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大鳳王朝18(1 / 2)

鳳城很久沒有這麼大動靜了,準確來說,是平靜的內環很久沒有這麼熱鬨過了。

數量繁多的禁衛軍跟鳳兆衛以對峙姿態停在陸府外,驚動了陸府內的侍衛和仆從。

不過在看到大少爺時,那點小小的騷動立刻平息了。

陸宜修牽著陸宜川從馬車上下來,在門口稍停了停,問看門人:“阿爹回府了嗎?”

看門人搖頭:“未見主人回府。”

陸宜修又問:“張伯回府了嗎?”

看門人點頭:“張伯剛到沒多久。”

陸宜修心中有數了,雖然陸向文沒回來,但跟了陸向文數十年的張伯在某種意義上代替著陸向文的意誌。

陸宜修對葉君瀾道:“你點幾個人,不用帶太多。”真要出了亂子,葉君瀾帶再多人也沒用。

葉君瀾當然清楚這一點,他對自己的定位很明確,就是來充當工具人的,決定權在陸宜修,跟他沒半點關係。

所以他飛快點了幾個親信,跟著陸宜修進了陸府,還能苦中作樂的想:帶著鳳兆衛進首輔家裡抓人,我這不得青史留名?

越過層層疊疊的長廊和水榭,陸宜修步入了陸府的另一個區域,他沒涉足過的那個地方。

這裡的擺設和裝飾中隨處可以窺見女主人的痕跡,僅憑那些清幽淡雅的裝飾恍若能看到一位高潔的世家女遙遙淺笑。

“大郎怎麼來了?”

陸宜修還沒走到目的地,一群人先迎了上來。

麵容姣好的侍女簇擁著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讓人見之可親,這是一個溫柔、周全又不會給予人壓力的女性。

“二郎怎麼哭過了?”她視線落在陸宜川身上,便蹙起了眉頭。

她蹲下身,伸手想幫陸宜川擦臉,陸宜川往陸宜修身後一躲,避開了她的手。

柔風細雨的現場突然凝固了。

陸夫人長長的睫毛微微一顫,那一低頭的風情……配陸向文實在可惜了。

她沒沉默太久,收回手帕,站起身,像什麼都沒發生過般,笑容溫婉:“大郎帶了這麼多人來……有事找我?”

陸宜修點了點頭:“想來問問母親,萬寶樓是否是母親置辦的產業。”

“萬寶樓?”她似乎對此沒什麼印象,扭頭看自己的貼身丫鬟:“玉華,你可有印象?”

玉華思索了片刻:“似乎是二少爺出生的時候,有人給夫人娘家送了一份禮,好似就是萬寶閣的地契。”

陸夫人疑惑道:“怎麼?萬寶樓出事了?”

葉君瀾從不小瞧任何一個世家女,不過這次他全程隻盯著陸宜修看——他這年紀也不適合盯著年輕貌美的陸夫人不放。

主要是也沒這麼不講究的,直接帶人進了後宅……

不過考慮到陸宜修才五歲,這點小紕漏又變得理所應當了起來。

也正是因此,所以葉君瀾發現,相較陸夫人自然又多變的反應,陸宜修全程都隻給出了一個反應:平靜。

陸夫人的表現沒激發他任何情緒波動。

等陸夫人不說話了,陸宜修才開口:“既然萬寶樓確實跟母親有關,那恐怕得勞煩母親跟他們走一趟了。”

陸夫人因為他不按常理出牌的反應楞了兩秒,她看了眼風兆衛,又看了眼陸宜修,最後隻道:“向文知道嗎?”

她要是真被帶走了,這一巴掌不是打在陸夫人臉上,而是打在了陸向文臉上。

“風兆衛按照大鳳律辦事,阿爹知道跟不知道又有什麼區彆?”陸宜修平靜道:“還是說母親認為阿爹會濫用職權?”

陸夫人大概沒意識到陸宜修“今非昔比”,如此難纏刻薄。

她楞了片刻,蹙眉不語,然後竟昏了過去。

侍女們頓時亂做一團,喊著“快叫大夫”“去小院”之類的話,就要帶著陸夫人轉移陣地。

陸宜修歎了口氣,道:“阿三。”

位於陸宜修身後的侍衛沉默上前,踩著兩旁的欄杆,飛越亂作一團的人群,攔住了她們的去路。

他一動,長廊上的其他侍衛們齊刷刷的握住了武器。

“張伯,看這樣子,你還是去請一請阿爹吧,”陸宜修歪了下頭,看向長廊儘頭的人影道:“我看,你們好像不太聽我的話。”

張伯彎著腰,穿過長廊,他走過的路旁,侍衛們紛紛鬆開武器,重新回歸原本的站姿。

“還不快去領罰?”張伯沒好氣的對他們道,又扭頭向陸宜修請罪:“他們分不清主次,您彆生氣。”

陸宜修也沒生氣:“問完了?哪幾家有這個製式的信紙?”

世家是個死要麵子的群體,這一點表現在方方麵麵,比如說他們特彆樂意用各種方式表達自己與眾不同、獨一無二的地位,其中就包括折騰出各種款式的香、茶以及筆墨紙硯。

折騰來折騰去,這就變成了各家的獨門秘籍,充分滿足了他們不跟人撞衫的心理。

那這個裝逼的折騰出花紋暗紋的信紙,要麼濫大街,要麼就隻有一家有。

張伯彎下腰道:“我去問了問,這好像是清家的製式……”

清家,現任陸夫人的娘家。

陸宜修點了點頭,對這個簡單明了的結果毫不意外,知道自己在乾壞事的人會費儘心思遮掩,但萬寶樓對陸夫人來說,算什麼壞事?

不過是一個賺錢的地方而已。

陸宜修朝葉君瀾示意了下,都到這地步了,葉君瀾也不猶豫了,帶著人把陸夫人跟貼身丫鬟一起給帶走了。

“張伯,麻煩你派人幫我看著點,”在葉君瀾走之前,陸宜修慢吞吞道:“我還想知道,誰會知法犯法、濫用權力,妨礙風兆衛依法辦事。”

張伯深深的彎下腰,應喏。

葉君瀾鬆了口氣,沒辦法,要是陸宜修不在前麵扛著,他前腳把人帶走了,後腳陸夫人就該被其他人帶走了。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陸宜修想了想,問異常安靜的陸宜川:“想出去看看嗎?”

陸宜川點了點頭,想了想,又問道:“去看什麼?”

陸宜修牽著他的手,朝外走去:“看一看你沒看過的鳳城。”

陸宜修牽著陸宜川的手上了馬車,給了車夫一個簡單明了的命令:“繞著整個鳳城逛一圈。”

跟上次出行不同,在這一連串事後,車夫完全沒有再提醒陸宜修“鳳城外圍對他來說太危險”的意思了。

馬車繞著熱鬨的鳳城逛了一圈,從寂靜且自帶底蘊的內環到熙熙攘攘的外環,再到鳳城外大量的村落。

那些村落沒有因為位於天子腳下而與眾不同,貧窮都是相似的。

“那是房子嗎?為什麼它這麼矮,這麼破?”

“這也是鳳城嗎?為什麼我從來沒見過穿成這樣的人?”

“為什麼這裡的路沒有青石板,它震得我屁股疼。”

陸宜川像十萬個為什麼,對他從未見過的一切都感到好奇、不解和驚訝。

被養在後宅的孩子,在此之前最大的苦惱是殘酷無情的大魔王禁止他吃糕點,而隨著馬車一路前行,他突然意識到,世界真的很大。

而這麼大的世界裡,有很多人的苦惱遠遠不止於不能吃糕點。

陸宜修見過比這些村落更為貧窮的地方,他的注意力與陸宜川不同,他關注的是沒出鳳城之前,這輛馬車駛過的那些過於熱鬨的區域。

那些地方並不隱蔽,往往還十分醒目,因為許多象征著士族身份的馬車在那停靠。

所以陸宜修很輕易的找出了鳳城內所有“好玩”的地方。

估計再過一會,等陸夫人被送進鳳兆衛的消失傳來,這些地方就會暫時冷清一會了。

不過何必再等一會呢?

一念起而天地寬。

陸宜修掃了眼車廂內的侍從,點名道:“阿三,你去幫我去通知下葉君瀾,就說,我看鳳城裡還有幾處地方也挺熱鬨的……”

陸宜修停頓了下:“麻煩他幫忙檢查一下這些地方是否違反律法,要是有的話,就先把那些管事人帶回鳳兆衛吧。”

阿三沉默應下,翻身出了車廂。

陸宜修也不擔心葉君瀾不乾,他都上了賊船了,但凡頭腦清楚,就絕對會很樂意把這趟渾水攪和得更渾些。

馬車晃晃悠悠的回了陸府,剛進門,看門人就對陸宜修道:“主人已經回府了。”

陸宜修心領神會,帶著陸宜川去陸向文的書房。

萬寶樓跟陸夫人算得上什麼,唯一能對局勢產生根本性影響的,隻有陸向文。

畢竟歸根到底,萬寶樓、陸夫人,乃至陸宜修借的都是陸向文的勢。

陸宜修能一呼百應,在整個鳳城暢通無阻,那是因為陸向文沒表態。

隻要他表露出不讚同的態度,那陸宜修就會立刻體會到什麼叫寸步難行,彆說寸步難行了,隻要陸向文不允許,他一個五歲的孩子到時候能不能出得了陸府的大門都是個問題。

一路上異常安靜,道路兩旁的仆從存在感幾近於無。

大概察覺到了氣氛的異常,陸宜川小聲問道:“哥,阿爹是不是生氣了?”

陸宜修摸了摸他的腦袋道:“我倒希望他生氣。”

小胖子露出迷茫的表情。

“有反應比沒有反應更有價值,”陸宜修一邊牽著他穿過長廊,一邊道:“那意味著你能找到他的弱點。”

小胖子沒聽懂,茫然片刻,重複道:“那阿爹有弱點嗎?”

“所有人都有弱點,”陸宜修看了眼不遠處燈火輝煌的房間,輕聲道:“阿爹自然也不例外。”

小胖子流露出真切的佩服,將這一整天的收獲濃縮成了一個結論:“哥你好厲害。”

陸宜修腳步一頓:“你以後會比我更厲害。”

“真的嗎?”已經被陸宜修這一天的表現徹底折服的陸宜川追問道:“我以後真的會比你更厲害嗎?”

陸宜修點頭。

“哇~”

陸宜川發出天真的感歎,絲毫沒懷疑陸宜修的話,那可是在他眼裡無所不能的陸宜修。

年幼的心裡栽下一個小小的種子,等著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陸宜修推開書房門,搖曳的燭火在窗戶一邊投射出無比高大的人影。

陸向文放下公文,看向手牽手的兄弟倆,微微皺起的眉梢重歸平整,起身牽過陸宜修的手,抱到膝蓋上:“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被落在原地的陸宜川有些茫然的看了看自己空著的手,又有些茫然的看了看抱著陸宜修的陸向文,還沒理清自己的想法,就聽見陸向文笑著道。

“二郎,瞧阿爹給你準備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