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陰影之門14(1 / 2)

廢墟不好走,滿地都是殘骸,因為壓根沒人走,所以也算不上有路,就是挑著能落腳的地方往前挪。

王煜他們倒還好說,畢竟是“專家”,上山下墓都是常事,區區殘垣斷壁自然無法阻攔他們的腳步,陸宜修的情況稍微有些複雜,輪椅不適合在這樣的地形。

不過這點小事算不上什麼問題,輪椅穩穩當當的被羅賓推著前行,一路暢通無阻。

跟在他們身後來“親眼”見一見邪神的信徒們,表情自然也免不了有些奇怪,視線忍不住往輪椅下方飄去,看到那些從土裡伸出的手,就忍不住一個寒噤,欲蓋擬彰的挪開視線,然後目光撞到了不遠處龐大的“怪物”身上。

怪物的體型驚人,在陽台上俯瞰時都清晰可見,等從牆下那道小門裡穿過,步入殘垣之後,就愈發遮天蔽日。

當然,那是人類因為自己的渺小所產生的錯覺。

這兩個盤踞了大半個城堡的“怪物”,遠遠沒到能遮天蔽日的地步,隻是體型驚人到讓每個信徒都生出了一個相同的念頭——“如此龐大的怪物,恐怕光是在大地上邁開腳步,就足以生靈塗炭了吧?”

神靈的強大,在親眼目睹後變得異常清晰。

另一個無法忽視的事實也在親眼目睹後變得異常清晰,那就是它們此刻的弱小。

“弱小”是一個從未跟神靈扯上關係的詞,越是清楚自己所擁有的力量,這些信徒就越虔誠——光是神靈賜予他們的力量就已經如此強大,讓信徒殺起人來如同宰雞屠狗,那神靈自身又該有多強大?

直到此刻,“弱小”這個詞突兀又自然的出現在了神身上。

它們的體型越驚人,它們紮根在廢墟上的無力感就越是強烈。

它們不是心甘情願留在這片廢墟裡的,它們被困在了這裡。

信徒們的視線流連在龐大且醜陋的怪物身上,看它們強大的身軀,看它們蠕動的軀體,看它們察覺到生命靠近時的“激烈”反應。

那確實很激烈,沿著廢墟延伸的觸手蠕動著,朝他們的方向緩慢靠近,眨眼間,一大片觸手朝他們湧來。

血海翻滾著,在地麵上流動,所過之處的殘垣和屍體像雪一般,在它麵前消融。

即使到了這種地步,它們對於人類來說,依舊如此強大。

一大片觸手襲來,還沒等人群驚慌失措,就見觸手遠遠的在地上翻滾了起來,揮斷殘垣、碾碎斷壁,然後那一大片觸手縮了回去。

血海流動了一段路,驟然激烈翻滾了起來,濺射出滿地鮮血,將周圍“融”成了一片空地。

輪椅停了下來,陸宜修看了眼這兩個儲備糧折騰出來的動靜,對身後的人群道:“再靠近就有些危險了,你們就站這看吧。”

他說的輕巧又簡單,說完低頭去研究托著輪椅的那片影子了。

密密麻麻的陰影從地麵隆起了一塊,好似一條平滑的道路,鋪在輪椅下方,完美解決了輪椅沒法在複雜路麵前行的問題。

因為它生造出了一條路。

陸宜修扭頭去看羅賓。

他調動過陰影世界的力量,清楚做到這種程度有多誇張——神靈的饋贈是有限的,而這個限度往往不會超過信徒的級彆,信徒級彆越高,能調動的力量就越強大。

羅賓眼下是什麼級彆,陸宜修不清楚,但做到這個地步,怎麼想都有點太誇張了。

再聯想整個城堡遍布陰影的情況,陸宜修忽而意識到一個他忽略已久的問題,城堡裡那些影影綽綽的影子到底是誰的手筆?

羅賓?陸宜修打量對方,覺得如果是對方的話,那就隻能是一個解釋了——他就是死亡和陰影的姊妹,那位邪神本神。

但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陸宜修對邪神還是有一點了解的——不能斷然說邪神沒有腦子,但可以說這玩意大概率沒多少腦子。

邪神雖然掛了個神的稱呼,但在陸宜修眼裡,這玩意就是個更強大也更難以對付的邪神仆從。

隻要看看第一階的信徒變成了什麼模樣,就能看出邪神到底是些什麼玩意了。

人物特性裡對於“若乾信徒”的描述是忠誠的臂膀,就足夠陸宜修打消對羅賓的懷疑了。

邪神這玩意算什麼神啊,在陸宜修眼裡,君權神授裡的那位“神”和係統才能勉強夠得上半個神。

至於真正的神?在陸宜修眼裡,它不該存在。

如果它真的存在,唯一的作用就是步上這些邪神的後路。

陸宜修的視線一瞥,羅賓解釋道:“是這座城堡自身的意願。”

他彎腰攏了攏陸宜修腿上的毛毯,平靜道:“這裡彙聚了太多死亡,太多信徒的屍體以及降臨後的邪神……”

“再加上您選擇了它作為教派總部,‘它’活過來,也很正常。”

活過來……?

陸宜修深入思考了下這個詞的含義,不知怎麼突然想起了祈禱時看到的那個世界。

陰影在大地上行走,人類倒映在它腳邊。

說起來,邪神傳教、招收信徒、給予信徒力量到底是為了什麼?

陸宜修看了眼輪椅下方凸起的影子,思維跳躍:“得想個辦法把‘死亡和陰影的姊妹’請來……”他看了眼前方那兩個存在感極為強烈的怪物:“跟它們作伴才行。”

他不關心它想乾什麼,反正最後都會變成儲備糧。

就像是人類不在乎雞鴨想乾什麼,邪·神不在乎人類想乾什麼一樣,陸宜修也不在乎那些怪物想乾什麼。

王煜豎起耳朵,隱約聽到了幾句他們的對話,但眼下他對這座城堡的怪異之處不感興趣,所有的神經都緊繃在了眼前這兩個“神”身上。

屠神……

如果能屠神……

王煜心潮起伏,隻覺天地為之一寬,讓人頓生豪邁之情。

他穩住了起伏的心潮,但其他人沒穩住。

人群中的竊竊私語聲從步入牆後就沒消失過,等停下腳步細細欣賞“眼前的風景”之後,就更是一波接著一波,此起彼伏。

而等澎湃的情緒再也無法遏製時,終於有人忍不住對陸宜修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無數問題從人群中冒了出來。

“是你信仰的神賜予你的力量?還是其他的……辦法?”

“是你信仰的神格外強大嗎?”

“你打算怎麼做?”

茫茫多的問題中,有一個聲音無比尖銳,以至於它響起後,現場為之一靜。

“這隻是神靈降臨後的軀殼,即使能殺死它,也無法徹底殺死神……”

陸宜修朝說出這句話的人投去視線,依稀記得他似乎是另一個教派派來的,信仰的好像是大地母親,一路上寡言少語沒什麼存在感。

當然,在來的路上,他人眼裡,陸宜修敵我難辨,撒了個無比荒謬的謊言,大部分人都不樂意冒頭,隻有最初接手這個燙手山芋的光之聖教責任心極強的在陸宜修麵前晃個不停。

而此一時彼一時,那些人自然就冒出了頭。

大教派跟小教派的區彆,就像是大企業和小作坊,前者曆史悠久,有成體係的培養製度,人才輩出;後者創業初期,信徒質量參差不齊,不一定能活過下一個十年。

所以這種“大企業”培養出來的人才一冒出頭來,自然讓陸宜修眼前一亮。

陸宜修的視線在對方身上停頓片刻,讚同了他方才的話:“有道理。”

輪椅轉了個方向,對準這些數量繁多、質量參差不齊、各教派的信徒們。

“所以,你們有好的提議嗎?”

好的提議?什麼好的提議?

眾人的視線碰來碰去,總覺得對方在說一個匪夷所思的話題。

陸宜修靠著椅背,徐徐道來:“我請你們過來,是為了證明我確實能解決這些怪物,現在,輪到你們回答我的問題了。”

他身體前傾,目光拂過在場每個人,幾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避開了他的視線。

“怎麼徹底殺死神。”

不等他們開口,陸宜修就接著道:“我知道你們不知道答案,”他短促的笑了下:“如果你們知道答案的話,神早就該被殺死了。”

“這就是你們之所以在這裡的原因。”陸宜修縮回輪椅,垂著眼懶洋洋道:“我需要這個答案,你們也需要,但一個人、一個教派來找出這個答案,太慢了。”

“所以……”陸宜修打了個哈欠,抬起眼看在場的所有人:“合作吧。”

“所有人,所有信徒。”

讓邪·教徒合作,實在不是一個好主意,這群人在死亡和鮮血中養出了一身的野性不馴,又手握超凡力量,稍有波瀾,就會起紛爭,稍有紛爭,就會遍地鮮血。

但此一時彼一時。

信徒們看了眼肉山和血海,附和聲如潮水般響起。

最先讚同的是那些零散的其他信仰的信徒,他們人少且朝不保夕,所以最先在強大力量下折腰。

而光之聖教之類的大教派,就難免慢了半拍。

陸宜修很有耐心的等著他們給出反應。

還是那個大地母親的信徒,他又問道:“先不提單靠我們合作能不能找到徹底殺死神的辦法,我有另一個問題,神被徹底殺死之後,祂給予信徒的饋贈會跟著消失嗎?”

現場突兀的安靜了下來,隻有對方的聲音不住回蕩。

“我們信仰神,神給予我們反饋,給予我們能力,如果祂死了,那這些恐怕都將不複存在。”

陸宜修睜開快合攏的眼睛,仔細打量對方。

他提起了一個這些人在過度震驚下沒有想到的重點,那些神靈賜予的能力,讓他們從弱小變成強大的力量,是否會因為神的死亡而徹底消失。

雖然此刻,連如何徹底殺死神都尚且隻是一個提議,但這個問題浮現之後,這個提議便頓時染上了幾分詭譎的氣息。

信徒或許不介意看到高高在上的神靈隕落,但如果跟切身利益相關的話,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方才躁動的信徒眨眼就會站到對立麵,重新成為神靈虔誠的信徒,為祂而戰,將可能毀滅這一切的問題消弭於繈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