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大鳳王朝40(2 / 2)

眾人炙熱的目光牢牢鎖定著陸宜修麵前那桌菜,不覺得幸福了,隻覺得乾糧實在是又乾又硬,嘴裡連個味道都沒有。

而那桌菜看起來極為誘人,肉肥得被筷子夾起來時整個都在晃悠……

陸宜修胃口不大,再加上小地方的酒樓做出來的菜味道實在不怎麼樣,所以他慢吞吞的挪動筷子,在那些炙熱的目光下,跟阿潘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人都送回去了?”

阿潘:“我想著您這邊還沒吃飯,就先趕回來了,後續有其他人接手,大人放心吧。”

陸宜修筷子一頓:“其他人?”

阿潘彎著腰交代道:“陛下布置了些跟在後頭,都是些得用的人手。”

陸宜修恍然,鳳曉又不是真的瘋,留有後手才正常。

阿潘退到一旁,又忙碌了起來,從車上抱出一大堆東西,手腳麻利的紮好了帳篷,鋪好了床。

那些炙熱的目光不由往帳篷上飄了過去,在柔軟的床鋪跟一應俱全的設備上停頓,然後回頭看了眼露天下草垛鋪成的“床”,這對比實在有些過於慘烈。

金鎏意艱難的咽下又冷又硬的乾糧:“陛下,這些東西好像是鳳曜城的?”

鳳曉的目光也不可避免的在帳篷上停頓了片刻:“阿潘收拾的,應該是從宮裡拿的。”

金鎏意暗戳戳道:“咱們這個情況,陸大人這麼做是不是不太合適?”

他看了眼周圍人,壓低聲音道:“我擔心大家有想法。”

鳳曉覺得他說的沒錯,從善如流的吸取了意見,站起身打破竊竊私語的環境,一口氣點出了五個人。

被點到名字的人裡就有金鎏意,也有金鎏意完全不認識的平民,這幾個人麵麵相覷,有些疑惑。

不過聽完鳳曉的話後,他們就顧不上疑惑了,想都不想的就朝陸宜修的方向撲了過去,什麼精疲力儘,渾身酸痛全被他們拋在了腦後,眼裡隻有香噴噴的紅燒肉。

陸宜修放下了筷子,看著這群人風卷雲殘的吃光了整桌菜,拿酒下飯,短短幾分鐘,就把盤子打掃得乾乾淨淨——可見是真餓得不行了,連世家出身的金鎏意都顧不上形象了。

鳳曉的聲音還在風中傳來,說這五人是今日最先抵達此處的,表現優異諸如此類鼓舞士氣的話。

陸宜修一隻手撐著下巴,側頭問金鎏意:“我好像記得鳳曉是第一個到的?”

金鎏意吃飽喝足,捧著個酒杯,心滿意足道:“要是陛下也是五人中的一個,難免讓人多想……”

即使事實擺在眼前,還是容易引發各種猜想,倒不如一開始就把自己刨除在外,反而能讓眾人領會到其中深意,進而心悅誠服。

至少金鎏意這話一說,陸宜修就看到方才同樣風卷雲殘的那幾個家夥紛紛浮出了敬佩的表情。

因為缺乏工具和材料,再加上天熱,睡在地上反而是個不錯的選擇,反正這支隊伍裡大部分人都有過相同的經曆——窮人總得想辦法適應這個世界。

隻是考慮到安全因素,他們還得排個巡邏崗哨,免得半夜被動物偷襲。

河畔忙碌了半天,黑夜下的亮光一直沒有熄滅。

睡在草堆上的士兵們早已精疲力儘,雖然“床鋪”的體驗極為糟糕,但還是一躺下就呼呼大睡了起來。

呼嚕聲此起彼伏,跟打雷似的,轟隆隆的一陣又一陣,這陣仗估計沒什麼野獸敢過來。

金鎏意原本因為自己會難以入眠——以天為被,以地為床的經曆實在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體驗,更彆說他鋪平草的時候,看到不少蟲子在草堆中亂竄,更讓人生理性不適。

但事實上,他一搭到草草鋪平的草叢,渾身疲憊席卷而來,一秒入睡,赫然成為了呼嚕聲中的一員。

睡不著的是鳳曉。

他仰頭看了半天星星,在呼嚕聲的伴奏中,起身接過了強撐著困意巡邏的崗哨,繞著一排排睡著正香的漢子慢悠悠踱步,臉上沒有鬱鬱之色,相反,全程麵帶微笑,時不時還從“微笑”變成“燦爛笑容”,恍若看著自己瓜田的地主,充滿了即將豐收的喜悅。

陸宜修也沒睡著,沒辦法,實在太吵了。

數千人的呼嚕聲混成一團,也就那些精疲力儘的士兵能在這種噪音中一秒入睡。

他閉著眼睛數了半天的羊,最後還是屈服了,撩開帳篷,走到河邊思考起了人生。

鳳曉一眼瞧見他,立馬跟了過來。

兩人安靜的坐在河邊,看著月光盈盈,灑在水麵上,伴隨著轟隆隆作響的呼嚕聲,歲月靜好,生機勃勃。

誰也沒說話。

鳳曉伸手牽住陸宜修的手,安靜的享受此時此刻。

天色蒙蒙亮,奇特的隊伍在官道上前行,除了呼吸聲外聽不到任何竊竊私語聲。

在最初,路過的商人和百姓遇到這支隊伍時,無不戰戰兢兢、恐懼異常——往日裡對那些官老爺的恐懼浮上心頭,生怕不小心惹惱了他們,招來殺身之禍。

於是隔著老遠就避開了隊伍,實在避不開就遠遠停到官道外,把路讓給對方,屏氣凝神等這支隊伍離開。

但官道就這麼大的地方,來來往往的商人百姓實在太多,難免有避不開的時候。

於是,漸漸的,人們不再恐懼這支奇特的隊伍,因為他們發現,它跟以往遇到過的那些軍隊不同。

因為馬車壞了而怎麼也沒法避開這支隊伍的商人,是這支隊伍幫忙修好了馬車,在對方顫巍巍的捧出錢袋的時候,什麼都沒要,轉身繼續沉默前行。

因為路塌陷而受困的商隊,是這支隊伍幫著連夜修路,才得以順利上路。

這支隊伍沒做過任何欺壓百姓的事情,相反他們的存在給其他人帶來了安全感,以至於人們對他們的態度從一開始的避之不及變成了一同趕路,還連連給他們塞一些不值錢的東西。

百姓的態度發生如此大的變化,士兵們對此的感覺自然更為深刻。

不過他們實在沒什麼精力為此沾沾自喜,第一天的精疲力儘僅僅隻是一個不足為奇的開端,在之後的每一天,他們都在挑戰極限。

鳳曉的要求其實不高,就是負重步行,隻是步行的路程比較遠而已。

但總有人掉隊,而最前端的梯隊也總被鳳曉換著法子的要求折返去幫助掉隊的隊友,這不止要花費雙倍的體力,還得再增加一個力竭的隊友作為新的負重……

在同樣的劇情上演了數遍後,深受其害的金鎏意終於忍不住了,他發揮主觀能動性,跟第一梯隊的士兵們溝通了下,互幫互助小組就此成立。

為了避免反身折返幫助隊友的劇情再度上演,這群第一梯隊的士兵們決定從源頭上解決問題。

最初,他們的應對是帶著吊車尾的士兵們一起趕路,時不時注意一下他們的情況,幫著搭把手。

這個辦法確實不錯,雖然隊伍的總體前進速度變慢了,但這些被他們關照的吊車尾的士兵們還真沒掉隊——掉隊的是另一批。

雖然辦法不錯,但同樣的劇情還是在上演。

於是,金鎏意他們不得不斷調整方案,避免隊伍中有人掉隊的情況發生,經過一連串的嘗試,讓最前方的精英梯隊去拉後方吊車尾的隊友這個做法被徹底廢棄了,因為單靠一部分人的犧牲是沒法達成群體性的改變的。

即使伸手拽住了這個人,也總會有其他人掉隊。

最後他們的方案是,讓整個隊伍凝聚成一個團體。

之前那些什長之類的官職本已經不具有任何作用了,三萬人的隊伍就剩下了兩千多,有的手下人都跑了,而有的是負責他的上官跑了……

他們通過更簡單的辦法安排了小隊長和大隊長,這嚴格來說算不上官職,因為它的作用是負責自己帶的那些兵不要掉隊,從生理上和心理上關愛他們。

正因為它的作用如此純粹,所以小隊長跟大隊長的任命也更為簡單——誰強誰上。

在這些天的拉練裡,第一梯隊的那些人早已被眾人熟知,他們的耐力、體力、決心乃至於責任心都已經被充分證明,於是這些人自然而然的化整為零,成為了小隊長和大隊長。

其中大部分都是從沒當過官的平民百姓,考慮到他們沒有相關的經驗,小隊長們負責的隊伍人數也就寥寥二三十人。

在第一梯隊化整為零,將整個隊伍劃分成無數小隊後,掉隊的情況終於不再發生了。

不用再經曆地獄式的折返負重跑的金鎏意他們重重的鬆了口氣,久違的在一整天的趕路結束後,感到了遊刃有餘。

隊伍的秩序因此逐漸成型,在自發任命的小隊長和大隊長上任後,隊伍有了筋和骨,連成了一個打不斷的整體。

同樣擔任了大隊長一職的鳳曉寬宏大量的讓他們多高興了幾天,然後在平平無奇的某日,開啟了新一輪的地獄。

小組競賽,表現最出色的那個小組可以吃上豐盛的晚飯,睡上柔軟的帳篷。

這個獎勵條件點燃了眾人的鬥誌。

如果人人都喝熱水啃乾糧,那大家也不會對此有更多要求,但問題是,在他們喝熱水啃乾糧的時候,始終有另一個人吃好喝好睡好,宛若天堂和地獄的對照組,時刻激發著他們對更美好的生活條件的向往。

這些熊熊燃燒的鬥誌,迫使著每個小隊竭儘全力做到最好,拉開良性競爭的大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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