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大鳳王朝26(2 / 2)

“如果你同意,那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如果你不同意……”陸向文拎起魚竿,一條黑色大魚不住在水裡撲騰,折騰出極大的動靜:“那接下來的情況可能會變得很難看。”

陸向文輕鬆的用巧勁將這條肥碩的大黑魚釣上了岸,黑魚一進水桶就擠得之前那兩條魚沒了地方,水桶裡頓時好一陣撲騰。

“你是我的兒子,這些年,也沒人跟你認真過……”陸向文收起了魚竿,把它遞回給陸宜修,點評道:“你不入朝堂,難免天真了些。”

陸宜修接過魚竿,想了想,道:“我倒覺得,你們這群人全都被那些所謂的陰謀詭計醃入味了。您還記得當年因為鬥獸士引發的那場牽連甚廣的大清洗嗎?”

陸向文眉梢微動。

“三十年過去,恐怕他們早就忘了大鳳律了。”陸宜修誠懇的對陸向文道:“當年我得借您的勢,也不好直說我對您的處理結果很不滿意。”

陸向文聞弦而知其音:“但眼下你不必借我的勢。”

陸宜修笑出兩個淺淺的酒窩:“當年我問您,世家枝繁葉茂,家家沾親帶故,眼下能辦事的官都是世家出身,要怎麼依法辦事?”

“您跟我說,不過是死的人多了一點,不是什麼大事……”陸宜修讚同的點頭:“這些年來我左思右想,覺得阿爹您說的沒錯。”

樹冠的陰影覆蓋在陸宜修身上,卻遮不住他身上的光——陽光透過枝丫裡的縫隙,星星點點的撒在他身上,給他綴了滿身星光,璀璨奪目。

“不過是死的人多了一些,確實不是什麼大事,”陸宜修語氣輕鬆:“我也不是威脅您,更不是想拿它跟您談一談‘甲三’的事情,您知道我的,我說不談條件就是不談條件。”

陸宜修晃了下水桶,好不容易平靜下去的水桶再度激烈了起來,三條魚你追我逃,在狹小的生存環境裡爭奪更多空間。

陸宜修誠懇的注視著沒了笑影的小老頭:“我也想看看依法辦案的真實效果,看看哪個世家屁股下是乾淨的,看看這鳳城有沒有一個好官。”

“絲毫不考慮後果,不考慮王朝和百姓,隻為逞一時之強,”陸向文歎了口氣:“不顧大局,在這一點上,你遠不如二郎。”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陸向文搖頭:“你好自為之。”

這不意味著陸向文妥協了,恰恰相反,這意味著他徹底放棄了跟陸宜修“和平談判”的打算。

雙方維持著最後的素養,在彆院前和平分手。

然後轉瞬忙碌了起來。

陸宜修把滿載而歸的水桶放到廚房,捏著下巴思考了片刻,阿潘不知道何時悄無聲息的站在了陰影處,等著陸宜修的吩咐。

陸宜修捋了下方才那場談話,問阿潘:“鳳曉走之前有什麼安排?”

“陛下說如果大人醒了的話,就都聽大人的……”阿潘頭埋得極低,輕聲道:“陛下在鳳城布置了些人手,您要是有什麼吩咐的話,可以讓他們去做。”

“不急,”陸宜修看了眼水桶裡遊來遊去異常活潑的大魚:“難得加餐,你去請個客人。”

阿潘低聲應喏。

陸宜修又再度確認:“鳳曉這段時間回不了鳳城?”

阿潘:“如果您需要的話,陛下現在脫身,趕回鳳城應該來得及……”

陸宜修加重語氣:“我的意思是,他最好彆回來。”

鳳曉一回來,局麵能瞬間升級成血流成河,這家夥絕對乾得出拿鳳凰屠了鳳城的事來。

這才是真正不顧大局的瘋子。

陸宜修覺得陸向文對鳳曉和他的認知都不夠準確——他捏著核·武器沒丟,還不足以證明他有多麼顧全大局?

要不是陸宜修攔著,世家早被屠乾淨了,真以為手握“君權神授”的鳳曉怕王朝不穩?

阿潘再度低聲應喏。

*

“老頭子可是特地跟我聊了一場,”風塵仆仆、換裝前來的陸宜川抹掉臉上的胡子,洗去臉上發黃的膚色和皺紋,一邊擦臉一邊陰陽怪氣:“我們忙活了這麼多年,那些家夥死活不肯讓步,你一折騰,他們倒是迫不及待就同意了。”

“當年我搞那場暴·動,把鳳家人殺得乾乾淨淨,又從他嘴裡搶吃的,老頭子也沒要趕儘殺絕。”

“你說了什麼,讓老頭子一點情分都不念?居然要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先說好,老頭子已經跟我談妥了,你要是想拉攏我的話……”

一見麵,陸宜修還沒說上一個字,陸宜川就難掩興奮的說了一大堆,眉飛色舞間的得意更是無須贅述。

也是,眼下的局麵對他,準確來說,對新黨來說,最有利不過。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新黨對攥奪政治權利蠢蠢欲動許久了,隻不過根深蒂固的老派勢力士族始終牢牢壓製著他們一頭,而等鳳曉橫空出世,憑借著他的特殊身份天然占據政治上的優勢後,新黨跟鳳曉就頗有些眉來眼去了。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在利益麵前,個人的喜好完全可以讓路——任何合格的政治家都起碼要做到這一點。

至少,陸宜川眼下無比肯定的是,風暴即將來臨,新黨的機會也已經來臨了。

相比陸宜川的興奮,陸宜修顯得有些過於平靜。

“今天釣了條大魚,”陸宜修轉身領著陸宜川朝屋內走去:“你嘗嘗味道。”

“我聽說老頭子今天來過了,”陸宜川跟在他身後,一邊打量簡陋的彆院,一邊道:“咱們兄弟倆就沒必要再繞圈子了吧?快告訴我,你到底對他說了什麼?”

陸宜修側頭,看到陸宜川的眼睛在昏暗天色下閃閃發光。

他停下腳步,想了想:“你確定我們要先聊這個?我怕聊完後你沒胃口吃晚飯。”

陸宜川聽出他話裡不詳的潛台詞,收斂臉上浮誇的表情,露出了陸宜修熟悉的陰翳模樣:“聽起來,你不是來找我談合作的?”

他發出了一聲失望的呻·吟:“好吧,你是陸宜修,如果你想把我也推到對麵陣營的話,那我也不會非常非常意外。”

他在“非常非常”這幾個字上加了重音,顯示這究竟有多麼不可思議。

屋簷下掛著幾盞燈籠,在風中搖曳,微弱的光不住晃動,將他們的影子時而拉長,時而變短。

在短暫沉默後,確認陸宜修對此無動於衷,陸宜川往後退了一步——因為來的時候進行了偽裝,所以他難得沒有帶上那根幾乎從不離身的手杖——跟他保持“禮貌”的距離:“不管怎麼樣,我們總得聊一聊,說說吧,那個讓陸向文下定決心的‘好計劃’。”

陸宜修看了眼院子,樹蔭沙沙作響。

起風了。

“你對大鳳律有什麼了解?”

陸宜川:“你是說,那個幾百年沒修過、由某個皇帝主導完善的、愚蠢反擊?”

在大鳳律之前,大鳳王朝並非沒有律法,隻是那非常簡單粗糙,對士族來說具有更多回旋餘地。

穩定的封建統治持續了太久,總會演變出各種問題。

士族擁有特權並不讓人詫異,因為疆域遼闊且缺乏基層統治能力,盤踞在某些地區的士族幾乎變成了土皇帝,統治著那片區域。

官府的諸多權利順理成章的過度到了世家大族手中,在這種情況下,士族不熱衷推動一部完整又能涵蓋方方麵麵的律法來限製自己的權利很正常。

而大鳳律的出現,正如陸宜川所說的那樣,來自於吉祥物的反擊。

至少幾百年前的大鳳王朝,鳳家人還沒完全變成吉祥物,隻是這個反擊也沒起到它應有的作用。

還是那個問題,當維持律法的個體全都出身世家的時候,它就已經名存實亡了。

陸宜修笑了笑:“雖然它沒起到應有的作用,但至少它是一部非常完整全麵的律法,在其中明確規定了除了皇帝的特赦令之外,世家沒有‘豁免權’。”

因為這本身就是針對世家而製定的律法,雖然沒有明確寫下“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文字,但也從那本厚厚的大鳳律中明確排除了世家享有的特權。

然而在識字率低得可憐的幾百年前,除去世家之外,其他階層壓根不知道它的存在。

在識字率已經逐步提高的眼下,大鳳律的存在終於廣為人知,但就跟皇帝的存在一樣,人們早已對它失去了期待和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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