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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星引力 文盲土撥鼠 63029 字 1個月前

第121章

我還記得和我哥來看房的那一天,陽光很暖,融在空氣裡,落在他的頭發上映出柔順的光澤,白色的高領羊絨衫勾勒出我哥的寬肩與窄腰,他雙手插著兜,腳步輕快。

趁著中介出門接電話的功夫,我飛撲到雙人床上,讓他趕緊過來。池易暄還在客廳裡觀察朝向,聽到我叫他後走了進來,問我要乾什麼。

我讓他騎到我腰上來搖一搖,測試一下床的質量。

池易暄當即往我肩頭錘了一拳。

不知道為什麼夢見了那一天,可能是因為我趁他背對著我在床沿坐下時,從他背後襲擊他,掛在他肩上將他往後拽,他抓著我摟抱住他的手臂,著急忙慌地說著“中介要回來了”。

我對著天花板比劃,說以後我們買個投影儀,晚上在天花板上看電影吧?

池易暄說那樣會近視。

哪怕在那之前他就已經決定好要與我分開,可是那一刻與我倒在大床上時,他的眼角卻含著笑。

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幕,我哥與我睡在同一張床上。是夢在倒帶嗎?迷蒙的視線清晰起來,我發現我們不是躺在被套之外,池易暄也沒穿那件白色的羊絨衫——他沒穿衣服,背對著我還在睡著,脖頸到肩頭一道順滑的曲線。

他與枕頭之間的縫隙裡墊了條手臂,定睛一看,原來是我自己,如果不是麻了我肯定能夠更快地意識到這件事。

光是回想春宵一刻,渾身的血又要往不該充血的地方流了,我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我知道自己昨夜的行為屬於趁虛而入、趁人之危,鬼鬼祟祟想把我的手臂從他的脖子底下抽出來,池易暄卻像是感知到了什麼似的,突然在床上翻了個身,姿勢從原本背對著我,變成了平躺。

差一點以為自己把他驚醒,平複心跳以後正準備做第二次嘗試,瞥見他眼角突然皺了皺,似乎夢到了什麼惹人厭的東西。

好在我反應迅速,在他睜眼的瞬間合上了眼皮。

池易暄的頭枕在我的手臂上,所以我能察覺到他脖子的轉動方向,一時間連他的呼吸聲都沒有捕捉到,我知道他醒了。

他的頭向我轉了過來,耳朵貼在我的手臂內側。

他在看我。

我裝成睡得很死,屏氣凝神,過了一會兒手臂上的重量消失了,床單上傳來窸窣聲響。

悄悄掀開一隻眼皮,我看到池易暄坐在床邊,赤 裸著的後背上能看到背肌的輪廓,他準備起身,屁股都離開床單了,忽然動作一僵,又坐了回去。

他的左手繞到腰後按住,展直的手指順著向下摸去,摸到一半便停住了,從牙關間擠出一聲“嘶”。

他好像終於意識到疼痛的來源。

昨晚我哥被我氣到神誌不清,我尚且還能為所欲為,現在他醒了,理智回歸了,回想起昨天的種種肯定要讓我好看,所以我把眼閉得很緊。

誰叫我中 出我哥兩回。

池易暄撐著床尾起身,床墊裡的彈簧發出了一道輕微的吱呀聲,走之前將臥房的門帶上了。

是為了讓我再睡一會兒嗎?

我努力去聽房間外的動靜,高高豎起耳朵卻什麼都沒聽見。

不會要把我獨自落在家裡吧?再三思索以後,還是爬了起來,我撿起掛在床頭櫃上的褲頭穿好,赤腳走到房門後,手搭在門扶手上輕輕下壓,將它拉開一條縫。

用一隻眼睛從門縫內朝外看,池易暄盤腿坐在地板上,懷裡抱著一把椅子——是昨天那隻被他摔斷腿的餐椅。

餐椅原本有四條木質圓腿,他將椅子翻過來檢查,一隻手扶著它,另一隻手握著那隻落單的圓腿,觀察著剩下三隻椅腿與座位的連接部分,似乎在思考要怎麼裝上去。

以前還在戀愛的時候,家裡這種亂七八糟的雜活都是我在做:換燈泡、疏通下水道等等。我將門打開,假裝才剛醒來,走到他身邊,朝他伸出手。

“我來吧。”

池易暄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將椅子遞給我,手掌撐在地板上站了起來。

原本隻是以為底部螺絲鬆動,想著拿把螺絲刀就能將它擰上去,結果仔細一看,才發現脫落的不是螺絲釘。

我將那根摔裂的椅腿拿起來給他看,“沒法修了,木頭斷開了。”

他抱著臂,“膠水粘一下呢?”

“膠水粘不太安全,萬一摔倒脊椎就不好了。”

“那就算了。”

他從我手裡接過椅子,繞過門廳前地板上的狼藉,將它放到鞋架旁,出門的時候他會順手扔掉。

玄關地毯上撒滿了合照,剛才池易暄去放椅子時,我看到他的眼朝下瞄,腳抬起來,落在沒被覆蓋到的地方。

雖然我跟蹤我哥半年有餘,但嚴格意義上來說今天是我第一次到他家裡做客。說得再嚴格一點,我是不請自來。不請自來還把他家弄得一團糟,我自覺走過去,蹲下身將它們一一撿起來,收進牛皮紙袋之前像在cici收撲克牌一樣,將四邊在地板上敲一敲對齊邊緣,又找他要來掃帚,將破碎的碗杯掃進撮箕。

池易暄提著醫藥箱進了衛生間,等我忙活完後叫我的名字:

“白意,過來。”

我褲衩上拍掉手上的灰塵,跟了進去。池易暄將醫藥箱擱在洗衣機上,拿出玻璃瓶裝的藥水、棉簽、紗布等醫藥品排開。

我意識到他想要做什麼,下意識往胸口看了一眼。我的紋身約莫拇指長,雖然傷口麵積不大,但畢竟在上麵劃了好幾道,半乾的血塊像深紅色的痂,從創口內長出來,多少有點嚇人。

“不用那麼麻煩……”

之前沒覺得,現在胸口卻癢了起來,我不自覺在紋身旁邊撓了撓。

池易暄迅疾拍掉我的手背:“還碰!”

“沒碰到……”

池易暄讓我站到洗手池邊,擰開了玻璃藥瓶的蓋子。

“身子朝前傾。”

“彆用酒精澆我。”哥,我害怕。

“不是酒精,這是專門衝洗傷口的。”

他將手按在我肩膀上,把我的身體按得向前傾去,另一隻手握著藥瓶往我胸口倒了上去。藥水淌過傷口,有些刺痛。

“怎麼弄的?”他垂著眼問。

“手摳的……”

池易暄掀起眼皮盯了我一眼。

我老實交代:“……拿東西劃的。”

“拿什麼劃的?”

我含糊不清地答了一聲,他提高音量:“大點聲。”

“鏡子,碎鏡子。”

池易暄氣結,我趕緊說:“哥你彆擔心,我以前打過破傷風疫苗。”

“……”

隻消我哥瞪我一眼,我就把嘴閉上了。

池易暄為我衝洗完傷口,再上藥,然後將紗布裁剪成方形,貼在創口上,用指尖按在紗布四周的醫用膠帶上,將它貼牢。

“少乾點傻逼事。”

我聽話地點頭。

“……知道了。”

第122章

連早飯也沒有吃成,池易暄給我上完藥就將我趕走了,我站在過道裡,腰後彆著昨晚帶來的牛皮紙袋,儘管知道看不見東西,還是試探性地將眼睛貼到貓眼上。

果真一片黑,就跟我哥的心一樣黑。後來回想,這完全就是炮友級待遇,男人聽了沉默女人聽了流淚。

我揣著兜走下樓,走出沒幾步又抬頭朝他的窗口看過去。

正午陽光有點刺眼,雪白的雲如柔軟的棉絮。池易暄的窗戶半敞著,米色的窗簾被風掀動。我將手從口袋裡拿出來,手心裡攥著他趕走我之前交給我的藥膏。

回家以後煮了碗泡麵,邊吃邊看cici的新客戶傳來的活動要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我放下筷子,走過去將眼睛貼到門鏡上。

門外站著一位模樣四十多歲的中年男性,穿緊身POLO衫,領口掛著一副黑墨鏡,吊兒郎當一手插兜,插兜的手腕上掛著一隻紙袋。

我將門推開,“你找誰?”

“白意?你是白意吧?”

我點頭。

他將紙袋遞給我,“給你的。”

我接過來打開,發現裡麵裝了幾盒藥,拿出來看了一眼,是我遲遲沒有去醫院領取的處方藥。

我心裡一跳。

“這是……”

有我的診斷證明,能替我代拿精神類藥物的隻有一個人。

“誰讓你送過來的?”

跑腿大哥說:“秘密。”

我低頭將藥裝回袋子內。池易暄等我離開之後就立馬去醫院了嗎?可能我昨晚說的話真的嚇到他了。

我就要關上門,大哥問我:“你不吃啊?”

“怎麼了?”

“拿都拿到了,你就吃了唄?”

“乾嘛?你還要看著我吃啊?”

“對啊,客戶說看到你吃下才能走。”

“那我要是不吃,你打算怎麼辦?”

“我就在門口一直坐著唄。”

“你賴在這裡我會報警的。”

“樓道是公共區域,我又沒賴你家裡麵。”

我笑了一聲,“大哥,你還是彆在我身上浪費精力了,有這個時間能接好多單了。”

“不浪費、不浪費,人客戶說了,一個小時一百。”

“什麼?”我瞪大了眼。

“每等一個小時,給我一百。”跑腿大哥笑眯眯地說。

拿錢使喚人的事,池易暄最愛乾了,他媽的我哥熬夜寫PPT寫到兩點擠出來的獎金,我能讓你一小時一百給賺走了?

我從屋裡拿了杯水出來,當著他的麵拆開藥盒,跑腿大哥見狀立馬拿出手機:“哎,等等,等我拍個視頻。”

“……”

我穿著睡褲站在家門口,一手拿水杯,一手拿藥,大哥跟拍MV似的,高聲說了句“開始”,邊拍邊心滿意足地說:“好、好,任務圓滿達成。”

吃完藥就犯困,這個副作用到現在依然存在,彆說工作、生活了,嚴重的時候連掀起眼皮的精力都沒有。我睡到昏天暗地,醒來以後一度懷疑這是我哥給我設下的陷阱:我困得起不來,就沒法去鬨他了。

我坐在床邊渾渾噩噩地發著呆,摸過手機發現收到了不少消息:黃渝的、酒保的、客戶的……

還有一條是池易暄的。

他說:門口有吃的。

消息是四個小時以前發來的。家門推開之前我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生怕再看見跑腿大哥的笑臉,熱情洋溢地告訴我今天又能多賺四百。

好在門打開,他不在,門前寫著“Wele”的地毯上隻有一份外賣。

是我愛吃的麻辣燙。

他知道我沒力氣做飯。

我立馬拿回廚房加熱,開動之前拍了張照片發回去,和他說“謝謝”。

池易暄沒有回。

周一狀態好了一點,夜裡去cici上班之前,我又照例將車開到了他的公司樓下。

不知道他的周末過得怎麼樣,現在是不是在為去香港做準備呢?房子要找、電話卡要買,一堆事情要做,可能還要學粵語吧?他怎麼總是喜歡選擇如此困難的任務?

也許香港真的有更好的發展機會,也有可能他隻是想要遠離我,儘管我不願去想後一種可能性。

我從手套箱裡拿出煙與打火機,抽了半根覺得沒什麼意思,摁滅了煙頭。

池易暄還和往常一樣,六點多的時候下班,今天他難得穿得休閒了一點,一件淺藍色的寬鬆襯衫,袖子挽到了手肘,水藍如夏日的天和西西裡的海,襯得他活潑了不少。

我從駕駛座下來,混在不少剛下班的白領中間,隔著一條馬路跟在他身後。今天特意將距離拉得更遠了些。思緒漫無邊際地遨遊起來,我猜測著他今天工作順不順利,希望他再沒有碰上李檳那樣的傻逼客戶。

萬一他在香港碰到那樣的人該怎麼辦?我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沒有我的話誰來給他撐腰呢?

其實我明白我哥沒有我也能過得很好,委曲求全是因為我、是因為媽媽,現在她的身體在康複中,我也沒可能去香港繼續當拖油瓶,他沒有了軟肋,真要是再碰上李檳那樣的人,出拳時說不定比我還狠厲。

人是矛盾的動物,我希望他再也不要陷入困境,卻又忍不住想象他被難題纏身時的情景,想象著我及時出現、英雄救美,我哥會意識到他沒有我過不下去,當然現實是我沒有他過不下去,這不過是Loser的自我意淫。

我沒有去過香港,甚至都不知道應該怎樣想象它,對這座城市的認知還停留在小時候看過的古惑仔電影:高樓大廈、金融中心,聚集的全是他這樣的精英。

香港?香港到底有什麼好?光是房租就能把他榨乾了,以前看過好多新聞,什麼六千塊錢蝸居七平米,插線板上連十幾個插頭,四處都是火災隱患,到時候燒成黑炭了我都認不出來,他媽的給他收屍時我還得先辦個港澳通行證!

現在他與我隔一條馬路,一個月以後就要更遠。

我的心感到憂傷。

遠遠地,我看見池易暄的腳步緩了下來,他越走越慢,最後像是意識到什麼似的,忽然轉身看了過來,目光投向我這邊的馬路。

我膝蓋一軟,立即在綠化帶後蹲了下來,像隻被踩到尾巴的貓。

路人們從我身邊走過,眼神古怪地打量著我。心跳聲鼓噪,我在樹乾後縮著脖子等了約十幾秒,悄悄探出頭去,發現池易暄沒有看到我,又繼續往前走了。

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落在地上變成不規則的光斑。我一鼓作氣加快腳步,從光點上踩了過去。

送了他周二、周三、周四,周五去的時候,我剛將車開到他們公司樓下,就收到了他的消息:

我今天和同事吃飯,已經離開公司了。

鼻尖上頓時冒了點熱汗,我問他:幾點回家呢?

這麼問其實太明顯了,消息剛發出去我就有點後悔,手指長按在消息上準備撤回,他回複了我:

十二點之前吧。

晚上我提前從cici離開,快十一點鐘時開車去了池易暄家,我將車停在供居民使用的露天停車場裡,走到門棟前的台階上坐下。

太陽落山以後氣溫降得快,我就穿了件短袖,吹了一會兒晚風感到有點涼颼颼的。

月亮懸在空中,像塊銀盤。難道香港的月亮真就比這兒更圓嗎?

如果他不想要看見我的話,我可以回到爸媽身邊,他可以繼續留在這裡。哥,彆去住七平米的出租屋。

星星點燈,我仰起頭,漫無目的地望向夜空。

哥哥幾點回家?

附近居民樓的窗口漸次滅了下去,一輛綠色的出租車沿著寂靜的馬路由遠及近,最後在距離我幾十米的路口拐彎,開到了我麵前。

隔著玻璃窗我看見了後座的池易暄,他也看見了我,付完款以後他走了下來,我立即從台階上站起身。

紅色的尾燈熄滅了,出租車掉頭駛遠了。

池易暄在襯衫外披了件薄夾克,我聞到了一絲酒味,他的眼神尚且清醒。

他看了眼手表,“你幾點過來的?”

“十一點多吧,沒來多久。”

他眼神很快地將我打量,看到我縮著脖子提著肩,淡淡地開口:“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將手伸進口袋,拿出了我前幾天去家具店買來的小玩意。

池易暄瞥了一眼。

“這是什麼?”

“我聽說香港那邊的插頭和這邊不一樣,你帶著過去吧,不然到了以後連電都沒法充。”

一時無言,片刻後他看向我:“你就是來給我這個?”

“嗯。”

他的目光再次落進我的手心,遲遲沒有動作。

可能我半夜給人送東西這件事實在是太打擾他了,我將手腕往前遞了遞,示意他接過去。池易暄的左手動了起來,卻不是來拿東西,而是揉在了眉心處,眼皮低垂著,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我隻知道他的心情變得更差了。

“我是不是又惹你生氣了?”

“……沒有。”

可他的動作出賣了他,抵在眉心的手垂落下來,板著臉,一言不發。

“你拿著吧,我馬上就走。”

直到聽見我叫他“哥”,他才勉力回神,終於他的手朝我伸了過來,握住了我手心裡的插頭,他握住了它,卻沒有將它拿起來,肩膀輕輕顫動,似乎無力將手腕收回。

轉換插頭依舊貼著我的掌心,他的手指輕碰著我的手指。

池易暄的鼻翼微微翕動,嘴唇抿得很緊。

我看出了點其他。

於是收起手指,包住了他的手,低聲問:

“哥,你不想我走嗎?”

第123章

居民樓的樓道間有聲控燈照明,它被安裝在左右兩戶人家之間的天花板上,能夠照明的區域大概剛好供人將鑰匙插進鎖孔。順著樓梯再往上走,要拐一個彎,才能到上一樓。

層與層之間的樓道拐角處沒有照明,卻有扇小窗。月色如水,在窗台上流淌,我們一前一後地往上走,鄰居們都休息了,交疊的腳步聲輕微,在安靜的樓道間回蕩。

走到昏暗的拐角時,我向前伸出手,勾過了池易暄的手指。

勾的是他的無名指與小指,仿佛不牽住他的話,我怕我會迷路。我哥的腳步緩了下來,轉過身麵向我,眼神晦澀難看清、難看懂。

我垂下眼,手指試探著遊進他的掌心,與他修長的手指相貼,最後往指縫間探去。

再將右腳擠進他的左右皮鞋之間。

好像突然被侵入了私人領地,他稍稍往後退,後腰抵在了窗台邊沿。

池易暄被圈在了我的臂彎間,逃無可逃。

“哥,你要不要閉上眼?”

他的喉結輕輕顫動一下,沒有閉上眼,也沒有阻止我。

接吻時太安靜,樓道間的聲控燈很快就熄滅了,視線暗了下去,因此灑在他身上的月色變得明亮,將他的臉染成無瑕的白玉。

我將身體朝前傾,與他的胸口貼在一起,感受到他跳得急促又紊亂的心臟,像有人敲響我的心房。

哥,我讓你感到混亂嗎?

捧過他的脖子,發覺他的身體在發熱,動脈跳動時輕輕撞擊著我的手掌。

吻得他呼吸不暢,壓抑的鼻息吹拂我的臉頰,池易暄的手臂從搭在我後背,到勾住了我的脖頸,勾得很緊,眼也用力閉了起來。

我將他抱了起來,轉身往樓上走,怕他掉落便牢牢撈著他的長腿,池易選埋在我的肩膀上,一言不發。

我很早就淪陷,也許現在他才收網。我哥才剛從口袋裡拿出家門鑰匙,我就又將他按在門上接吻,吻得太激烈,我們的腿打著架,惹得頭頂的燈泡明明滅滅。

踉蹌著擠進了家門,衣服散落一路,我的蓋過他的,袖子纏到一塊,纏成結,他絞著我,腰向後弓去時像座小小的拱橋。

晨光熹微,我難得睡得熟,眼還未睜開,手先往一旁撈去,卻摸了個空。

撐開眼皮,支棱起腦袋,發現身側是空的,枕頭中央有睡過的痕跡,微微下陷。

手往被褥下抓了一把,床單摸上去依舊溫熱,池易暄才離開沒多久。

我心裡一跳,在床上坐起身。過分簡約的臥室,和上次過夜時看到的一模一樣,除了一張床沒什麼家具。

我掀開被子赤腳走下床,看見自己的衣服組成了一道淩亂的路:床腳掛著褲衩,上衣歪斜著掛在客廳餐椅的椅背上,入口門廳處落了兩隻東倒西歪的襪子。

淅瀝的水聲從衛生間內傳了出來,我走到門口,叫他:“你在裡麵嗎?”

沒有回答。

推開門,高熱的潮氣撲麵而來,淋浴間的磨砂玻璃門後有一道黑色的剪影,現在玻璃門被高熱的水蒸氣烤熱了,手摸上去是暖的,不鏽鋼把手上蒙著一層水汽,倒映著我模糊的五官。

我將門拉開一條縫。

池易暄站在花灑下,頭向上仰去,水流嘩啦啦地淋濕了他,把他的發梢壓平了,平時卷翹的睫毛也壓低了,貼在下眼瞼上。

我哥整個人光溜溜、濕漉漉的。

“哥。”

他終於聽見了我的聲音,勉強睜開眼,淋浴間內霧氣氤氳,他轉過頭來:“怎麼了?”

我一下就晃神,忘了自己為什麼過來。

見我不說話,池易暄顯然誤會了我的目的,他將被淋濕後粘在額前的碎發抓到腦後。

“洗澡也要看?”

“……”

他不說還好,他一說我的眼神就從上向下,再從下往上。鬼使神差地,我踏進了淋浴間,腳掌頃刻間就濕了,水徑直從頭頂澆了下來。

池易暄瞪大眼,可能沒想到我會進去。我蹲下身,勾過他兩條腿將他像抱小孩一樣抱了起來,他慌張地摟過我的脖子,腦袋差一點碰到上方的花灑。

“彆瞎搞。”他有點惱火。

“我也還沒洗澡。”

我手托住他的腰,殘留的沐浴液讓指縫變得滑膩。被我抱起來以後,池易暄的視線比我高,我揚起臉去看他,這個角度看他,聲音也不自覺軟了下去:

“哥,可以一起洗嗎?”

“不行。”他將手撐在我的肩頭,掙紮著想要下去,“放我下來!”

“我洗澡很快的,保證不占用你太長時間。”

水很艱澀,池易暄的後背貼著瓷磚牆,像抱住最後一根稻草一樣抱住我,才不至於摔落。他罵了我兩句,不過很快就罵不出來了,被重力撞得唇瓣打顫,我卻像失重。

淋浴間花灑的水壓比雨點要大,碰撞間撞得水龍頭指向了更高的水溫,我哥更加深刻地燙傷了我,燙得我渾身的皮膚泛紅,心臟鼓動像要跳出喉嚨眼。

然而我很快就被他從淋浴間內趕了出來,池易暄的肩胛骨被瓷磚牆蹭得紅起來一大片,沒辦法,誰叫淋浴間裡沒有坐的地方,我很有服務精神,完事以後主動貼到他身後要去給他搓後背,結果不知道觸動他哪根神經,被他趕了出去。

磨砂玻璃門閉合之前,我將手扒在門沿上,手往下方指了指,說我可以為他做清潔。

池易暄的臉一下就拉長了,浴室裡氤氳的可能不是霧氣,而是烏雲,他衝我豎了個中指,拉上門時差一點夾到我的手。

我撿起自己掉在地上的褲衩穿上。

太陽還未升到最高的位置,陽台上的幾扇窗戶大敞著,晾衣架上掛了兩件池易暄的白襯衫,隨風擺動。

剛從淋浴間裡出來時還覺得頭重腳輕,不知道是溫度太高了還是被我哥夾的。我盤腿坐在陽台前的地板上吹了一陣風,才感覺體溫降下來了。

回頭看了一眼,衛生間的門還關著。

目光稍稍往牆邊投過去,那是他的電視櫃,我挪動著屁股,雙腳在地板上借力,蹭到櫃前,拿起其中一張相框。

那是我們和媽媽的合影,那時她還在住院,為了不照到醫院的背景,非要從床上下來去窗台邊拍照。半身像的合照中,我和池易暄都配合地屈起了膝蓋。

我將它放回原位,拿起藏在後麵的、我二十四歲拍下的生日照,將它換到了第一排。

又去黑膠唱機下的收藏夾裡翻了翻,這些都是他的寶貝,搬家的時候他會連唱機一起運走嗎?

我不是愛操心的人,卻發現自己總是不自覺地去想他要做的事情。我從收藏夾裡挑出一張放了進去,然後在前奏響起的第一秒從地板上爬起身。

Don’t know if words say,

But darlin’ I’ll find a way,

To let you know what you meant to me——

我弓起腰,左、右食指跟著節奏,模仿架子鼓的鼓點在半空中敲動,踮起腳尖在原地轉一個圈,猝不及防看到了站在身後的池易暄。

我腳腕一歪差點摔倒,趕忙將唱針拿起來。

歌聲停止了,我將唱機蓋子合上。池易暄腰間圍著一條浴巾,邊擦頭發邊說:

“這麼開心嗎?”

“不可以開心嗎?”

他沉默了兩秒,答非所問:“時間有點晚了,我一會兒得工作了。”

心中雀躍著的鼓點戛然而止,我哥下了逐客令,我自覺穿好衣服,他送我到門口。我站在家門外,他在門內,分割我們的是高出地麵一小段的門檻。

“哥,我明天還能過來嗎?”

我向前邁了小半步,腳尖碰到了門檻上。

“……明天有事要忙。”

說這話時眼都不帶眨的,顯然是個萬金油的借口。

“那麼後天呢?”

池易暄的眼睛垂了下去,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屈起又展平,我想他是害羞了。

他沉思著,關上門之前輕聲說:

“後天再說吧。”

作者有話說:

119章做了小調整,可能需要清除緩存後查看。謝謝!

第124章

後天再說,從我哥嘴裡說出來等同於後天可以,畢竟他想要拒絕我時不需要費心想借口,真想要拒絕我的話直接兩個字:彆來。

我很乖,等了一天才過去。其實我曾想過去他公司前等他下班,最終還是作罷。黃渝最近拉著我開會想營銷的點子,所以我給池易暄發信息:哥,我今天加班,晚一些過去。

這不是因為我有耐心,我是怕尾隨我哥進家門,被他的鄰居們看見會給他惹來不必要的閒言碎語。

還有一點就是,晚一點去的話,過夜的可能性高一些。

夜場還未到最熱鬨的時刻,我和酒保在吧台後調酒,他問我今晚是不是有什麼安排,怎麼一直在看時間?

“我?沒有啊。”

“你剛才還讓DJ放情歌呢!”酒保衝我擠眉弄眼,“——意哥是不是陷入愛情了?”

“屁。”我趕跑他。

眼看快要到十一點了,丟下雪克壺就溜。

車開到我哥樓前停好,從擋風玻璃後朝上看去,居民樓的窗戶有的暗著,有的被點亮,池易暄的那一扇窗戶比彆人的更亮,被燈塗成了明黃色。

樓道間的燈一盞盞亮了起來,我放輕腳步,繞過一個又一個樓梯拐角,最終停在他門前,按響了門鈴。

叮咚——

心臟急促地撞擊著胸口,我搓搓手,忍不住回頭望,差點被害妄想發作,總覺得他的鄰居是不是正透過門鏡偷偷笑話我。

門打開了,池易暄看到是我,沒顯露出意外,他將門向內拉開,人也往後退了兩步。我走了進去,反手幫他把門關上。

現在不會再有人來偷看我們了。本來想要問問他在忙什麼、或者今天的工作怎麼樣,但是現在看到他了卻說不出口,說什麼好像都很煞風景。

我哥洗過澡了,穿著黑色的居家服,寬鬆的V領開到了鎖骨。心中的小鳥唱起了歌,我走上前,環過他的腰,捧起他的臉開始與他接吻。

“唔……”

他重心不穩腳步向後退,顯得有點慌張,彆過臉終止了這個吻。

“哥。”我壓低聲音,“你不是想和我做這種事才讓我過來的嗎?”

池易暄稍稍瞪圓了眼,欲言又止,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好可愛。我忍不住笑了一下,貼到他耳邊:“如果你害羞的話,我們把燈關上好不好?”

他的喉結顫了顫,我伸直手臂,摸向了牆上的開關。

客廳的照明燈熄滅了,窗口的夜色似乎比室內還要亮,他被我圈在臂間,我去吻他的臉頰,挑逗似的咬一口他的下巴。

然後從運動褲口袋裡摸出一管潤 滑液,哄他:“哥,今天我不會弄疼你。”

儘管我們貼得很近,我卻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他始終不揚起臉來看我,目光遊移著在我胸口打轉,他好像不好意思看我。

“要是不舒服,你就推開我,好嗎?”我輕聲說。

池易暄被我推至牆邊,細窄的腰被我兩隻手一捧就握住,隔著光滑的絲綢,我撫摸著他的後背,啄了一下他的耳垂。

擰開了潤 滑液的瓶蓋,倒出一部分在手心,怕他過分關注這件事,於是抬起他的下巴與他接吻,吻得他分神。

……

哥,我讓你很舒服吧?

舒服到你抱我抱得這麼緊。

……

第125章

清晨陽光將我喚醒,扭頭朝枕頭邊看去,身側是空的。我下床去客廳,看到池易暄正在廚房做飯。

他就穿了條家居褲,偏長的款式蓋過半隻腳背,褲腰鬆鬆垮垮地掛在胯骨上,順滑的布料貼著臀,在他走路時一擺一擺。

他看不見自己的後背,但我能看見,指甲殼大小的吻痕像蓋章一樣印在他的腰窩裡。

忽然聽得一聲清脆的“叮”,我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是他的烤麵包機。

池易暄一般給他自己烤兩片,中間塗點花生醬,就是頓簡易早餐。今天我看到烤麵包機裡吐出來四片吐司。

有我的份!

我想是昨夜的體貼有了回報。

池易暄察覺到我起來了,飛快地看了我一眼,又繼續乾他自己的事,他用筷子將吐司從烤麵包機裡夾出來,再將煎鍋裡的荷包蛋鏟到盤子裡。

我搓搓手就要坐下,他問我:“刷牙了嗎?”

“……現在就去!”

風風火火跑進衛生間,洗手池上隻擺了一個漱口杯和一根牙刷,我猶豫了一下,拿起了我哥的牙刷,池易暄在這時猛然推開衛生間的門,看見我大張著嘴就要去含他的牙刷,大驚失色,一把將它奪了回去,蹲下身從櫃子裡翻出一根新的塞進我手裡。

“沒有不知道問嗎?”

我訕笑兩聲,說了句“謝謝哥”,接過來擠上牙膏,拿起他的漱口杯灌上水,三下五除二刷完了牙。

洗漱完出來,池易暄已經將早餐端到了桌上,他沒關注我,叉起一隻荷包蛋先開始吃。

我在他右手邊坐下,將自己盤子裡的荷包蛋夾進吐司,咬了一口。

池易暄吃一口飯、喝一口黑咖,我們都沒說話,隻有不鏽鋼筷子碰到碗沿時發出幾點輕微的聲響。

空調風吹過後頸,把人身上的汗毛都掀了起來。實在太安靜了,我忍不住想:就算是炮友都會假惺惺地客套一下吧?

於是假惺惺地客套起來:

“哥……你的新工作怎麼樣?”

池易暄沉默地咀嚼著,咽下食物以後說:

“挺好的。”

我怎會問出如此無趣的話題!正以為自己把天聊死了,他忽然問我:“你還在CICI?”

“對。”

回想起來,之前我哥來我家找我時,我還騙他說我天天喝到清晨五點,現在是個向他澄清的好機會:“我現在是黃渝的合夥人了,幫他管理CICI的分店,不需要再喝酒了。”

說起我不喝酒這件事時池易暄有一點極其輕微的反應,沉在眼底的眼珠晃了晃,好像在猜測我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CICI的分店在哪裡?”他問。

“你等等。”

我拿出手機,打開地圖,指給他看,隨後想起來我哥認路不行,改用他能聽懂的方式給他解釋起來,“你從公司出來,得先往左拐……”

“我會看地圖。”

池易暄斜過眼,瞥了下手機屏幕,“哦,我知道,旁邊有家西餐廳。”

“對,就是那兒,你知道黃渝是怎麼給分店起名的嗎?——cici,不過是小寫的CICI。”

“小寫?”池易暄嗤笑一聲,“那你們以後再開分店要怎麼命名?”

“黃渝說打算叫cici2。”

“……”

“分店的客戶沒有總店那麼雜,我平時就是管理一下員工,偶爾碰到網紅來過生日負責安排一下活動流程,總的來說分店沒有總店吵鬨,你可以過來找我。”我語氣一頓,“當然是等到你工作不忙了……或者你想來的時候。”

池易暄往咖啡裡加了點牛奶,濃黑的咖啡液頃刻間變成了褐色:“我知道了。”

在我的活躍下,氣氛沒有剛開始那樣尷尬,雖然一頓飯下來我們沒能說什麼有營養的話,但是比起之前剛睜眼就被趕走,今天我混到了早飯,這是一種進步。

我想起來今天是工作日,我哥得去公司,看了眼時間,就快八點了。

“你上班不會遲到吧?”

“不會,走路過去很快。”池易暄咽下最後一塊吐司,起身離開,“我去換衣服。”

我將後背往椅背上靠,壓得前兩隻椅腿都翹了起來,抻直脖子朝臥室的方向探頭探腦,隻聽見窸窣聲響,卻沒看見什麼。

過了一會兒池易暄才出來,他換上了正裝,襯衫領口筆挺,黑色西服被他掛在右手臂上,他用左手調整著領帶的位置,目光落在我身上,好像在思考應該如何處置我。

他問我:“一起出門嗎?”

雖是逐客令,說得卻很客氣,我懷疑他在打量我的那幾秒間,可能還真想過是不是要單獨留我在他家裡。

我將餐桌上的碗筷收進洗手池,回臥室穿上自己的衣服,出來看到池易暄已經換好皮鞋,站在家門口等我。

我快步走上前,彎腰係鞋帶時,在他擦得發亮的漆麵牛皮鞋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目光順著他熨貼平整的西服褲腿向上攀爬,我弓著腰,歪過頭朝上看去,從這個角度看我哥,他像隻巨人。

池易暄俯視著我,感到些微不解:“……你在做什麼?”

“……沒什麼。”我意識到自己這個動作有點猥瑣,迅速站直身體。

他拿上電腦包,手搭在門扶手上向下壓,門要被拉開的瞬間,被我用手臂推了回去。

我哥被夾在我與門之間,被我突然靠近的動作嚇了一跳,剛轉過身就貼到了我的胸口。

我輕輕吸了下鼻子,發現他換了新的香水。

池易暄雖然麵無表情,眼神卻警惕起來。其實我隻是關心他的身體而已,我壓低聲音,仿佛怕走廊有人會聽見,認真地問他:

“哥,今早起來還會痛嗎?”

池易暄的麵部肌肉僵了一下,十分生硬地回答了我:

“沒。”

我很高興:“那就好!”

他移開臉,重新將門拉開。

下樓時他的腳步飛速,當他匆匆轉過樓梯拐角時,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看見他的耳根子紅了。

“哥,需要我送你去公司嗎?”我追在他身後問。

“不用。”池易暄逃也似的,一眨眼就變成了一隻在馬路上競走的西裝小人。

替池易暄跑腿的大哥依舊天天過來敲我的門,比他媽的盛夏的蟬還要聒噪。我這幾天下班回到家倒頭就睡,澡都沒來得及洗,因為工作性質,我屬於睡得晚,起得也晚,大哥每天中午準點出現,充當定時鬨鐘,到達以後先連續敲上七、八下,如果這個時候我沒去給他開門,他就會開始喊我。

“開門啊!開門啊!開門啊!”

不理他的話就會變成:

“在嗎?在嗎?在嗎?”

池易暄甚至還把我的電話號碼給了他,有時我睡得實在太沉,枕頭下的手機就會像電鑽一樣震我的後腦勺。

跑腿大哥曾和我說他在他們圈內有著有求必應的美名,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現在我信了。

光是拍攝吃藥過程還不夠,還要把鏡頭推到我麵前,讓我張大嘴,舌頭抬起來給他看,再把手拉在嘴角讓他看口腔兩邊,說他主打一個金牌服務。

……他媽的醫院都沒有他嚴。

大哥拍攝完畢,收好手機,語重心長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看到你這麼配合,我和你哥都很滿意。”

客戶信息說漏嘴了他都沒發現,他自言自語道:“本來我還擔心你不聽話,得把你壓到醫院裡去。”

我笑了,“您能壓得動我?”

“我是壓不動,你個子那麼高。”他的眼睛上下將我掃視,“你哥說你力氣賊大,說如果不行的話他也過來幫忙,我們商量過,我負責按住你,他負責拿麻繩。”

“拿麻繩乾什麼?”

“捆你。”

“……”

前腳剛送走跑腿大哥,後腳我就聯係了池易暄,好不容易打工掙來的錢都被外人賺走了,我向他保證我會謹遵醫囑,你彆再讓大哥每天中午過來了,現在鄰居們都以為我在外麵欠高利貸。

池易暄習慣性裝聾。

這之後的第三天,跑腿大哥沒能按時出現,後來才知道他得去學校接生病的小孩回家,沒法來我這邊。當我被手機震醒時,我本以為會聽見大哥粗獷的聲線,卻沒想到時是池易暄,他向我下達了命令,讓我拍完視頻以後發給他彙報。

“……”

我眼皮都沒完全撐開就爬起身將手機支好,屏幕裡我頂著雞窩頭,穿著條大褲衩,盤腿坐在床上的樣子真的很像萎靡不振的癮君子。

信息發過去以後,池易暄很快就回複了我。

我點開一看,是個表情包:

千禧年動畫風的小男孩,係紅領巾,穿藍色校服,從背後掏出個巨他媽大的大拇指,身邊開玫瑰花,頭頂配彩色字體:真棒。

我:哥你的表情包也太中老年了……

池易暄:客戶愛發,順手存的。

看來是為了投其所好,我想象著他們在聊天框裡互相誇對方頂呱呱時的情景。

我爬起身去衛生間,對著四分五裂的鏡子刷牙洗臉,越看越覺得不得勁,分裂出去的好多張臉看得人頭暈眼花,我想這樣下去不是個事,下午就去菜市場找了個師傅,幫我換了麵新鏡子。

第126章

cici把場地租給網紅公司辦活動,我給他們打了折,隻求能在他們的視頻號裡出鏡個三、五秒。池易暄知道我這幾天忙cici的事,我們的話題主要圍繞他叮囑我吃藥而展開——跑腿大哥的小孩一病就病了好幾天,盯我的人自然而然變成了他。池易暄會在我每天起床之前給予我“拍攝任務”:用礦泉水瓶喝、或是拍三下手、要穿什麼顏色的衣服,就怕我提前拍好了應付他。

大學輔導員查寢都沒他這麼能折騰。

答應他這離譜的要求以後,他才同意不再讓跑腿大哥過來。

網紅公司辦活動連續辦了好幾天,最後一晚進入尾聲,在舞池跳舞的美男、美女相較於前兩天少了不少,我沒有留太晚的必要,下班以後就開車去找我哥了。

停好車、爬上樓,敲開了他的門。現在時間不早了,池易暄卻還穿著西裝,客廳餐桌上的筆記本屏幕發出熒光,他為我開了門,又坐回桌前工作,我脫下鞋,怕吵到他工作,戴了個耳機打了會兒手機遊戲。

池易暄一加班就是快兩個小時,麵前的筆記本終於合上了,他揉著後頸,脖子向後彎曲拉伸,累得長籲一口氣,轉過頭來。

“你的活動辦得怎麼樣?”

我說挺好的,告訴他來了多少人、拿了多少提成之類。

他一隻手解了領帶,掛在椅背上,歇了一會兒以後從冰箱拿出牛奶倒進小碗,往裡麵倒了點麥片,放進微波爐加熱。

微波爐運轉時發出嗡嗡的噪聲,他拿著麥片盒,想將它放到櫃子最上一層,雙腳踮了起來,手臂往高處伸展,指尖像撥弦一樣,將搖搖晃晃的麥片盒往裡推。

我站到他身後,手臂越過他,幫他放了進去。

池易暄回過頭來。

微波爐加熱完畢了,發出了幾下“嘀嘀”的電子提示音,我哥沒法去拿,我正和他接吻。

西服外套上兩顆暗色的紐扣被我撚開了,貼身裁剪的襯衫收進褲腰,一絲不苟。我將手藏到了西服之下,沿著他的腰線遊走,把他版型立體的襯衫揉出了褶皺。

微波爐內還有剛加熱完的食物,為了提示我們它還未被取出,每過一段時間都會發出一聲輕微的“嘀”,規律得好像鐘擺。池易暄的呼吸卻紊亂,他似乎不想讓我聽出來,所以刻意拉長每一次呼吸之間的間隔,這讓他的鼻息聽起來緩且沉,吞咽時他從喉嚨裡發出一點幾不可聞的聲響。這些聲音刺激著我的神經,我從他唇前離開,屈起了左腿,膝蓋貼到了地麵,再是右腿。

視線由高變成了低,我仰視著他,大腦像泡在高熱的溫泉池中,泡得發軟發漲。

池易暄垂頭望著我,被我咬得泛紅的嘴微微呼氣,直到我將一根手指扣在皮帶扣上,他才回神,受驚似的按住我的手腕,黑色濕漉的眼如小鹿一般。

我抬起臉,委屈地問:

“今天不可以嗎?”

理智仿佛在做激烈的鬥爭,池易暄的眼睛與嘴巴陷入了宕機狀態,大腦還未來得及下達控製身體的指令。

我趁虛而入,他渾身一顫。

“……不用這樣。”

“沒有關係,哥,我喜歡。”

他的頭向下壓低,像是想要將臉藏起來,可惜我這個角度看得很清楚,我向朝聖者一樣掀起眼皮凝望著高處的他,可他的眼睛紊亂又無措地轉,到最後緊閉起來。

漫長的寂靜之後,微波爐的提示音還在作祟。

“嗯……”

……

……

我們一直維持著這樣的關係。

其實我也有很多想和他做的事情,聽一聽音樂也很好,可是每次敲開他家的門我們就滾到了一起。

哥,我們現在到底是什麼關係呢?

一直做這樣的事,卻從沒有談過愛。

盛夏淡去,九月很快就來了,這個月他就要離開,我從沒有問過他到底是什麼時候走。

是一號,還是三十號?

夜裡我抱著他入睡,問他:“你打算住在哪兒?”

池易暄在半睡半醒之間,“什麼?”

我低聲說,“你打算住在香港哪個地區?”

“哦……我還在看。”

又問他房租是多少,他說大概六、七千吧。

我想他可能工作太忙了,沒有時間與精力想這些雜事,所以和他說:“要是麻煩的話,你讓HR去幫你找好了。”

他說好。

問過他兩次以後我就不問了,他表現得像是沒有思索過這些事一樣,我想可能他不願意與我分享太多。

有一次洗完澡從他的浴室裡出來,我邊擦頭發邊從他身後偷看,發現他麵前的PPT還跟剛才一樣,他的右手撐在臉上,打字的左手輕擱在鍵盤上,半天沒動。

他總是獨自陷入漫長的沉思。

cici因為上一回網紅公司的活動,賺到了不少錢,黃渝為了慶祝,買了不少高級食材回來,還分了我不少。我將漂亮的和牛牛排拍下來發給池易暄,邀請他周末來我家吃飯。

池易暄應邀了,在他來之前我將臥房裡的照片都撤了,他是周六晚上來的,在我家過了夜,我們做了飯、看了電影,陽台上喝紅酒喝到一半,我把我哥壓在地上做了。

“哥,我愛你。”

餘韻讓人理智都潰散,我後知後覺,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這種話,很害怕他會在這時彆開臉,把眼睛閉上。

然而池易暄的眉心猛然皺了下,眼眶隨即充盈起水汽。

是否是我說了多餘的話讓他感到心煩?

“我……”

“噓。”

戛然而止。

他抱著我。

中秋團聚一直是我們家的傳統,高鐵上我們買了挨在一起的座位,池易暄看到我背了個書包,問我裡麵裝了什麼。

“是我的相機。”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之前的鏡頭被我不小心弄碎了,最近才換上新的,我很久沒碰過它,現在又把它撿了起來。距離九月結束隻剩下一周多的時間了,我想在他去香港之前多拍點照。

回家時剛好趕上飯點,我將書包脫到沙發上,媽媽正將大餐從廚房裡端出來,池岩拿了三隻紅酒杯出來,指著牆角的月餅禮盒說是老朋友送的,一會兒我們一起吃了啊!

飯桌上聊起彼此的近況,媽媽最近幾次的複查結果都很好,池岩則重新回到了他們單位,閒暇時間會用手機攝影,他說自從我指點過他以後,現在他的拍照技術牛得很。

媽媽難得表示了讚同。

“白意,你不是有個高級相機嗎?我打算也買一個,到時候咱們倆切磋切磋啊!”

話還沒說完就被媽媽輕輕拍了一下肩膀,“貸款還沒還完呢!買什麼相機……”

“哦、哦,對。”

我說:“我跟哥哥再工作幾年就能還上了,買個相機要不了多少錢。”

池岩一聽眼睛都亮了,“真的可以嗎?”

媽媽插話進來,“不可以!”她摘下圍裙,“我上個廁所就來,你們先吃。”

我們沒動筷子,想著等她一起。池岩往酒杯裡倒紅酒,對池易暄說:“上次你二叔來串門,他兒子也來了,哎呀,懷裡抱著一個大胖小子,我好羨慕啊……”

話裡話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他將紅酒杯遞過去,池易暄接過來。

池岩話鋒一轉:“你也三十了,什麼時候能見你帶女孩回家啊?你二叔問我的時候我都羞紅臉了!”

我出來打圓場:“老爸,你彆催他,越催越不樂意。”

池岩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你也得給弟弟做個好榜樣,你一直不結婚,到時候他也不結婚——”

我後背直冒虛汗。

“結婚有那麼重要嗎?”池易暄說。

爸爸還在絮絮叨叨,又念了有四、五秒鐘才回神,他停下嘴,問道:“什麼?”

我哥又回答了一次:“結婚有那麼重要嗎?”

仿佛投下一枚深水炸彈,池岩的臉一下就拉長了,“你什麼意思?”

媽媽在這時從廁所回來,“哎呀,不是說了彆等我嗎?飯都涼啦!”

她在我和我哥對麵坐下,拿起筷子剛要夾菜,似乎察覺到微妙的氣氛,“你們說什麼了?”

“沒什麼。”池易暄轉頭看向我,平靜地問,“媽媽做的油燜大蝦,你嘗了嗎?”

“……”

我愣神不說話,他便夾起來一隻放進我碗裡,也不去和餐桌對麵的爸媽對視,目光始終壓得很低。

他是長子,這樣的車軲轆話他每年都會聽,爸爸媽媽要念,叔叔姨媽也要念。我哥是出了名得脾氣好,總是笑一笑蒙混過關,這些話很難激怒他,是因為他從未聽進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