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2 / 2)

合歡宗主莫名就心頭一涼,咽了口口水和楚淵提議道:

“家主有所不知,我帶來的弟子在宗門時氣性便極大,聽聞要到楚家來後更是不識抬舉,三番四次的尋死覓活——”

楚淵聽到這裡,笑容漸淡,哦了一聲:“宗主放心再烈的性子在我楚家也該被消磨掉,安靜溫馴的做個花瓶美人才是本分。等被打斷手腳,砍斷筋脈的時候他便該知道疼了。”

宗主親傳見狀忙不迭地附和道:“家主高見!左右他葉非折隻有一張臉能看,打掉他手腳筋脈也不算什麼,反而能讓他更聽話,更認得清自己生來是個以色侍人的玩意兒。”

“真是無恥之極!”

一道憤憤的語聲響在葉非折的腦海中。

說話的是和他綁定的係統。

係統顯然是很不平:“怎麼會有像合歡宗師徒這樣無恥的人?”

“你放心。”

葉非折平靜應道:“他們做下的事情,自有他們該還的。”

他曾經舉世無敵。

一朝重生,修為全無也就罷了,還要受製於毒藥,淪落到令人擺布,要逼著給楚家家主那等小人物行禮的地步——

葉非折倒是不消沉。

他信自己。

信自己離重拾修為回到收拾楚家家主等人的時候並等不了幾天。

“我的任務對象楚佑,應當就在楚府之中?”

係統替他補充:“不錯,楚佑是楚家家主所有兒子中,最不受待見,也最飽受冷眼欺淩的那一個。”

葉非折停下了腳步。

楚府身為一州之中最大的修行世家,處處是雕梁畫棟,其上龍鳳遊走,屋簷高啄,鑲嵌琉璃熠熠。

偏偏葉非折所在的這一處是低矮的小平房建在根本照不進陽光的地方,屋瓦半落不落,將院落襯得昏暗逼仄,與楚府的氣派輝煌格格不入。

斑駁脫漆的木門那裡傳來幾道充滿惡意的聲音:

“狗雜種。你娘是賤人,生的兒子果然一樣是賤人。”

“還敢背著我們偷偷修煉?你看你配嗎?”

“我告訴你,你這輩子就配當條狗!”

係統小聲告訴葉非折:“此處是男主楚佑所居住的地方。他在楚府極其不受待見。”

那麼說來,他們是在罵楚佑。

壓著他的人見他久久不行,推搡了他幾下,衝著葉非折吼道:“停在這兒乾什麼呢?還不快走!”

此時葉非折從毒藥的後勁了恢複了幾分正常行動的力氣,至少能使喚得動手腳。

對他而言,用兩分巧勁推開押他的守衛,把他們麻在當地不是太困難的事情。

葉非折無視了守衛在那裡罵罵咧咧的叫罵,吱呀一下,他推開了木門。

幾個錦衣華服的少年將一個比他們瘦削得多的同齡人按在地上拳打腳踢,嘴上也不忘咒罵。

有人狠狠往他鼻梁上砸了一拳,伴著飆出的鮮血罵道:“你自己對你破爛的天資心裡沒數嗎?經脈堵塞,還想修行?嘿,真以為自己修行了就是楚府正經的少年了?”

他的同伴嗤笑一聲,跟著附和道:“你的賤人娘就算是死了,隻要她一刻沒被人忘掉,你一刻彆想抬起頭堂堂正正做人。”

說著不解恨一般,又狠狠往少年身上砸了幾拳,拳拳沉悶到肉。

少年聽著他們嘴上的汙言穢語,挨著他們毒手,仍是倔強地抿緊了嘴,一聲不吭。

他不是沒試過還手,沒試過反唇相譏想要反抗。

他也不顧一切地求到他身為楚家家主的親生父親那邊去過。

當時楚淵看了一眼血跡駁駁的楚佑,口吻滿是嫌惡,扭頭問旁邊動手欺負他的其他楚家嫡係子弟:

“我不是讓你們留著他一口氣,彆鬨出人命嗎?”

動手的楚家子弟有的喊著爹,有的喊著大伯,嬉笑著道:“我們哪敢鬨出人命啊,手上都是有分寸的。是這小子偏不死心,想要鬨到您這裡來讓您給個公斷呢。”

最後給個公斷這幾個字他們咬得格外重,似是在譏諷楚佑愚蠢的天真。

楚淵漫不經心揮了揮手,隨便道:“彆打死人,其他的隨你們。”

那一刻楚佑差點想要大笑出聲。

原來在他父親心目中,他的出生即是不光彩的,見不得人的原罪。

他是楚家不應該存在的恥辱。

少年梗著脖子看自己的父親,黑黝黝的瞳仁中折射出的光好似荒原上的孤狼。

楚淵被他盯得不舒服,麵色不善地問他道:“你有什麼好不滿的?”

楚佑死死地抵著唇,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堂下楚家嫡係的子弟窺出了楚淵的心思,給了楚佑狠狠一巴掌,脆生生響在寬闊正廳中。

“就是!家主的處置,你敢不滿?我看你是欠教訓吧?”

他揚手招呼自己的同伴,露出一個獰笑來:“看起來今天咱們還是得給他長長記性才好,來,給我打!”

說著便是如疾風驟雨般的一頓拳腳相向。

楚淵隻好整以暇地旁觀,好像挨打的人根本不是他的兒子,根本不是應該錦衣玉食的楚家家主之子一般。

好像沒看見楚佑掙紮在血泊中求生,半死不活奄奄一息的狀況。

楚佑忽然沙啞道:“我錯了。”

楚家的子弟們方停了手。

楚佑一個字一個字就像是擠出來的一般,為了活下去,他閉了閉眼睛,違心道:“是我錯了,我不該拿這等小事來打擾家主。”

說罷楚佑掙紮著起身,拖著他僅剩的半口氣,往楚淵的方向端端正正叩了頭:“是楚佑做錯了事,望家主責罰處置楚佑的過失。”

他的識相聽話讓楚淵神色稍緩,寬容大度地示意此事就此揭過。

楚淵身邊一個年輕男子無趣切了一聲:“還以為是什麼大事,一群小孩子過家家的玩意兒還要驚動父親,父親不嫌煩,我還嫌煩呢。”

他是楚佑同父異母的親兄弟,楚家家主的長子楚修錦。

他們完全不像是一對親兄弟。

楚佑在楚家活得不如狗,人人都敢踩他一腳,連仆役都看不起他。

楚修錦卻是板上釘釘楚家少主,毆打楚佑的那幫子弟到了他麵前低眉順眼,氣都不敢吭一聲,就他敢吊兒郎當地在楚淵麵前搶話。

楚家子弟慣會見風使舵,楚修錦一說這話,他們拳頭又提了上去,打算再痛打一番落水狗。

楚佑動得比他們更快,又是咚咚幾下往楚修錦那裡叩了頭:

“打擾了少主,楚佑萬死難辭其咎。”

楚修錦笑意漸斂,大概是沒想到自己這個弟弟那麼無趣,最後不耐煩嘖嘖兩下,揮揮手示意彆人拖死狗一樣把他拖了出去。

他們看不見的地方,楚佑掌心被他扣得血肉模糊。

他何嘗不覺自己所作所為屈辱丟臉。

可是為了活下去…

從此往後,楚家那一幫子弟一旦來找楚佑的麻煩,楚佑就安安靜靜地讓他們打,再沒試過反抗。

今日這幫楚家子弟又如往常一樣,罵完了汙言穢語,打過了爽過了,紛紛離開,留下楚佑一人在地上。

他滿身血汙泥土,依然無法掩蓋眼裡的神采,灼灼出了星辰的明亮,燃著低到泥裡去也不肯向命運低頭認輸的火。

與楚佑平日裡在楚家逆來順受的模樣大不相同。

幾聲清脆的掌聲響起。

紅衣衣角散落在地上,如朝霞漫卷。

葉非折邁步自木門處走了進來,自高處俯視著楚佑,眼角笑意譏嘲:“真是好精彩一場好戲。”

楚佑啞聲道:“你懂什麼?”

懂什麼自己在楚家的處境,懂什麼活下去的艱難?

來說什麼風涼話?

葉非折痛快承認道:“我不懂。”

他話鋒一轉,悠悠含笑:“我隻是覺得可笑。”

楚佑緊緊盯著葉非折,滿心的怒火無從開口反駁。

他也覺得自己可笑極了。

但若是不可笑,他就沒機會活下去。

葉非折種種諷意化作舌尖輕輕一聲嘖,品評道:“明明心有不甘,還要委屈你自己逆來順受?”

“真懦弱。”

他高高在上的姿態和嘲笑無疑是激起了楚佑卡在心頭的那口戾氣。

夕陽下,少年人的眸子逼人如神兵利器淬毒的刃,仿佛下一刻就要割開葉非折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