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那場工作風波,孟懷菁還是沒能全身而退,被“發配”到了溫哥華。司嘉剛到的那一陣,倒不過來時差,也吃不慣高熱量的食物,整個人過得渾渾噩噩的,但她勝在年輕,自愈能力強,沒什麼苦咽不下。
而被上的第一節課,是入學前的夏令營。
她麵對著不同膚色的新麵孔,同吃同住了半個月,文化差異在不大不小的營地裡碰撞,這對她而言,是一個完全嶄新的世界。但當這一年夏天結束的時候,他們又回到各自的生活,哪怕曾經親密無間,卻再沒有聯係,因為知道每個人最終都要走上不同的路,做不同的事情。
短暫的過往就像瞬息萬變的雲,無法留存,人隻是懷舊,才會覺得傷感。
所以她換了新手機,不過沒有刻意和過去斷聯。
宋再旖不負眾望地成了當年的高考狀元,但她似乎婉拒了國內各大高校的橄欖枝,要和沈既欲一起出國留學,尤籽杉正常發揮,也如願拿到了助學金,可以安心地繼續讀書,晁藝檸的分數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樂嗬地報了個外省末流211,葛問蕊終於因為填報誌願這件事和她媽決裂了,據說離家出走了半個月。
梁京淮還沒放棄喜歡她這件事,或許早已變成執念。
陳遲頌重新回美讀書了,球照打,酒照喝,誰沒誰不能好好過。
孟懷菁依然很忙,幾乎沒有時間管她,她也早已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怎麼過都是過,學習和社交占據了她大部分的精力,她沒有停下來的時間。
直到畢業那年。
她沒想到在異國遇到的第一個舊人,是賀遇青。
算不上偶遇,他是特意打聽清楚了她的消息,出現在她的畢業典禮上的。
抱著一大束玫瑰花,在陽光下發著奪目的色澤,周圍有人起哄,有人吹口哨,司嘉看著他,卻活生生看到了十八歲那年,也有一個人這麼向她走來過。
其實那時候司嘉已經很少想起陳遲頌了,可一旦出現裂縫,所有的平衡就會輕而易舉地被打破。他們滿打滿算在一起不過半年,分分合合,卻像是糾纏了半生。
等人到麵前,司嘉問他怎麼來了。
賀遇青說他們醫院剛好有個在這邊學習交流的機會,他爭取到了。
如今的他已經離開學校,入職成為了一名真正能夠救死扶傷的醫生。
這是他的夢想,也是陳遲頌的。
“恭喜。”司嘉說。
賀遇青看她的眼神已經不再遮掩,炙熱又濃烈。
後麵的畢業旅行,他會跟來,司嘉並不意外,對外隻稱是隨行醫生,她無法限製一個成年男人的行動,更何況還是一個四肢雄健的男人。經年闊彆,賀遇青早已不複印象裡那副溫潤學長的模樣,看得出常年健身的痕跡,包裹在衣服之下。
她玩得很瘋,去了棕櫚島跳傘,去了詩巴丹潛水,熬過一整宿就為了幾秒的流星雨,也到過勃朗峰頂,感受那一刻世界被踩在腳下,風刮過耳畔,呼呼
作響,什麼仿佛都能被吹散。
沒有飄渺的過去,沒有未知的前路,隻有當下。
她感受到了久違的自由。
但風太大,煙也難點,火苗剛躥出來,轉眼就被吹滅,賀遇青見狀俯身過來幫她擋住,猩紅明滅,煙霧終於散開。
司嘉說了句謝謝,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然後屈膝在礁石上坐下。
被吹得亂糟糟的發絲擦過賀遇青的肩膀,他同樣看向遠處,聲音混在風裡:“司嘉。”
“嗯??[]?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來找你之前我參與過一台手術,是個跳樓輕生的女孩,努力了十幾個小時,但還是沒能救得了她。”
司嘉吐一口煙圈,眼前風景跟著模糊。
“在她身上我好像看到了五年前我的結局,如果沒有你的話。”
那場網暴對他來說是致命的,他明明是個受害者,卻被討伐,明明什麼都沒做,卻像犯了彌天大罪,百口莫辯。
“是你救了我。”賀遇青平靜地笑了笑,“我也等了四年,如果這期間你有交任何一個新男朋友,我今天都不會出現在你麵前。”
“所以你是要開始追我?”司嘉撣了下煙灰,問得直接。
“對。”
司嘉的眼睛仍注視著遠處遼闊的風景,情緒沒有因為賀遇青的一句告白而起伏,她淡聲說:“可是賀遇青,我現在好像沒有辦法再喜歡上一個人了。”
大學四年她從來不缺金發碧眼的帥哥追,也不是沒想過放過自己,嘗試一段新的戀愛,但悲哀的是,她發現自己隻能冷眼旁觀那些男生為她焚燒的愛意,餘溫很灼人,卻掀不起半點波瀾。
她好像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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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結束後,司嘉直接進了當地一家中外合資企業工作,她本科念的是商務英語專業,除了過硬的語言水平,外貌條件更勝一籌,再加上之前混過圈的經曆,她身上沒有初入職場的窘迫,做事淡定,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也能對所有人笑,哪怕轉頭就會被背後說閒話,被造謠。
從實習生到轉正,再到如今,流言蜚語司嘉聽了一路,說她被包養,說她靠身體上位,多臟多不堪的都有,但她從來不在意。
因為她早就不是十六歲的司嘉了。
而是二十六歲。
回頭看才發現她已經一個人走了很長一段路,曾經的幼稚、苦恨、絕望都煙消雲散,而現在,她會永遠為新一季春天的花開歡呼。
再寒冷的凜冬也終會過去。
……
升到總秘的那天,賀遇青又往她這兒飛了一趟。
司嘉給他開了門,也不管他手裡拎了多少東西,轉身窩回沙發上繼續看劇,空調冷兮兮地開著,賀遇青隨手拿了條毯子扔她身上,然後開始處理那一袋子食材。
一集電視劇看完的時候,司嘉才抬頭朝他看一眼,懶洋洋地笑道:“你這拿手術刀的手,切菜合適麼?”
賀遇青沒抬頭,“誰讓你一天到晚吃外賣?”
司嘉聞言又無聲地笑了笑,趿著拖鞋走到廚房門口?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抱臂睨著他:“發現抓不住我的心,所以打算抓住我的胃了?”
賀遇青下意識地朝她看,剛要笑她想多了,然後動作一頓。
他看向雙手環胸倚在門邊的司嘉,她穿著一條黑色的吊帶裙,長發隨意地披在肩頭,有點亂,一看就是躺了半個下午,沒上妝,白淨的一張臉,眼尾微微上挑著。
她現在身上有種比之前更令人著迷的鬆弛感,完全褪去了少女的青澀稚嫩,風情如破繭之蝶,再也束縛不住。
隨便往那兒一站,就讓人移不開眼。
“賀醫生,水開了。”
戲謔的一聲讓賀遇青回過神,他收視線,沒再看她,把洗淨切好的番茄往沸水裡倒,司嘉走回客廳。
但剛坐到沙發上,手機響了起來。
她掃一眼,是她頂頭上司。
不滿於休假接到和工作有關的任何電話,但儘管如此,她還是不得不接。
通話持續半分鐘,掛完賀遇青問她怎麼了,司嘉默了一瞬,遺憾地聳肩:“這頓飯吃不成了。”
當晚八點,司嘉帶著簡單收拾的行李箱,在機場和總經理碰頭,他們手頭負責的一個重要項目突然出了點問題,電話裡說不清,總經理隻叫她準備出趟差。
與此同時總經理還不忘打量站在司嘉身旁的男人,出於八卦的本能,隻因為這麼漂亮一姑娘,禍害著公司上上下下不少人的心,這麼多年卻愣是沒談過,連一絲曖昧都不曾施舍過,仿佛沒有七情六欲。
但眼下司嘉也沒有要介紹的意思,公私分明她一向恪守得很好,從不會帶一點私人情緒到工作裡,同樣的,她的私交也不需要被領導同事知道。
她隻問這趟目的地是哪兒。
“北江。”總經理斂神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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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哥華夜色撩人,同一時刻八千多公裡外的北江豔陽高照。
窗外灼熱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灑進會議室,投影儀前有人在口乾舌燥地彙報,相比之下桌前坐著的人就顯得格外氣定神閒,靠著椅背,二郎腿抬著,一支筆在骨節分明的指間轉著,又隨著“啪嗒”一聲掉在桌上,很輕的,卻在會議室裡激起幾秒的回音。
市場經理愣住,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
陳遲頌撩起眼皮看他一眼,聽不出情緒地開口:“繼續。”
市場經理這才咽了下口水,接著彙報。
會議真正結束是在半小時後。
陳遲頌推開辦公室的門,就看到吊兒郎當坐在沙發上打遊戲的李夏明,半個人都歪著,聲音開得特彆大,聽見動靜,朝他看過來:“會開完啦?”
“要麼關靜音,要麼彆玩。”陳遲頌說。
李夏明嘖一聲,嫌他掃興,不過倒是關了手機沒再玩,轉而說:“晚上大劉組了局,萬象廣場新開的Club,去不?”
“不去,有飯局。”
李夏明不滿地皺眉,“什
麼飯局非得你親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