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小季大人挺會應付這種尷尬場麵的,她對此有一套自己的應付方法。
小時候父母剛剛去世那會,她被接到叔叔嬸嬸家,和表弟表妹玩捉迷藏時躲到了書房,一不小心就聽到了叔叔嬸嬸說等拿到遺產後就把她送到孤兒院。
她隱約記得在父母的喪禮上,叔叔嬸嬸哭的比她還傷心,揚言一定好好撫養她長大。那時候她相信了,在一眾親人中挑選了叔叔嬸嬸作為撫養人。
隻可惜,這信任還沒建立完全,便被打破。
那時候小季大人是怎麼做的呢?
她揉揉眼睛裝作剛睡醒的樣子,說玩捉迷藏不小心在書房睡著了。
是的,小季大人的處理方法就是逃避。
逃避可恥,但有用。
後來,叔叔嬸嬸沒將她送走,書房裡聽見的那些話,便也都心照不宣,當做沒發生。
季容妗一直知道自己是個負擔,所以在得知自己穿越時,想的竟然是,太好了,這下叔叔嬸嬸沒有負擔了。
來之前她活得沒心沒肺,得過且過,來之後自然也是如此。
沒什麼不同,她順理成章地繼承了原主的朋友,父母,地位,妻子等等一切,但這些都不是她的,她一直遊離在這個世界外。
大多數時候,她都秉持著能活一天是一天的心思,被各種事情推著向前,隨意做出選擇。
隻是偶爾,也會有點真情。
小季大人一直不否認自己是個同情心泛濫的人,因為自己淋過雨,所以即便隻有一把破傘,也坑坑巴巴地給彆人撐著。
但同情心泛濫的人,容易被騙,向來沒有什麼好下場。
譬如此刻的季容妗。
她自認為沈竹綰算是她唯一真心相待的人,所以在她的事情上向來儘心儘力。但從影二的那些話從她腦海裡過上一遍後,她便知道發生了什麼。
沈竹綰從一開始就知道那根“燃香”會倒下,甚至連往哪邊倒都設計好了。至於那些流言,也壓根在她的掌控中。
她那麼儘心儘力不遺餘力去做的事,壓根就是多餘的。
季容妗看著對麵的沈竹綰,捏著手中的豬麵具,有那麼一瞬間,是想把麵具卡在臉上裝做誤入書房的豬竄出去的。
但太過丟人,小季大人雖然隨意,但不隨便。
三人的房間內,空氣是如此安靜,以至於影二有些窒息。
半晌,沈竹綰似是有些認命地歎了口氣,再睜眼時,清棱棱的目光帶了些涼意:“影二,自去領罰。”
影二終於得到解脫,激動離去:“……是。”
季容妗不解地看著影二跑得飛快的背影,心想她竟如此變態,領罰也這麼積極。
回過神,季容妗忽然意識到書房內隻有她與公主兩人了。
思慮一秒,季容妗決定先下手為強,她嘻嘻哈哈地將豬麵具戴在臉上,走到沈竹綰身邊滿眼笑意:“公主,看我這麵具怎麼樣?是不是
很好玩?()”
沈竹綰透過麵具看著她滿是笑意的雙眸,半晌,指節輕扣桌麵:方才都聽到了??()_[(()”
季容妗麵具後笑容不變,眨眨眼:“什麼?”
顯然,小季大人在知道和不知道之間又一次選擇了裝傻充愣。
沈竹綰便注視著她:“此事我的確事先便知曉。”
“其實公主殿下不必解釋。”季容妗放下手,麵具穩穩地卡在她臉上,腫胖的豬臉顯得有些滑稽:“不告訴我自然有不告訴我的理由,我也沒想知道那麼多。”
她想了想,依舊笑著:“或許是怕我這裡走漏風聲,或許是為了大局考慮,又或者有什麼旁的理由,但在我看來,都不重要。”
都不重要,因為不管是哪一種理由,得到的結果隻會是沈竹綰在提防她,不信任她。
與其自取其辱,不如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沈竹綰靜靜看著她,看她笑容深處平靜的底色,聽她故作輕鬆的話語,目色平靜:“若我說不告訴你是為了你呢?”
季容妗的腦子因為這句話卡殼了一下,愣愣重複:“為了我?”
“也不全然。”沈竹綰垂下眸:“還為了本宮的私心。”
季容妗盯著她,直覺告訴她,不應該相信這個狐狸般的女人,但還是豎起了耳朵。
“本宮從沒有認為駙馬做的事是多此一舉。”沈竹綰站起身,與她麵對麵,輕聲道:“更沒有拿此事尋駙馬開心。”
她伸手覆在那張麵具上,眸色悠遠,聲音卻淡淡:“本宮隻是在想,在父皇母後去後,難得會有人這般護著本宮。”
滑稽的豬頭麵具被拿下,露出少女的臉頰,沈竹綰便看著她的雙眸:“本宮貪戀這樣的感覺,所以未曾告訴駙馬。”
少女果真是沒有笑著的,隻是天生一雙笑眼,擠一擠便是含笑的模樣,因此,裝開心對她而言很容易。
但如今麵具被取下,沈竹綰終於得以看見那掩藏在麵具下的不安和難過。
少女所有的猜測都往最壞的地方想,沈竹綰大抵知曉原因。因為已經在心中預演過最壞的結果,所以無論發生什麼,都可以很快接受。
她看著少女低垂下去的眉眼,輕歎:“駙馬可是生本宮氣了?”
季容妗不自在地撇開眼,沒有說話。
生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