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2 / 2)

楚修錦脖頸一涼,顧不上去計較葉非折的一反常態,顫顫巍巍低頭往下看。

他看見葉非折捏著薄薄刀片的手。

那雙手明明生得如雕如琢,纖美得容不下分毫增減,握著刀刃時屈起的指節間,莫名給了旁人一種殺伐決斷的氣魄。

仿佛是……天下蒼生命數,儘縛於一人指掌之間。

楚修錦搖搖頭,努力想要去甩到這個可笑到荒謬的念頭。

他不動則已,一動脖子自己主動送上刃口,擦出一串殷紅血珠滾落在地,疼得楚修錦絲絲倒吸起了涼氣,鵪鶉般縮在原地,更不敢輕舉妄動。

葉非折劈手奪過他手中酒壺,不緊不慢往空的琉璃盞中斟了一杯:“來,那麼喜歡勸彆人酒,不如自己先喝一杯?”

楚修錦拚命往後縮,沒了剛見麵那會兒頤指氣使的勁,眼淚都快出來了:

“不,不要。”

他張嘴,拚命想辯解什麼似的:“我父親是楚家家主,你不能動我,他不會輕饒你的。”

葉非折驚奇挑了挑眉:“倘若你父親不是楚家家主,你以為你還能好端端站在這裡?”

“或者說——”他沉吟片刻:“你父親本來就打算打斷我四肢,挑斷我手筋腳筋,我不對你動手他就會輕饒我?”

楚修錦抖成篩子,哆哆嗦嗦保證道:“你若是不動我,我一定儘力在父親麵前替你美言。自從你到我這兒來後,我隻是看中你的顏色,彆的方麵可對你不薄,沒叫人過來傷害你。”

“確實對我不薄。”

葉非折慢條斯理道。

他冷不丁一抬手,琉璃盞直接砸上楚修錦額頭!

這一下不曾留力,琉璃盞頓時應聲四分五裂,酒水混著血水一同淋漓滴落在楚修錦前襟,最後與沾血碎片安靜臥於地毯之上,將榴紅色的厚重錦緞洇濕一灘,猶如血染。

楚修錦疼得眉目扭曲,顧忌著葉非折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刃,始終不敢痛呼出聲。

葉非折撣了撣衣袖,道:“畢竟酒水裡下的藥呢,是最下三濫的門路。一旦飲下,整個人經脈全廢,難以行動,隻能淪為用來承歡的工具。過去那些不入流的家族,倒是常常用這麼一招來對付自己豢養的不聽話的爐鼎。”

他每說一個字,楚修錦的臉色便要白上一分。

等到葉非折說完,楚修錦麵色白如金紙,心知肚明葉非折對他所想所做一清二楚,絕無善了之可能。

葉非折端起僅存的一隻酒杯,莞爾一笑。

他的所作所為在楚修錦看來與索命修羅鬼魅無異,笑起來時,杯盞酒液倒映出的顏色卻勝過天上朝霞彩雲。

“從這點上來說,你和你爹倒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楚少主你說是不是?我一個小門小派長大的人,見識得不多,楚少主你可彆騙我。”

葉非折一句楚少主一出,叫得楚修錦雙腿都不爭氣地軟了。

葉非折喝道:“跪下!”

楚修錦雙腿更軟,膝蓋不聽使喚地直直下落,撞到地麵上。

葉非折目光一凝!

他修為不在,神識依舊敏銳,聽見有人快步穿過長廊,轉眼間已至門口。

叫楚修錦放話攔住已經來不及,來人修為逼近築基,放在以前,是葉非折一個眼神能死一大片的那種人。

而現在嘛——

就算他手裡拿著楚修錦為質,對方約莫也有一百種辦法能夠在葉非折發難,楚修錦身死前從他手下救下楚修錦。

虎落平陽被犬欺,莫過如是。

葉非折心念電轉,很快手中利刃一鬆,指尖輕推,最後一點雪亮的光隱在他鮮紅衣袖間,合上眼睛,找了處尚且完好的地方往後一倒,裝作人事不知的樣子。

楚修錦還沒反應過來這瞬息萬變的局勢,便看見自己最倚重的長老進了室內,當即欣喜若狂!

這位長老修為將近築基,葉非折再反常,再豁出去不要性命,能在長老麵前翻出什麼花?

他拍案狂喜道:“阿伯,你來得正好,這小子一身反骨,膽大包天,你替我廢他修為,折他羽翼,挑去他手腳筋脈,灌上啞藥,最後再讓他喝下特製的密藥—”

楚修錦以為自己能見到葉非折痛哭流涕,悔不當初地下跪求饒。

結果裝死的人依然在裝死。

楚家長老咳嗽一聲,打斷他道:“少主,老朽此番冒昧求見,來不及向少主通稟,實在是有要事相商。”

他側眼覷了楚修錦那邊兩眼,心裡想著這次少主玩得還挺激烈,自己的臉上都有血糊著鼻涕眼淚到處都是。

不過楚修錦是什麼鬼德性楚家長老清楚得很,不再與他在風月事上多糾纏,開門見山道:

“少主,楚佑那邊出大事了?”

楚修錦喜道:“那礙眼玩意兒終於死了?”

葉非折:“……”

他百思不得其解。

楚家的人怎麼就瞎了眼,讓這種智障玩意兒當上了楚家少主,是何等不怕被連累至死的強大心性?

他後來想想,楚家這地方沒一個正常人,注定要成為主角打臉成神的路上不起眼的墊腳炮灰,也就隨即釋然

長老第二次咳嗽兩聲。

楚修錦疑惑道:“阿伯可是最近嗓子不太好?”

長老索性不再咳嗽,直截了當:

“楚佑正在少主院門外,想要求見少主,詢問少主關於一個叫作葉非折之人的去向。”

楚修錦還沒來得及驚詫自己弟弟哪來的勇氣,就聽長老凝重道:

“少主,楚佑不知何故,竟踏上了修行一路,如今已是煉氣後期的修為。”

驚得楚修錦打翻了案上剩下的所有杯盤,一片狼藉,說話都結巴了:“他他他怎麼可能?”

楚佑怎麼可能能夠修行?

怎麼可能一修行就有煉氣後期的修為?

這是何等驚人的天資?他們饒州百年內有沒有出過這樣的天才?

驚天霹靂接二連三地下來,楚修錦徹徹底底不知所措。

長老微微不悅道:“固然不可思議,卻是我親眼所見,我怎會欺騙少主?”

他壓低聲音:“少主,當務之急是該如何對付楚佑。”

“他再不受待見,畢竟也是家主之子,是您的手足兄弟,往常沒修為的時候還好說,如今能夠修行,家主那邊恐怕——”

長老的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楚修錦猛然驚醒。

是啊,自己的父親是個什麼樣的性子,他最清楚。

楚淵看得最重的是利益。

先前放任自己命人欺負楚佑,是因為楚佑在他眼中毫無利益可言。

如今楚佑能夠修行,又是煉氣後期的修為,自己的父親會不會特意栽培楚佑?自己這個楚家少主的位子還能不能夠做穩當?

想到此處,楚修錦背上冷汗涔涔而下。

長老趁機煽風點火:“少主,不如趁家主未知此事前,先斬草除根。”

長老他容不得楚佑活下去。

楚佑淪落到與狗爭食的地步,長老亦在其中有一份不可磨滅的功勞。

如今眼見著他不複以往,長老哪容得下他活下去,容得下他和自己清算以往種種?

長老放輕了語調,說話間極具蠱惑力:“少主,否則的話,你我地位恐怕——”

他觸到了楚修錦的死穴,

楚修錦猛然起身,做出決定,滿臉陰沉道:“叫所有效忠於我的修士一同前往院門口,迎接楚佑。”

“務必不計代價,就地格殺這個狗雜種!”

他提起裝昏的葉非折衣領,眼珠子一轉:“把他的姘頭也帶上去。”

“我倒要看看,在小情人性命和自己的性命之間,楚佑會選擇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