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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星引力 文盲土撥鼠 48899 字 1個月前

第131章

在cici上班有幾點好:錢多,工作時間靈活,還能廣交朋友。缺點並不是沒有:總會遇見拉著我喝酒的客人。萬金油的借口有兩條:上班時間不能喝酒。不過這套托辭不足以應付熟客,他們中有不少都是我在總店工作時認識的,見我發朋友圈宣傳新店以後專程過來捧場,麵對他們時我的話術就得更真誠點:不好意思,剛吃過頭孢。

給他們打個折,再將人哄高興(指喝酒遊戲灌他們幾杯),客人們暈頭轉向了,我就腳底抹油去吧台邊休息。

酒保正在調酒,將一杯粉白漸變的雞尾酒推到我手邊。

“新品,嘗嘗?”

我搖了搖頭,將它推了回去,“戒酒了。”

“真的假的?”

“當然真的。”

“滴酒不沾的那種?”

“滴酒不沾的那種。”

酒保不可置信:“媽呀!”

我也不好和他說我在吃藥,瞥了眼時間,將手機攝像頭打開,架在手邊的玻璃水杯前,再從口袋裡拿出裝藥的塑料小盒,趁酒保去收拾客人留下來的酒杯時迅速倒進嘴裡。

“十號桌要兩杯威士忌酸——”服務生來到吧台邊,將托盤夾到腋下,側過身來衝我打招呼,“白老板!”

“都說了不用這麼叫我。”我關上視頻錄製。他好奇地問:“老板怎麼天天這個點錄像啊?”

酒保踮起腳從滿目琳琅的酒櫃裡拿酒:“嫂子在查崗呢——”

我額角一跳,他媽的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要是被我哥聽到了,他的臉都要氣青,鐵定會誤會是我教唆他們。

“謔——以前怎麼沒聽老板說過?”服務生一驚一乍,“老板你把我們當外人是不是?”

我說不是。他又神秘兮兮地問酒保:“你見過嗎?”

“沒啊,意哥不給我看。”

“為什麼?”

“不知道。”

服務生轉了轉眼珠,隨即將聲音壓得很低,邊說邊用餘光瞄我,殊不知都被我聽見:“……是不是因為不好看啊?”

“去你的!我們意哥高大英俊,對象肯定也整得漂亮得緊!”

“那為什麼不給我們看?”

“哪兒有那麼多為什麼?”酒保將酒杯放到托盤上,“送你的酒去。”

把服務生趕跑以後,酒保湊過來安慰我:“他就愛胡說八道,意哥你彆往心裡去。”

我本來也沒在意,結果過了沒幾天,cici內部就傳起了八卦。有天我在男廁所隔間蹲坑,蹲到一半有兩人聊著天進來。

“……你說白老板哪兒不好?上趕著去給人倒貼。”

“聽說老板給他對象發信息,幾百字的小作文發過去,人家都愛答不理……”

“這麼慘?”

透過隔間的門縫看過去,兩人背對著我解手,放水放得悠然自得。

“要是絕世大美女就算了……聽說都拿不出手!唉,真替老板感到不值。”

“愛情使人盲目!……”

兩人係上褲拉鏈,唉聲歎氣好似當真為我感到不值,離開了衛生間。

如果是黃渝聽見有人嫌他老婆醜,扣工資都算輕的,我就不一樣了,心胸寬廣,主打一個情緒穩定。反正我心裡明白我哥帥得一逼,大家以為他醜對我來說其實是件好事,如果法律允許的話我真的很想把他關起來,免得他在外麵招蜂引蝶。

池易暄出差的日期臨近了,他曾向我透露我們會去迪士尼玩。去迪士尼好啊!我從來沒去過。他平時要為出差的項目熬夜加班,做攻略的重任自然而然就落到了我的頭上,最近我都搬了個筆記本去cici安排我們的出行計劃。

今天是周五,夜生活才剛拉開序幕,吧台邊的客人很快就多了起來,我拿著電腦在這裡敲打怪煞風景的,於是挪了窩,換到了一處邊緣地帶的空卡座坐下,走之前我讓酒保先處理客人的訂單,等不忙了請他為我做一杯蘇打水。

我埋頭寫計劃寫得興致勃勃,不自覺開始想象去迪士尼那一天自己要穿什麼樣的衣服、定什麼風格的餐廳。有盼頭的生活真叫人春風滿麵,我已經幻想我哥像王子一樣,風度翩翩、目光款款地站在奢華亮麗的大城堡前,而我扛著幾斤重的單反紮著馬步,連按快門為他拍下幾百張清純寫真。

想得太過出神,錯過我哥的電話都沒意識到。手機鈴聲被cici的高分貝音響蓋過了,等我解鎖後才發現有兩通未接來電。

池易暄打我電話沒打通,隻好給我發微信,說:我在cici。

他怎麼來了?我立即從卡座裡站起身,不知怎的心裡突然有點小緊張,告訴他我自己的位置以後,我的腦袋像雷達一樣轉動起來,環顧起四周。

分店與總店的布局大體一致:一樓有吧台、卡座、舞池、舞台,二樓有隔音包廂。難不成他們公司今晚過來喝酒?我抬起頭朝二樓看去,隱約記得現在隻開了兩間包廂,看模樣還都是學生群體。

“白小意!”

池易暄在我找到他之前先發現我,他一手插著兜,從身後舞池的方向走過來。

“哥!”

這一聲叫得有點激動,惹得周圍幾個卡座的客人都朝我看了過來,我不好意思地捂了下嘴,“今天工作不忙嗎?”

“忙啊。”

“那你怎麼還過來了?”

“想來看看你。”

哎喲!我立即往自己臉上貼金,說哥你彆色令智昏又把工作搞丟了!池易暄哭笑不得,手指往我腦門上點了點,在我身邊坐下,“沒打擾到你吧?”

“沒!”我將酒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啪”一掌蓋上了。

他向後靠進柔軟的沙發靠背,打量起cici的環境,“弄得不錯啊。”

“是吧?裝修時我天天監工到晚上7、8點。”

“辛苦。”

“不辛苦。”我心裡蜜一般甜。

今天我哥穿了件高領薄衫,貼身的布料勾勒出寬肩與肌肉曲線,舒適的灰褐色長褲將他的腰線提得更高,他慵懶地翹著腿,搭在右腿之上的左腿露出半截腳脖。

我記得這條褲子,之前有一次我差點將它放進了洗衣機,還好池易暄搶救及時。翻出標簽一看,才發現是意大利生產的羊絨羊毛。

“哥,今天怎麼這麼帥。”

我的眼向下斜,不動聲色地將手搭在他大腿上,不放過任何一個揩油的機會。

“有嗎?”他朝我看了過來。

可惡,他到底是真不知道,還是說這一切都是他的小花招?我哥又拿那雙含情的眼看我,昏暗的燈光與曖昧的氛圍相交融,他的眼眨一眨,似笑非笑,好像藏著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卻又在同一時刻無辜地詢問我:怎麼了?

“哥,這兒還有好多客人,你彆勾引我。”

池易暄眼裡的笑意更濃,聲音卻顯得很困惑:“我做什麼了?”

我的手指在沙發墊上走起路來,走到他身邊,食指探出,勾住了他的無名指,池易暄看到我的小動作時彎了彎嘴角。

我低聲問他:“可以接吻嗎?”

“你剛才不是還說這裡有好多人?”

“……我們小點聲,就不會被他們發現,嗯?”

我在他肩頭啄了一下,我哥安靜地望著我,目光沉沉,我知道這是默許的意思,於是向他貼近。故意將這一刻放緩,我與我哥之間的距離越收越短,我將手掌蓋在了他的手背上,與他的手指纏到了一塊。真好聞的香水,我好想拿舌頭去舔我哥的耳朵。他的目光從我的眼睛落到了我的唇上,哥也在期待與我接吻嗎?

我捧起他的臉,池易暄的睫毛輕輕顫動起來,就要閉上眼去品嘗時,身後冷不防傳來一聲激動的呼喊:

“白老板!你的蘇打水!——”

我一個寒顫,回過頭看到服務生和酒保正滿臉期待地站在卡座後。

池易暄立即坐直了身體。

服務生每回說悄悄話都很大聲:“我沒騙你吧!”

酒保跟著附和:“今天就能一睹芳容……”

兩人嘀嘀咕咕完,突然衝我哥的背影齊聲喊道:

“嫂子好!——”

這一聲帶來的驚嚇比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地在我身後閃現時更甚,池易暄像隻被踩到尾巴的貓,朝他們看了過去——

cici舞池的亮度一向很低,越邊緣的卡座更是如此,雖然背影十分模糊,但正過臉來的瞬間,性彆總是可以分辨清楚的。酒保與服務生的嘴角原本翹得那麼高,之前有多天真、無邪,現在就有多僵硬。

“……”我不敢去看我哥的表情。

酒保瞠目結舌,一時間連眼睛都忘了眨動,他與服務生一起盯著池易暄看了半晌,而後兩人不約而同地張大嘴:

“我操——”

我立即教訓他們:“少說點臟話。”

兩人深吸一口氣,然後像完全沒聽見似的,又感歎了一遍:“我操——”

我捂著額角,此刻多麼希望自己是在做夢,終於他們勉強合上了下巴,就在我以為情況不會更糟的時候,兩人極速更換了問候語:

“男嫂子好!——”

第132章

服務生看眼色更快,托盤上隻放了一瓶蘇打水,他趕忙從吧台後的冰箱內拿出兩隻水杯,端到我們的卡座邊。平時見我都嬉皮笑臉,今天他卻用手掌托住蘇打水的玻璃瓶身,倒紅酒一樣為我們倒滿,再用戴手套的手將水杯推到我和池易暄麵前。

“老板,您的水。”

“……謝了。”

酒保不甘示弱:“嫂子,我最近研製了新款雞尾酒,你要不要嘗一嘗?”

“不用了,謝謝。”

我哥說完盯了我一眼,我趕緊用唇語說:不是我教的!

“免費的,不要錢!嘗嘗吧?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來!”酒保堅持道,沒給池易暄婉拒的機會就一溜煙跑沒了影。

現在就剩下服務生還在這裡當發光發熱的電燈泡,他也不覺得尷尬,杵在那兒不言語,我給了他一個眼神,讓他快點走,他接受到了我的信號,信誓旦旦點了點頭,然而等到他說話我才發現他完全理解錯了我的意思:

“我們老板勤勤懇懇、任勞任怨……”

池易暄調侃我:“現在是老板了。”

“沒有,他們就愛瞎叫……”我臉上登時有些發熱,悄悄瞪了服務生一眼,他似乎自覺說多了話,露出幡然醒悟的表情。我以為他終於可以安靜幾分鐘,結果他清了清嗓子,張口就來:

“我們老板魅力非凡、英俊瀟灑,是人中龍鳳、鶴立雞群……”

越說越離譜,一番馬屁惹得池易暄忍俊不禁,我的臉簡直像要燒起來,急忙讓他彆說了,我哥卻看熱鬨不嫌事大:“這麼厲害?”

服務生抻直了脖子,“那可不?平時都把來店裡的年輕女孩迷得暈頭轉向……”

“哦?”池易暄挑了下眉。

“假的!假的!”我忙不迭說。

臭小子簡直想把我害死!

酒保這時候回來了,將一杯冰藍色的雞尾酒遞到池易暄手邊:“嫂子,你嘗!”

池易暄神色有些尷尬,“彆這麼叫我了。”

“對不起、對不起,哥——叫您哥可以嗎?”

“不可以!”我從沙發裡跳起來,就要往他腦門上拍一掌。

我哥訓我,“彆打人。”將我拽回他身邊坐下。

酒保“嘿嘿”訕笑兩聲,滿懷期待地望著他,池易暄今晚可能沒想要喝酒,但察覺到他熱烈的目光以後,將嘴唇貼在倒三角酒杯邊抿了一下。

他認真地品嘗著,然後說:“很好喝。”

酒保的手在脖子上緊張地撓了撓,“真的嗎?平時我給同事們做,他們都不喝……”

“為什麼不呢?你很厲害啊。”池易暄誇人時從來不顯得刻意,聽者不會質疑他的真心。

酒保的臉“唰”一下就紅了。

我貼到我哥耳邊低聲警告他:“夠了啊,人家才剛滿二十……你最好馬上停止散發你的魅力。”

隨即趕他們離開,“行了行了,今天見到真人,高興了吧?快去工作!”

兩人終於走了,我的耳根子也清淨了。剛想和我哥牽一牽小手,服務生的聲音就從背後傳了過來,一如既往地響亮:“嫂子長得簡直跟模特一樣!”

“腦袋瓜真小!”酒保應和道。

我喝不了酒,所以那杯藍色雞尾酒最後都被池易暄喝了。周五晚上來cici消遣的客人是工作日的兩倍不止,眼看湧入舞池的人愈發多了,池易暄說還是把卡座留給消費的客戶吧。我說正好,我帶你去我的辦公室參觀一下。

今天是我哥第一次來cici找我,可不得在他麵前炫耀一波成就?我勾住他一根手指,帶著他在人流中逆行,繞到舞台背麵的辦公室。

在昏暗的舞池呆了太久,突然亮起的白熾燈有些晃人眼睛。

“你的辦公室好大啊,比我領導的辦公室還大。”池易暄感歎。

“還好吧。”我沾沾自喜。

我的辦公室由我設計,中間擺了一張實木辦公桌,桌上擺曲麵顯示屏,桌下是黃渝給我配的外星人主機。辦公桌對麵有咖啡機、啞鈴,閒著沒事的時候我就拉拉花、舉舉鐵。牆上掛了幾個賽博朋克風的LED燈,打遊戲的時候才開。

借著天花板上照明燈的光線,我發現池易暄臉有些紅,“怎麼了?臉這麼熱?”

池易暄用兩隻手捧住自己的臉,乍一看像是害羞了,“有嗎?”

“……你不會是喝醉了吧?”

“不會。”明豔的臉笑了起來。

我哥興致勃勃地在辦公室參觀,擺弄著我的咖啡機,我知道他雖然沒醉,卻在興頭上,現在屬於微醺狀態。

我們平時不碰酒保一拍腦門想出來的新品,就是因為他愛往裡麵兌好幾種烈酒。

見池易暄彎腰就要去拿我擱在地上的啞鈴,我生怕他一不小心把腳砸了,趕緊扶著他到老板椅裡坐下。

他非不坐,屁股挨著辦公桌一角,反手撐在桌沿,回過頭問我:“你的辦公室很隱蔽,你一般都在這做什麼?”

我在椅子裡坐下,陷進舒適的靠背,“就是弄弄客戶的事,電腦上查個資料……偶爾打個遊戲吧。”

“沒有跟人幽會?”

我額角一跳,心想這是哪兒來的話,而後便意識到這全怪服務生剛才在我哥麵前胡說八道!

“沒啊!怎麼可能呢?”我捉過他的手,將他牽到我跟前。

池易暄的手被cici的空調吹得有些涼,輕輕拍在我臉上,逗小動物似的,“你現在是夜店老板,不少人投懷送抱吧?”

“真沒有!”

我環住他的腰,另一隻手勾住他的腿帶到我身上,他的身形晃了晃,手勉強撐在老板椅的靠背上,半推半就地騎坐到我腿上。

池易暄的氣息混雜著酒味。臭小子到底往我哥的雞尾酒裡添了多少烈酒?

“那都是他們瞎說。”我說。

“真的?”

“哥,你不在的時候我都是自己解決……”

池易暄的手托著我的下巴,我在他的牽引下抬起臉,迎麵而來的光線略微刺眼。

“我每天都有在按時吃藥。”我將下巴抵在他的胸口上,“哥哥,我乖不乖?”

池易暄垂著頭看我,臉頰的紅暈很誘人,深邃的眼睛裡泛出一點笑意:“乖。”

含著三分醉意,聽得我血脈僨張。我哥低下頭與我接吻,酒味從他身上傳遞到我的口腔,被味蕾放大,讓我的大腦酥酥麻麻。

“咣”——

一聲巨響,瞬間剝奪了我與池易暄的注意力,我看向噪聲的源頭,發現辦公室的門被撞開了,兩團人影摔在地上,著急忙慌地爬起身。

“對不住、對不住!我們找廁所來著……”酒保推了服務生一把,將他推出房間外,低聲罵他,“叫你彆推!”

他火速抓過門把,關上門之前,從門縫間衝我豎起一隻大拇指,用氣音悄悄和我說:

“意哥,牛逼!”

第133章

意哥,牛逼——池易暄問我這是什麼意思,我說我也不清楚,小年輕的腦回路我們不懂。後來我才明白他們到底是說我哪裡牛逼——

現在員工之間都傳我泡到了男明星。

你彆說,沾了我哥的光,滋味還真挺美妙!再去cici上班時,大家都拿豔羨的目光瞧我。有次下班約了三、五個同事去吃燒烤,他們拐彎抹角地打探起來,想要知道我到底用了什麼手段。我反問他們:怎麼?你們就一定認為是我追的他?

此話一出,驚豔四座,幾人齊刷刷衝我豎起大拇指:“高!實在是高!”

終於到了與我哥出遊(出差)的日子,我對這一天期待已久,早早就收拾好行李箱。上一回陪他出差時我們倆像打遊擊,這一次他卻讓我不要躲,飛機上也選了和我一起的位置。

登機口前池易暄和同事們會麵了,我在他們寒暄時自覺走開,結果沒過多久就聽見我哥叫我過去。

我走到他身邊,我哥向他們介紹說:

“這是我的好朋友。這次不是去迪士尼嗎?他沒去過,我帶上他一起。”

他當著大家的麵輕輕握了一下我的手才鬆開,我觸了電一般,心跳一下就快了起來。

池易暄說這回公司允許他們帶親屬或朋友同行,他的同事們大多是他的同齡人,或比他年長,單身的是少數,所以今天可以看到有不少人都帶上了老婆、老公和孩子。我想要安慰自己說,握一下手隻是為了證明我們是朋友,可是池易暄的同事都跟他一樣是人精,一點肢體動作就能看出言外之意。

我哥握我的手是為了告知大家我們的關係。

同事們和我打了聲招呼,大家各自找位置坐下候機,池易暄拿出平板回郵件,他看出來我很焦躁,停下敲鍵盤的手,問我怎麼了。

“哥,萬一他們對你有偏見……以後影響到你的工作怎麼辦?”

“不會的,他們人都很好。”

“知人知麵不知心,如果他們暗地裡給你使絆子呢?”

池易暄淡淡地說:“公司裡幾個大客戶都是我在伺候。”

操,我哥是認真的。說這句話時他的表情很沉靜,誰要是拿我們的事捉弄他,說不定他真能乾出點同歸於儘的事情來。

機場落地以後,乘坐公司租下的旅遊大巴前往酒店,到達時已是下午,我們吃了頓自助餐,然後我哥去會議室見同事。

五星級酒店還是奢華,室內遊泳池旁有蒸汽室與桑拿房。我換上泳褲去說話都有回音的遊泳池裡仰泳,又去健身房跑了十來公裡。池易暄工作結束以後過來找我,我拉著他一起去桑拿房,他嫌燙屁股不願意進去,我隻好陪他回了房間。

落地窗外的彩霞層層疊疊如抽象油畫,我們將遊戲機連上床對麵的超大液晶顯示屏,打遊戲打到夜幕降臨,城市間的燈火亮起像一隻隻閃爍的眼睛。

晚餐讓服務員為我們送到了房間門口,入睡之前還用了酒店裡一個套。

次日池易暄醒得比公雞還要早,天剛蒙蒙亮就起來洗澡,對著鏡子梳頭、噴香水。我四仰八叉地躺在King Size的大床上,半夢半醒間我哥坐到我身邊對我說:“酒店呆著無聊的話,附近還有影院和商城,出去玩的話彆跑太遠,知道嗎?”

“知道了。”

“彆回來得太晚,一個人在外麵警惕一點……”

“哥,我都快二十八了!又不是十八,還能有人販子把我拐了不成?”

池易暄笑了起來,“我是怕你被拐跑。”

“那不會。”我雙手握拳,在空中比劃幾招,“我上去就給他‘邦邦’兩拳!”

我哥在我臉上摸了摸,“走了啊。”

我攤開手心,朝他送去一個飛吻,然後翻身躺到他睡過的地方,埋進有他味道的枕頭裡,沒一會兒就又墜入夢鄉。

直到中午才睜眼。我趿著拖鞋去衛生間洗臉,洗手台上擺滿了我哥的瓶瓶罐罐,我拿起其中一瓶仔細打量,沒看出來花體英文到底寫著什麼,隻知道是香水。

先往胳肢窩噴了噴,再往脖子上噴了噴,一不小心噴到臉上,連打三個噴嚏;又拿他的發油將頭發抓順,對著鏡子照了照左右側臉——真他媽帥!難怪把我哥迷得神魂顛倒。

出門之前,我發現池易暄在微信上給我轉了幾百塊錢,說是我今天的零花錢。

……上次從他手裡拿零花錢可能還是初中。哥你怎麼還把我當小孩!我回複他:能不能再給兩百?

今天我沒給自己做什麼特彆安排,就是聯係了幾個多年沒見的好兄弟,他們都是大學時期和我一起逃課打籃球、網吧開黑的鐵關係,聽說我來出差,極其熱情地歡迎了我,還預訂了餐廳說要請我吃飯。

白天他們都要上班,我就在酒店附近逛了逛,快到晚飯的點打車去了餐廳,一進包廂他們就開始起哄:“喲?終於舍得現身啦?”

我笑道:“上海是真他媽堵。”

“我操,你怎麼一點沒變啊?”

“你不也是?”

兄弟咧嘴衝我笑,手握拳往我肩膀上不輕不重地錘了一下,“是個屁,我上班以後胖了四十斤!”

要說從畢業到現在也才過去五年多,大家的人生軌跡都發生了劇烈的變化。今天來赴約的四位朋友中有兩位結了婚,其中一名甚至還生了小孩——誰能想到大學時讓他幫我點個名都能忘記的傻屌,現在居然承擔起養家的責任。剩下兩位單身漢雖然沒有成家,但也立了業,月工資過萬。

“白意,你現在在做什麼工作啊?”

“我啊,我幫人看看店。”

本想糊弄過去,無奈他們刨根問底,發現我在一線北方城市開夜店以後,幾人頓時眼冒精光:“媽的,發跡了都不告訴我們?”

“這也不算發跡吧……”

“夜店一瓶酒不都得好幾千?這還不算發跡?”

我解釋說真正的老板不是我,他們根本不聽,一個勁地調侃我:“大學時咱們幾個經常湊錢定最便宜的卡座蹦迪,那時我們說將來的夢想就是有看不完的美女和喝不完的酒!敢情現在隻有你小子實現了人生目標啊!”

聊到興頭上,他們找服務員要了一箱啤酒,幾人呼應著碰杯,我以茶代酒,說自己剛吃過頭孢,他們才沒有灌我。

酒過三巡,大家都紅了臉,說話間有了醉意。有朋友神秘兮兮地問我:“你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什麼什麼情況?”

“彆裝。”他眯了眯眼,“結婚沒?”

“沒。”

“但有女朋友吧?”

我琢磨了一下,說:“嗯,有對象。”

“漂亮不?”

“漂亮。”

有人打岔說:“夜店老板吃得能不好嗎?”

大家一陣哄笑,笑完了又問我:“是什麼風格?溫柔、可愛、賢惠?”

“性感。”我說。

一時間他們都化身猿人,嘴張圓了齊聲感歎:“唷——”

聲調拉得無比悠長。

“有多性感?”

我沒答話,給了他們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性感得要死,超乎你們的想象。

第134章

難得和好兄弟們聚會,一頓飯吃了兩小時。一箱聽裝啤酒24瓶,他們四人喝掉了快有20瓶,沒喝完的被他們裝進塑料袋拎在手裡,我們勾肩搭背地走在上海街頭,聊的都是學生時代的人和事。

時間好像從未流動。大家搖搖晃晃地走著路,突然有人扶住樹乾吐了一通,我們去超市幫他買水,結賬時心血來潮從收銀台旁的貨架上拿了個籃球。

等他漱完口,我們就去了最近的露天籃球場。

籃球場在大學校園內,晚上7、8點是黃金時段,我們在場外的長椅上等了半個小時,終於等到一批男學生離開,趕緊跑過去占位。

大家穿的都不是適合打籃球的鞋,沒一會兒就有人打滑摔個了屁股蹲兒。

原本想著隨便打一打就回酒店,結果我越打越上頭,非得和他們一決高下。喝水的間隙,拿起地上的手機一看,發現錯過池易暄五通電話。

我操!什麼時候十一點了!

我答應我哥九點之前回去來著。完了!完犢子了!我立即回撥電話,嘴像機關槍一樣發射道歉:

“哥!我剛跟朋友們打籃球,手機放地上沒聽見電話,我不是故意的!我現在馬上就回來……”

“你往身後看。”

我張大嘴:“啊?”

往身後看?看什麼?我轉過身,目光越過毗鄰的籃球場,幾個打赤膊、穿背心的男孩從眼前跑過,球鞋與地麵蹭出幾道尖銳的摩擦聲。高杆燈將露天運動場照得通亮,池易暄獨坐在球場外的長椅上。

聽筒內傳來我哥一聲輕笑:“怎麼呆住了?”

“……你來多久了?”

“半個小時吧。”

半個小時?!我該早點看手機的。

“剛才那一球投得不錯。”池易暄評價道,將手機從左手換到右手。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我內心有無數疑問。

“不告訴你。”

我咽了下口水,“你沒有生氣吧?”

說這話時我仔細觀察著他的神情,然而我與我哥相距太遠,我沒法捕捉到他的微表情。

“沒有。”

他的語氣聽起來不像是說反話。

“那我還能再跟他們玩一會嗎?”

池易暄身向後靠,一條手臂掛在長椅靠背上,故意將沉默拉長。就在我以為自己得寸進尺踩到雷區時,我哥說:

“可以。”

“好耶!”

一不小心高興得叫出了聲,兄弟們抱著球過來問我怎麼了。

“沒什麼,繼續、繼續!”

我放下手機,朝池易暄的方向偷偷瞥了一眼,又迅速挪開眼,怕被這幾個好事的逼發現了又要來問東問西。

我哥來看我打籃球還是第一次。我把短袖往上挽,挽到肩頭,衝他們幾人勾勾手指,很是熱血沸騰:“哥剛才還沒使出全力,今天就讓你們開開眼!”

打球打到十二點,把他們四人都打趴下了,問我吃了什麼特效藥,跑起來賽博爾特。玩得太儘興,上衣被汗浸得濕透,擰一下能擠出兩點水,可惜快樂無法持續到天明,因為打工人們第二天還得上鐘。那名結婚生子的兄弟嘴上說著下次再戰,結果一打開手機我們就聽見他老婆讓他趕緊滾回家的語音消息。

考慮到他的麵子,我們都裝作沒聽見。

我和兄弟們熊抱在一塊,讓他們下次來找我玩,我請他們去CICI喝酒。

籃球場上稀稀落落沒剩多少人,他們準備叫車回家,說要帶上我一起。我說我走的方向和你們不一樣,你們先回去吧,而且出租車頂多就坐四人,你們不用管我。

“沒事啊!我們也幫你叫一輛……”

“我自己叫就行,回去了啊!拜拜!”

我舉高手臂晃了晃,和他們道彆,扭頭著急忙慌地往球場邊跑,池易暄見我朝他衝過去,從長椅裡站起身,我跑上前手一摟,將他從地上抱起來轉圈。

“我要暈了!”池易暄笑著看我,讓我把他放下去,“一身汗。”

我將我哥放下來,手往衣服上擦了一把,衣角一下就由白轉灰。

池易暄沒嫌棄我又臭又臟,白軟的手探過來,蓋章一樣與我的手心貼合。我的心就要長出翅膀,飛到月亮上去。我將兩根手指並在一起舉到腦袋邊向他發誓:“下次絕不會錯過你的電話了,等我回酒店就把鈴聲弄得巨他媽響!保證能聽見!”

我牽著他的手貼到嘴邊,親了親他的手背。

“哥,你到底是怎麼知道我的位置的?”

池易暄狡黠地“哼”了一聲,吊足了我的胃口。

“你告訴我吧——”我與他十指相扣,一聲“哥哥”叫得無比懇切。

池易暄再藏不住秘密,“我開了你的位置共享。”

我的嘴張成了O形,難怪我手機今天耗電巨快!

“什麼時候?”

“早上你睡得像小豬一樣的時候。”

“你怎麼開的?你又沒我的手機密碼。”我的密碼雖然隻有四位數,但要猜出來也不容易。

“試兩次就出來了。”

兩次?我深吸一口氣:“……第一次試了我的生日,第二次是你的?”

“對。”

“……”

0101,哥你他媽還挺會猜。

我轉念一想,“嘿嘿,沒想到你的控製欲還挺強。”

“我哪裡控製欲強?”

“你好像新聞裡那種沒有安全感的男人,偷偷給女朋友的手機裡裝定位軟件。哥,你以後不會要把我關起來,不讓我出門、也不讓我和彆人說話吧?”

我在內心偷偷許願:希望我哥的控製欲再強一點,我願意被我哥囚禁。

池易暄感到很無語。

午夜四下無人,鞋底將樹葉碾平時發出細微的破碎聲。我往我哥那邊貼,都快要把他擠出人行道了,突然他拽住我的衣領,將鼻子貼上前來嗅了嗅。

“你身上怎麼有股酒味?”

“啊?”

池易暄掀起眼皮,手指著我的鼻尖,“好啊!你還喝上了?”

“那是他們喝的,我沒碰!”

“他們都喝了,就你沒喝?”

“對啊,就我沒喝。”

“彆扯淡。”

“我、我的酒味是從他們身上蹭上的,你要相信我!”

池易暄麵有慍色,顯然他認為我不僅喝了酒,現在還撒謊騙他,情急之下我一步上前把我哥強吻了。

“唔……”

與我哥來了一個濃情深吻,擠進他的牙關間放肆一通,池易暄握住我的手腕,鼻息略顯急促,想出聲卻被我堵住。

原本我隻是想向他證明我嘴裡沒有酒味,結果一嘗到我哥的味道我就按耐不住。我往深處探,剝奪他呼吸的機會,池易暄掙紮兩次無果,在我搗亂的舌頭上咬了一口,終於推開我,抬起手捂在嘴前,有些錯愕:“你乾什麼?”

大多時候我都想把我哥捧進手心,偶爾又想要弄得他臉紅、眼濕潤。

“沒有酒味吧?”我問他。

池易暄沒有反駁我,看來他的確沒有嘗到。

“你真是冤枉我了……”我壓低眉梢,表演得很委屈,“哥,你是不是打心底裡不相信我?”

池易暄的喉結微微滾動著,可能真陷入了自我懷疑。這不得趕緊再續一招!持續加強我哥心中的愧疚感,貫徹茶藝精神。

“沒關係,我知道哥也是擔心我,都怪我以前不省心,哥現在才不信任我。”

一套連環招讓池易暄繳械投降,不說話了。我欣賞著他吃癟的表情,無辜又清純的演技讓我哥對他方才的控訴感到自責又後悔——沒想到我的演技也有能騙過他的一天!

池易暄抬起手腕,摸了下我的頭,有些彆扭地說:

“……是我錯怪你了。”

爽!

爺簡直就是天生的茶藝大師。

第135章

池易暄工作日要上班,沒法陪我,我平時就在酒店周邊逛一逛,最遠不跑出十公裡,一定趕在我哥結束工作之前回去,洗乾淨以後躺上床等他。

周五這天特意早早回了酒店,池易暄說今天他們隻需要給項目收個尾,很快就能回來。我等他等得有點無聊,給媽媽打了個電話。

自從上回離開家之後,我們就再沒有四人一起通過話。視頻畫麵中媽媽的臉出現了,她似乎剛洗完澡,乾發浴巾包住了頭發。

“媽。”

她微微頷首,走到沙發邊坐下來。我先打開話匣子,拿起地上的禮盒放到床鋪上,向她展示我這幾天的購物成果。

“這是我前幾天逛街看到的,這條絲巾你肯定喜歡。”

我沒舍得將疊好的絲巾抽出來,隻是將手機轉向包裝盒,向她展示上麵的花紋,“我給你買了條有黃色小蝴蝶的絲巾。”接著將攝像頭向右偏去,“還買了粉蝴蝶、藍蝴蝶、紫蝴蝶,到時候過年了帶回去,你和姨媽們一人一條。”

她看出來我在酒店,“你在外地嗎?”

“嗯,我……我來出差。”

“盒子彆放床上,臟。”

我說好,彎腰將包裝盒放回地上,推到行李箱旁邊。

“你去哪裡出差啊?”她又問。

“上海。我還跟小宇、小寬他們吃了頓飯,好久沒見了。”

“哦,他們都是你的大學室友吧?”

“對。”我躺倒在床上,右手舉高手機,左手墊在後腦勺下。

“小寬是不是以前跟你打籃球的那個男孩?”

“你居然記得?”

她笑了一下,“媽媽的記憶力好得很。”

難得再見到她露出笑臉,雖然隻是短暫的一瞬,我的心情再沒有剛開始那樣緊張,話也多了起來:“我們聚會完後還真去籃球場打了球,他們都跑不過我!小寬現在胖了兩圈;小宇結了婚,還有了小孩!……”

我說完就意識到不好,立即掐斷話端,然而她的眼神已經黯淡下去。

我哥以前就說過:說多錯多。我內心懊惱不已,怎麼哪壺不該提哪壺?

媽媽對我和哥哥也曾有過相同的期待,她的沉默讓我如坐針氈,我從床上坐起身,低聲說:

“對不起。”

我想為惹她傷心、失望而道歉。我後悔又將她拉入情緒的漩渦,躊躇著想要結束對話。

“媽媽,你早些休息。”

每一回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候,我都這樣對她講,我沒有池易暄能說會道,無論是切換話題還是結束話題,都很生硬。

她沒有像以往一樣順著我的話掛斷電話,而是問我:“去年春節,你們回家過年的時候,有一天晚上你對我說……”

她說得很緩,停頓了一會兒,“你說你愛上了最好的朋友……從那個時候就開始了嗎?”

我的心臟狂跳起來,從牙關間擠出一個:“嗯。”

沒敢說是在更早之前。

“為什麼會這樣?”她的眼裡有不解,像是想要對我說:及時止損,一切或許都還來得及。

我想她可能也在責備她自己。

為什麼會這樣?這個問題我從十九歲起就一直在問自己。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