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2 / 2)

少頃,皇太極便領眾人行至跟前。他身旁跟了個十幾歲的少年,麵色陰鬱,眼神陰沉。海蘭珠見他年歲與自己相當,相貌有三分似皇太極,三分似大福晉烏拉那拉氏,便猜到是皇太極長子豪格。皇太極子嗣稀少,膝下僅此一子,打小便在軍營錘煉,是以成熟穩重,很受父親信任。

但豪格到底才十幾歲,如何能不想念母親?甫一下馬,他便皺著眉頭四處張望,見站首位的是哲哲,眼裡有掩不住的失望。

哲哲十分有眼色,一眼看出豪格的意圖,於是行完禮便親切的拉著豪格道:“大阿哥如今越發穩重了,你母親悲傷抑鬱,身體不好,在屋裡歇著呢,快去瞧瞧吧,興許見你出息了,就好起來了。”

豪格冷冷抽回被哲哲拉住的衣袖,疏離有禮道:“有勞側福晉掛心。”說著,再不理哲哲的熱情關懷,轉頭等著父親示下,見父親點頭應允,才急急跑進門瞧母親去了。

哲哲麵露不愉,然而不過一秒便恢複溫良恭儉的模樣,跟著皇太極跨入府中。半個多月不見,皇太極似多了些倦色,卻仿佛更有了些魅力,福晉們都眼巴巴望著那道背影,心中滿是期盼。

今日沒有大福晉烏拉那拉氏立在身側,哲哲第一次如此名正言順的站在皇太極身邊,感受到身後女人們射來的數道嫉妒的目光,不禁暗自得意起來。她大著膽子伸手,試探著輕輕挽上那有力的臂膀。

皇太極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卻轉瞬伸手附上哲哲的手,輕輕握了握道:“我知道,這些日子你辛苦了,不必在我跟前伺候了,歇息去吧!”說著,回身對巴巴望著滿是嫉妒的其他人道:“你們也都散了吧。”

哲哲心中為皇太極方才少有的溫柔雀躍不已,又為這過於短暫的親密難掩失落,隻能戀戀不舍的收回手,一步三回頭的離去了。

一旁的侍衛安達禮接了主子暗示,悄悄領著嬤嬤上前,帶宜爾哈格格徑自玩兒去了,留下了海蘭珠獨自麵對皇太極。

那種不知所措又有些緊張的心緒再次出現,海蘭珠偷偷哀嚎,自己真是沒救,為何對待他人都能從善如流,偏偏麵對皇太極就這樣不知如何是好?

她低下頭,撇撇嘴,恭敬行禮道:“海蘭珠給爺請安。”

皇太極本來肅穆沉鬱的臉色這才漸漸有了些笑意,伸手扶起她道:“行了,起來吧。”

海蘭珠抬頭看他似乎心情還不錯的樣子,才略放鬆了些,不敢再提大福晉與二阿哥,隻道:“貝勒爺此行可還順利?”話音剛落,卻又偷偷埋怨自己,問的是什麼話?怎麼會不順利?□□哈赤的讚賞可早就傳回府中了。

努力壓下心頭的躁動與矛盾,隻聽皇太極昂頭道:“既非外敵來犯,也無權貴叛亂,不過小事,自然是順利的。”那語氣中是少有的驕傲與意氣。

“你呢?在府中過得可好?可有為難之處?”語氣裡透了些關切,聽的海蘭珠有些疑惑。

“謝爺關懷,海蘭珠一切都好,並無為難之處。”

皇太極伸手撫了撫海蘭珠的烏發道:“那就好,早聽敦達裡報過,我隻不信,還是要聽你親口說了才放心。”語氣中不乏親昵,聽的海蘭珠愈加雲裡霧裡。

自他出征前,海蘭珠便察覺了些不對。往日二人雖不像旁的主仆般恪守規矩界限,也常有交談玩笑,但到底還有些分寸,從未逾越。隻是,那夜飲酒,皇太極的態度卻突然有了變化,似乎比平日裡格外親近了些,甚至有了不少曖昧不清的言語,就如方才,實在不得不令人深思其中緣由。

她不過一個年輕女孩,這樣一個居於高位又有韜略智謀的成熟男人本就充滿吸引力,更何況他如此明顯的示好?隻是,海蘭珠相信,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對自己好,尤其是皇太極這樣一個有大誌的謀略家。她轉頭望去,皇太極身影漸行漸遠,那前行的方向,可不正是主屋!

……

主屋裡,門窗閉鎖,光線昏暗。

烏拉那拉氏端坐椅子上,梳洗齊整的發髻上全無任何珠翠點綴,一襲素袍也無花色刺繡。身邊服侍的丫頭嬤嬤都被她遣走,方才豪格推門而來,帶進幾縷陽光,如今他一走,仿佛也把這裡所有的光亮都帶走了,這屋裡更顯得冷冷清清,毫無人氣。

門口傳來“篤篤篤”三聲敲門聲,老嬤嬤的聲音傳來:“福晉,貝勒爺來了。”

大門推開,皇太極緩緩行至烏拉那拉氏跟前。

烏拉那拉氏怔怔望著那張看了十多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默默起身行禮:“給爺請安。”

皇太極在主位坐下道:“起來吧,你我十多年夫妻,不必這樣多禮。”

烏拉那拉氏聞言眼淚湧出,捂住心口哽咽道:“陪伴爺多年,如今我累了,倒不如遂了爺的心願,也給自己個解脫。”

皇太極麵無表情,不置一辭,始終望著遠處,不曾看過烏拉那拉氏一眼,仿佛完全沒聽見烏拉那拉氏的嗚咽。

烏拉那拉氏閉了閉眼,再抬頭,滿眼乞求道:“隻求爺,顧念父子情分,能護豪格周全!”說著,起身跪地,重重磕了三個頭。

皇太極倏然站起厲聲道:“豪格是我兒子,隻要他不犯錯,我自然要護著他!”

烏拉那拉氏深深伏地,泣不成聲。良久,哭泣聲漸止,她決絕道:“謝爺成全!這次,定再不讓爺失望。”

皇太極眼神晦暗不明,駐足片刻,再不說一字,疾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