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野獸的怒吼聲中, 三三兩兩聚到一起的修士們開始討論下一步。
“所以……問題解決了？”
陸以虛看了眼緊盯著他們不放的野獸：“我更想知道我們為什麼要在獸潮前討論這個問題？”
他扭頭看因為緊貼在“無形的牆麵”上，以至於臉都變形了的野獸，他們之間的距離再靠近點就能親密接觸了——當然, 因為那堵“無形的牆”的存在，這注定無法做到。
其他修士也紛紛跟著扭頭看近在咫尺的獸潮, 近距離目睹野獸扭曲的臉，然後淡定的挪開視線，重新投入到討論中。
有修士給出了理由：“因為這就是眼下最大的問題。”
“好像還有人沒來？”另一個修士跟其他人竊竊私語：“要不再等等？”
另一個修士突然道：“誒,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咱們要怎麼回那邊？”
一波波的修士還在趕來的路上，剛剛結束了混戰的修士們思路異常跳躍，談話氛圍十分放鬆。
“對哦, 這是個很嚴肅的問題啊，陸長生呢？”有人四處張望, 想尋求一個肯定的答案。
“他好像回青山派的門派駐地了，”另一個修士指了指一旁的仙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出來了。”
這次對話的畫風有些古怪, 因為大家都是帶著門派駐地跑路的, 這堆人在這裡聊天的時候，不遠處飄滿了各種風格的仙山，年輕弟子們在仙山旁聊天、切磋，形成友好交流的氛圍。
陸宜修走回人群中，一甩袖子, 地上堆滿了小山般的食材。
“在說什麼？”陸宜修熱情邀請道：“我有點餓了，打算烤點東西吃，你們要吃嗎？”
現場眾人用微妙的目光盯著陸宜修看——彆以為這麼多年過去，他們就會忘記是誰搞出了“辟穀”這玩意。
陸宜修隨手一揮, 地上猛然冒出一大火，直往人臉上躥。
陸以虛忙接過他手裡的活：“得了吧，就你還烤點東西吃，你有那手藝嗎？要說烤東西吃，那還得看我。”
陸以虛確實比陸宜修專業多了，先壘了個簡單的石頭灶台，然後生起一簇小火苗，再招呼其他人貢獻一點木材，烤肉的篝火就準備就緒了。
大塊大塊的野獸肉跟一堆蔬菜被木簽子串起，在火苗舔·舐下，冒出油光，現場散發出野獸肉特有的奇異香味。
陸宜修沒得到回應，有些疑惑：“你們不餓？”
有修士幽幽的道：“這不是為了節約糧食，一直在辟穀嗎？”
另一個修士跟著道：“畢竟眼下這個情況，指不定咱們要在這待多久呢……”
不知道為什麼，陸宜修總覺得他們好像在渾身冒黑氣。
陸宜修拿了一串肉，一邊吃一邊道：“哦，那我自己吃吧……”
話音還沒落，七手八腳一閃而過，小山般的食材瞬間被他們給瓜分了。
“要說烤東西吃，那我可是專業的……”
“我就瞧不起你們這麼粗糙的手法，看看我這細膩的動作……”
“你們都不行，我有獨門絕技，這調料往下一灑，保準香掉牙……”
混沌界不知道的最大秘密——洪荒初期的修仙者，全是吃貨。
大概是洪荒初期的精神享受實在太少，美食自然就脫穎而出，風靡了人類社會。
在野獸的圍觀下，眾人其樂融融的吃起了烤肉。
陸宜修一邊吃一邊遺憾：“走的太匆忙了，應該多帶點其他動物的。”
陸以虛接了話茬：“多帶點其他動物？”
“這樣日後的食材還能豐富一點。”陸宜修接過其他修士遞來的調料，灑在烤肉上，繼續道：“我剛才轉了一圈，沒看到什麼動物。”
有修士道：“到處都是野獸，什麼動物能活得下來？”
另一個修士一邊吃肉一邊隨口道：“也是啊，獸潮這麼一來，那動物還不得都死光了？”
陸以虛豎起耳朵聽了半天，見其他人把話題越扯越開，點明了陸宜修方才話裡的重點：“為什麼要考慮日後的食材？我們不還要回去嗎？”
陸宜修咽下嘴裡的肉，扭頭看“牆”後的獸潮。
大概是被陸宜修的眼神刺激了——也有可能是被眾人施施然吃肉的場景刺激了，獸潮發出一波又一波的吼聲，震天動地，充分展現自己不好惹的本質。
陸以虛看了看把整麵“牆”貼得嚴嚴實實的獸潮，又看了看陸宜修，突然靈感一閃，明白了他話裡的未儘之言：“你這個意思，不會是我們回不去了吧？”
正在欣賞美食的人群裡響起了一連串咳嗽聲。
“彆開玩笑了，那麼大一片地呢，為什麼不回去？”
“雖然這個獸潮是有點驚人，不過我剛才已經確認過了，野獸壓根沒法對我們造成威脅，隻要我們聯起手來，努努力肯定能把它們屠乾淨。”
陸宜修：“然後等著下一波野獸變得更強更厲害，再重演一遍獸潮？”
有修士道：“我對住哪沒意見，就是有個小問題……”
他看了看天空：“這個隔絕野獸的空氣牆是清虛子弄出來的吧？他能堅持多久？”
眾人擦了擦嘴，一秒從閒聊過度到了正經對話。
“以清虛子的能力來說，堅持個幾百年應該不成問題吧？”
另一個修士放下了心：“那沒事了，咱們該乾嘛乾嘛去吧，我去看看哪裡適合停放門派駐地……”
陸宜修直接詢問當事人：“清虛子，這個屏障還能堅持多久？”
天空中遠遠傳回來了一個縹緲的聲音：“七天。”
現場瞬間熱鬨了起來。
“七天也太短了吧？彆愣著了，趕緊的，咱們下一步要做什麼？”
“要做什麼不就擺在眼前嗎？準備迎接獸潮啊？”
有修士仔細端詳了下鋪天蓋地的“牆”，頓生不妙之感：“這獸潮也太多了，要是一擁而上，我覺得不太妙啊。”
“這跟我們最開始討論的計劃，不太一樣吧？”另一個修士將目光鎖定在陸宜修身上：“不是說好了要保全所有人嗎？這獸潮一衝，肯定會造成傷亡，傷亡要是擴大，那咱們之前那不就白忙了嗎？”
“所以，我們得做些什麼，直接解決獸潮。”陸宜修有些疑惑的看了眼他們：“難道你們不是這麼想的？”
“直接解決獸潮……”現場有人喟歎出聲：“那問題不就又回去了嗎？我們要是能直接解決獸潮，還浪費這麼多時間乾嘛？”
陸宜修：“我剛才已經說過了，這是為了徹底解決‘人族之劫。’”
“雖然‘人族之劫’可以跟獸潮歸為一類，但隻要‘人族之劫’沒解決，哪怕我們直接解決了獸潮，下一波更強大的獸潮還是會卷土重來。”
現場安靜了幾秒，有些人被繞暈了，而有些人雖然聽明白了，但總覺得有點問題。
有修士一針見血的指出了問題所在：“你跟清虛子知道得比我們更多。”
陸宜修眉梢微動：“參悟大道，偶有所得罷了。”
沒給眾人繼續思考的時間，陸宜修扯回話題：“剩下的時間不多，我們來討論一下，怎麼直接解決獸潮？”
現場很安靜，眾人紛紛表示，要是他們能做到的話，就不會等到現在了。
於是陸宜修的視線轉了一圈，又飄到天上去了。
清虛子沒吭聲，用沉默表達了他的態度。
陸宜修盯著那堵“牆”和牆後挖出來的深淵看，血海和破碎大陸在他腦海裡浮現，像一個無比鮮明的暗示。
“我們需要一個陷阱，一個能把所有野獸都坑在裡頭的大口袋，”陸宜修手下一晃，熟悉的世界地圖再度顯現，他沿著那個正方形的框架，在環形圈上劃拉了一條幾乎穿透整個環形的線：“一層套一層的殺陣，沿著這堵‘牆’給它布滿，讓它們自己衝進死亡口袋裡。”
眾人對此隻有一個小小的疑問：“這麼多數量、這麼大規模的大陣，就算榨乾所有人也做不到。”
布陣是個具有一定難度的活，如果對大陣的要求比較高的話，難度係數就更高了。
修為不夠的年輕修士發揮不了作用，修為夠的修士就算七天不眠不休，也沒法設置這麼多大陣，還能鋪遍整個環形。
雖然修仙者已經稱不上人了，但這個計劃簡直是在把修仙者當成“神”在用。
陸宜修又看了眼天，天空中安安靜靜的，除去野獸的咆哮聲外，沒有任何動靜。
他收回視線：“沒事，你們能布置多少大陣就布置多少，剩下的自然有人會去做。”
他方才那個看天的動作，讓眾人理所當然的將“有人”當做了“清虛子”。
雖然很疑惑清虛子到底有多強，怎麼能做到這麼匪夷所思的程度，但誰讓陸長生看起來自信滿滿呢？
事情到了這一步，除了儘人事、聽天命之外，他們也沒彆的事能乾了。
眾人用狐疑的目光盯著陸宜修看了半天，又套了半天話，最後各自散開了。
見眾人走了，陸以虛才湊到陸宜修身旁，壓低聲音問道：“我怎麼覺得不太靠譜啊？你到底怎麼想的？”
陸宜修拍著胸口道：“這不有我嗎？放心，出不了差錯。”
陸以虛用狐疑的目光盯著陸宜修看了半晌：“我還是跟其他人溝通一下吧，等時間快到之前，大家先聚在一起，萬一這個計劃沒成功，獸潮衝進來了，還能互相幫一把。”
陸以虛嘀咕道：“說實話，我覺得那些野獸也沒那麼危險，四百年前咱們能殺光它一次，四百年後也能再做到。”
“四百年前，殺光它的是清虛子，”陸宜修指出客觀事實：“我們當時靈力耗竭，差點就陰溝裡翻船了。”
見陸宜修還能開玩笑，陸以虛稍微放下了點心，帶著青山派最頂尖的那批戰鬥力去他們負責的區域布置大陣去了。
陸宜修再次被落在了原地。
因為四百年的客觀差距，陸以虛貼心的沒給實力掉隊的陸宜修安排任務。
陸宜修也沒去幫忙，他有其他事要乾。
他吃完了剩下的烤肉，仰頭看天，似乎是在藍天白雲中尋找某個熟悉的身影，又似乎隻是在發呆。
片刻後，他腳踩白雲飄上了天空，消失在了藍天白雲中。
這是陸宜修第一次來到清虛子的道場，遙不可及的小黑點這次無比順利的出現在了他麵前。
跟想象中的不同，清虛子的道場裡雖然看上去威嚴大氣，但實質上，清虛子最常待的地方是在一顆枯樹下。
枯樹矮小，隻有人高，樹枝跟樹乾死死蜷縮，形成大片木疙瘩。
枯樹下放著一個蒲團，清虛子盤腿而坐，雖然動作不雅觀，衣服皺巴巴的，甚至有些發舊，但架不住他渾身上下洋溢著“道意”，故而人們在看到他時，壓根注意不到外物。
“你這衣服……”陸宜修在枯樹旁停下腳步，有些嫌棄的看了眼他：“多久沒洗了？”
說出去誰信啊？道祖居然不講個人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