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怎麼和王熙鳳說的,賈政不知,反正打這以後王熙鳳看著行事作風都有些不同了,侍奉老人,教導小姑子,雖還是風風火火的,但瞧著越發有當家媳婦的風範。賈璉有事乾著,到處亂跑得也少了,遇著隔壁賈珍,他還和賈政抱怨了賈璉幾句,說他越發生疏,連他那都去得少了。
一切走上正軌,時間就過得飛快。
到賈政生日這天,最近過得很順心的賈政,同意賈母的提議搞了生日宴,但隻請了些關係親近的族親,同僚這些他早已在吉祥樓設宴答謝,這會也就免了尷尬。畢竟勳貴們侈糜成性,又不事生產,很多同僚雖與他說得來,卻不一定接受得了這作風。
推杯換盞間,有門子匆匆進來報說,“六宮都太監夏老爺來了。”
來了!
賈政和賈赦相視一眼,都心知肚明是什麼事。六宮是後宮的統稱,他來宣旨彆無他意了。剛好今日擺宴穿得足夠莊重,無須再更換衣服,忙命人收了宴席,擺上香案,領著闔家預備領旨。賈政沒經驗,還以為封妃是直接下旨呢,匆忙間被賈赦拉住低聲問道,“待會覲見知道要說什麼了嗎?”見他一頭霧水,不禁皺眉,“這麼久你不會沒準備吧?”
等一下,準備什麼?
封得是我女兒,又不是我,還需要我準備?賈政意識到這事好像和他想的有些出入。不是,這皇家納妾難道還得考核娘家人,搞個麵試,麵試不通過,就不納了?在賈赦麵前輸人不輸陣,賈政必然不能夠承認他弄錯了,反問道,“準備了就會按著來嗎?什麼時候聖人聽你的了?”
“再說了,說不好就不封了?那你們的份量有些低啊?”
這種時候,還嘴貧,賈赦狠狠瞪了自家弟弟一眼,突然有些懷念小時候,那時小的誰不服他,不服直接揍一頓就服了,“反正你注意著點,等會麵聖彆亂說話。”
吐槽歸吐槽,行動上賈政還是積極的,接完旨,讓賈赦等人陪著夏太監喝茶打聽情況,自去後邊換了朝服。更衣出來就見賈赦等人一臉便秘的樣子,賈璉對著他搖頭,就知是什麼都沒探出來。夏太監是聖上的人,看他態度,就知被摁頭納妾的聖人態度了。
這一趟難辦哦!
賈政後知後覺的生出點緊張情緒。這可是天子,這時代的統治者,不是後世見上司客戶,表現不好頂多損失些錢,這是掌握生殺大權的,表現不好,可能到抄家前都沒機會扭轉第一印象了,而且眼見的,這位好像已經先入為主的對他們觀感不好了。這一想,賈政就有些後悔沒提前準備了,雖然準備了可能也用不上,起碼安心些,不過關鍵他也不知道有這一步啊。
“賈公這邊請!”
頭腦風暴了一路的賈政暈乎乎的下了馬車,被夏太監領著往前走。
紫禁城賈政前世是去過的,看慣了形形色色的高樓大廈,一片連綿的木構建築其實並沒有帶來特彆的震撼,不過金色琉璃瓦的屋頂,大麵積的朱紅色宮牆,漢白玉的圍欄,有種彆處沒有的曆史厚重感。
這會再看,感覺完全不同。
馬車是在宮門前停下的,沿著石板步道往裡走去時,仿佛能聽得到腳步聲的回響。經過執紅棒的門衛、穿著飛魚府的巡邏侍衛,偶有低頭彎腰踩著碎步快速走過的宮女太監,一切都是靜悄悄的,一種無聲的沉重壓抑仿佛順著她們的一舉一動蔓延開來,傳導到每個踏入這的人身上,這座古老的宮殿群也因此多了些神秘莫測的威嚴。
古代建築的采光其實並不友好,此時已是申時末,昏暗幽深的光線,透過大殿萬字紋的雕花木窗,斜斜的打在賈政麵前的石磚上,這就是他覲見最深刻的記憶。出來順著狹小的過道往宮外走時,被帶著冰涼氣息的冷風一吹,賈政才意識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個坐在案桌後頭的瘦削身影,看不出登臨大寶的意氣風發,也看不出壯年天子的誌得意滿,穿著一身黃馬褂,靜靜的坐在那裡就帶給他無儘的壓力。
他問了什麼問題來著?
賈政一邊跟著太監往外走,一邊努力回憶。
好像是“聽皇兒說,賈大人對糧稅有獨到的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