自己的情感,又不是一定要祝敘喬給一個答案。

想要一個答案是人之常情,但表白心意才是他的目的。

他想讓祝敘喬知道他的情感,至於結果,就交給未來的他處理吧。

裴問青堅信未來的自己能夠解決現在的他無法解決的問題。

他緊緊抱住懷裡的花束,腳步卻越來越快,最後索性抱著花束在街上奔跑。

去見喜歡的人要用跑的,生日的勇氣讓他的身體格外輕盈,腳步也帶著喜悅。

裴問青跑過行人,在人流量巨大的十字路口緩緩停下腳步。他和祝敘喬約定在馬路對麵的商場門口見麵,然而前進的路途被揚起頭停駐看新聞的行人擋住。

他有些著急,身側卻傳來模模糊糊的對話。

“是豪門爭鬥吧……”

“這種肯定是吧!有人買凶什麼的……那個貨車司機當場死亡誒……”

“是不是才十八歲……可憐……”

“整輛車燒成那樣……他爸媽還把他護在身下……”

商業大樓的戶外大屏正在插播一條緊急新聞,裴問青抓住手中的花束,耳邊像是突然響起爆炸聲,他沉默地抬起頭,看向大屏。

“12月28日上午10時32分,長京市歌陵區海韻大道與觀清路交叉路口發生一起轎車與貨車相撞的道路交通事故,事故造成3人死亡,1人受傷……”

裴問青緊緊盯著大屏,手指發抖撥出手機裡祝敘喬的電話。

“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候再撥……”

“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候再撥……”

“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候再撥……”

那隻機械蝴蝶從一隻手中掉落,被來往的腳步踩碎,向日葵花束掉落在水坑裡,濺起臟汙的水花。

新聞報道仍在繼續跟進,下一刻,切換成了婚戒廣告。

停滯的人群重新開始活動,行人踩過那束掉進汙水坑的向日葵,匆匆奔向自己的目的地。

有路人搖搖頭,感慨了一句“真可憐”,便轉身離開。

裴問青視線找不到焦點,半晌後,愣愣地看向早已化成碎片的向日葵花束。

花掉了。

【作者有話說】

祝敘喬回來那天,懷裡是給裴問青的禮物。

*回憶章結束,小喬該醒了!

晚點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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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雞蛋羹(1)

◎裴問青,好久不見。◎

113

失去意識的瞬間, 我像是掉進了某個無底深淵,我沒辦法掌控我的身體,也沒辦法控製我的意識。

我能聽見很多人的聲音, 耳邊猙獰咆哮與冷靜命令一同響起, 還有雜亂的哭聲。

腳步聲雜亂, 病床滑輪音急促而緊張。

深淵之中意識掙紮沉浮, 直到我聽見了方女士和老祝的喊聲。

他們在喊我的大名。

“祝敘喬!”

巨大的推力從我的背後傳來,他們重重推了我一把,將我用力推出深淵。

耳側傳來鬆了一口氣的歡呼聲, 我聽見有人喜極而泣。

我猛然意識到, 也許在那一刻, 我跨過了死亡的邊界線。

114

變成植物人並沒有讓我多意外。其實我能感覺到外界的變化,也能聽見裴問青的聲音, 同我講述過往的事情。

隻不過這種意識時有時無,還得看情況, 大多數時候,我的腦子都跟死了一樣。

我身體動彈不得, 全身都和綁了鐵塊似的,根本動不了,手指勾一勾,讓裴問青放心, 都是我能做的極限動作。

他會帶著我曬太陽, 也會帶著我出門散步, 把我裹成一顆球, 耳邊似乎還能聽見顧寒聲那個狗東西的嘲笑聲。

我醒來第一件事情一定要揍他。

海桐花的香氣微妙地漂浮在我身側, 裴問青和我說, 我十七歲的時候和貓一樣翻牆, 跳到他的麵前喊他姓名。

很好看。

其實我那會兒在想老陳一個假期不見,腦袋怎麼又禿了,壓根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美好。

但轉念一想,他對回憶進行過修飾也在情理之中,其實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我總不好突然彈坐起身,和他說我其實形象超爛的吧?

那我還是要點臉的,那三年都給他看過了,就保留一下十七歲和十八歲祝敘喬在他心裡的美好形象吧。

躺的時間久,所有的記憶又慢慢恢複完全,十九歲到二十一歲那三年被我刻意遺忘不少的記憶也在慢慢浮現。

被關在精神病院的那三年,我可能在渾渾噩噩的某一天,透過玻璃窗,看見了一雙通紅的眼,想來那個應該是裴問青。

他好像還哭了。

那段時間我活得像條瘋狗,那些鬣狗一樣的長輩們蜂擁而出,把我關在那間暗無天日的牢房裡,滿意地看著我像瘋子一樣嘶吼。

他們其實應該在那個時候就殺了我,而不是為了欣賞我被摁在地上下跪的樣子給我留了條活路。

我爸媽把我養成傻白甜,但我也沒真的流著蠢貨的血啊。

離開精神病院的那天是晴日,我回到瑜晟,一步一步接管一切。

也是在那一天,我收到了一份禮物。

瑜晟的股權轉讓書,對方無條件轉讓,那一段時間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是誰送的。

現在想想,應該是裴問青。

那些“長輩們”說裴問青對瑜晟虎視眈眈,他也隻是想替我守好那些東西而已。

隻是他下手那麼狠是我沒想到的,不過乾得漂亮,醒來要給裴青青比大拇指。

我躺床上躺得無聊,裴問青和我說高中時候的事情,我就在心裡和他解釋,直到他和我說周末欠他的約會。

這我沒辦法保證啊,誰會料到那天祝老三這麼心狠,我和方女士、老祝直接出了車禍。

我也沒料到那天是他的生日,他還要同我表白。

有點後悔。

與他錯過的十年歲月像是一道尖銳的洪流,衝刷當年的痕跡,讓我們彼此都遍體鱗傷。

真想快點醒過來,不想與他再錯過了。

115

躺床上躺久了,無法感知時間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情,好在裴問青會與我說今天是幾號,已經到夏天還是秋天,冬天。

他會同我描述一日的時間天氣,會告訴我窗外是什麼景色,會牽著我的手,給我按摩,讓我那可憐的肌肉不至於萎縮得太快。

某一天應該是夜裡,他並沒有在我的身邊,我聽見他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應該去了房間外。

可能過了半個小時,也可能過了一個小時,他才回來,牽著我的手,一言不發。

我的掌心能感知到一片濕潤。

那是他的眼淚。

他帶我出院後,其實很久沒有哭過了,同我在一塊時,大多時候也是情緒穩定的狀態。

我很難不懷疑他是不是看到了什麼。

什麼東西讓他那麼難過。

我躺在床上,思考了許久,才突然反應過來,我在我的手機裡錄了一段視頻。

那段視頻是趁裴問青和顧寒聲都不在偷偷錄的,硬要說內容,其實隻是告彆而已。

我那會兒還是比較擔心真死了,一句話都沒留給他們不太好,索性拿手機偷偷錄道彆,把想說的話都錄了進去。

拍視頻的時候還險些摔到床下。

身體不好的後果。

裴問青握著我的手默默流淚,最後趴在我的身邊,用沙啞的聲音斷斷續續說:“你還欠我一個願望……”

祝敘喬神燈的三個願望,他許了兩個,還剩一個。

我豎起耳朵偷偷聽,裴問青壓抑的聲音在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他在問我什麼時候醒來。

他還是把最後一個願望用在了我身上。

我想抬手摸摸他的臉,讓他不要浪費這個願望,就算他不許,我也會努力醒過來。

禍害遺千年嘛。

隻是手指實在不受我控製,隻能麻煩他自己拿起我的手貼住臉頰算作安慰了。

我在心裡歎氣,放任意識模糊下去。

裴問青的生日快要到了,再不醒,我怕是要直接睡過新年。

“喬喬?”

在我遺憾之際,我聽見了一道女聲,很溫柔的聲音,有點像方女士。

我看不見她的身影,但我能聽見她和老祝的聲音。

他們在對我說,喬喬,回家了。

我都二十八了,不對,已經二十九,還喊我小名是不是有點太奇怪。

但方惟月女士並不覺得,我在她心裡,一直都是那個沒有長大的祝喬喬。

“青青等你很久啦,喬喬,回家去吧。”她抱住我,摸了摸我的頭。

我想開口問他們,那你們呢。

但我始終問不出口,隻好同他們說,我跑出去了。

車禍發生時,方女士和老祝把我護在了身下,我第一次聽見方女士那麼尖利的喊聲。

聲嘶力竭。

“喬喬,往前跑……往前跑!”

我被他們用力推了出去,心口的傷在奔跑中痊愈,前方是出口,我看見了逃生通道。

有人在儘頭等我。

媽媽,我跑出去了。

116

所有的力氣重新回到我的身體,我掙紮著勾動手指,觸碰到一片柔軟的肌膚,像是裴問青的臉。

我慢慢放下手,在摸到凸起的骨節時,總算能確定那是裴問青的手,於是屈起手指,勾住了他的。

緊閉的雙眼終於睜開,我緩緩撐起眼皮,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黑色。

房間裡沒有開燈,醒來的時間應該是深夜。

身體重新受到掌控的滋味讓我由衷感到舒適,我試著指揮自己撐起身體,然而躺的太久,行動還是很困難。

椅子跌倒在地發出重響,牽住的手忽地離開我,裴問青在我的床邊,用難以置信的語氣喊道:“敘喬……敘喬?”

我比較想讓他開燈,但是他現在這個激動到語無倫次的模樣明顯需要我安撫。

不然興奮過度怎麼辦。

我試著張口發出一點聲音,無奈太久沒用聲帶,死活發不出聲音。

裴問青重新來到我的身邊,牽住了我的手:“不著急,暫時說不出來話沒關係,你現在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躺太久,現在清醒過來,身體機能在逐漸複蘇,和說話這件事已經杠上了。

我就不信今天這句問好我說不出來。

裴問青牽著我的手,反過來忍下激動的心情安慰我:“沒事,不用這麼著急的。”

我搖搖頭,終於張口發出嘶啞磕絆,發音也不標準的話。

“裴、問、青。”

我一字一句喊他,說道:“好、久、不、見。”

“晚、上、好。”

他牽著我的手猛地用力,又像是突然反應過來,匆匆放開我的手。

過了良久,他才發出一聲抽泣,帶著笑,學著我的說話停頓,對我道:“好、久、不、見。”

哎呀,還給他感動哭了。

怪不好意思的。

他一直握著我的手,房間裡昏暗,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臉,隻好繼續慢慢說:“你、怎、麼、不、開、燈?”

裴問青沒有說話,似乎還沉浸在方才的激動裡,我想了一會兒,應該是他不願意讓我看見他眼眶通紅掉眼淚的樣子。

我和他都認識多少年了,又不是沒見過他哭,這麼害羞乾嘛。

和他比起來,我這個躺在床上的病人才比較難看吧,開顱手術要剃頭發,我都不知道我的腦袋現在這麼樣了。

現在照鏡子應該不會出現幻覺了,畢竟腦子已經治好了。

“又、沒、有、關、係,你、哭、的、樣、子、我、都、見、過、了。”

這句子太長,我說兩個字就要停一會兒歇一口氣。

身體給裴問青照顧的不錯,主要還是我自己控製的原因。

當植物人當了快一年,醒來能恢複到這種程度我都要為自己驕傲。

“我不在乎這件事。”裴問青壓低聲道,我還是能聽見他話裡的哭腔。

我反手想勾住他的手指,又想抬手摸摸他,主要還是房間裡太黑,壓根找不到他。

夜盲這個估計一時半會兒好不了,我在黑夜裡就是個瞎子。

“敘喬。”裴問青的聲音發抖,我抬起頭,適當露出疑惑的表情,反正他能看得清。

“現在……”他沉默許久,才忍下話裡的壓抑,對我道,“現在是白天。”

【作者有話說】

醒嘍!

*裴問青沒跪完的那一級石階,方惟月和祝泊聞替他們推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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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雞蛋羹(2)

◎祝紫薇和裴爾康。◎

117

啊?

我有些呆滯, 試著抬手往自己眼前晃一晃。

啥也看不到。

壞了,真成瞎子了。

“我現在帶你去醫院。”裴問青緊張道,替我套上外套, 就把我抱到輪椅上, 帶著我去了醫院。

說實話變成瞎子還挺神奇, 我可以戴著墨鏡去大學城門口擺攤算命, 不然中西結合,塔羅也行。

聽說走離火運,心理療愈行業容易出頭。

裴問青很緊張, 我能感覺到他在害怕。

“沒事, 不用那麼害怕。”我掃了掃, 抓住他的手臂,“人活著就是萬幸。”

能活著就很不錯了, 我當時做手術,那幫醫生幾乎是在和閻王搶人, 眼睛瞎了就當是活下來的代價。

我是險些死過一回的人,看得格外開。

“你不要說這種喪氣話。”裴問青低聲道。

還好是後天失明, 至少我記得裴問青長什麼樣。

我的手四處亂掃,實在摸不著,隻能對裴問青道:“你能把臉湊到我麵前嗎?”

我找不著他。

裴問青應了一聲,又道:“我現在在你麵前了。”

怕我找不到, 他還牽著我的手, 去碰他的臉頰。

我捧著他的臉, 低下頭, 很精準地親了他一口:“真不用那麼害怕。”

“有什麼好怕的, 就是看不見而已嘛。”我摟過他, 輕輕拍他的背, 隻是身體還是很僵硬,做這個動作的時候有種機器人的感覺。

我在他耳邊說話越說越流暢,滿嘴跑火車的習慣重新冒了頭:“沒缺胳膊少腿,是不是已經很強了?”

他的手被嚇得冰冷,安撫性的信息素暫時沒法放出來,隻能通過擁抱的方式。

抱著他抱了許久,他終於慢慢平靜,身上恐慌的氣息減淡不少。

裴問青深吸一口氣,低聲道:“你說的對。”

他冷靜後,才有力氣開車,我坐在副駕上,安全帶扣得格外緊。

饒是我看不見,我也能感覺到車速有多緩慢,簡直是烏龜爬。

我走路可能都比裴問青開車快。

就這麼慢騰騰挪到醫院,裴問青帶著我去找醫生複查。

“術後後遺症,暫時性的失明,會慢慢恢複的,不用太緊張。”醫生在一旁同裴問青說,我坐在輪椅上,試著往前往後滑動,被裴問青一腳踩住。

醫生還說了不少注意事項,我看不見都知道裴問青必定是一張認真臉。談到後麵,醫生提到我的複健。

身體機能的恢複需要很漫長的練習,我能想到接下來的日程安排,以及裴問青估計要在家裡安一個康複活動室。

離開醫院的時候,我眼睛上纏了紗布,腿上是一大袋藥。

其實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吃那麼多藥,感覺根本沒必要,然而我沒有選擇權。

隻能和裴問青有一搭沒一搭聊天:“顧寒聲知道我醒了嗎?”

輪椅前進的動作一頓,裴問青沒和顧寒聲講。

“我現在和他說?”他道。

“不用,我要嚇唬他。”我說,裴問青推著我往停車場走,我開口問道:“今天是幾號?”

裴問青沒有秒回,沉默了幾秒後,說:“十二月二十八號。”

他在報出日期的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了他沉默的原因。

今天是他的生日,也是方女士和老祝的忌日。

“問青。”我喊他名字,“我們去買向日葵吧。”

裴問青吸了吸鼻子,答應我:“好。”

“一年沒見,你變哭包了。”我對他說,“需要給你一個擁抱安慰一下嗎?”

他從後麵摟住我,貼著我肩頸:“要。”

我反手拍拍他,又摸摸他的頭:“好了,都已經過去了。我已經把花撿了起來,不用那麼害怕。”

“我已經在你身邊了。”

那束他十年前沒有送出去的向日葵,跨越重重阻礙,由他本人重新送回我的手中。

他低聲笑道:“好。”

118

我捧著那束向日葵,帶著裴問青去看方女士和老祝。

本來想直接坐在墓碑旁,但是裴問青說地上涼,不給我坐,我也隻能挪動輪椅,儘量靠近他們。

向日葵被裴問青抱走,放在了他們墓前。

“一直讓你們操心,辛苦您二老。”我試探性伸出手,撫上冰冷的墓碑,“生了場重病,還要讓你們擔心,拚命推我回來。”

沒死,還活的好好的,是不是很驚喜,很意外?

我偷偷在心裡對他們說,裴問青在我身旁,沉默著,一聲不吭。

“也多謝你們推的那一把,讓我能好好活下來。”我深吸一口氣,繼續說,“爸媽,我帶著問青來見你們了。你倆之前還操心我結不了婚,現在有人願意把我這顆蘑菇挪回家了。”

我扯了扯裴問青的衣袖:“傻愣著乾嘛,不改口打招呼啊。”

他這才從呆滯的狀態裡解脫出來,不太自信地跟著我喊了聲:“爸,媽。”

“反正都是認識的,就不用多介紹了吧?”我笑了聲,現在想來,方女士應該很早就看出我和裴問青之間有貓膩了。

今天和她說,她想必也不會驚訝。

墓前有風飄過,並不是冬日裡凜冽刺痛的風,而是格外溫柔地撫過我的麵頰。

我抬起頭,靜靜感受這縷風,忽地聽見裴問青清了清嗓子,開口道:“爸,媽,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是遇到了敘喬。”

“我記得他朝我伸出的手,遞給我的糖,在我狼狽時為我撐起的那把傘。他在愛裡長大,是個從不吝嗇的富翁。我受他影響頗多,以後也會與他一同前行,牽著他的手,絕對不會放開。”

他語速很慢,卻沒有卡頓。這段話仿佛在他心中排演上千遍,如今方能順利流暢地說出口。

那些漫長的歲月歸位,連著我缺失的情感也一同回來。

我不再逐字逐句分析我對裴問青的情感來源何處,在感知他掌心的溫度時,我能清楚意識到,我對他的情感像是某種特定的指引。

他從來沒有發現過自己看向我的眼神。

隱瞞一切,壓抑著衝動,然而那些蓬勃猛烈的情感還是從眼角眉梢間悄無聲息流露。

他是沼澤中生出的參天大樹,扭曲的根莖深深紮入地底,在痛苦與磨難中不斷向上。

我們牽著手,一同離開墓園。

恍惚之間,耳邊似乎響起一聲模糊的“再見”,伴隨一道水流聲,消散在輕柔的風中。

我和裴問青停滯的十八歲,終於重新開始了。

119

回家路上,我對裴問青說,去一趟蛋糕店。

“你現在還不能吃蛋糕。”他沉默片刻,向我解釋。

“可以買個小的,有儀式感。”我對他說。

生日當然要準備蛋糕,買一個四寸的當做慶祝。

我並不想讓他懷著莫須有的愧疚,從此避開每一年獨屬於他本人的一天。不屬於他的責任與愧疚會在經年的反思中壓垮他,那對他和對我而言,都算不上好事。

他可以活的更輕鬆一點,而不是一直自虐般懲罰自己。

我四處探索,牽住了他的手:“也當是我醒過來的慶祝,好不好?”

在他的生日清醒迎來新生,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他思考了許久,才告訴我他的答案。

我們一起去了蛋糕店,他推著我站在櫃台前,和我描述那些蛋糕的模樣,對他來說,去描述那些五彩繽紛的可愛圖案是件很困難的事,我聽著他的話,嘴角完全克製不住上揚。

嘴巴可能最快完成複健指標的身體器官。

眼睛看不見後,耳朵的靈敏度上升不少,我能聽見蛋糕店裡帶著善意的細碎笑聲。

蛋糕店的老板可能看不下去了,出言問我們要什麼口味的。

裴問青輕輕捏了捏我的肩膀,我道:“黑森林吧。”

抱著蛋糕回家時,我先聽見的是顧寒聲的鬼吼鬼叫。

他倒吸一口冷氣,緊接著朝我撲過來。

撲過來帶起的風我能清楚感知到,不過他這個舉動很顯然會被裴問青攔下,輪椅往後移了移,顧寒聲就摔到了地上。

聲音很響。

特彆響。

“祝喬喬,睡美人當了這麼久,終於肯醒了?”顧寒聲一邊嘶氣一邊道,我臉上還掛著幸災樂禍的笑:“我有真愛吻醒我,你還是單身吧?”

“嘖,說話怎麼這麼不中聽。你眼睛怎麼了?”顧寒聲先是杠了一句,才問我被紗布纏住的眼睛。

“瞎了。”我很坦然對他說,他嚎了一聲,哭喪似的問道:“真瞎了?還能不能治好?”

裴問青在身後,我是半句胡扯的話都不敢說,隻能乖乖和他說醫生的診斷結果:“暫時性,會慢慢恢複。”

顧寒聲鬆了一口氣,爪子欠的要死,伸到我麵前扯我的紗布。

響亮的巴掌聲後,那隻狗爪子挪開了。

“你現在就那個祝紫薇。”顧寒聲語氣悻悻,我慢悠悠接了一句:“那裴問青就裴爾康。”

懷裡的蛋糕被裴問青拿走,他往我唇下遞了遞,讓我喝水。

我試著抬起手接杯子,被他攔了攔:“我來就好。”

“還是要試一試吧。就當是術後康複了。”

裴問青托著杯子底部,將把手留給我。我顫巍巍抬起手,勾住了杯子把手,試著用力端起來。

褲子上立刻被灑了水。

“祝紫薇,安生歇著吧,你這樣一天得換三四回褲子。”顧寒聲對我說。

我換了左手,很堅強地朝空中比了個中指。

裴問青握住我的左手手腕,替我換了個方向比:“顧寒聲在這。”

“裴問青,你這有點過分了啊,怎麼還助紂為虐了?”

找準方向比就是舒服。

我放棄端水喝這個康複行為,轉而捧著裴問青的手喝水。喝完水後他帶著我回房間換衣服,這個時候我突然反應過來瞎了有瞎了的好處。

隻要看不見,就能當做無事發生。

消失十一年的羞恥心悄悄冒出頭,又被我彆扭地按回心裡。換完衣服後,我握住裴問青的手腕,低聲問他,會不會很累。

“不會。”他斬釘截鐵地對我說,又解釋道:“一點都不累,你不要多想。”

“我會認真複健的。”我對他說,“想和你一起牽手出門散步曬太陽,還想和你一起去把那場沒有完成的約會完成。”

“說到做到。”他環著我的腰,枕在我的膝蓋上。我的小拇指勾住他的,晃了晃:“說到做到。”

【作者有話說】

想搞點卿卿我我,很顯然老祝身體不行

希望他快點好起來(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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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豬肉玉米餃子(1)

◎“新年快樂。”◎

120

不知道是不是躺太久, 又或者是做了開顱手術的原因,複健過程中,我的身體反應明顯比我想象的要更大。

我不是左利手, 左手用的不順暢在情理之中, 但右手完全不受控製, 拿東西都成問題, 讓我很難得產生煩躁的情緒,至於走路,我已經將計劃挪後。

現在能在地上爬我都算很強了。

說實話我還挺想在地上爬的, 陰暗爬行。

不過按我不太聽話的手和腳, 大概是在地上靠軀體蠕動。

裴問青特地準備了一堆球讓我練習抓握, 我現在就像是重新學做人,一切從頭開始。

這些艱難痛苦的複健過程中, 我隻能想到一件事,慶幸車禍後的這十年已經把我本來就沒多少的自尊心磨煉的一點不剩, 順帶把我變成一個神經病。

崩潰時刻不會在我身上發生,我隻會跟我的身體杠上。

或者直接躺在地毯上等裴爾康來撈我。

“這樣會好點嗎?”裴問青捏了捏我的手, 又將一個球放在我的右手。

他的工作幾乎被完全擱置在一旁,所有的時間都拿來陪著我複健。

其實我更想他去做自己的事情,沒必要圍著我轉。

這些瑣事交給護工就好。

他拒絕得很乾脆,沒有半點遲疑。

我隻能隨他去。然而和他相處久了, 我總能感覺出他平靜狀態掩藏的一絲滿足。

那一個房間的照片和收藏又從我的腦海裡冒出來, 我機械性地捏著手裡的球, 忽然意識到他其實對我現在需要完全依賴他的狀態表示很滿意。

他自己可能沒有意識到, 他對我的關注與保護已經有些過度, 與他僅僅分離幾分鐘, 他的恐慌便在一瞬間就冒出頭, 將我與他徹底包圍。

某日複健結束,我試著滑動輪椅,憑借自己對房間的記憶回主臥,在主臥待了沒多久,我便聽見裴問青在客廳裡喊我的名字,我甚至能聽見玻璃杯被砸碎的聲音。

直到聽見我的應答,他才那種驚恐的狀態脫離。

裴問青的不安與焦慮被他自己通過不同的方式拆分掩藏,在遇到觸發源時會全部爆發。

我並不在意他過度的保護欲,但很顯然這對他本人而言是種慢性傷害。

陰影籠罩在身上,每一夜閉上眼,夢裡全是血色的痛苦滋味我已經嘗過,我並不希望他也被這些反複折磨。

“還行,能捏的動了。”我試著動動右手手指,能嘗試捏幾下手中的球,又一把丟開,往前掃了兩下,很精準抓住了裴問青的手。

“怎麼了?”他低聲問我。

“我想試著站起來走路。”我握緊他的手,“坐著好累。”

其實有上下肢訓練用的腳踏車,但我現在隻想站起來動一會兒,再坐在輪椅上真要變屍體。

“不用那麼著急。”他試著勸下我,我握緊他的手,對他道:“我一個人肯定不行,你幫幫我,好不好?”

裴問青歎了口氣,說是把我扶起來,其實和抱也沒區彆。我的手搭在雙杠上,他就在我的背後,恨不得直接端著我走過雙杠。

我的手死死抓住雙杠,腳下發軟,險些往前摔,又被裴問青攔腰扶住。

從起始到終點的距離並不長,但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行走,我出了一身汗,試著往前探時,才發現還有一半的距離沒有走完。

裴問青在我耳邊道,聽聲音像是在心疼:“今天就到這裡吧。”

我喘著氣,笑道:“裴問青,你這樣,以後要是有孩子,會把孩子慣壞的。”

今天複健計劃的一半都沒達到!

“孩子是孩子,你是你。”他沉聲道。

還搞雙重標準。我搖搖頭,對他道:“沒事,你不是在旁邊扶著我嗎?至少剩下的一半要走完,不能半途而廢吧?”

他一時語塞,說不出什麼話反駁我,隻好在我身後亦步亦趨,一直抬著手,生怕我臉朝地又砸成傻子。

我的腦子的確不能再受傷害了。

萬一又失憶,我家裴青青都沒地兒訴苦去。

在裴問青鍥而不舍的“歇會兒”“明天繼續”“不用那麼著急”中,我終於把今天的複健任務完成。

地上鋪了軟墊,我抖著手慢慢坐下,扯了扯裴問青的褲腿,讓他陪著我坐下。

“是不是要新年了?”我醒來那天是去年的十二月二十八號,現在都過了大半個月,新年估計也要來了。

元旦那會兒我和他都在家裡,裴問青沒敢讓我出去吹風,隻陪著我坐在落地窗前,他看煙花,我聽煙花聲。

顧寒聲本來想和我們一起跨年,被我趕走了。

我和裴問青都結婚了,他一個單身狗參與我們倆的二人世界乾什麼?

顧嬤嬤那天恨不得拿針紮我。

“嗯,快了。”裴問青靠在我身邊,對我說。

雖然醫生說眼睛隻是暫時性失明,但一個多月,到現在臨近新年,都沒有恢複的跡象,還是讓我忍不住懷疑複明的可能性。

當然這種可能性在我心裡隨便想想就好,當著裴問青的麵問出口,我堅決不可能做。

家裡現在連死,失憶,瞎,不可能這些詞都快消失不見了,尤其是死,根本聽不到。

顧寒聲形容我時,已經把“死孩子”剔除他的用語了。

“新年要怎麼過?”我把裴問青的手拉到懷裡,勾著他的手指玩,就當是複健。

裴問青猶豫了一會兒,才對我道:“能和令昔一起過嗎?”

他有個叫裴令昔的Omega弟弟,我隻在他口中聽過,沒有見過麵,後來出了車禍,更不可能見到。

躺床上那段時間他和我提過,何小舟想把裴令昔嫁出去,裴問青直接把人送出國,在國外讀書工作,很多年沒有回國了。

“他今年回來?”我把裴問青無名指上的戒指摘掉,又穩穩地戴回去,就當是住院那段時間求婚不穩的補償。

裴問青低聲道:“他聽說你醒了。”

看來他沒少和裴令昔提我。

“那就一起過年嘛,人多才熱鬨。”我玩了戒指,又開始在他掌心畫圈,“徐願行和顧寒聲都有空的話,也可以把他們叫來。”

不然就我們兩個,我還算個病號,的確有點冷清,熱鬨不起來。

裴問青一把包住我的手指,對我說:“好,把他們一起叫來。”

121

除夕那天,徐願行和顧寒聲都來了,我這會兒已經將房子布局摸了個透,能在裴問青的眼皮子底下自己挪動輪椅去給他們開門。

徐願行會來我並不意外,他和家裡關係並不好,beta這個偉大的性彆在他家裡屬於最平庸的存在,需要被即刻絞殺,回家必定是陰雲罩頂,瘋狂被罵。

還不如來我家過年,雖然我是個經常扣他獎金的老板。

但我隻是口嗨,我又沒真扣。

顧寒聲會來,在我的意料之外。

“你來,顧叔和秦姨他們不會說嗎?”我握著盲杖,掃了一圈後精準打在顧寒聲的小腿上。

顧寒聲倒吸一口冷氣:“你吖故意的吧,好痛!”

我反駁他:“我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人,你什麼意思,汙蔑我嗎?”

徐願行好歹是我下屬,緊跟著搭腔:“就是,顧少,我們老板瘦弱成這樣,哪來的力氣揍你。”

我手裡的盲杖轉了一圈,滿意地敲敲徐願行的小腿。

“我草好痛!”

“我說了很痛,他就是故意的。”

顧寒聲毫不留情嘲諷,進門後直接抓著我的輪椅扶手把我推了進去:“我跟我爸媽說,小喬隻和他家Omega過新年太可憐,過來陪陪你們。”

他倒也沒真的把我甩出去,安穩把我推到沙發邊,又說:“我哥也在,他們三個人過年也不會可憐到哪裡去。”

裴問青走到我身邊,讓我吃完藥後,才對我道:“我去機場接令昔,你一個人可以嗎?”

我點點頭:“不用擔心我,沒問題。”

徐願行的聲音從犄角旮旯裡冒出來:“那個裴總,老板不是一個人,我和顧少還在呢。”

裴問青已經完全忽視他,很認真地跟我叮囑:“不要拿刀,不要開火,也不要玩電……”

我其實很想和他說,我已經二十九了。

再加上近來的複健成果喜人,其實我能自己拄拐站起來走好多步了。

再過段時間,我都能獨立自主生活。

“裴問青同誌,安心出門吧,你家祝喬喬小朋友我們會好好盯著的,保證你回家他一根毛都掉不了。”顧寒聲很顯然對他的緊張過度理解不能,匆忙開口對裴問青說。

大門開了又關上,裴問青終於肯出門了。

“不是我說,他現在這個狀態有點不太對勁吧?”顧寒聲問道。

盲杖還在我手裡,我拿起來對準他一頓戳:“要你多嘴。”

顧寒聲給我戳到吱哇亂叫,活像捏捏樂,他連聲求饒,匆忙換了個話題:“包餃子嗎?”

我收回盲杖:“東西呢?”

徐願行道:“和顧少在路上碰到,已經買了材料。”

“你們買了什麼?”我問道,讓他們把東西報給我聽。

“哦,麵粉,豬肉,韭菜,玉米,電子秤……”顧寒聲翻動袋子,說道。

“你會和麵嗎?”我問他。

顧寒聲回答地理直氣壯:“不會。”

狗東西,不會和麵買麵粉,從零開始做餃子皮是吧。

我歎了口氣:“你們為什麼不買現成的餃子皮。”

“什麼,還有現成的?這玩意兒不都是現做嗎?”顧寒聲難以置信道。

現在我是真的想把盲杖戳他腿上。

我麵點接觸不多,會做的菜全是方女士教我的家常菜,和裴問青同居以後,他也沒多少工夫做飯,做飯的事情就全部交給了阿姨。

“現在,打開你們的手機,可以開始找教程了。”我坐在輪椅上,索性拿盲杖指揮他們。

很顯然徐願行是比較靠譜的那個人,就是有點靠譜過頭,我聽見他崩潰的聲音:“適量水是多少?”

“水多加麵麵多加水,適量就是適量,想那麼多做什麼?”我嘖了聲,把公式告訴他們倆。

為保安全,我站在客廳中央,離中島台有一段距離。

他倆揚麵粉都揚不到我。

“等會兒等會兒,是不是已經加過酵母了?”

“酵母是哪個,這個嗎?”

“等會兒,是加鹽,不是加糖!!”

廚房劈裡啪啦一陣響,我有點心累,拿著盲杖亂戳戳回主臥換衣服。

身上還穿著家居服,裴問青弟弟來,總要換件衣服。

裴問青出門前幫我把衣服配好放在床上,我關上主臥門,慢慢從輪椅上站起身,又跌坐回床上。

雙眼上纏著的紗布在行動間鬆了鬆,我皺著眉,險些流出淚來。

閉上眼時,我才突然反應過來,我的眼睛能感知到微弱的亮光。

確保房間內的窗簾全部拉上後,我才抬起手,慢慢摘掉眼上的紗布。

當瞎子當久了,突然能看清東西還挺新奇。

我坐在原地,盯著昏暗的房間,嘗試轉動眼珠看彆的東西。房間外傳來斷續飄忽的喊聲,緊接著房門被打開。

裴問青的聲音有些急促:“敘喬,你怎麼在這?”

我轉過身,在光線暗沉的房間裡,看清了他的臉。

瘦了,這讓他看起來更加冷淡,不好接近。

臉色蒼白,眉眼間帶著點化不開的愁緒,眼瞳深黑,如同靜水。

我緩緩朝他眨了眨眼,看他雙唇顫抖著,眼眶一瞬間變紅,兩行淚緊跟著落了下來。

他丟下手裡的大衣,幾乎是朝我撲了過來,卻又顧忌我的身體,沒敢亂來。

我環住他,撫順他的頭發:“怎麼瘦成這個樣子?是不是沒好好吃飯?”

他埋在我懷裡,吸了吸鼻子:“有好好吃飯。”

“真的假的?臉上肉都沒了。”我笑了一聲,輕輕掐了把他的臉:“這樣也叫好好吃飯啊?”

裴問青沒說話,隻是又抱緊了我。

海桐花的香氣在我身邊跳躍漂浮,我試著調動腺體,放出一點信息素,那縷清淺的香氣裡,便夾了點不同的氣息。

我低下頭,親吻他的頭頂,手掌輕撫過他的脊背,慢慢安撫他的不安。

“可以放心了,是不是?”話語被淹沒在唇齒間,他抬起頭,幾乎是急躁地吻我。

安撫性的信息素被釋放環繞在他的身邊,我咬了咬他的下唇,語氣含糊:“這麼高興啊。”

他的喉間擠出一聲“嗯”,環住我的力氣又大了幾分。

再親下去得到危險邊緣,那群家夥還在客廳,裴青青同學的臉麵還是要保留幾分的。

至於我,目前階段屬於有心無力的陽痿,我很坦然。

“好了好了,不能讓客人們等著,對不對?”我哄他,讓他放開我。

他方才還蒼白的臉,如今染上薄紅,格外漂亮。我的掌心貼上他的臉頰,拇指輕輕擦過他的眼下,抹掉他的眼淚。

“什麼時候能看見的?”他專注地盯著我的眼睛,開口問我。

“在你回來的不久前。”我對他說。“你是我複明後見到的第一個人。”

他的鼻子有點泛紅,很可愛。

裴問青抹掉眼淚,站起身推著我主臥。

我先看見的是廚房的混亂場景,顧寒聲那個狗東西給我把廚房搞的全是麵粉,我絕對會揍他。

徐願行在他身邊愁眉苦臉,看樣子下一秒就要吊死在我家。

我又移動視線,看見了沙發上坐著的Omega。

“敘喬哥你好,我是裴令昔。”裴令昔站起身,朝我鞠了一躬。他的身形算不上高大,但笑容很有感染力。

“你好。”我和他打招呼,裴問青剛要開口,廚房裡顧寒聲先發出一聲高亢的叫聲。

活像無火竄天猴,他隻能很無奈,先去廚房把那隻竄天猴處理了。

我滑動輪椅來到裴令昔身邊,對他道:“不用那麼緊張。”

裴令昔對我笑笑,搖了搖頭:“也沒有那麼緊張。”

他說完話後,就沒有再開口,隻是認真地看我。我看著他嘴角的笑意與專注的眼神,總覺得他很熟悉。

想了半天後,我才反映過來,他和方女士是一類性格的人。

“雖然有點晚了,但還是祝你和哥哥新婚快樂。”裴令昔遞給我一個禮物盒,“遲到的新婚禮物。”

我接過他的禮物,道了聲謝。

他的視線落到中島台的混亂場景中,對我說道:“哥哥以前很辛苦,現在終於能稍微輕鬆一點了。”

我心想這個不一定,他的分離焦慮什麼時候解決了,估計會稍微放輕鬆一點。

不然現在就是看著高興,還是活成緊繃的一條繩。

關於這個我早有決斷,方法我都想好了,就看裴問青會不會同意進行脫敏治療。

竄天猴終於被裴問青製服,他頂著滿頭麵粉來到我麵前,最後震驚道:“老祝,你眼睛好了?!”

我看著他那一年多沒怎麼變化的狗臉,點點頭:“好了,你這張傻臉真是好久不見。”

他真的和他那隻已逝的比格犬湯圓長的一模一樣。

如果那隻世界第一可愛小狗沒有病逝,現在和顧寒聲站在一塊,應該長得會很像。

“得了吧還說我,你也好不到哪裡去。禿瓢的樣子我還記得清清楚楚。”

我倒吸一口冷氣:“裴青青!裴青青!顧寒聲是不是趁我光頭偷拍照片了!”

裴問青挽著袖子,手掌上全是半濕的麵粉,他一臉嚴謹道:“我沒讓他拍。”

我朝他比了個大拇指,對著顧寒聲皮笑肉不笑:“行了,你威脅不到我,但你高中被鵝攆的照片我還有。”

顧寒聲伸出手,默默比中指。

這回不用裴問青為我指明方向,我也能朝他比中指了。

裴令昔在一旁忍俊不禁,緊接著我就看見顧寒聲這個狗東西以最快的速度變成了一隻花孔雀。

我看得有點惡心,默默推輪椅去幫裴問青和麵了。

順帶把徐願行趕出廚房,讓他去坐在裴令昔和顧寒聲中間。

我相信我最厲害的下屬能夠做到這一點。

“怎麼進來了?”裴問青在擀餃子皮,我去洗了手,替他切劑子:“顧寒聲那狗東西在開屏,看得我有點惡心。”

怎麼眼睛好了就要讓我蒙受此難。

裴問青低笑出聲,接過劑子繼續擀。

他擀餃子皮真的有點水平,我得拿碗切才有那麼圓的水平。

一盆麵全部擀完後,他把肉餡和餃子皮端到了中島台,開始包餃子。

我捏了幾個歪歪扭扭的後,聽見顧寒聲的笑聲時,直接把他們叫了進來。

包餃子這種闔家歡樂的事情當然要大家一起乾。

裴令昔當真好耐性,徐願行和顧寒聲圍在他身邊,包出各種奇形怪狀的東西,他都能用笑容麵對他們,還能誇出一句“好棒”。

如果是我現在已經和顧寒聲打起來了。

我悄悄問裴問青,裴令昔做什麼工作的,不會是幼教吧。

裴問青思索後,道:“令昔是拳擊教練。”

啊?

我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又難以置信地看向裴令昔。

說實話我很難把這個職業和裴令昔聯係起來,裴令昔的身形看著不太像是飽經鍛煉的拳擊教練。

裴問青壓低聲對我說:“你得看令昔穿短袖的樣子。”

懂了。

耐心真好,果然是擅長物理版以德服人的職業。

一大盆餃子包完後,裴問青端著那些亂七八糟的麵皮包肉團下了鍋,又取了新的鍋煮形狀正常的餃子。

那盆東西交給顧寒聲和徐願行兩人自己吃吧,我絕對不可能動一口。

年夜飯叫了酒店送上門,我對我們的乾活能力還是很有認知的。

鑒於我這個病號在桌,酒水早就被裴問青禁止進入家門,人手一杯飲料,除了我手裡是白開水。

我端著白開水,搖搖晃晃站起身和他們乾杯,順帶展示我的複健成果。

徐願行一臉激動,恨不得我明天就能回去上班,顧寒聲更是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淚,感動到無以複加。

前者我十年前沒上過班,病好之後更不可能。至於後者,我早已習慣。

“顧寒聲,多謝。”我對他道。

他擺擺手:“你能健康平安就很好了。”

八大寬容之一的“大過年的”,在今天又有適用場合。按照平日的作息,我現在這個時間點應該已經在床上昏睡,但今天是大過年,我有守歲的權利。

我和裴問青擠在落地窗前的懶人沙發上,背後是顧寒聲和徐願行在打遊戲,春晚的背景音依舊響亮,倒計時從“十”開始。

窗外炸開焰火,煙花升空綻放,在日期跳頁,時間歸零的那一刻,我轉過頭與裴問青在煙花下接吻。

“新年快樂。”我對他說。

他笑著看向我,眼裡閃著光:“新年快樂。”

【作者有話說】

其實已經在寫結局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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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豬肉玉米餃子(2)

◎祝敘喬的金絲雀日常。◎

121

大年初一的頭一件事, 是把顧寒聲他們送出家門。

裴令昔回國除了過年,還有便是旅遊,早上就提著行李率先離開, 顧寒聲和徐願行兩個人一覺醒來蹭了頓飯, 也離開了。

家裡隻剩下我和裴問青。

“裴問青。”我喊他名字, 他轉過頭, 臉上露出幾分疑惑。

我把雙手伸到他的麵前,笑問他:“要不要把我關起來?”

他的臉上浮現一瞬的空白,隨即睜大了眼。

自從知道他的焦慮後, 我就一直在思考有什麼方式能夠讓他意識到, 我現在的身體狀態很不錯, 不會莫名其妙離開他。

我們有足夠的時間慢下來生活,不用恐懼分彆的到來。

眼睛複明更是成為這個契機。

“你可以把我關起來, 監控監視也沒有關係,對於‘祝敘喬’的掌控權, 可以暫時移交給你。”

那雙如靜潭般的眼瞳流露出鬆動,我知道他在猶豫。

他心裡的那頭惡獸在一瞬間出籠露出獠牙, 又由他本人重新塞回牢籠之中。

我依舊維持著雙手並攏朝向他的姿勢,用蠱惑似的語氣對他道:“我知道你會保護我的,對不對?”

他展開雙臂抱住我,一言不發, 我摸了摸他的頭, 知道這是他同意的意思。

還挺可愛。

雖然把我關在家裡這個說法讓裴問青很滿足, 上網發帖子估計都是尊重鎖死, 但很顯然有個大前提, 裴問青和我本人都沒發現。

我也是在被關第一天才想起來的。

我本來就不出門。

就算是人身自由, 我出門的概率也極低, 放以前我寧可躺床上睡覺。

雖然大概率是睡不著。

現在也就是被關在房間裡,腳上掛條鏈子而已。

但看到鏈子的時候我的確震驚了一下。

裴問青也蠻厲害,不知道從哪兒搞來的鏈子,把我的活動範圍徹底限製在主臥裡。

做完這一切,他終於能夠安心和我離開,一個人出門上班。儘管出門前依舊要和我三令五申反複叮囑,並且一步三回頭,但比起以前一看不到我就驚恐發作,還是好上不少。

裴問青出門後的第五分鐘,他給我打了一個電話:“敘喬。”

“嗯?”我打了個哈欠,把床頭櫃的藥吞了,“路上順利嗎?”

“在車上,現在是紅綠燈。”他的聲音裡難掩焦躁,我語氣平靜道:“我已經把藥吃了,你今天準備做什麼?”

他低聲道:“今天有兩場會要開……你的藥真的吃完了嗎?”

我把空水杯和空空如也的藥袋對準監控晃了晃:“看到了嗎?已經吃完了,謹遵醫囑,很聽話哦。”

裴問青明顯鬆了口氣,我知道他在看監控錄像。

他掛斷電話,在第十五分鐘後給我發了消息:【我已經到公司了。】

照片是寰榮的前台。

我低下頭回他消息:【那要好好工作,長京小喬還等著吃軟飯。】

【裴問青:好。】

他不再給我發消息,我看了眼時間,第一場會議應該要開始了。

我朝著監控揮揮手,拄著拐緩緩挪動回床上,打開了投影儀。

電影開始播放後,我把手機鈴聲開到了最大,以免錯過裴問青的消息。這讓我看起來像個耳聾的老人,幸好不在公共場所。

電影播放到第三十分鐘時,裴問青的消息再一次送達:【中午阿姨會把飯菜放在房間門口的。】

【祝敘喬:她會不會覺得我們倆在玩什麼奇怪的play。】

不過阿姨應該見多識廣,什麼場麵都見過了,總裁的金絲雀這個劇本應當屬於正常範疇。

【裴問青:我和她說你身體不方便。】

得,變成病號堅強自立劇本了。

我回了他一個“好”,讓他好好開會,我這隻金絲雀籠子鎖了,自己又不想出去,他壓根不用那麼害怕我在監控底下突然消失,瞬間飛走。

這種無奈的念頭出現過很多次,但我也知道裴問青需要慢慢解開心結。

我晃晃腳上的鏈子,突然有點想往上麵簪花做裝飾,不然給點顏料,我上個色也行。

這個動作大概又戳到我們家青青敏感的神經,他給我直接打了電話:“敘喬。”

“裴青青同學,下班路上能給我帶點花嗎?”

我搶先開口問他,他沒有絲毫猶豫:“好,你要什麼花?”

“不知道,交給你選擇。”我把選擇權轉讓給他,讓他替我做選擇。

他沉思一會兒,道:“玫瑰可以嗎?”

還挺浪漫,但是我有心理陰影:“玫瑰雖好,還是算了。”

岑舒那個玫瑰味信息素直接讓我對玫瑰花過敏了,我連吃好幾天氯雷他定才緩過來鼻子的痛苦。

現在這個身體素質,我怕聞到玫瑰花直接撅過去,那就是噩夢再現了。

“那要海桐花嗎?”他低聲問道。

這個可以,海桐花聞了不會過敏,不用吃過敏藥。

我認可這個選項,他告訴我下班時,會帶一束海桐花回來。

大概是反應過來我盯著腳鏈是為了什麼,他悄悄鬆了口氣,掛斷了電話。

電影當做背景音,我下床去衣帽間,在衣櫃裡發現一條防塵罩罩著的一中校服。

我翻出來看了一眼,果然在後衣領看見方女士繡的“喬”字。

這條校服外套是我的。

我取下防塵罩,特意站在監控下麵,套上了那條校服外套,還拿出手機,試圖自拍。

前置鏡頭下的祝敘喬臉色居然看起來還不錯,我本來以為會是慘白一張臉,沒想到能看出一點血色。

住院重病掉的肉養回來一點,可見裴問青花的功夫。

開顱手術後剃光的頭發已經全部長了出來,現在甚至還有些偏長。我看著鏡頭試圖賣弄姿色自拍,但拍出來的照片格外像木頭人,收拾收拾就能去當喪屍。

我退出相機,沉默地搜索自拍教程,總結多個帖子經驗後,我重新回到鏡頭下,勉勉強強拍了張看得過去的,站在監控下直接發給了裴問青。

【祝敘喬:照片。】

【祝敘喬:居然還穿的下。】

雖然不免有老黃瓜刷綠漆的嫌疑,但我可沒怎麼上過班,身上沒有社畜的班味,保養馬馬虎虎過的去,看起來應該沒那麼違和。

裴問青沒有回我消息,我一時間有些震驚。

前麵每隔兩分鐘就給我發一條,現在居然這麼安靜?

我拄著拐走了幾步,想了想還是覺得放棄輔助工具,直接挑戰獨立行走。

那張照片過後,裴問青再也沒有理過我,連電話都沒有打。

直到我把阿姨做的午餐端進房間開始吃時,他直接推門而入,我終於知道他為什麼不回消息了。

他直接翹班回家了。

筷子夾的排骨掉回碗裡,我抬起頭,呆滯地看著他:“裴問青,不帶這麼玩的啊,你堅持八個小時沒?”

他站在門口,很認真地打量我,一言不發。

我低頭看了眼身上還沒換下的校服,撓了撓鼻子:“喜歡?”

他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我在理解他的反應上已經無師自通,搖搖頭的意思是喜歡我穿校服但不代表就是隻喜歡十八歲的祝敘喬,二十九歲的祝敘喬他也喜歡,點點頭是我穿著挺好看。

“你先吃飯。”他沉聲道。

我看了看碗裡的湯,最後抬起頭,很屈辱地承認:“我現在不行。”

陽痿A怎麼了,陽痿A也是A啊。

他又搖了搖頭。

“你中午吃了嗎?”我歎了口氣,問道。

裴問青搖頭的動作遲疑了。

“過來吃飯。”我深吸一口氣,趁機把飯撥給他。

雖然我不是標準霸總,但是我的胃有毛病,可以獲得一點標準分。

他坐在我麵前,依舊專注盯著我,緊接著,我就看著他的臉很緩慢地開始變紅。

我草,我家問青怎麼了?被什麼東西上身了?

隻恨家裡沒備桃木劍,沒法驅邪。

我扯了扯嘴角,忽地福至心靈,半眯著眼問他:“裴青青,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拿校服乾什麼了?”

臉紅的速度突然蹭地一下加快,現在連耳朵都紅了。

我托著臉看他,大腦飛速運轉。

醒來這段時間他幾乎和我二十四小時黏在一塊,沒法拿校服做什麼,而且我拿出來的時候,這條校服曬乾了被放在防塵袋裡,說明是很早之前的事情。

應該在我當植物人的期間。

鼻腔內溢滿濃鬱海桐花香氣的記憶忽然浮現在腦海中,我壓低聲問道:“築巢?”

裴問青沉默地低下了頭。

Omega的築巢現象屬於正常生理反應,多見於發情期階段,alpha的信息素不足是導致築巢現象的主要原因。

硬要說起來,責任還得是我,因為我沒能及時安撫我的Omega。

“這有什麼好害羞的。”我坦然地看著他,“我還要和你道歉,沒能及時安撫你。”

下一次可以陪在他身邊,幫他築一個很漂亮的巢。

“正常……生理現象?”他斷續說道,我打量著他的神色,忽地反應過來他二十八歲之前的人生,一直處在第二性彆倒錯的情況中。

他被當做alpha教育,又受Omega生理現象困擾。

坦然麵對正常的生理現象,對他而言並不容易。

我放下筷子,示意他來到我身邊。他猶豫地看著我,站起身,貼到我的身邊。我摟著他倒在床上:“不用覺得那麼羞恥,我有易感期,也會有築巢現象。”

不過我的易感期很多年沒來過了,我也不知道它會不會在哪天突然爆發。

裴問青道:“我隻是……不太適應。”

“我知道。”我摟著他,“以後我陪著你,我們一起坦然接受。”

他埋在我的懷裡,低低地應了一聲好。

【作者有話說】

裴問青一開始還很害怕恐慌,老祝當了一段時間金絲雀後,裴問青隻想讓他出門散步。

*晚點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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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豬肉玉米餃子(3)

◎“之前說要陪你築巢,說到做到。”◎

122

金絲雀劇本玩了一個月, 且我的身體的確恢複的很不錯,能夠獨立自主活動後,裴問青解開了我腳上的鎖鏈。

我微妙地歎了口氣, 有些遺憾, 不死心地問了裴問青一句:“裴總, 真的不需要了嗎?”

裴問青正在收拾那一長條鎖鏈, 轉過身後用很平靜的語氣對我說:“敘喬,我們可以出門散步了。”

我甚至能從他的語氣裡聽出隱藏很好的無奈。

很顯然把我關住的這一段時間,他已經意識到我就算不鎖也不會出門的習慣。

十八歲以前的祝敘喬在家裡完全待不住, 二十九歲的祝敘喬對待在家裡這件事感到發自內心的幸福。

不過我也需要踏出家門曬一會兒太陽了。

“能放心了嗎?”我坐在床上, 抬頭看裴問青。他先是小幅度點了點頭, 又搖搖頭:“我不知道……但能控製住了。”

“不會很難受嗎?”我的掌心貼上他的心口,手掌之下心臟躍動, 一下又一下,很是有力。

裴問青低下頭, 握住我的手:“不會像以前一樣難以忍受,現在至少平靜很多。”

被他沉重壓住的念頭與情感, 他終於能夠磕磕絆絆說出口,而不必顧忌一切。

這也是他有安全感的表現。

我挺高興的。

複健成果喜人,近來也有在慢慢恢複鍛煉,我靜靜打量著裴問青, 最後站起身, 直接打橫抱起他, 甚至掂量了一下。

裴問青有些慌亂:“敘喬, 等等!”

手臂還有些抖, 但比起幾個月前路都走不穩, 已經很不錯了。

就當是負重。

我抱著他好一會兒, 才放下他:“看來鍛煉也很有成效。”

裴問青麵容緊繃,明顯對我剛才突如其來的動作表示緊張。

我把手背到身後:“我對自己的身體有數,相信我,嗯?”

半晌後,他才放鬆下來,對我道:“不要突然抱我,萬一你摔了怎麼辦。”

倒也沒有那麼易碎,他大可以對我放心一點。

我撥開過長的劉海,然而還沒說話,劉海又回落,隻能四處找夾子皮筋。

但這玩意兒我們家根本不可能出現,還是裴問青翻出來一個捆東西的黃色皮筋給我紮了蘋果頭。

沒做手術前頭發比這個還長,我照例適應了那麼多年,現在稍微紮點眼就受不了。

“要不要去剪頭發?”裴問青伸手撥弄了一下我腦袋的小揪揪,問道。

我晃了晃頭:“好,劉海太長,受不了了。”

主要是看裴問青也不方便,動不動就要把頭發撥開。

他今天休假,我換好衣服,讓他帶我去剪頭發。

和Tony的交流總是會在意料之外,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tony都這樣,但很顯然我今天認識的這位每一句話和行動都在我的認知以外瘋狂跳動。

裴問青呆呆地坐在沙發上等我剪頭,我透過鏡子看他,他端著一本雜誌,手邊一杯茶,很局促地看著我,又低下頭看鏡子。

一些很樸素的霸總。

“您想要什麼樣的風格呢?”

我抬起頭看打扮潮流時尚的Tony老師,沉默半晌後,道:“劉海剪短一點。”

隻要劉海不礙眼就行。

其實我想剃寸頭,但腦袋上的手術疤痕還是遮一下比較好。

隻是我沒有想到,這一句話會成為我今年最後悔說出口的一句。

裴問青很專注地盯雜誌,而我在洗頭剪頭發的過程中昏昏欲睡,等我清醒時,我的腦袋大變樣。

說實話男鬼當久了,很久沒看到自己大半張臉都露在外麵的樣子。

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身後裴問青已經放下沒營養的雜誌,愣愣地看著鏡子裡的我。

“這個發型您還滿意嗎?”

我看著裴問青,伸手朝他比了個耶,他低下頭,沒忍住笑。

現在的發型,混進學生堆裡也不違和。

我站起身走向裴問青,低聲問他:“好不好看?”

他點了點頭,我又試著把劉海往下壓,遮住自己的眼睛,被他攔了攔。

“這樣就很好了。”

裴問青抬手拂開遮住眼睛的劉海,我垂眼看他,突然在他耳邊低聲道:“裴學長。”

他完全傻住,語無倫次道:“怎麼突然喊這個了?”

“我不是比你晚上大學嗎?”

我二十一上的大學,那會兒他已經在長京大學讀書了。

嚴格意義上來講,他的確是我學長。

“不然想聽我叫你什麼?哥哥?”

我牽起他的手,瞧見他泛紅的耳廓。

裴總臉皮越來越薄了。

他偏過臉,低聲道:“不要……亂喊。”

“也對,你比我小三個月,應該管我叫哥哥才是。”我懶懶散散道,勾住了他的肩膀:“不然現在叫一聲?”

裴問青拒絕了我的請求。

唉,真是遺憾。

123

天氣漸漸熱起來後,我的日常活動空間變成了客廳的地板。

那天我倒在地上,很認真地往後仰身體,問裴問青:“我們要不要換個地方住?”

裴問青那個時候正坐在中島台前處理工作,戴著一副銀邊眼鏡,從電腦後探出頭問道:“去哪裡?”

我在地上滾了一圈,試圖馴服四肢,最後變成了平板支撐:“去我那棟彆墅?”

郊外,人少安靜,還涼快。

冬天住著冷,夏天倒是剛剛好。

最重要的還是清淨。

他沉默不語,我知道他是避諱那個房子的格局,但棺材房也隻是我的戲說,又不是真的。

平板支撐撐了一分鐘後,我直接呈大字型趴在地上,他從中島台後走過來,一把將我從地上拉起來,問我什麼時候去。

“其實現在就可以。”我對他說。

而且他發情期快到了,正好去那裡避一避。

大門開著信息素外散都沒人管。

他去房間收拾行李,沒過多久,行動力超強拖著一個箱子出來了。

“走吧。”他對我說。

我低頭看了眼身上的批發睡衣,想了想出門的路徑,忽然發現壓根不會碰到除了裴問青之外的人,上車直接去地下停車場,然後一路開到郊外,我這一路都在車上。

裴問青倒是一本正經,襯衫扣子都嚴嚴實實地扣在一塊,我看了眼外麵的大太陽,每回都為他感到驚奇。

臨出門前,我又去臥室裝了點東西,才提著一個包出來。

“你帶了什麼?”裴問青好奇地看向我肩上的包,我故作神秘道:“嗯……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他提上他的電腦,我推著行李箱,直接出了門,一路開車去郊外的彆墅。

彆墅很久沒住過人,但一直有人定期清理,我來的路上還讓人把食材準備好,入住一切不用操心。

轉頭看向裴問青時,他的眼裡難得有些懷念,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不過我現在倒是知道他第一次上門時帶著的那束向日葵是什麼意思。

找個合適的時間回贈他。

他是休假也要忙工作的加班狂魔,行李放下來後,就開始接聽電話,我把東西搬進主臥,下樓的時候,他辦公用具已經換成了電腦,手機還是沒放下來。

我想了想我上次處理工作,就是去公司遛了一圈,表示我還活的很好,震懾一下四方宵小就算結束。

至於聽徐願行的工作報告,聽了點關鍵的,其他廢話全部略過。

真是鹹魚頹喪的人生。

我拿著手機,慢慢悠悠晃進廚房,開始翻冰箱有什麼食材能拿來解決午餐。

在清洗蘆筍的時候,裴問青摟住了我的腰,把頭埋在我的肩上,悶聲道:“好累。”

“辛苦。中午要吃什麼?”我把蘆筍削皮切斷,裴問青就摟著我沒放,像個大號掛件。

海桐花的香氣愈發明顯,我轉頭看向他:“你是不是發情期要到了?”

他露出工作過度後的呆呆樣,道:“好像是。”

裴問青的發情期一直很混亂,第一次爆發之後,基本沒有固定時間,很隨機。

後來去了趟醫院,醫生讓他好好吃藥,配合信息素治療,周期會慢慢穩定下來,現在相比之前的混亂,好了一點。

至少能估摸出大概時間。

我放下菜刀,低頭靠近他的腺體:“的確快來了。”

他又把頭埋在我肩上,溫熱的呼吸落在我恢複的腺體上,有些癢。

用過午餐後,他的狀態明顯開始焦躁不安,我釋放安撫性的信息素,哄他把晚飯吃完,又去洗了個澡後,他的發情期終於徹底爆發到來。

“難受。”他低聲道,我抱著他,將帶來的那個背包拿來,打開倒出裡麵的東西。

一整個背包都是我換下來的衣服,信息素殘留很明顯。他看著那一堆的衣物,臉上露出一點驚喜。

“之前說要陪你築巢,說到做到。”我說。

他之前築巢用的東西我估計都是一些零碎物品,堆起來也不舒服。

我坐在床邊,看他格外勤奮地用那些衣服堆了一個窩出來。

他在這個時候格外柔軟,埋在那些衣服裡情不自禁翻了個滾,又來扯我的手。

我順勢倒在他身邊,雨後群山清冽的信息素在瞬間包裹住我與他。

“開心?”我抱著他問道,他蹭蹭我,響亮地應了一聲:“嗯。”

他的體溫開始不斷升高,整個人像隻煮熟的紅蝦。

“腰好酸……”他咬著我的肩膀磨牙,我的手掌順著他的脊背下滑,感知到他戰栗的同時,手掌一片濕潤。

我反手將他壓在身下,垂眸問他:“認得出來我是誰嗎?”

他的眼裡含著淚,低聲喊我的名字。

認得出來,他說,敘喬。祝敘喬。

124

我端著營養劑回來的時候,裴問青坐在床上,低著頭無聲掉眼淚。

出房間前和他說我去拿飯了,他應該沒聽見。

“怎麼了?”我坐回他身邊,吻掉他的眼淚,“受委屈啦?”

裴問青緊緊摟著我,悶聲不吭。

“我去拿飯了,餓不餓?”Omega發情期狀態隻能吃的下流食,但可能因為這次是我康複後與他一起度過的第一個發情期,裴問青這次反應格外大。

沒出現在他的視野內,他就一言不合開掉眼淚,我隻能見縫插針拿營養劑替代。

“哥哥……”他吸了吸鼻子,我深吸一口氣,沒想到那個稱呼會用在這個場合,隻能連聲應他:“在在在。”

“不走。”他賭氣似的一口咬在我肩膀上,我道:“好,不走。我們先吃飯好不好?”

我給他喂了水和營養劑,他又像條八爪魚一樣纏住我不放,我隻能換個姿勢抱住他。

主臥的床一片狼藉,根本找不到一塊乾的地方。我隨手抽了條毯子墊在他身下,直到他的理智恢複過後,才能抱著他去客臥睡覺。

整個作息顛倒的日常持續三天後,他終於脫離神誌不清的狀態,能和我好好溝通。

並且在聽見門鈴聲時,第一時間因為羞恥衝出了房間。

這個時間點按門鈴,應該是送東西的助理,然而我在房間等了將近五分鐘,裴問青都沒上來。

剛從特殊時間段結束的裴青青同學需要花那麼多時間拿東西嗎?

我隨便拿了件T恤套身上遮一遮滿身痕跡,穿著拖鞋下樓:“裴青青,和誰聊天呢那麼起勁,不要你老公了?”

我抓了把頭發,看見了裴問青似笑非笑,甚至稱得上古怪的麵孔。

以及門外站著的、疑似準備泫然欲泣淚灑長京河的岑舒。

我草。

【作者有話說】

文案回收完畢!

關於祝敘喬易感期……一個預告,他哭得比裴問青淒慘。

*寫的完十二點有三更,寫不完沒有,不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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