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酥(2 / 2)

她回著,隻除了剛進來那會,她手中落筆的速度沒受到半分影響。

“還有”金喜聲音小了些:“駙馬今日又與我打探了。”

“嗯。”沈竹綰頭也不抬,淡聲道:“若無旁的事,便先下去吧。”

“是”金喜應聲,隨後躊躇著開口:“這是駙馬給的一袋銀錢……”

“你且收著吧。”

說完這句,沈竹綰便沒了聲音,而金喜,也在沈竹綰的這句話下緩緩放下了心,躡手躡腳地出了門。

屋內靜寂許久,在某一刻,那遊走的筆尖忽然頓住,沈竹綰微微抬眼,看向桌案前放置了許久,令她無法忽視卻又擱置良久的點心。

淺褐色的包裝袋上貼著朵朵粉色的桃花瓣,像一陣風帶來的桃花雨,紛紛揚揚,豔麗灼人。自被送來後,她便沒有看過一眼,如今四下無人,這點心卻變得奪人眼球起來。

沈竹綰神色淡然放下手中筆,將那點心勾了過來。

嫩白的花瓣形糕點上綴著一點桃紅,花瓣做紋路狀,隻是一小塊的模樣,卻做得煞是精美。沈竹綰輕輕咬了一小口,登時,所有感官褪去,餘下的隻有甜的發膩的味道。

沈竹綰蹙了蹙眉,咽下口中那塊點心,剩下的半塊卻再也不肯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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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夜裡,公主屋裡未曾點燈,季容妗悻悻地睡到自己的大床上,一夜無夢。

次日,季容妗醒來後再次與自己的衣袍做起了鬥爭,片刻後,她認命喊道:“冬梅。”

沈竹綰依舊要去上朝,而季容妗思慮半晌,決定回原主家一趟。自原主頭被打傷之後,她還未曾回過家,想必這個消息已經傳回去了,不知道原主父母有多擔心呢。

不過她既然穿過來,那便說明原主確實已經死了。不管林長存是故意還是失手,原主的死的確與他脫不了乾係,季容妗不會私自代替原主原諒他,也不會在沒弄清真相前給他判死刑。

拜帖托人遞給太傅府後沒多久,季容妗便乘上馬車晃晃悠悠地去了太傅府。

這個時間,她的父親應當在皇宮為當今皇帝講學。當今皇帝,便是沈竹綰的胞弟,年僅五歲的沈熾。

傳聞先任皇帝皇後二人伉儷情深,一生隻有對方,在婚後更是將大乾上下治理的井井有條,婚後育有一女,自小便聰穎無比。

可惜,天不遂人願,在皇後肚中孩子要生時,先任皇帝染上惡疾,又在皇後誕下子嗣後沒多久便駕鶴西去,更讓這個家庭雪上加霜的是,皇後因悲痛過度,也在幾個月後隨之而去。

十五歲之前,沈竹綰過的是神仙般的日子,尊貴的身份,和諧的家庭,無疑是最為幸福的存在;十五歲這年,本該是少女懷春談婚論嫁的年紀,可卻突逢這樣的變故。生活一朝從幸福安穩變成朝不保夕,暗流洶湧。

季容妗掀開轎簾,看著街上和平美好的場景,心中對沈竹綰多了些敬意,同時也多了許多警惕。

老皇帝去後,朝中一些大臣趁著沈竹綰年幼尚且不懂事之際,欺上瞞下,結黨營私,更有甚者勾結鄰國,朝堂洶湧,一個不慎便會屍骨無存。

可沈竹綰不僅成功在朝堂上站穩了腳跟,甚至在不知不覺間,替換了許多不忠的大臣,如今還剩下的,難以對付的便是外姓王寧王以及右丞何栗。

寧王是先帝在時的重臣,可惜先帝去後,野心逐漸暴露,右丞在朝中結黨營私,為謀一己私利,隻是礙於沈竹綰的舅舅,當今大將軍的鎮守,他們明麵上不敢有異動,可私底下卻暗流湧動。

季容妗在轎子中想了許多,直到馬車悠悠停下,思緒才逐漸回籠。原主父母對原主一定極為熟悉,她需謹慎對待才能避免露出馬腳。

轎簾被冬梅掀開,季容妗下了馬車,入眼是一扇古樸厚重的褐色大門,門上掛著一塊牌匾,上麵寫了蒼勁有力的兩個大字“季府”,光線明亮時,那金色字體便熠熠生輝。

——與尋常人家沒什麼兩樣。

而此時,扣著金環的褐色大門正從裡邊緩緩打開,季容妗心底緊張了些,從門縫中看見一位美豔的婦人正激切地看著她。

想必這位就是原主的母親了。

季容妗正欲走上前,還未抬腳,那婦人便裙角帶風,步伐搖曳,三兩步走到了她跟前,而後一把拉住她的手:“矜兒,你可算回來看娘了。”

許是陽光太過熾熱,那隨婦人的步伐搖曳不止的金釵步搖,晃得季容妗眼睛疼。

季容妗有些許尷尬,傻笑兩聲,叫道:“娘。”

婦人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矜兒,你,你不怪娘了?”

季容妗眨巴著眼,顯然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婦人恍然回神,神色黯然,她想起來了,自己的女兒因為頭上的傷,忘記了過去的記憶。

不過很快她便收斂好表情,拉著她往屋裡走道:“矜兒回來的倒是趕巧,今日恰好楠語也過來了,她聽聞你受傷後也很是關心你,你們從小一起玩過,應當熟悉才是。”

季容妗被拉著往廳內去,聽聞原主還有一個兒時玩伴江楠語,頓時一個頭兩個大,這江楠語又是何人?

庭院竹深,走過一條石子小路後沒多久,麵前便是開闊起來的太傅府,亭台水榭,假山樓閣,一樣不少,雖比不得公主府,可也著實壯觀。

季容妗無心賞景,一腳踏入前廳,還未進門,便對著那坐在椅上的藕色衣裙少女笑了笑。

少女見到她,眼睛一亮,卻又在看見季母時溫溫一笑,對她點頭道:“阿妗回來了?”

季容妗看著那溫婉娟秀的女子,道:“楠語?”

“是我。”江楠語臉頰邊出現兩個淺淺的酒窩,眨眼笑了笑:“沒想到你忘了彆人竟然還記得我。”

季容妗摸摸腦袋笑了笑,沒敢說話。

她哪裡記得,這些都是在來的路上,季母告訴她的,包括那日為她看診的江太醫實際上就是江楠語的爹這件事,也是季母與她說她才知道的。

江楠語若有所思,片刻後道:“我爹說了,隻要多說些從前的事刺激你的記憶,想必很快便能恢複了。”

季容妗點頭:“江太醫的確與我說過。”

此時,一直未說話的季母終於說話了:“矜兒,你小時候與楠語也曾待過一段時間,不如你與楠語先聊聊,說不定能想起些小時候的事呢?正好,你們也許久未見了。”

季容妗想了想,笑著應聲:“好。”

季母前腳剛走,江楠語後腳便原形畢露,端著半天淑女的架子一下子放了下來,她整個人沒骨頭似的癱在椅子上,一邊齜牙咧嘴揉肩擦背罵著她爹讓她學的這些規矩,另一邊又罵罵咧咧道:“阿妗,雖說你確實有些事做的不對,但林長存那個狗東西下手也太狠了吧,瞧給你打的,這頭上的紗布都纏得老高。”

季容妗:“……”

她看著前後變化如此之大的少女,語凝半晌,道:“這事確實怪我。”

“怪你啥啊。”江楠語翻了個白眼,毫無淑女風範:“你不過是喜歡上一個人,想要證明配得上她罷了,就算這樣,他也不能下死手啊。”

季容妗聽著江楠語的話,心中暗暗猜測原主與江楠語的關係一定很好,連原主是為了證明自己配得上公主而去找林長存打架的事她都知曉,可想而知,兩人關係好到了何種境界。

“罷了,不提這個晦氣的小人了。”江楠語揉好了肩,大大咧咧地走到她麵前,眨巴著眼睛道:“阿妗,你真不記得從前的事了?”

季容妗也眨眨眼,誠實地搖頭。

江楠語一秒做作,咬著下唇眼泛淚花:“終究是我錯付了,那年杏花微雨,你說我是大明湖畔的夏雨荷……”

季容妗:“……”什麼跟什麼?

反應過來後,她瞳孔地震:“你這兩句話,哪裡學來的?”

江楠語泫然欲泣:“郎君這話聽著可真絕情。”

季容妗:“……你正常點,我害怕。”

江楠語怒目而視,旋即一屁股坐到她旁邊,沒好氣道:“真是和以前一樣,一點不配合。”

季容妗現在急迫地想知道那兩句話她從何處聽來的,於是再次問道:“你那兩句話哪裡學的?”

“話本子啊。”江楠語一臉痛心:“先前分明與你說過,我最近最愛看的兩個話本子分彆是《我孩子不是我孩子是我兄弟孩子》以及《我爹不是我爹是我閨蜜爹》,你是一點不關心我啊,哦——忘了,你失憶了。”

季容妗:“……”

這兩本書的名字乍一聽很陌生,仔細一想,卻又如此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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