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她該死(1 / 2)

俞氏死了。

令人始料未及。

厚九泓消息送來的快,朝慕雲和大理寺皂吏,也是最快到達現場的一批人。

還是同樣場麵,古舊到略腐朽的小白船,上麵鋪滿了白菊花,船舷上有,屍體身上也有,身上的衣服很熟悉,是昨□□慕雲見到她時,她穿的那套秋香色衣裙,看起來乾淨整潔,並不臟,但很明顯,她沒有更換過,可能根本沒有回過家。

臉上同樣蓋著一方素帕,潔白柔軟,與前兩具屍體一樣。

朝慕雲和仵作一起,細致檢查屍體身上痕跡,中毒而亡表征明顯,屍體呈現出的狀態也和前兩次一樣,表情有一種明顯的恐懼感,身上沒有外傷,沒有任何掙紮抵抗的痕跡,而且這次的齒咬痕跡非常清楚,就在俞氏左側小臂上,有兩個不寬卻深的洞,沒怎麼流血,但有略淺淡紫痕跡。

如果說之前兩次還是猜測,那現在幾乎可以是肯定了,本案凶手用了毒蟲,看痕跡很可能是某種毒蛇。

不一樣的是,小白船的漂浮地點。

前兩次創新地點經過測算估量,大概在晉薇的陪嫁莊子和江項禹的花房附近,每一個能行船的區域都很可疑,但這一次不同,大約水流和緩,風向不利,小白船根本沒有飄出去太遠,任何人都能輕而易舉得出結論,它就是在晉家祖墳附近河道出發的。

晉家祖墳地點地勢,就和晉薇莊子,江項禹花房沒半點關係了,一東一西,走了個對角,距離非常遠。

凶手改變了殺人地點……為什麼呢?

正在思考時,遠處有身影過來,身材微圓,走動速度卻相當快,說話聲音更是如雷貫耳,擲地有聲:“京兆尹都快來人了,你怎麼還在這裡!”

朝慕雲回頭,見是李淮:“命案又發,我不在這裡,去哪?”

李淮跺了跺腳,恨鐵不成鋼:“你怎麼就不懂呢!你說有凶手,連環作案,但時下證據已經不支持你的推論,你看這船在的地方,跟前兩個明顯不一樣,這俞氏還真有可能是自殺,一會兒京兆尹的過來擺譜,你如何應對?”

朝慕雲微抬眸看遠處,仍然淡定:“該如何便如何。”

“你怎麼還不明白!大理寺是官署,要破案,要政績,但也是官衙,要臉麵,要氣派!”

李淮見說不聽,氣的不行:“我看這樣子不管真相如何,結局都已經出來了,你彆管這案子了,乖乖認輸,移交給我!”

朝慕雲看了李淮一眼,對方滿頭的汗,神情裡全是焦躁,針對他不滿他是真的,但想破案的心,也是真的。

“隻是殺人地點不同而已,”朝慕雲仍然不著急,慢條斯理,整理自己思緒的同時,也給時間讓對方思考,“一模一樣的死法,一模一樣的細節,李主簿非要說是自殺,恕朝某不敢苟同。”

李淮不是無緣無故開口指責,他在過來的這一路上,一邊緊趕慢趕,一邊迅速看過了皂吏們查到的消息,大理寺案件細節不與外人道,但內部同級同僚,是有權責過問翻看的:“但這些白菊花,是俞氏自己買的!”

“她昨天去江家花房你也是知道的,去了就挑揀了很多白菊花,回去時嫌不夠,又在女兒晉薇莊子上取了些,這麼多白菊花,剛好能鋪滿一船,彆處都沒有,就在這裡,你說她不是為自己準備的,還能是誰!”

朝慕雲視線落在山坡:“此處河流,緊鄰晉家祖墳。”

李淮瞪眼:“所以我說了,和之前兩個小白船的地方不一樣!”

“白菊花用以祭奠,為何一定是自己,為自己準備水葬?”朝慕雲轉頭,看李淮,“俞氏早亡的丈夫,晉家家主,忌日就在今天。”

李淮怔了片刻:“忌日?”

朝慕雲隨手翻出卷宗資料,遞給他看:“晉伯冠,死於三十三年的今日,平生雖短,亦無成就,但世人皆可忘記他,發妻子女卻不可以,臨近忌日,采買白菊花祭奠,以慰思念,有什麼不可以麼?”

李淮迅速看過紙上信息,這點他的確是忽略了,完全沒想到竟然是死了那麼多年的人忌日:“可她歸家途中揮散所有下人,下人們都說她情緒有些奇怪,好像很不開心……”

“要祭奠一個給予自己痛苦和孤獨,沒幫上半點忙,還必須年年記掛祭奠,讓外人不挑眼的丈夫,若你是俞氏,能開心的起來?”

“可揮退下人無有人證……”

“哈哈哈——”

二人正在說話,遠處又來了一個人,不管姿態還是聲音,都是熟悉的得意,正是京兆尹的師爺曲才英:“看來這局是在下贏了,哪裡有什麼連環凶殺,這分明還是自殺嘛。”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李淮當即忘了朝慕雲,轉身就和人對上:“一模一樣的死法,一模一樣的細節,你非說是自殺,眼睛被屎糊住麼!”

曲才英眯了眼:“彆以為你們大理寺查到的東西,京兆尹就查不到,這些白菊花,是俞氏自己買的!大量采買準備,剛好能鋪滿這一船,彆出無有痕跡,全部都在這裡,你說她不是為自己準備的,還能是誰!”

李淮立刻拿出消息卷宗紙,拍的啪啪響:“亡夫忌日懂麼!買了白菊花不一定是要自殺,而是祭奠亡靈!你這臟心爛肺的不懂,可以稍稍虛心些,問一問普通人,也不至於這般丟人現眼!”

曲才英愣了下,臉色漲紅:“可她揮退下人離開時,情緒明顯低沉,似有自殺之——”

“呸!祭奠一個留了種就走,半點忙幫不上,還必須得記掛的殺千刀男人,誰能開心的起來!”

“那為何揮退下人——”

“隻能說俞氏凶手有約!這個凶手段位極高,手腕極厲害,能讓死者幫忙創造空間!”

朝慕雲:……

李主簿這發揮,不但用他的話把對方懟了回去,還鬥誌昂揚,超凶,直接把曲才英懟的說不出話,彆說傲氣姿態全敗,麵子裡子全沒了。

吵贏了架,李淮那叫一個神清氣爽,背著手巡視四方後,將曲才英趕走,自己也沒留。

他清咳兩聲,略彆扭的看朝慕雲:“此處將予你,案子好好破,我先走了,那姓曲的再來,你不用管,直接使人喚我便是。”

朝慕雲禮貌拱手:“如此,多謝。”

他能看出來,李淮對他態度有所緩和,但也隻是目前,更多的,得看以後。

這人脾氣不怎麼好,對仕途也很看重,但對真正有本事的人,也是會尊敬的,若他能展現出更多,折服此人,大理寺便是一個極友好的地方了。

朝慕雲不懼爭鬥,但如果團隊良性競爭,氣氛舒適,他自然更如意。

出現第三個一模一樣的屍體,皂吏們早就根據章程,去請了死者家屬,這會兒也都到了。

朝慕雲轉身時,看到小輩們跪地在哭,都在抹淚,表情卻不一樣。

“娘……娘……你怎麼就走了……你走了我可怎麼辦……”

晉千易眼眶通紅,碎碎念著,好像有點懵,完全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又似乎感覺發生了也沒什麼大不了,那句‘你死了我怎麼辦’,當真是真情實感。

江蓮跪在他身側,也對著船上的人在哭,但哭和笑的表情,有時候是有些像的,她現在眼角垂淚,哭得真真切切,看起來傷心極了,嘴部撇開的程度,卻像在笑。

跟親爹江元冬靈堂前的表現,非常不一樣。

朝慕雲能理解這個不算太走心的哭,沒了婆婆,後宅獨大,這對江蓮來說,似乎是難以拒絕的好處。

晉薇也到了,她的哭和前兩人都不一樣,是悄無聲息的,沒有特彆激動的表情,隻是眼淚簌簌而下,難過是難過的,但更多的是哀傷,像釋懷,像理解,像早知這樣的結局,像物傷其類,看到了更遠的自己。

這裡明明很遠,甚至跟他沒太大關係,但江項禹也來了,他沒有跪,沒有哭,隻是站在一個側後的角度,看著跪在地上的晉薇身影,眼裡隱有苦痛和憐惜。

他難過的不是死者,而是跪在這裡的人。

明明他妹妹江蓮表現賣力,哭的已經不能自已,很需要被照顧和安慰,他卻似乎看不到。

今日好像所有人都很閒,來得整整齊齊,齊氏也到了,看她表情,就知道是追著兒媳婦晉薇來的,她好像很看重……也不是看重,在朝慕雲理解,有點像擔心兒媳婦跑了,留她一人在史家守寡,就必須得看著點。

她過來也隻是過來,並沒有安慰兒媳晉薇,沒有流露出任何心疼,隻是非常不善的瞪向江項禹。

或許在他看來,這個男人任何一點舉動,都是引誘,或故意潑臟水。

朝慕雲看得歎為觀止,不說口供,隻看幾個人的表情站位,就是一出倫理大戲。

大概看出病秧子累了半天,略有疲態,厚九泓清咳一聲,站了出來:“都說說吧,昨天人都在哪,乾了什麼,最後一次看到俞氏是什麼時候,容我提醒,主簿大人麵前不可撒謊,是要賞板子的!”

二當家前後跟了兩個案子,被病秧子指使的跑前跑後,多少也學了些問案技巧,頗有些像模像樣。

“彆人都哭的這麼厲害,看樣子得緩緩,江項禹,你先來吧。”

江項禹:“昨日我一天都在忙,最後一次見俞氏,是我父親的靈堂前,她為何死在此處,我並不知曉。”

厚九泓:“所以你跟她無仇無怨?”

江項禹點頭:“是。”

“那她死了,你跑這麼快?”厚九泓哼了一聲,“吊喪也不需要這麼著急吧?”

江項禹視線滑過晉薇,憋了片刻,才道:“被皂吏問過話,眼下又沒什麼忙的,此事事發突然,疑與我父之死有關聯,我心有隱憂,便來了。”

“不是吧,”厚九泓這幾天到處跑,有些事知道的不要太清楚,當即冷笑,“我瞧你今天事安排挺多的,這個點應該在店裡和掌櫃接單盤賬?你要真那麼擔心你死了的爹,也不至於家裡還掛著白呢,就到處跑。”

江項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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