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1 / 2)

握筆的手微微一頓,這副即將完成的畫,便這樣毀了。

有那麼一瞬,沈竹綰的大腦一片空白,頓了約莫兩三秒,理智才回籠。

“屍骨無存?”她聽見自己聲音依舊維持在冷靜的調上,道:“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即便化成了一捧灰,也要帶到本宮麵前來。”

“是,殿下。”

那人走後,沈竹綰才將目光看向畫卷上的女子。

女子穿著一身藏青色冬裝,厚實的狐裘披在身上,捂得她臉頰發紅,額頭出了些細密的汗,而此時,她正抱著一隻欲圖逃離的黑貓,笑得眉眼生花。

本應是一張生動的圖,卻因最後嘴角那敗筆,硬生生將那份喜悅化成了無奈和苦澀。

沈竹綰有些恍然,用指尖去觸碰那未乾的墨跡,輕輕將嘴角的弧度往上勾了幾分。

喜悅未曾添多少,隻愁苦更甚,連帶著那雙笑眼,也似藏了許多心事和悲傷。

沈竹綰兀地停住手,回想起軍營前那個瀕臨破碎的眼神。

她是不是不該那般說?

衣袖自畫上垂落,掀起一陣微風,沈竹綰撇開眼,掩下眸中那一縷情緒,吩咐道:“傳信給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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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一如言傳信給了影一。

駙馬的事她聽到了,隻能說人算不如天算,她本以為公主會很難過,可就近兩日她的表現來看,似乎也與從前沒有多大變化。

每日還是該上朝上朝,該批公務批公務,該做什麼便做什麼。

似乎並沒有因為這個消息而受到影響。

隻除了有一日,影一在彙報完事情時,公主許久未曾下令,直到她疑惑地抬頭看了公主一眼,才聽她言:“知道了。”

可她方才分明是請公主下達指令。

影一隻是用餘光一掃,便瞧見了公主桌上那張豬頭麵具,方才,公主就是看著那張麵具,才許久未曾說話。

那張麵具,是駙馬遺留的。

三日轉眼便過,這日影一在書房與公主彙報清掃朝中勢力一事的進展時,屋外金喜的聲音傳來:“殿下,影一大人求見。”

“讓他進來。”

影一的彙報就此中斷,公主沒再讓她繼續說,隻將目光看向風塵仆仆趕回來的影一:“找到她了?”

影一“噗通”一聲跪下:“屬下失職,未曾儘到保護好駙馬的職責,導致駙馬屍骨無存,請殿下責罰……”

“本宮不想聽見屍骨無存這個詞。”她將手中的毛筆輕輕擱下,站起身,看著跪在地上的影一,語氣因加重而帶了些冷意:“倘若她真的戰死沙場,一個不能動的人屍.體怎會不見?更何況,她身邊的另外兩人都找到了,獨獨她消失不見?”

還有一句話沈竹綰沒有問出來,許是想給自己留一些幻想的餘地。

“公主,是屬下失職。”跪在地上的人說:“屬下欲圖拖住南宮青荇讓駙馬離開,卻不曾想,南宮青荇

命人放箭,屬下來不及趕回去,又因分神受傷,昏過去前,隻看見駙馬被亂箭穿心……”()

亂箭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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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竹綰心神一晃,麵上褪去了幾分血色。

所以她真的死了嗎?

屋內一片死寂,影一垂首想到公主的話,遲疑一瞬,繼續道:“至於駙馬的屍身,屬下猜測,許是被南宮青荇撿了去,昏過去前,屬下曾看見南宮青荇縱馬朝著駙馬的方向而去,並且……”

他頓了頓:“屬下聽聞,南宮青荇極為厭恨駙馬。”

所以,若是季容妗真的死了,屍身很可能被南宮青荇撿了回去。

沈竹綰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眸光一動:“若是真的死了,他將人撿回去做什麼?”

隻有活著的人對如今的楚國來說才更為有用。

影一怔愣抬頭,瞧著公主眼底的幽光,本欲說出口的話,便那般留在了肚中。

若是駙馬真的沒死,這麼多日過去,南宮青荇又怎會不借此威脅大乾,更何況,當時大將軍與林公子都在駙馬身邊,南宮青荇若是想借此謀劃什麼,又怎會隻帶走駙馬一人。

換句話說,他先前推論南宮青荇帶走駙馬的言論或許都是錯的。

更多的可能性是駙馬沒死,或者,有人撿走了她的屍身。

這麼淺顯的過程,公主不可能想不到。

可影一抬首看去,隻看到了公主殿下滿臉冷肅地下令:“全力搜捕楚國餘黨,若有消息通知本宮,本宮親自去。”

她更願意相信,駙馬沒死這個可能。

“是。”影一垂睫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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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

大雪滿天,南宮青荇與他帶領的士兵在一片茫茫雪色中被大乾軍馬團團圍住。

三個月了,大乾軍像追著骨頭的狗似的,片刻不停地追在他們身後。楚國被破,如今餘下的,也隻有南宮青荇與他手下的這些士兵。

隨著天氣越來越冷,被追捕過程中,死去了不少,逃走了大半,如今還留在他身邊的,不過三千人。

麵對大乾的十幾萬大軍,猶如芝麻餡湯圓中的那一顆芝麻,微不足道,抵抗不了。

南宮青荇咬牙看著那騎在馬上的女人,握緊手中刀劍,冷眉道:“公主棋高一著,是我楚國輸了,隻是公主非要如此趕儘殺絕嗎?”

“趕儘殺絕?”沈竹綰神色悠遠,整個人像是融入這片冰雪,聲音空靈,目光看向遠方:“三百年前楚國是如何對我大乾的,一皇子不知?”

南宮青荇一咬牙:“那都是先輩們的恩怨,若是你願意,我們可以化乾戈為玉帛。”

沈竹綰低首,清棱棱的目光有如實質,落在南宮青荇緊繃的身子上:“交出季容妗,此事尚可一談。”

她這麼說著,也這樣做了。

南宮青荇餘光瞧見大乾士兵退後放下武器,目光轉了轉,道:“好,我可以將她交給你,但是你要先讓我等離開,並讓女皇國撤軍,待我們安穩回到

() 國內(),我自會將她交到你手上。

這樣的條件簡直是蹬鼻子上臉?()_[((),影一剛要怒斥他做夢,下一秒,便聽見了自家主子的話。

“好。”沈竹綰平靜地下令:“所有人,原地待命,給他們讓路。”

命令初下,南宮青荇甚至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她會如此痛快地答應。

看來,季容妗在她心中很是重要。

南宮青荇看著南方逐漸讓開的一條路,看向沈竹綰道:“好,公主言而有信,本王自然也會信守承諾,待我安全回國,會將她的消息告知於你。”

他說完,縱馬帶著軍隊從那留出的道路走出,唇角彎起一道譏諷的弧度。

影一看著那大軍逐漸走出包圍圈,心中焦急,卻又不敢說什麼。

就在此時,沈竹綰忽然做了個手勢,那是放箭的意思。

無數箭羽劃破天際,於一片雪色世界中濺出朵朵血花,慘叫聲傳來,影一無聲回眸。

雪花簌簌落下,沾在女人細密的長睫上,她麵無表情,騎馬緩緩朝著那片血色中走去。

南宮青荇中了箭,身側士兵全數倒在積雪上,流出的熱血將積雪融化,形成了空白世界中唯一一一抹顏色。

他仰麵倒在地上,抬頭去看那女人。

深冬極冷,雪自灰蒙蒙的空中落下,女人神色也像蒙上了一層麵紗,隻能瞧見那略為冷漠的下頜,和低眸看他時眼中一閃而過的嘲諷。

南宮青荇冷嘲:“言而無信……”

“本宮隻問你,她在哪?”沈竹綰張口,呼出一陣白氣:“你若是不說,我便將他們也殺了。”

兩個士兵押著一個女人和兩個孩子到了他麵前,絕望的喊著他“相公”“爹”。

南宮青荇目眥儘裂:“放開他們!我不知道。”

他掙紮著要站起來,卻被那箭釘在地上,每動一下便流出大灘血液。

然而隨著他一句話落下,那士兵便手起刀落,砍下了其中一個孩子的腦袋。

南宮青荇咳出血,仰天大笑:“好,好,好。”

他忍著極大的痛楚從地上站起,噗通跪倒在地,用那雙帶著血色的眼眸惡狠狠地注視著女人:“她死了,本王親自殺的。”

他死死盯著女人,陰森地笑著:“萬箭穿心怎能確保她真的死了,所以本王補了一箭,正中心臟……她死了,哈哈哈哈,她死了!”

他再說什麼,沈竹綰已經不去聽了,她轉過身,沒理會身後的慘笑,腦海裡回蕩著他的那句“她死了”。

不,不會的。

若是死了,又會有誰帶走她的屍.體?

她活著,隻是因為不願見自己,所以躲起來了。

沈竹綰閉上眼,任由雪花落麵,片刻後緩緩睜開眼。

若是還活著,她定然會去女皇國,國師與她關係那般好,說不定也幫著她一起瞞著自己了。

沈竹綰像找到了重要線索,轉頭吩咐:“本宮去趟女皇國,你們先行回

() 去,看好陛下。”

她說著,便欲策馬離去,影一連忙叫住她,神色為難:“公主,您不能這般走,大乾如今正需要您……”

戰爭從不像說出來這般輕飄飄的兩個字,它承載著無數血淚與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