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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下黑 餘姍姍 90455 字 4個月前

31

Chapter 31

天色已暗, 周珩和程崎一起去了宛新苑。

程崎負責開車,還將一個Ipad遞給周珩,說:“你之前說讓我幫你調查康雨馨, 已經有結果了,自己看吧。”

程崎這茬兒毫無預兆,周珩有點驚訝他的辦事效率, 遂將Ipad裡的照片點開,一張張翻看起來。

照片裡的康雨馨, 無論是從肢體語言上來說,還是從眼神、神態來講, 都和在醫院裡的她判若兩人。

這個康雨馨似乎更自信,更自負, 臉上笑容更多, 卻也顯得更不好惹,還有些尖銳。

至於照片裡和她接觸的其他人, 除了霍雍之外, 都是中年男人, 儘管穿著講究, 卻無法掩飾那一身的江湖氣,有的五大三粗,有的滿臉橫絲肉, 還有的仿佛笑麵虎。

和這些人比起來, 霍家那位著名的紈絝子弟霍雍,竟然顯得斯文多了。

看到這裡,周珩不由得想起周楠申的提示, 他說康雨馨沒有根基、背景, 要想在在短時間內獲取暴利, 令許長尋另眼相看,就隻能靠撈偏門,就像當年的康堯一樣。

而照片裡的這些男人,看樣子也不像是做正經生意的。

程崎問:“這裡麵的人,你能認出幾個?”

周珩說:“除了霍雍,一個都沒見過。”

程崎不由得冷笑一聲,笑的周珩莫名其妙:“你笑什麼,笑我無知?”

程崎說:“哦,我是笑你老子和你公公,一直拿你當工具,要緊的人是一個都沒讓你見著。”

要緊的人?

周珩想了下,說:“就算沒見過,我也能猜到幾分。”

“是麼,說說看。”

“看來康雨馨已經開始參與製毒活動了。”周珩一邊說一邊拿出自己的手機,將Ipad裡的照片逐一拍下來,“康雨馨的父親康堯,就是因為製毒被抓的。雖然周家沒有跟我透露半個字,但我猜,康堯和許長尋一定有過利益來往,否則康雨馨要替父東山再起,怎麼偏偏找上許長尋?”

周珩看了眼程崎,見他隻是勾著笑,並不打斷,便繼續道:“康雨馨用非常手段將許景昕帶回來,作為條件置換,許長尋就介紹資源給她。而所謂的資源,就是人脈。反過來,這些大佬竟然願意賣人情給許長尋,要麼就是許長尋和他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要麼就是他們有求於許長尋。”

或者再說的白一點,許長尋曾經也參與過製毒,而後洗白。如今長豐集團很大一大塊見不得光的業務,恐怕就是幫大佬們洗黑錢。

當然,這些黑錢可能不隻是毒資,或許還涉及黃和賭,或是高利貸、金融詐騙等等。

說到這,周珩頓住了,她的思路也因為這番分析而慢慢展開。

人脈歸人脈,就算許長尋介紹了,後麵能否將其抓住,也要看康雨馨自己的本事,若是沒有真材實料,所謂的介紹也就是走個過場罷了。

至於真材實料麼……既然是製毒,那康雨馨手裡就一定要掌握生產資料,而且分量還要夠,足以讓她博出位。

周珩剛想到此處,這時程崎開口了:“江湖傳言,康雨馨有張王牌,是她老子留下的製毒秘方,可以提煉出純度更高,效力更邪門的玩意兒。換句話說,就是一旦擁有它,就等於控製住江城的地下毒場,掌握了財富密碼。”

周珩不由得笑了:“我看是催命符吧。”

“你不信?”

“我信不信又如何,重要的是那些大佬是否相信。我猜這個消息八成是康雨馨自己放出來的,用來造勢。”

“聰明。”

周珩看著前方的路,目光漸漸深了:“她這樣做,的確可以在短時間吸引那些大佬的注意力,我想應該會有很多人爭著與她合作。但製毒秘方麼,大家應該是半信半疑,都在試探階段。接下來就會有兩種發展趨勢,一種是秘方為真,各方覬覦,爭相搶奪,康雨馨會被卷入旋渦,可能還沒被警方抓獲,就已經折在內鬥中了。而另一種,是她一手握著秘方,另一手抓著許景昕這張保命符,仗著這層關係,僥幸獲得許長尋的‘庇護’。隻要許長尋不點頭,我相信那些大佬也不會輕易動她。”

周珩邊說邊想到在醫院裡忙得團團轉的康雨馨,當然從現在這些照片看來,醫院裡的她隻不過是做樣子罷了,讓所有人都以為她一心撲在許景昕身上,為他殫精竭慮,殊不知她在暗地裡乾了這麼多事。

程崎倏地笑了:“一手抓著許景昕?這個比喻很有趣,是你的經驗之談麼。”

周珩飛快的橫了他一眼,接道:“我知道你什麼意思,但是對於我們這種人來說,就算有再大野心,再大的目標,若是沒有機會,缺少一塊踏板,那麼一切就都隻是白日說夢。許景楓是很廢物,可他一生下來就什麼都有了,背景、家境、資源、人脈,還有財富密碼。雖然他不知道珍惜,可是隻要我能忍受和他結婚,這些東西就會變成我的。而我一定會好好利用,發揮它們最大的價值。”

周珩這番話與其說是感慨,倒不如說是長久生存在夾縫中的,而對成功生出的強烈渴望。

也不知道是那一句觸動了程崎,當車子在紅綠燈前停下時,他轉頭望了過來。

周珩對上他的目光,就著昏暗的光線,看進那雙幽黑的眸子。

他們有著類似的經曆,都吃過苦,在地上爬過,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樣勤勤懇懇,平凡普通的過完一生,要生存下去,就得掌握權力。

至於愛情麼,那反倒是最不重要的東西,就像是最後擺盤時的一抹點綴,沒有人會將筷子伸向它。

綠燈了。

也就是在這一刻,周珩看到程崎眼中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她還沒來得及分辨,就聽到他說:“‘你們’?你和康雨馨不是一路人。你的計劃雖然很完美,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啊。”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戲謔,再看向路麵時,將車子駛出斑馬線。

周珩細微的皺了下眉,知道他絕不是張口就來的人,便問:“什麼意思,你指的是許景楓?”

程崎笑道:“康雨馨後麵,還有一些精彩的東西。”

周珩重新點開Ipad,快速翻到康雨馨的照片,又繼續往後翻。

先是幾張毫無意義的風景照,然後就是……

是一組許景楓和一位年輕女人有說有笑的親密合影,有的是他們走在路上,有的是他們坐在餐廳裡,還有他們一起出入酒會的照片,等等。

程崎掃過周珩的表情,有些幸災樂禍:“你一心在自己的追求上,可曾關心過枕邊人的動向?你以為他去春城是去避難的,可他卻勾搭上那邊的姚家千金。你說在許長尋眼中,這算不算是一門比周家更優的親家呢?”

周珩一下子陷入沉默,完全沒有在意程崎是什麼語氣,她腦子裡忽然有一瞬間的茫然,同時也不得不認同程崎的話,她的確是太過於在意自己的事了。

恐怕許景楓這一手,是誰都料不到的。

至於他和姚家千金是真的看對眼了,還是利益驅使,互相利用,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突然多了一個競爭對手,而且高下立判。

思及此,周珩深深地吸了口氣,又閉了閉眼,等到完全冷靜下來,才睜開眼,以一種客觀的姿態重新審視這些照片。

然後,她說:“從背景和資源來說,我是輸了。看來我又要處於被選擇的位置上了。”

程崎一頓,問:“這麼沒自信,連爭都不想爭了?”

周珩笑了下,將Ipad合上:“爭,可能會撕破臉,與姚家為敵,不爭,我還可以選擇許景燁,沒準還能和這位姚家千金處好關係。再加上康雨馨一直扒著老三不放,興許我們三個將來還能成為妯娌呢。”

“嗤!”程崎笑了聲,好像聽到天大的笑話,“真是異想天開。”

隨即他話鋒一轉,突然問:“你知不知道姚總和這個姚家是什麼關係?”

周珩倒是平靜:“不知道,我等你告訴我。”

隔了幾秒,程崎才慢悠悠的講道:“姚家祖上有三位太太,大太太生了兩個兒子,二太太也生了兩個兒子,到了三太太這裡,隻生了一個兒子,就是姚總。”

周珩沒有發問,卻不由得想到,姚總一個人在江城混跡,剛被提拔時,還沒有什麼聲望,也沒聽說他有姚家這樣硬的背景。

這就隻有一個解釋,就是姚總是被驅逐的那個。

果不其然,程崎很快說道:“姚家發家以後,和所有豪門一樣,要經曆內鬥和爭產風波,這就跟‘養蠱’是一個道理。優勝劣汰,隻有在這種環境裡站住腳跟的,才有資格留下來。結果,姚總是第一個敗走的。他敗就敗在沒有同父同母的親兄弟幫襯,人家大房二房留下的兒子可互相扶持,他就一個人,實力太過懸殊。在這種情形下,另外兩方一定會先對他下手。結果,他不僅在姚家無立足之地,連春城都待不下去,就隻能跑來江城發展。”

這話落地,周珩遲遲沒有出聲,她正琢磨著這裡麵的關係。

許景楓在臨走之前已經知道米紅是姚總的人了,他走的也很狼狽,麵子上一定掛不住,再加上過去姚總暗地裡也沒少針對他,他早就憋了一股氣,早就琢磨著怎麼收拾姚總。

這次許景楓去了春城,突然和姚家千金搞在一起,怕是也有這層原因。

程崎問:“說說看法?”

周珩“哦”了聲,接道:“看來許景楓是打算回來‘清理門戶’了。也是,他要是再不作為,將來怕是也會成為第二個姚總,江城商圈也容不下他。至於姚總麼,他不會任人宰割,他們兩人之間肯定要有一戰。而我隻是一個外人,若是在這時候去和姚家千金爭男人,那也太沒格局了,倒不如坐山觀虎鬥。”

說話間,車子開到宛新苑。

周珩拿出門卡給門衛看,很快得到放行。

她唇邊始終掛著笑,似乎沒有因為自己即將“下堂”的處境而感到憂心,倒像是個局外人。

程崎看了她一眼,將車子停靠在彆墅外,熄了火兒,忽然說:“後麵的局麵會變得混亂、複雜,真要乾起來,沒人會在意你的安危,你依然處在夾縫中,你需要盟友。”

周珩就連解開安全帶的手都停了一瞬。

隨即手上一鬆,安全帶“嗖”的一聲,從掌心滑過。

她看向程崎,同時一手搭向門把,眼神是無比的認真:“你是說,一個互相算計,還要互相計算的盟友麼?咱們實力懸殊,根本不配待在同一個天平上,我能回報你的很少,你也不可能一直讓我占便宜。這筆買賣不劃算。”

黑暗中,程崎似是微微笑了:“要是我願意一直讓著你呢?”

說實話,有那麼一瞬間,周珩的心搖擺了一下,她甚至覺得感動。

可也就是那麼一瞬。

她對自己說,她是人,是人就會脆弱,就需要朋友,需要關心、溫暖和關懷。

而這些東西隻要有過,就夠了,不必執著。

周珩也跟著笑了:“人是不會輕易改變的。你可以大方一時,卻不能永遠大方,你有你的底線,我不知道它在哪裡,隻怕一不小心就刷過了,更不想養成‘占便宜沒夠’的壞習慣。”

這話落地,周珩推門下車。

她一邊走一邊從外套兜裡拿出米紅家的鑰匙。

程崎就跟在她後麵。

彆墅的小院內沒有亮燈,隻有門外的路燈照著亮,有一部分光線被院內的灌木叢擋住了,還有一部分略過縫隙,投射在兩人身上,影影綽綽,若隱若現。

周珩的身形就在光影交錯間,襯的越發纖細,好像快要和陰影融為一體了。

她率先踩上台階,程崎慢了一步,微風拂過時,他的聲音也被風送了過來:“跟我聯手吧,我可以做你的盟友。”

周珩腳下站住了,卻沒動。

程崎就立在原地,安靜地看著她的背影。

幾秒的沉默,周珩問:“你能做到不背叛嗎?”

程崎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和我同盟,我可以做你的資本,讓你利用我的資源豐滿羽翼。等到你將來站穩腳跟了,說話硬氣了,要是心裡有愧,想報答我,再連本帶利的還給我就是了。可現在你要是拒絕了,就連上賭桌的資格都沒有。”

又是一陣沉默。

周珩忽然輕歎了一聲,自嘲的笑了:“我要的盟友是唯一的,不能有二心。選擇你,就意味著,我要放棄和許家任何一個人有可能達成的合作,單獨壓你這一注。”

“那就壓我吧。”程崎的聲音裡多了一絲笑,“我保證你入股不虧。”

話音落地,程崎往上踩了兩節。

周珩也轉過身。

兩人正麵對上。

周珩的眼睛輕輕眨了下,嘴唇抿著,仿佛想說什麼。

但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而程崎,他始終保持著微笑,隨即手指微動,去抓她垂在身側的手,將她攥在掌心裡的鑰匙拿走,拾階而上。

門開了,程崎側過身,似乎在等她。

周珩醒過神,吸了口氣,越過他率先邁進屋裡。

她摸到牆上的開關,將燈打開。

燈光乍亮,有些刺眼。

周珩下意識低頭眯眼,直到程崎將大門關上。

……

彆墅一樓是開放式的客廳,和廚房相連。

這裡彌漫著一股味道,是連續幾天沒有開窗通風而導致的。

客廳有些淩亂,原本鋪在沙發前的地毯,和沙發上的罩子,因為都沾了米紅臨死前留下的痕跡而被帶走。

茶幾上原本是有些粉末殘留的,後來擦拭過,如今隻在木頭的縫隙裡隱約可見一點殘渣。

周珩看向茶幾旁邊的地麵,腦海中跟著出現的,還是數日前米紅的死狀。

她是吸毒過量而死,臨死前渾身抽搐,口吐白沫,必然經曆過一番痛苦。

周珩歎了一聲,開口時隻說:“我想,她應該會將東西藏在樓上。”

至於二樓,除了臥室、遊戲室,還有一間起居室。

周珩先去了臥室,程崎則去起居室裡翻找。

臥室裡,周珩逐一翻查了米紅的衣櫃和化妝台,卻是一無所獲。

不過有一點倒是令她感到意外,米紅的衣帽間竟然收拾的井井有條,衣服和首飾都有分門彆類,不僅按照顏色和季節擺放,還在每一個掛件外麵套了罩子。

周珩走出來,又在洗手間看了一圈。

洗手間的櫃子打開著,裡麵空了一大塊,原來應該是放置毒品用的。

周珩踩上馬桶,伸長手臂去夠天花板上的小天窗,將天窗隔層的門打開,用手摸了一圈,除了灰塵什麼都沒有。

她洗了手,又回到臥室,正琢磨著該從哪裡找起。

這時,就聽到外麵傳來程崎的聲音:“周珩!”

周珩立刻循聲而至,來到起居室,就見程崎從電視櫃的下麵的縫隙中摸出一個記事本,棕色的外皮,牛皮製,上麵還有一些斑駁的痕跡。

周珩上前幾步,很快坐在他旁邊,等他將記事本翻開,映入眼簾的是一行行符號文字,乍一看有點亂,好像沒什麼章法。

但是再仔細觀察,就能發現這些符號有很多是重複的,那些重複的組合穿插在字裡行間中,好似形成了一套規律。

周珩接過記事本,又翻了幾頁,頭也不抬的說:“我今晚就複印一份,慢慢研究。”

程崎半晌沒接話。

周珩起初沒在意,還指著其中一組符號,說:“我想這個‘詞’應該代表某個東西,或是某個人,而且對米紅很重要,才會多次提起。”

直到這話落下,周珩才抬起頭,卻見程崎歪坐在地上,單手撐地,另一手撐著頭,正一臉好笑的瞅著她。

周珩問:“你笑什麼?”

程崎反問:“你是警察麼,是偵探麼,還是你有解謎的癮?這本子裡有什麼門道,和你有什麼關係,找到了給對方就是了。”

周珩合上本子,說:“那個人知道我的事,我卻對他一無所知,我太被動了,總得掌握一點他的軟肋才行。”

程崎又問:“你怎麼肯定這是軟肋?”

周珩說:“要不是,他乾嘛要用‘周珩’的照片來威脅我?殺雞焉用牛刀,這本子裡的東西,最起碼要和‘周珩’的命,以及當年的綁架案同等分量,才值得拿出來談條件。”

程崎無奈的歎了口氣:“那你有母本麼?你隻有知道這些符號的含義,才能將意思串聯起來。毫無根據的研究,隻是浪費精力和時間。”

周珩安靜了片刻,皺著眉似乎在思考什麼。

半晌,她才問:“那你的意思呢?”

程崎說:“把記事本交給那個人。”

“哦,若他將來再用照片威脅我呢?”

“他要的已經得到了,還威脅你做什麼?還有,利用‘周珩’的照片摧毀你現在的生活,對他有什麼好處?”

這下,周珩不說話了。

她盯著程崎看了許久,看著他的眼睛,眼睛也漸漸眯了起來。

而這一次,是程崎先發問:“你看什麼?”

隻聽周珩說:“我當時一定受了很大的刺激,才會連這麼重要的事都斷片了。我的大腦選擇讓我忘記,可我卻記得是你把我帶出去的。你是除了他以外唯一的知情者,你告訴我,他在郵件裡的話是在信口開河,還是說——‘周珩’,真的是我害死的?”

🔒32

Chapter 32

——“周珩”, 真是我害死的?

周珩直勾勾的盯著程崎的眼睛,不願放過他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試圖在其中找到一個突破口, 以便辨彆他接下來將要說的話,是真是假。

反觀程崎,卻是一貫的淡定自若, 既沒有逃避,也沒有心虛, 他隻是看著周珩,這樣問道:“如果我說不是, 你會信嗎?”

周珩還沒回答,就聽程崎繼續問:“如果我說是, 你會信嗎?”

周珩沒接話, 卻一下子明白了他假設背後的意思。

程崎說:“是與不是,不在我說, 也不在任何人的答案。無論是誰告訴你所謂的‘真相’, 它都有可能是假的, 何況這麼重要的事, 你也不會相信他人的說辭。”

周珩緩慢的眨了下眼,接道:“你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你隻需要告訴我, 當年你救我的時候, 究竟看到了什麼?從你的角度看,是不是我害死的她?”

“我趕到的時候,‘周珩’已經咽氣了。你正在危急關頭, 有生命危險。我當然要救你了。”

程崎說到這, 勾起唇角, 又笑著問:“你彆忘了,‘周珩’可是因為遭受綁匪的淩|辱而心臟病發的,你是綁匪麼,你有這個本事麼?”

周珩沒接話。

程崎又問:“還是說那些綁匪聽你的話,你讓他們做什麼就做什麼?既然這樣,又何必我去救你?”

周珩垂下眼,順著這條思路去回憶。

她和“周珩”被綁架那幾天的事,已經全無記憶,可她肯定那些綁匪與她無關,因為她還記得那種害怕、恐懼的感覺。

那些感覺太過真實,還令她做了很長時間的噩夢,有時候還會在夢裡看到“周珩”。

想到這裡,周珩問:“那當時我有沒有問過你,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最主要的是,綁架事件如此隱秘,應該隻有綁匪和周、許兩家人知道,程崎是怎麼知道的,而且還比所有人都更快一步找到她?

程崎點頭:“你問了。我也跟你說了,是有人給我傳了消息,引我去救你。”

有人?

周珩下意識皺起眉:“這不合理。什麼人能知道消息呢,還要引你來救我,難道這個人知道你我相識,也知道你一定會去?”

程崎說:“這一點我也不清楚。”

周珩沒有再發問,也不知道為什麼,隻隱約感覺到,程崎似乎隱瞞了一些事。

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她並不介意。

換做她是程崎,她也不會知無不言。

何況程崎的性格本就如此,他認為不需要說的事,認為與他人無關的事,他就不是不願多說,就像他這些年是如何發家的,這件事也是一個謎。

再者,程崎剛才說的對,他人的說辭,她是不會相信的。

而程崎也是在最後關頭才出現,她們被綁架的那幾天發生了什麼,問他也沒有答案。

要麼,就是綁匪複活,跳起來告訴她,要麼,就是她自己想起來。

思及此,周珩從地上起身,說:“既然東西找到了,那就回吧。”

下樓時,周珩的手機響了。

她翻開一看,是袁洋發來的信息,腳下跟著站定。

程崎越過她,隨口問了句:“誰?”

周珩應道:“是袁洋,他說查到米紅的一些過去,這就把資料發給我。”

程崎頓住,側身看她,眼神透著微妙。

周珩問:“怎麼了?”

程崎說:“袁洋這個人,你還是小心點。”

“我知道你的意思。”周珩接道:“他是我爸的人,我這裡的消息,他都有可能彙報。不過我先後讓他去調查蔣從芸、康雨馨、米紅和姚心語,這些人和我都沒有乾係,我也不怕他去說。反倒是有一件事,我當時還沒在意,如今回想起來,他讓我有點意外。”

程崎“哦”了聲,問:“什麼事?”

周珩安靜了兩秒,笑了:“那會兒我急著要找一個叫‘程崎’的人,還要和時間賽跑。當我發現你就是程崎的時候,我為了第一時間找到你,根本顧不了那麼多,就讓袁洋以我的名義去立心捐錢,還讓他去找章嚴雲。雖然我沒有明說章嚴雲和程崎是一個人,而且和我還是故交,但我想袁洋應該也猜到了。可是這件事他卻沒有告訴我爸。照這樣看,他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倒並非是應聲蟲。”

程崎無所謂的聳了下肩,雙手插在褲袋裡,慢悠悠的往門口走,同時說道:“你怎麼知道他沒告訴周楠申。也許他說了,隻是周楠申沒有問你。”

“我就是知道,是一種直覺。”周珩走在他後麵,順手將門帶上,“你的身份對我爸來說很重要,他要是知道咱們早就認識,一定會問我。”

程崎笑著戳破窗戶紙:“嗬,是我的身份重要,還是覬覦我背後的資本?”

周珩張了張嘴,正要接話,餘光卻忽然瞄到一個人影,再一抬眼,站住了。

此時的周珩,還站在台階上,程崎比她快了幾步,而就在距離他們數步遠的小院門口,姚心語正一臉震驚的看著他們。

……

幾秒的靜謐,雙方同時發問了:“你怎麼在這裡?”

這話一落,周珩就挑起眉,走向姚心語,說:“這是米紅住過的地方,我來取景楓的東西,你怎麼反倒問起我了?”

姚心語立刻故作恍然:“啊?米紅住的地方?哦,那是我找錯門了,我要找個朋友,她也住在宛新苑……”

姚心語也算是反應快,說完掉頭就走。

周珩卻也不慢,幾個快步追上去,笑著將她攔下來,問:“你朋友叫什麼,住在幾門幾號?”

姚心語說:“關你什麼事。”

周珩仍是笑:“我這也是關心你啊。你知道這裡住的都是什麼人麼,這可不像是你的交友圈。”

“有病。”姚心語橫了周珩一眼,要繞過她。

周珩卻抓住姚心語的手臂,笑嘻嘻的:“你認識米紅,你們還很熟,你是來這裡找東西的,對麼?”

姚心語又一下子頓住了,腦海中也瞬間閃現出此前周珩的話,她說,她知道她的秘密。

可是這樣的遲疑隻不過幾秒鐘,姚心語垂下眼,很快甩開周珩的手:“不知道你在瞎說什麼,我還有事。”

總之她要來個死不承認。

周珩看著姚心語急於逃開的背影,突然來了句:“心語,你要找的是不是這個?”

姚心語停了下來,立在原地猶豫了一瞬,這才轉身。

而周珩手裡拿著的,正是那個記事本。

路燈下,姚心語的表情瞬間變了,先是震驚,隨即像是見了鬼一樣。

而她的腳尖也下意識地調轉了方向,朝周珩這邊走了兩步。

與此同時,一直站在後麵觀望的程崎,也走到周珩旁邊,眼神微妙的瞅著姚心語。

姚心語又一下子站住了,看了看記事本,又看了看周珩和程崎,這才後知後覺的問:“你們兩個為什麼會一起來?”

“關你什麼事。”周珩笑著學她說話,隨即將記事本放回包裡。

姚心語咬了下嘴唇,盯著她的動作,似乎還有些不甘心:“那個本子對你們沒用。”

周珩慢條斯理的接道:“有用沒用不是你說了算的。”

“你看得懂嗎?”姚心語問。

“看不懂呀,可我可以將它交給警方,我相信他們可以破解。”

姚心語臉上出現了一絲驚訝,眼神也是瞬息萬變,隔了幾秒才說:“隨便你。”

話落,她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一次,周珩沒有阻攔,就站在原地,等姚心語走遠了,才說:“她和米紅的關係不一般。”

否則怎麼會知道有記事本的存在,還這麼晚跑過來找?

程崎半晌沒言語,直到周珩轉頭問:“你怎麼不說話?”

程崎這才說:“你不是說袁洋已經查到米紅的過去了麼,先看看再說。”

說話間,兩人一起回到車上。

程崎將車子開出彆墅區,周珩就坐在副駕駛座上翻看袁洋發來的資料。

資料裡有些文字介紹,還有一張從外網相冊上拷貝下來的照片。

文字的大概內容是說,米紅父母早亡,她一直在舅舅家住,十四歲就開始離家出走,舅舅經常在外麵出差,舅媽和她關係不好,也懶得管她。

米紅在社會上混的時日多了,就認識了很多輟學的不良少年,十五歲就進過派出所,十六歲時還在一家小旅館裡被警察臨檢帶回去接受調查,還留了案底。

雖然在成年以前,米紅都沒有犯下什麼確鑿的罪名,違法亂紀的事卻沒少乾。

看到這裡,周珩已經擰起眉,隨即又看向那張照片。

照片應該是米紅和朋友去三亞之行拍的,裡麵有五個人,有男有女,都是正麵角度對著鏡頭擺pose,而背景是一片大海。

照片裡五人,除了米紅之外,還有那天在酒吧裡見到的丁莫非。

而照片的右下角的水印則寫著“Murphy(莫非)”這個英文名字。

也就是說,這是從丁莫非的相冊裡找到的。

周珩看完資料,將大概內容轉述給程崎,跟著說:“如果資料屬實,那麼米紅沒正經上過幾天學,也沒有人正確的引導她,她在社會上混久了,膽子越來越大,案底也很豐富。這樣的檔案竟然能進長豐集團的市場部,我猜多半是姚心語的功勞。”

程崎問出第一個問題:“那姚心語又是怎麼認識米紅的?”

周珩想了想,說:“不管是怎麼認識的,姚心語和米紅在某種程度上一定是互相信任的,否則以姚心語的風格,斷然不會和米紅合作,還將接近許景楓這麼重要的事交給她。”

隔了幾秒,程崎又問出第二個問題:“姚心語離家出走過麼?”

周珩先是一愣,隨即就被這句話驚醒了。

程崎笑了下,說:“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你就讓袁洋去查吧,我這裡可能顧不上。”

這之後兩人一路無話,程崎隻安靜的開車,而周珩就一直看著米紅的資料。

直到車子開到周珩住的公寓樓下,周珩下了車,忽然想起一茬兒,說:“對了,你問問曾青後天有沒有時間,咱們見個麵,聊聊廖雲川。”

程崎隻笑著抬了下手,算是應了,很快開車離開。

周珩轉頭走進公寓,坐電梯的同時,也給袁洋發了信息:“我要知道米紅和姚心語的關係,需要調查姚心語成年前都經曆過什麼。”

袁洋那邊很快回了:“好的,姐,交給我吧。”

……

回到家裡,周珩很快坐到沙發上,將記事本攤開,看了幾頁,就將幾組重複多次的符號寫下來。

隻是這樣看,根本沒有頭緒,就和天書一樣。

周珩坐了片刻,又想起米紅的錄音,遂拿著記事本在電腦桌前坐下。

她已經將米紅的錄音拷貝到筆記本裡,隻不過第一遍聽時並沒有什麼可疑的發現,無非就是許景楓在自吹自擂,米紅在一旁溫言軟語罷了。

許景楓的那些話水分比較大,米紅的話也都比較虛,兩人幾乎沒有真正的交心。

唯有一次,他們像是喝了酒,互相傾訴時走了心。

米紅說:“我沒有親人,曾經有一群好朋友,我們共過患難,但很可惜,無法共富貴。我現在日子過得好了,他們就算計我,他們以前不是這樣的……”

上次聽到這段,周珩還沒在意,可如今再一聽,這話的指向性一下子就明確了。

那照片裡的另外四個人,多半就是米紅所謂的隻能共患難,而無法共富貴的朋友了。

至於米紅所說的算計……

周珩眯了眯眼,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毒品”。

米紅發達以後,也想過要和朋友們一起分享,於是就請他們去三亞玩。

可是一段旅途下來,貧富差距越發凸顯,也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滲入每一個人的心裡。

原來大家都一樣窮,沒出息,混基底層,得過且過,倒也無所謂,如今一個突然富裕了,飛上枝頭了,那落差感必然會讓人十分不爽。

再說,三亞之行早晚會結束,等到結束後,每個人都要回到自己的軌跡上,沒指望的依然沒指望。

於是在這個時候,另外四人心裡就有了異動,開始琢磨如何將米紅作為提款機,從她身上源源不斷的獲利。

至於獲利的手段麼,米紅的朋友們都很嫻熟,什麼坑蒙拐騙應該都想過,但那些都是小兒科,難以長久。

而隻有讓米紅染上毒癮,才能從根兒上將她控製住。

毒品會瓦解米紅的意誌力,令她難以掙脫,每過一段時間,她就需要補貨,而那四個朋友就負責提供,再從中抽取差價。

是了,這樣就說得通了。

用毒品操縱米紅,絕不是姚心語乾的出來的事。

以姚心語的性格,若是米紅在進長豐集團之前就染上毒癮,怕是姚心語根本不會用。

她好歹也是姚家千金,有背景有身份,絕不會輕易和毒沾上邊。

而米紅染上毒癮後,也認清了過去那些朋友的真麵目,或許就在這時和姚心語更親近些,所以才會將記事本的存在告訴她。

那麼,姚心語突然要找記事本的動機是什麼呢,這個本子裡記錄的到底是什麼?

想到這裡,周珩又一次看向記事本,腦海中也快速滑過兩種可能性。

——毒品交易。

——許景楓的秘密,或是長豐集團的商業機密。

“毒品交易”針對的自然是丁莫非,記事本是他想要的,那多半和他的把柄有關。

而“商業機密”則是針對丁莫非背後的發件人,畢竟他手握著“周珩”的屍體照片這麼多年,怎麼看都像是衝著周家去的。

而周家一直以許家馬首是瞻,或許許家才是發件人的最終目的。

難道,許景楓在喝多了或是吸毒過後,無意間透露出一些關鍵訊息,而米紅又恰好來不及錄音,或是不方便錄音?

又或者,是米紅發現了一些秘密,卻不是錄音可以體現的。

比如,是她看到了什麼。

🔒33

Chapter 33

臨睡前, 周珩將米紅留下的錄音又聽了一遍,始終沒有新的發現。

她甚至已經改換了思路,覺得米紅的錄音或許隻是個障眼法, 其實裡麵根本沒有值得研究的信息,而真正關鍵的東西是記事本才對。

隻是這個記事本全是用符號寫的內容,就像程崎所說, 沒有母本,就難以窺探。

翌日一早, 周珩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時間剛過早七點,打電話的人是林明嬌。

周珩還沒醒困, 接起來就聽到林明嬌說:“景楓回來了,這會兒人在北區分局, 你快過去一趟。”

周珩立刻清醒, 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警局大門口時,還不到八點。

但眼前的情景卻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許景楓是由分局局長親自送出來的, 兩人還有說有笑。

許景楓另一邊還有兩個人, 一男一女。

男的周珩認識, 正是“立坤”事務所的當紅律師,也是楓葉有限公司的法律顧問,韓故。

韓故西裝筆挺, 細究整理的一絲不苟, 見到周珩,至微微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

而站在旁邊的女人, 剛好在前一晚那幾張照片裡見過, 她就是來自春城姚家的千金, 姚嵐。

既然來了警局,又有律師陪同,那就不是小事。

而最近需要許景楓出麵的,也就是米紅案。

至於姚嵐,她是陪著許景楓回來江城的,而且還一路陪到了警局,這就說明,許景楓完全沒有瞞著姚嵐,或許兩人的關係已經很近了。

周珩快速想到這些,又很快將震驚和種種猜測壓下來,遂揚起笑,走到許景楓身前的台階下。

這時,許景楓和分局局長握了手。

一個說:“因為我家裡的事,給您添麻煩了。”

另一個說:“哪裡,許先生願意配合調查,為我們的工作省了不少麻煩。”

等到手下落,分局局長又說:“那我就不遠送了。”

許景楓笑道:“您請留步。”

這話落地,分局局長轉身進了大門。

許景楓也收了笑,這才看向周珩。

“你怎麼來了?”

周珩笑道:“我接到消息說是你來了警局,我當然要過來了。”

許景楓說:“哦,沒什麼事,隻是來配合調查做個毒檢,報告剛才出來,陰性。”

“那就好。”

許景楓一頓,轉過頭剛要說話,韓故已經率先開口:“既然許先生沒事了,那我就先回了,後續的工作我會跟進處理。”

這話落地,韓故便率先離開,留下許景楓和兩個女人。

這場麵一時既尷尬又微妙。

周珩微笑著看向姚嵐,同時也迎上姚嵐打量的目光。

幾種俗套的開場白在兩人心中一一略過,最終卻是同時抬腳,走向對方。

周珩率先開口:“姚小姐,初次見麵,你好。”

姚嵐接道:“周小姐的大名我可是有耳聞的,果然風采非凡。”

“客氣了,最近景楓承蒙你的照顧,我該謝謝你才是。”

“沒什麼,他到春城做客,而我隻是儘了地主之誼。”

周珩和姚嵐握了手,又同時收手,談笑間彼此探了底,直到許景楓走過來,一手再自然不過的搭在姚嵐的肩頭。

這個動作,不僅姚嵐微微一頓,連周珩的笑容都跟著僵了一瞬。

而下一秒,周珩就仿佛什麼都沒看到一樣,一邊順著頭發,一邊將目光轉開。

姚嵐也輕咳一聲,小聲提醒道:“還在警局呢。”

說話間,又像是為了保全許景楓的麵子,拉下他的手同時,還挽住他的手臂。

許景楓對周珩說:“我們剛回來,還要去見爸爸,有事晚點再說。”

“好。”周珩從善如流的應了,遂往旁邊讓了一步,直到許景楓和姚嵐一起離開,她才慢悠悠的走出去。

……

周珩來到路邊,許景楓的車已經開走。

她來時是叫車的,沒有通知袁洋,此時正準備拿出手機再叫車回去,就見從拐角小路裡駛出一輛灰色轎車。

車子在周珩跟前停下,周珩也掀起眼皮,看向駕駛座裡的韓故。

韓故一貫的態度禮貌,卻又疏離:“周小姐,我送你。”

周珩隻笑了下,徑自拉開副駕駛座的門,坐了進去:“有勞。”

韓故從公文袋裡拿出一份毒檢文件,遞給周珩,隨即將車駛上大路,說:“今天許先生回來是昨晚臨時決定的,如果不是他太想回來,恐怕還會在春城多逗留幾天。”

周珩掃了眼文件,見是尿檢的測試,又往前推算了下時間,笑了:“看來這幾天他很‘老實’啊,難怪是陰性。”

尿檢測試一般能測試出三天之內是否有吸毒,而且常用的是冰|毒試紙,主要針對的是冰|毒、嗎|啡和氯|胺|酮。

不過要進一步驗證許景楓的吸毒史,還需要提取他的其它生物物證,比如頭發。

周珩問:“采集頭發了麼?”

“采集了。”韓故應道:“不過後麵的事我會跟進,結果一樣會是陰性。”

顯然,許家都已經鋪好路了。

周珩側頭看了眼韓故:“難怪許先生喜歡你。”

周珩話落,便不再發問。

利用這短短的路程,她也整理了一下思路。

許景楓回來的“突然”,但許長尋多半是知道的。

林明嬌等到他們在警局走完過場才通知她,多半是因為怕她和姚嵐在警局有正麵衝突,太過丟臉。

可事實上,林明嬌是多慮了。

就在剛才,周珩本以為會嗅到濃重的敵意,心裡也已經做了準備。

可到了和姚嵐雙手交握的那一瞬間,她卻什麼都沒有感覺到,反而還對姚嵐憑空生出幾分好感。

至於韓故麼,他一直都是霍家的法律顧問,前幾年因為許景楓和霍家老二霍雍走的比較近,霍雍就將韓故介紹給許景楓,還非常直接的說,這個律師最擅長處理“麻煩”。

而後周珩也和韓故有過數麵之緣,基本上都是因為許景楓攤上麻煩事,她和韓故也聊過幾句,算不上熟,也不能說生疏。

不過韓故特意留下來,說要送她一程,這倒是有點意外。

思及此,周珩笑了,將毒檢報告放在一邊,同時狀似無意的問:“韓律師最近工作如何,有業務壓力麼?”

韓故一頓,看了周珩一眼。

周珩直接道:“你留下來等我,難道不是因為對周家的業務也感興趣麼?”

韓故也跟著笑了:“說不感興趣是假的,但我剛才確實沒有考慮到這一步,隻是想周小姐來的匆忙,而我又沒有事,剛好可以送你一段,順便將事情交代清楚。”

周珩“哦”了聲,半真半假地說:“原來韓律師是來跟我通氣的,又見到許先生和姚小姐走了,我這個未婚妻卻落了單,就順便幫我挽回顏麵。”

韓故大約也沒想到周珩這麼直接,輕咳了一聲,應了:“周小姐果然聰明。”

車子開到公寓樓下。

周珩又一次看向韓故,這次目光多停留了片刻:“你的善意我領了。他日如果韓律師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我雖然人微言輕,卻也樂意還你這個人情。”

說話間,周珩又忽然想起一茬兒。

“對了,要是我沒記錯的話,景楓和霍雍一直私交不錯?”

韓故點頭:“確實還可以。”

周珩說:“我知道霍雍私下會搞一些私人聚會,也會叫景楓過去,玩的是開了點,我也從不過問。但最近風聲緊,景楓之前才住了幾天院,暫時不太適合出現在這些場合。若是你發現霍先生以‘私人聚會’的名義為他接風洗塵,能否知會我一聲。”

這話落地,韓故和周珩的眼睛對上,兩人同時沉默了幾秒。

韓故的眼神也有了細微的變化,隨即說:“其實這一年來許先生因為工作忙碌,很少參加霍先生的局。霍先生也換了一批玩伴,他們大部分人都在曆城和春城,許先生隻抽空去過一兩次。而且聚會上都安排了醫生,不會有大礙的。”

……

周珩回到公寓,很快洗漱,換了身衣服,很快就接到程崎發來的地址。

周珩叫車出了門,在半路上又一次接到林明嬌的電話。

林明嬌聲音壓得很低,說:“你怎麼回事,怎麼沒有跟景楓一起回來?你怎麼能讓他帶著姚嵐出現,這算怎麼回事啊!”

林明嬌竟然比她還緊張,好像擔心他們小兩口散夥兒似的。

可事實上,周珩心裡是清楚的,一旦許景楓和姚嵐看對眼,和春城姚家搭上線,那他的勢力就會壯大,林明嬌和姚總這些眼中釘,都要跟著倒黴。

周珩輕歎了一聲,問:“他們現在是不是和爸爸聊得很高興啊?”

林明嬌說:“是挺高興的,他們就在書房裡,進去很久了。”

說到這,林明嬌又話鋒一轉:“不是我說你,我之前通知你趕緊去警局,就是要為了阻止姓姚的登堂入室。你彆忘了,你才是許景楓的未婚妻!”

“未婚妻又如何,姚嵐代表的是姚家,人家才是座上賓。”周珩“酸溜溜”的接道,“反正我是比不了的,就算今天自討沒趣的跟著他們回去了,也是場笑話,何必呢。”

林明嬌一噎:“那你就打算這麼算了?”

“哎,抓不住男人,那就抓事業吧。程先生這條線,我一直都在跟進,隻要我好好表現,爸爸也是看得見的。”

“這兩者並不衝突,你可以兩手抓啊!”林明嬌歎了口氣,“總之,不到最後一刻,不要輕易放棄。”

電話切斷後,一路上周珩都沒再理會許家的暗湧,她滿腦子想的都還是米紅案背後的線索,以及韓故剛才無意間透露出來的訊息。

下車後,周珩看向門臉,這才發現程崎約的是一家創意咖啡店。

周珩直接推門而入,抬眼一看,就見到正在吧台後忙活的程崎。

程崎回了下頭,說:“隨便坐。”

周珩卻沒急著坐,而是在店裡走了半圈,打量著裝潢和牆上的掛畫。

不會兒,咖啡香充滿整個屋子,周珩聞到了,走到吧台前問:“這是你的店?怎麼就你一個人。”

“隻是暫時的,隨便盤來玩玩。”程崎倒了一杯咖啡出來,推到她麵前,“嘗嘗,新進的豆子。”

周珩端起來,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有點燙,但味道很濃鬱,層次也很豐富。

“雖然我不太懂咖啡,但也嘗的出來是好東西。”

程崎笑道:“以這豆子的品質,再加上我的手藝,有的地方能賣到五百塊。”

周珩正要說“你這是搶錢嗎”,可話到嘴邊,卻又對上程崎意有所指的笑容,忽然明白了。

“哦,你們就是這麼洗錢的。”

程崎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同時說道:“美國有一種經典案例,假設一個毒販,他擔心自己的現金會被政府沒收,又害怕稅務局要調查,首先要做的就是把現金轉移成不會引起懷疑的形式。這就是所謂的放置階段。”

說話間,他指了指那杯咖啡,又問:“你覺得他應該怎麼做?”

周珩看著咖啡杯裡的液體漸漸地平靜下來,隔了幾秒才說:“將錢存進其他人的賬戶,還要分多次多筆,並且每一筆都不能超過銀行的調查線。”

程崎接道:“沒錯,存的時候當然不能用自己的賬戶,中間還要經過多個賬戶轉移,確保贓款與他無關。這就是分層。”

周珩倏地笑了,抬了抬眼,煞有其事的看向四周,說:“然後再用贓款買一家咖啡店,再雇傭一名店長。店長不用太努力進貨出貨,每個月都可以拿到高額的工資,而每一天,這個看似沒什麼客流的小店麵也會有一筆可觀的收入,就這樣逐漸完成整合。”

當然,龐大的黑錢是不可能隻用一家咖啡店完成的,或許在這個產業鏈裡,還會有多家洗衣店、便利店、茶葉店、服飾店等等。

程崎站在吧台後,慢悠悠的笑了:“在投機取巧上,人類是很聰明的。”

周珩又喝了口咖啡,說:“我隻知道紙包不住火,人類的欲望沒有底線,也沒有永遠的贏家。俗話說,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到此,程崎也收了笑,雙手撐在台麵上,盯著周珩片刻,才吐出幾個字:“你可真掃興。”

周珩沒理他,隻問:“林曾青呢?”

程崎看了眼時間,說:“應該快到了。”

正說到這,咖啡店的門又一次被人推開。

兩人一同看向門口,隻見一個穿著T恤和牛仔褲,外麵罩著一件風衣的年輕女人,正站在那兒。

此人正是林曾青。

林曾青聞到了咖啡香,表情瞬間變了,遂飛快的來到吧台前:“快,快給我來一杯,我要困死了!”

程崎笑著倒出咖啡,放到她麵前。

林曾青端起來就喝,程崎卻用手擋了下,另一手去拿牛角包,塞到她手裡:“熬了大夜還空腹喝咖啡,你不怕猝死啊?”

“哦。”林曾青咬了一口牛角包,這才扭頭看向一臉好奇的周珩,說,“你好,我是林曾青。”

周珩掃過她眼睛裡的紅血絲,正要開口,就又聽林曾青說:“我知道,你是周珩,許景楓的未婚妻,周家的大小姐。我跟拍過你,但你沒有他們那些怪癖,也沒有豐富的夜生活,幾乎可以說是零爆點。我跟了你一個月就放棄了。”

聽到這,周珩輕笑出聲,看了看眼神微妙的程崎,又問林曾青:“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既然是怪癖,那當然是不會讓外人看見的。”

林曾青立刻轉過來,鼓著腮幫子問:“咦,你有麼,說說看?”

周珩越發好笑:“你還是趕緊吃吧,吃完再聊。”

林曾青又是一聲“哦”,很快將牛角包塞進肚子裡,又接過第二個。

眼見林曾青吃的香,周珩竟然也覺得餓了,也要了一個牛角包。

整個早飯時間,氣氛輕鬆歡快。

周珩話不多,就隻是聽林曾青和程崎聊天,大部分都是工作上的趣事,雖然與她無關,卻聽得津津有味。

林曾青說,她最近建立了一個新筆名,就叫Silly Talk,簡稱ST。

她還用這個筆名開始連載一個跟蹤調查很久的連環案,剛寫了前幾章,已經在網上引起轟動,題目就叫《多城連環奸|殺案紀實》。

周珩吃完了牛角包,就一手端著咖啡杯,一手撐著頭,專注地聽林曾青繪聲繪色的描述她的分析和猜測,比如凶手畫像,比如被害人特征,比如動機,以及凶手背後的幫手一定是職業人士等等。

直到程崎煮好了第二壺咖啡,為兩人的杯子蓄滿,這才說:“行了,聊正事吧。”

林曾青拍了下腦門,轉過來問周珩:“哦對了,不知道章魚有沒有把我們的事都告訴你,其實我現在正在接近廖雲川,還挺順利的……”

還挺順利麼?

周珩腦子裡劃出第一個問號,她還一直以為廖雲川喜歡的是嬌滴滴的小姑娘,而不是林曾青這樣爽朗且不拘小節的女人。

這時,就聽程崎說:“她都知道,直接說重點吧。”

林曾青又說:“重點就是,我聽廖雲川說,他過去這一年經常去曆城和春城,說是去出差。可是我問他病人都是些什麼人,他又把話題岔開了。”

周珩皺了下眉,接道:“一起去的人應該還有霍雍。”

程崎沒說話,林曾青則追問:“你肯定?”

周珩點頭,很快將韓故的話轉述一遍。

至於那所謂的私人聚會,還需要醫生跟著,玩的有多大可想而知。

直到周珩話音落地,林曾青安靜了好一會兒。

程崎也是臉色凝重。

周珩問:“你們想到什麼?”

林曾青這才說:“其實子苓在失蹤以前和我說過,除了在醫院看診之外,她還會幫一些富二代的情人、二奶檢查身體,開點藥什麼的。後來還是章魚回來以後,調查到子苓曾經和廖雲川來往頻繁,我們就想會不會是廖雲川給她介紹的……”

私人聚會——醫生——失蹤。

難道說,茅子苓也以醫生的身份去參加了所謂的聚會?

那麼,她會不會是在聚會上經曆了什麼,才因此失蹤?

🔒34

Chapter 34

周珩理順了思路, 第一句便是:“如果茅子苓的失蹤真和私人聚會有關,我勸你還是不要再繼續接近廖雲川了。你是記者,他對你一定有防範, 要是讓他知道你和茅子苓的關係,你也會有危險。他那邊的線索,我可以幫你們找, 反正我也要經常出入慈心。”

林曾青聽了,卻想都不想, 直接搖頭:“子苓的事我肯定要跟到底。”

周珩張了張嘴,又看向程崎。

程崎隻對她攤了下手, 說:“能勸的早就勸過了,她就是這麼一個人。”

林曾青笑了笑, 很快拿出手機, 和周珩加了聯係方式,又看了眼時間, 起身說:“行了, 我該回去上班了, 你們繼續哈。”

誰知林曾青剛走出兩步, 又想起什麼似的站住了,忽然看向周珩,小聲問:“對了, 你就是那個住在白房子裡的女孩吧?”

周珩跟著點頭。

林曾青樂了:“偷偷告訴你, 你是章魚的初戀哦!”

周珩:“……”

周珩懵了,根本沒接上話,程崎卻發出“嘖”的一聲, 同時警告的眼神甩過去。

林曾青卻笑嘻嘻的, 轉頭就走。

直到店門合上, 周珩才看向程崎,驚訝地問:“你那時候才多大?初戀,我?”

程崎瞪過來,有些沒好氣道:“聽到這個消息難道不該驚喜感動麼,你怎麼跟見了鬼似的?”

周珩說:“我那時候才十歲,感動什麼。”

程崎沒接這茬兒,隔了幾秒,才說:“曾青執意要接近廖雲川,我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可我又不能二十四小時跟著她,如果將來有什麼事發生,剛好被你遇上,請你幫她一把。”

“不用你說,我也會這麼做的。”周珩忽然說:“對了,我記得你們之中還有一個年紀比較大的姐姐,叫陳淩,現在正在坐牢?”

程崎說:“嗯,我幾天去見過她的家人,聽說了她檢查出胃癌,已經到了中晚期。”

周珩本想問他,陳淩是孤兒,哪來的家人,可話到嘴邊卻見程崎垂下眼,便又將話咽了回去。

程崎他們四個孤兒,雖然都是從立心福利院出來的,命運走向卻天差地彆。

茅子苓失蹤了,怕是凶多吉少。陳淩坐牢了,本來有望出來,卻攤上胃癌,多半是要死在牢裡了。而程崎雖然嘗儘了人間富貴,眼下正在做的事卻如同走鋼絲,隨時一個不小心就會翻車。

恐怕也隻有林曾青,還算是比較平順的。

正想到這,周珩的手機震動了兩下。

她醒過神,拿出來一看,是康雨馨發來的消息:“醫生說景昕情況穩定,已經可以離開ICU了。對了,他剛才還問起你。”

那最後半句,周珩是不信的,卻還是回道:“我今天有時間,待會兒過來看看他。”

等信息發出,再一抬眼,卻剛好對上程崎的眼神。

他就端著杯子坐在那裡,眸色幽深,好似在觀察她。

周珩問:“你看什麼?”

程崎反問:“那你笑什麼?”

她笑了麼?

隔了一秒,程崎又問:“誰的微信?”

周珩說:“哦,康雨馨的。她說許家老三已經可以下床了,我要過去看看。”

“哦,就是那個來曆不明的許老三。”程崎淡淡道:“這個人憑空出現,可能會是個變數。我也找人查過他。”

周珩正要起身,聽到這話又坐下:“結果呢?”

程崎瞅著她睜大的眼睛,慢悠悠的說:“沒查到。”

“怎麼可能?”

“說到消息網,你們周家的也很厲害,你要是想知道他的身份,可以去問周楠申。”

“我問過了,他沒說。”

程崎挑了下眉,半晌笑了:“那周楠申有沒有告訴你,許老三那一身傷是怎麼造成的?”

周珩搖頭:“康雨馨自己說,是經曆了意外。”

“嗬,什麼意外?天災,還是人禍?”

“你的意思我明白,其實我也有想過,是康雨馨用了非常手段把人帶回來,而且在過程中誤傷了他。”

程崎抬起一手,每指出一點就伸出一個手指頭:“周楠申知道卻不說。許家富可敵國,許老三卻不願認祖歸宗,還要康雨馨用非常手段才能把人帶回來。那你說,這個老三是什麼身份。”

周珩吸了口氣,其實她心裡早就浮現出答案,隻是最近事情一件接一件,她一時無暇去細想,更沒時間去求證。

想到這,她前傾身體,輕聲吐出幾個字:“他是警察。”

程崎笑意漸濃:“而且還不是一般的文職或是民警,多半是禁毒,或是經偵。”

周珩眯了下眼,接道:“你的意思是,許家早就被盯上了。”

程崎一連提出幾個問題:“這還用我說麼,你心裡難道沒數?許長尋為什麼找我,許家的資金為什麼被管控,在海外的投資為什麼斷裂。”

周珩深吸了一口氣,望著近在咫尺的那雙眼睛,一時覺得熟悉,一時卻又覺得陌生。

若是放在十年前,她是斷然不會想到今天他們會坐在一起討論這些。

周珩輕歎道:“那你打算怎麼做,要繼續蹚渾水麼?”

“我已經一腳踩進來了。”

“不,你還沒沾手,隨時都可以走。”

程崎安靜了幾秒,背脊靠向椅背,就坐在那望著她。

直到他說:“你在關心我。”

周珩老實承認道:“我是在關心你,你還有機會。”

程崎似是笑了下,又問:“我要是抽身了,那你呢?”

“我會見招拆招。”周珩說。

又是一陣沉默。

周珩看了眼時間,起身說:“我先走了,你好好想想我說的話。”

程崎突然抬了下眼,說的卻是另外一回事:“那個記事本,儘早交出去,彆沾手,彆被它牽著鼻子走。”

周珩點頭應了:“好,我知道。”

……

周珩離開咖啡館,就叫車去了慈心醫院。

事實上,就在剛才臨走前,她本想告訴程崎,那個記事本她已經掃描下來,自留了一份在筆記本電腦裡。

可是轉念再一想,她若說了,程崎必然不讚同,還會念叨她。

而她又有自己的主意,並不會聽他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說呢?

之後那一路,周珩給周家打了通電話,告訴他們許景楓回來了,而且還將姚家千金一起帶了回來。

電話是蔣從芸接的,她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就在電話裡指桑罵槐地說:“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狼心狗肺!”

周珩覺得好笑,隻說:“後麵的事其實我也有心理準備了,隨時準備退位讓賢。”

蔣從芸一聽就急了:“你不打算再搏一搏?太沒出息了!”

“你之前不還說他是廢物麼,還讓我兩條腿走路,老二那邊也要多投資。現在這不是機會來了麼?”

“那怎麼一樣?自己走,和被人趕走,那是兩回事。”

說到這,蔣從芸又話鋒一轉:“行了,這件事我會和你爸爸商量下,看下一步怎麼辦。”

周珩應了聲,很快切斷電話。

再一抬眼,慈心醫院到了。

周珩下了車,直奔VIP樓層,等出了電梯,正準備給康雨馨發信息,問許景昕轉去哪個病房,就在拐角的休息區看到了她。

康雨馨氣色明顯比之前要好,整個人看上去精神奕奕的,仿佛有天大的好事,而且一見到周珩,就笑嗬嗬的迎上來。

周珩被她一路帶向走廊,就聽她邊走邊說:“醫生說景昕的身體底子好,會比普通人恢複的更快,這幾天已經好點了。至於他臉上和身上的傷,我也問過醫生,他們說需要整形修複,加上恢複期,也就半年就能和普通人一樣了。”

周珩始終笑而不語,直到康雨馨說:“哎,隻不過有一件事,我這裡比較為難。”

周珩微微挑眉,似乎早就料到這一手,問:“什麼事,也許我能幫上忙。”

這話正中康雨馨下懷,她立刻說道:“是這樣的,我自己做了點小生意,如今剛建立起來,還沒上正軌,正是最忙的時候,也不能經常過來陪他。若是他有什麼需要……”

周珩從善如流的接道:“我會經常來的,待會兒給他留個聯係方式。”

“那太好了。”康雨馨先是一笑,隨即又皺了皺眉,故作為難,“你也知道,我在江城沒什麼根基,雖然答應許家要好好照顧他,可是他早晚要出院呐,許家到現在也沒一個安排,我都不知道將來要把他安置在哪裡。”

這難處還真是一套接一套。

說白了,就是康雨馨前期太過投入,熱乎勁兒過了,如今已經失去耐心,又想把“包袱”甩出去,又想利用許景昕繼續占便宜而不願意放手。

周珩將此看在眼裡,卻並不拆穿,再次不緊不慢的把“重擔”接過來,說:“房子的事我來搞定,老三什麼都不需要做,過陣子直接搬進去就好了。”

康雨馨頓時喜出望外:“還是有你有辦法!”

正說到這,兩人來到VIP病房區的儘頭。

許景昕的病房就在最裡麵,分裡外兩間。

康雨馨將門打開,人卻沒有往裡走,隻站在門口說:“我就不進去了,你們聊吧。有家人來看他,他一定很高興。”

這睜著眼睛說瞎話的功力,還真是爐火純青。

……

等門關上,周珩轉身走向門半開的裡間,站在門口就可將屋裡的擺設一覽無餘。

舒適的環境,如同五星酒店一般。

可此時坐在床頭的男人,卻沉著臉,眼睛直勾勾地看過來,仿佛並不歡迎她這個不速之客。

顯然,許景昕也聽到了康雨馨的話。

周珩輕咳了一聲,笑著走進屋裡,全然沒有理會他的表情,先去洗手間洗了個手,回來後就在床邊坐下,撿起床頭櫃上的水果,開始削皮。

許景昕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就著從窗口透進來的陽光,終於看清了這個名義上的大嫂。

病房裡沉默了許久,周珩倒是沒有半點尷尬,就坐在那兒將蘋果削完,又切成塊,放在盤子裡。

隨即她拿紙巾擦了手,再一抬眼,看向許景昕,說:“吃吧。”

說話間,周珩也打量起許景昕。

這一次,他露出來的皮膚多了些,雖然還看不清全貌。

他臉上有幾塊皮膚還貼著紗布,隻露出高挺的鼻梁,眼睛、嘴唇,一部分下巴和兩邊頜骨。

但僅憑這些區域,也足以令人想象並且拚湊出他原來的容貌,應該是英俊的,而且還很英氣。

周珩笑了下,用小叉子插起一塊蘋果,又掃過他纏著半截紗布的手,問:“需要我喂你麼?”

許景昕直接道:“我和你不熟,你來看我的次數也太多了。”

“是啊。”周珩將叉子送到自己嘴邊,咬了一口,說:“我以後還會經常來,你將來的住處也是我來安排。等咱們見的多了,自然就熟了。”

許景昕擰起眉心,似乎有話想說,可嘴唇卻是抿著的。

周珩觀察著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彆扭什麼,便根據自己的理解解釋道:“我是你大嫂,照顧你是應該的,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也不用怕給我添麻煩。”

許景昕沒接話,直接彆開臉,看向窗外。

周珩也不介意,就安靜的吃著蘋果。

幾秒的沉默,許景昕開口了:“你上次說你叫周珩。”

“對,我是周珩,你大嫂。”周珩笑著重複。

許景昕卻沒理這茬兒,又道:“你是周楠申的女兒。”

周珩笑問:“你知道周楠申。康雨馨告訴你的?”

許景昕緩慢搖頭。

哦,不是?

周珩垂下眼睛,想到她和程崎的猜測,又再度看向他,心裡忽然升起好奇。

其實要知道許景昕過去是不是警察,隻要試探一下就好了。

思及此,周珩問:“那麼你呢,在‘許景昕’以前,你是誰?”

許景昕沒有回答,卻也沒有因此豎起防備和警惕,仿佛這個問題不足以打破他的平和。

周珩想著,要麼就是他的過去無關緊要,要麼就是他受過專業訓練。

當然,她更傾向於後者。

周珩笑了下,又道:“我剛才說會經常過來看你,其實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否能做到,因為就在前不久,我才惹上一點麻煩,今天上午才去警局配合調查。”

這話落地,許景昕輕輕眨了下眼,眼睛裡終於浮現一絲情緒,帶著疑問。

周珩繼續道:“就在你昏迷期間,北區有個彆墅裡死了個女人,死因是吸毒過量。而我,就是報案人。”

“哦。”許景昕終於出聲了,“宛新苑。”

周珩問:“你怎麼知道?”

許景昕看向對麵牆壁:“有電視。”

周珩順著看過去一眼,又聽他說:“不過新聞裡隻說彆墅區有個女人死了,卻沒說死因。”

周珩轉過來,又咬了口蘋果,等咀嚼完了才慢條斯理的補充空白:“是你大哥許景楓的情人,彆墅也是他的。在她死前那晚,我們還見過麵,是我按照你大哥的要求,去請她走人的。誰想到,我離開後幾個小時,她就死了。”

周珩的聲音很淡,好像說的不是一條人命,而是閒聊天。

許景昕沒有接話,隻安靜的觀察她的舉手投足。

片刻後,許景昕問:“吸得什麼毒?”

周珩說:“不知道,隻知道是高濃度毒品,而且和在她住處找到的其它毒品濃度都不一樣。”

說到這,周珩又把話題岔開:“你大哥最近也是焦頭爛額,因為集團資金被監管,難以流出海外,他為了這件事忙前忙後,顧不上彆的。所以你住院這麼久,他都沒來看過你,你可彆往心裡去啊。”

這一次,許景昕的表情又出現一絲變動,隻一閃而過,他便開口了:“你說話一向這麼假麼?”

周珩眨了眨眼,卻沒動氣,反而還覺得好笑:“是啊,我假習慣了。他當然不會來看你,他才不關心你的死活。”

這話雖然難聽,卻是實話,而許景昕也難得的勾了勾唇角。

然而對於周珩剛才提到的資金被監管一事,他卻沒什麼反應。

周珩很快在心裡作出預判,繼續透露道:“對了,你大哥今早也去警局協助調查了,還做了尿檢,結果是陰性。我想他為了這個測試,這幾天一定的忍得很辛苦。”

許景昕接道:“警方應該會做毛發驗毒,追溯期長達六個月。”

“毛發是采集了,但律師說結果不必擔心。”

一秒的停頓,許景昕又是一笑,笑容卻浮在表麵:“哦,還真是手眼通天。”

周珩也跟著笑了,眯著眼睛,好似再無辜不過。

直到許景昕轉過來,平靜地問:“你試探我這麼半天,有結果了麼?”

周珩的笑容也終於落下。

片刻後,她說:“你知道我在試探你,還故意露答案給我,我要是再猜不到,也太蠢了,許警官。”

許景昕既沒承認,也沒否認,而是說:“你不知道我是誰,看來許家沒拿你當自己人。”

“對。”周珩靠著椅背,雙手環胸,眼裡充滿了挑釁,“我和你一樣都是外來的,都是入侵者。”

許景昕沒接這茬兒,隻是低垂了眉眼:“我累了,想睡會兒。”

周珩便笑著起身,說:“那就等案子有進展了,我再來看你。”

🔒35

Chapter 35

轉眼到了下午, 連續“曠工”幾天的周珩,終於給袁洋打了電話,叫他開車接她回公司。

後來那一路上, 袁洋將他這邊掌握的消息,第一時間告知周珩。

先是康雨馨的調查,和程崎那邊的消息出入不大, 康雨馨已經開始密切接觸各路大佬了,而且就在最近, 才去了一次周家,是給周楠申送藥。

周珩計算著康雨馨手裡的幾張牌, 一張就是周楠申的藥,她掌握了, 就可以跟周楠申提出任意要求, 另一張則是照顧許景昕,有了他就等於擁有了一張護身符, 可以向許長尋提出人脈資源置換。

兩張牌, 牽動著許、周兩家的頂梁柱, 這個康雨馨不僅聰明, 運氣也好啊。

思及此,周珩開口了:“康雨馨手裡的藥方,我一直很好奇它的出處, 有線索麼?”

袁洋說:“具體出處還沒確定, 但大概方向有幾個。姐,你還記得六年前的‘江城基因’麼?”

周珩接道:“記得。江城基因的老板祝盛西,不僅是江城傑出青年, 也是顧承文的準女婿, 顧瑤的未婚夫。當時江城基因最值錢的研究就是基因藥, 藥方據說改了好幾代,最終版本就在祝盛西手裡。但所謂的能治好絕症的藥,卻救不了祝盛西的病,有人說他就是因為停藥後的反噬才離開人世。再後來,藥方就落在他未婚妻顧瑤的手上。”

至於顧瑤和祝盛西,周珩隻在一次聚會上見過他們。

那時候,顧瑤的父親顧承文,和許長尋、周楠申,以及霍家當家霍廷耀,還保持著定期聚會的習慣。

在那裡,他們會討論江城的未來,也會討論利益分配,短短幾句話就是數以億計,貪婪地瓜分著這座城市的油水。

圈內很多人都在說,他們幾個就是江城的土皇帝。

這時,袁洋繼續道:“除了顧瑤,其實還有一份藥方,被‘江城基因’的一個主管偷偷賣給彆的公司了。不過當時的藥方並不完整,那個主管賣掉藥方不久就死了……對了,他當時還上過新聞,叫連啟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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