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皎月當空,細碎的腳步聲中,偶爾輕咚一聲。
花桂跟著徐椀的後麵,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在青磚路上,她有心上前拉住這個小小姐,但是也知道小姑娘是有脾氣的,那麼期盼著和爹一起生活,高高興興地出去,低著頭回了來,想說點安慰的話,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院子裡燈光昏暗,正堂廂房都亮著火,聽著前堂有動靜,似乎有人走過來了。
一行人自後院走來,少年一身錦衣,走過園門時,剛好撞見。
徐椀心有所想,也沒太在意腳下,這邊有樹影,黑不隆冬的,冷不防差點撞了人,連忙側身避開,懨懨的,頭也沒回地往後院去了。
走過時候,花桂認出來人正是住進徐家的長公主之子顧青城,連忙欠身:“顧公子先請,我們小姐今日受了些屈兒,失禮莫見怪。”
少年回頭瞥了一眼,暗影當中,那小小身影已經隱沒在了黑暗當中。
也沒理會花桂,他直直走了廂房的書房去。
廂房門口,侍衛側立兩旁。
徐鳳白也匆匆而回,見著少年了,伸臂讓行。
少年臉色略白,也是站住了:“青城不敢托大,將軍先請。”
徐鳳白隻得先進,少年緊隨其後。
關上房門,書房當中熏香嫋嫋,一屋子的香氣,桌邊小童慢慢研著磨,正是徐家的小廝洪運。
一青年男子正坐在桌邊看書,他一身青衫,二十六七歲模樣,眉如遠山眼如星月。
似聽著動靜了,手邊的書就放了桌上去,抬眼望過門口來,是一臉的笑意:“青城,身子可好些了?衛衡直吵著還要來找你,可不敢讓他到你眼前胡鬨。”
他推了一盞茶過來,少年連忙上前,施禮:“多謝二哥記掛,從小就這樣,養兩日就緩一緩,衛衡是……?”
很顯然,他對衛衡沒有什麼印象。
男人往東邊指了一指:“深宮裡養著那個。”
徐鳳白走上前來,敷衍地見了個禮:“殿下,我回來了。”
被他稱作殿下的,自然是二皇子李昇。
顧青城回身坐下,他順著李昇的目光抬眼,徐鳳白手裡拿著個東西,走過來,懨懨的。
走過桌邊,那東西啪地扔了桌子上麵,啞著嗓子有氣無力說了句:“謝了~”
一直走到窗邊的躺椅處,坐下,躺倒了。
躺椅也有些年頭了,晃起來吱呀吱呀的。
他一隻腳就搭在邊上,兩手都揉著額頭,一副十分頭疼的模樣。
在二皇子麵前,敢這麼無視他的,恐怕也沒有幾個人了。
顧青城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喝茶。
李昇伸手拿過桌上的腰牌,唇邊漾出淡淡想笑意來:“巴巴的和我求了個空缺,結果人家不稀罕,是吧?”
徐鳳白揉著額頭,也未回頭,光能看見他的側臉,秀美得很:“殿下,求你快走吧,我今天累得很,想一個人坐一會兒。”
李昇揚眉:“你坐你的,我坐我的,累了先回去歇下,管我乾什麼。”
徐鳳白歎著氣:“殿下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回去歇下,然後等你走的時候再起來?這樣的事以前不是沒有過,我真的很倦,彆折騰我了。”
李昇也端起了茶碗,笑笑:“好了,阿蠻送回來就好,那個小無賴你管他乾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他一有空就會來徐家坐坐,坐到禁行了,街上無人了再走。
徐鳳白沒有應聲,顧青城輕抿著茶,垂眸。
片刻,李昇看向他:“青城再委屈幾日,等府院落建,便可以搬過去了,姑姑走得太突然了,你去宮中也多有不便,近日立儲之事已夠父皇煩憂,還是消停在外麵將養些時日才好。”
顧青城點頭:“多謝二哥記掛,青城感懷在心,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李昇親手提了茶壺,慌得洪運連忙彎腰來拿,卻被他擺手示意退下。
洪運連忙走了出去,書房的門一關,屋裡安靜得不像話。
李昇歎了口氣,親自給顧青城倒茶:“但說無妨。”
東宮裡住著長皇子李慶,他自幼便被立太子,後來因事被廢,這幾年也消沉了許多,幾許老臣一直力保,老皇帝雖然口中不說,但是這立儲之事已經被再三提及,各宮都盯著了。
顧青城伸指蘸了茶水,在桌子上寫了一個孝字:“孝為其一,其二,保太子。”
李昇目光哆哆,片刻,傾身:“說來我聽聽。”
少年看了眼桌上的茶壺:“壺還在,何須用碗?”
男人頓時失笑:“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青城從小聰慧,二哥最是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