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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在日光下寒光閃閃狀似銀槍的魚頭,鋼藍色的脊背,超出兩米的魚身,這些顯著的特征,都足以證明這條不知為何傻乎乎上了謝時的魚鉤,又被韓伋釣上來的深海巨獸確實就是鼎鼎有名的藍鰭金槍魚。

事實上,這尾金槍魚的重量遠遠不止謝時以為的四百多斤,有好事的船員特意拿來稱糧食的大稱,將這稀罕的大魚上稱稱重,謔!好家夥,足足有五百多斤!

謝時一把撈起韓伋的手臂,翻來覆去看,才發現彆看人家長得高高瘦瘦,整天穿著寬袍大袖不顯身材,實則手臂青筋畢現,全部被薄卻有力的一層肌肉覆蓋,沒有半點軟肉,這種手臂最是有爆發力,一把抱起一個弱雞謝時不成問題。

船上的眾人都對兩位大人釣上來的這條大魚倍感稀奇,興趣高昂,紛紛低聲討論這可以寫入怪談的奇遇。

“古有項羽力能扛鼎,今也有主公力博海獸!”

“依我看,主公可比那西楚霸王厲害多了!要知道,從海上撈大魚,那可是從龍王爺嘴裡頭奪食,可還得受海龍王法力拉扯,可不僅僅是釣這五百斤的大魚那麼簡單!”

也有人好奇這銀藍色的大魚是什麼品種,“話說這是什麼大魚?有人認識嘛?怎的沒見過。”

“我不認得,從前也很少有人到這麼遠的大海來釣魚吧,靠海邊捕撈的沒見過這麼大的魚。”

有大半輩子都在海上跑船的老船員出聲解釋,“這種大魚叫做黑鮪,是海裡頭有名的大家夥,還是遊得最快的那一批,同沙魚有的一拚,我就沒見過被釣上來的黑鮪!不過這種黑鮪一般隻有在深海才能遇到,我在海上這麼多年,也隻見過兩次。不過這種魚是紅肉,不好存放,肉腐爛了會有一種很難聞的氣味,一般撈到了這種魚,吃不完都得扔回海裡。”

這位老船員說得對,藍鰭金槍魚不耐放,特彆是船上沒有專業冷凍倉的情況下,所以謝時同韓伋商量,打算趁著這條黑鮪還未完全僵直,先嘗嘗鮮,幸虧這次是短途航行,所以這剩下的肉應該還能放。

麵對這種頂尖的昂貴食材,想必任何一個對美食有點追求的人都會如獲至寶,謝時也不例外。一般的漁民在捕撈到這種大型海中霸主,都要在船上快速除掉內臟,再放血去尾,最後冰凍起來,保證魚肉的營養和新鮮,謝時讓人取了一把合適的刀,撩開袍子蹲下身來,打算直接就地放血。

秋冬季節,金槍魚的體內會儲存大量的脂肪,一般這個時節撈到的藍鰭金槍魚各個體型肥美,且脂味甘甜,香氣倍增。藍鰭金槍魚不愧是被無數老饕奉為至寶的高級食材,切開來,內裡的顏色和紋路漂亮得不可思議,簡直就是藝術品,便是味道都不同於尋常的海鮮,肉質散發著一股獨特的香氣。

謝時欣賞感歎完藍鰭金槍魚脊背的紅肉,就將目光移向大魚的腹部。這裡是整條大魚全身上下脂肪最多的地方,也是被老饕和廚師們一致認為金槍魚身上最珍貴的一個部位,稱之為大肥。不同於背部的肉,腰腹部的肉是粉白色的,有種雪花牛肉的感覺。

然而謝時的刀行至此處,卻忽然像是碰到了什麼硬東西,卡住了。謝時放下刀,疑惑地掰開魚身往裡看,看不清,又把手伸進去摸索,果然魚的肚子裡藏有東西!

韓伋見他奇怪的動作,也靠近了些,問他:“怎麼了?”

謝時邊掏東西,邊興奮地同他道:“魚肚子裡好像有東西!”說話間,他便摸到了一個四四方方的的東西,表麵還凹凸不平的,應該是這條藍鰭金槍魚最近吞入的東西,還沒同血肉完全長在一起,謝時使了點勁便將其剝離開來,帶著血取了出來。

聽見魚身體裡頭有東西,仿佛平地落下一聲雷,剛才還隻當稀奇湊熱鬨的眾人麵麵相覷,驚疑不定,有敏銳的人不知聯想到什麼,麵色狂喜。唯有謝時一臉的興奮,將手上的東西放進旁邊預備給他洗手的水桶裡,將血水洗乾淨。這魚肚子裡的東西才完全顯露出了真麵目。

不知何時,透亮的天色暗了下來,海上漸漸起了風,遠處烏雲蔓延,有種風雨來臨的前兆。異樣的天氣加深了人們心中的驚疑和興奮,謝時沒有注意到,在場的諸位除了韓伋,所有人的眼睛都死命緊盯著他手上的東西,仿佛在期待著什麼。

謝時仔細觀察,發現這好像是一枚藍田玉做的印章,四四方方,倒是小巧,不足謝時一個巴掌大,也難怪這兩米長的深海巨獸吞入腹中後還活著被韓伋釣上船。印章上方雕刻著一些奇怪的紋飾,像是蛇形,下方則刻著字,但用的是一種頗為古老的字體,謝時對這方麵沒有研究,看不太出寫的是什麼。

謝時猜測,這應該是從前出海貿易的貨船不幸沉船遇難了,船上運載的貨物沉入海底,不見天日,直到被這尾好奇的藍鰭金槍魚看到了,誤吞入腹中。據他所知,大自然的很多動物都有收集癖,尤其是一些海洋動物的好奇心非常旺盛,對於人類的物件非常感興趣,偶爾會因為玩耍或是為了收集,而誤將人類的物品吞入腹中,因此現代新聞中經常可以見到因為吞食人類垃圾而死亡的海洋動物。

他把這東西遞給真正的古人韓伋,“韓兄,你看看,這上麵刻的是什麼?”他遞得隨意,韓伋也接得自然,周圍的下屬卻是都提了一口氣。

韓伋淡定接過,然而待他看清上麵所刻的字,就算是不奉鬼神,不信天命的他都變了臉色,謝時以為的蛇形雕刻,其實是紐交的五龍紋飾,而印章下方用小篆刻著八個蟲鳥篆字!

韓伋看著謝時,一時竟無言。謝時著急處理魚肉吃壽司,見韓伋不語,催他:“是什麼名人印章嗎?”若是什麼名人印章,那便可算得上奇珍異寶了!不過謝時對這種東西的興趣還沒眼前的藍鰭金槍魚興趣大,況且他自認為這魚雖然是上的他的鉤,但卻確確實實是韓伋釣上來的,他半點沒出力,所以他也默認這東西是歸屬於韓伋的。

韓伋語氣晦澀,輕聲道:“這上麵刻的是‘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這不是一枚印章,而根本就是一枚玉璽!而擁有紐交五龍紋,又刻有“受命於天,既壽永昌”的唯有傳說中始皇帝以和氏璧製作的傳國璽!

謝時還沒有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齊俟卻猛地跪地,高聲道:“恭賀主公得傳國玉璽!此乃主公得天啟示,此昭示我主乃天命之人,大業必成!”

其他下屬一看,也紛紛跪地,麵色狂喜,山呼道:“天命之人,大業必成!”

烏泱泱跪地的人群中間,唯有一臉沉著的韓伋和滿臉懵逼的謝時站著,謝時緩緩看向身邊的人,正想著是不是也跪下行禮才顯得合群,雖然他覺得這所謂的“得天啟示”隻是巧合,封建迷信要不得……

好吧,謝時也覺得這個巧合實在是太巧了……此時謝時又鬼使神差地想起那本道士奇談上的“天降紫薇星”之說,不會吧,難道他真碰上未來的天命之子了?!

韓伋一把扶住謝時,製止了他猶豫跪下的動作,同時雙手一揮,山呼海嘯的部曲立刻便停下了高喊,皆目光火熱地看著主公。

韓伋拉著謝時,高舉玉璽,道:“受命於天,既壽永昌!”我受上天的任命,因此必然國運長壽、永久、昌盛!這是韓伋表明,他認同了齊俟關於此玉璽的讖緯之說。

眾人愈發狂熱,山呼海嘯齊聲道:“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

謝時被迷瞪瞪地拉著進了船艙,兩人麵對麵坐著,中間放著那從大魚肚子裡撈出來的玉璽,謝時如今看著它不再是看一個稀罕寶物的眼神,而是儼然視之為燙手山芋!他忍不住慶幸地想到,這東西幸好是韓伋釣上來的,要是換成他——當然他也沒那本事,眾目睽睽之下這可就說不清了!他可一點也不想被當做天命之人!

還沒等他開口,對麵的韓伋便率先起身,朝他行了一個大禮,謝時嚇了一跳,脫口而出:“韓兄你作甚!我哪裡受得起此大禮!”

韓伋此時卻是毫無半分方才在外頭振臂一揮,山呼海嘯的一代雄主模樣,冷峻的臉上神色不明,但絕對不是喜意,他道:“此次是伋算計了阿時,阿時自然受得。”

謝時攙扶他的手頓住了,他就著這個動作,同他麵對麵半跪著,兩人靠得極近,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但此時雙方儼然都沒有意識到這個距離,而是專注彼此的神情。

謝時發現,他在韓伋麵前,似乎經常有這種心軟軟的情緒,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他臉上的笑有多溫柔,“韓兄對任何人都如此赤忱嗎?若是連這點‘順勢而為’都要自省同我道歉,將來登頂九五之位,我真的很擔心你要如何禦下呀。”

他竟是開始擔心起韓伋這樣不染塵埃、光風霽月的正人君子以後要如何成為謀權在握的皇帝,可惜他不知道的是,普天之下,能得他待遇的也唯有他一個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先小更一章,還有一章!

第42章

謝時將案桌上的玉璽遞給他,正色道:“韓兄,大魚是你釣上來的,腹中之物自然便是屬於你的東西,今日若不是你拉住了魚鉤,這魚彆說釣上來了,我恐怕得去海裡遊一圈,說起來,這還是韓兄第二次救我性命了。所以,今日我們從此門踏出去後,你可不要再說什麼對不起我的話了,此乃韓兄之機遇。”

韓伋搖頭,他並不認為這是他的機遇,反倒覺得自己是蹭了謝時的氣運。謝時止住他要開口說的辯駁,將話題轉移到這玉璽上,好奇道:“這真的是始皇帝那枚‘傳國璽’?”

據傳,秦國大破趙國後,得其和氏璧,後秦一統天下,始皇帝命李斯用和氏璧製一方傳國玉璽,後成為曆代正統皇帝的信物,得之則昭示其“受命於天”,失之則暗示王朝“氣數已儘”,因此曆代以來,但凡對帝王之位有意者,總對這方玉璽虎視眈眈,但這枚象征天子的國之重寶,據說在前朝,金兵破都時,這傳國玉璽便隨二帝被金國掠走,此後再無蹤影……怎麼會出現在海底呢?!還恰巧就被韓伋釣上來了!

若不是親眼所見,還是他親自放的魚鉤,恐怕謝時都要懷疑這是韓伋和齊俟他們精心布置的一場戲,就是為將來起事造勢了!這樣的例子很多,遠的有陳勝吳廣在魚腹中埋入寫有“陳勝王”的布帛造勢起義,近的也有在黃河水底下埋石人由此煽動征夫們在潁州造反的香軍……

“不一定真是始皇帝那一方,”韓伋淡淡落下一句驚世之言:“但,據我所知,前朝那方傳國璽是假的,就是為了堵天下人的嘴。”

謝時睜大了眼,先是為帝王權謀而暗自咋舌,後又忽的反應過來,不禁大驚失色,所以這種根本就不可能外傳的皇家秘辛韓伋是怎麼知道的?!

謝時顫顫巍巍地抱住自己,選擇做一隻什麼都不知道的鴕鳥,畢竟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可是輕描淡寫拋下炸彈的人卻不願放過他,好以整暇地問他,“阿時不問我是怎麼知道的嗎?”

謝時伸手,做了個打住的手勢,“我不想知道,我一點都不好奇,你最好也彆告訴我,這樣我們還能愉快地做朋友!”為了表示他是真的不感興趣,謝時還起身,道:“光顧著跟你說話了,也不知道那條大黑鮪他們會不會處理,我得去看看,那可是難得一見的海中珍饈,今晚可要好好嘗嘗。”

見謝時實在排斥,且深感今日他受到的驚嚇已經夠多了,韓伋便沒有勉強繼續這個話題,他回頭看向桌上的玉璽,神色很冷淡,隻是隨手將它拿著出了門。

門口,齊俟和甲衛一乾人已經在此等候,韓伋將玉璽遞給為首的齊俟:“收著,回去後,送去那幫老家夥那裡,多方考證。”韓伋有種奇怪的預感,前朝宮裡存著的是假的傳國璽,咬上阿時魚鉤的大魚帶來的說不定會是真正的傳國璽……

齊俟恭恭敬敬地用雙手捧住這一國之重寶,心頭激動無法言喻,這可是象征主上得天受命的祥瑞之物,沒想到他竟有此榮幸接觸……

“今日之事,暫且不要散播到外頭去。”

齊俟正色道:“諾!”今日之事雖說對於他們來說是祥瑞,但現在若是讓朝廷知道象征天命所在的傳國璽落入他們手中了,恐怕會引來災禍。這種消息,唯有在起義之前散播到天下皆知,才能大振我軍士氣,如今韓伋隻打算蟄伏,伺機而動。

被辟為廚房的船艙中,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氣,謝時到來的時候,便得知那條有五百斤重的藍鰭金槍魚已經按照他之前說的,去除內臟和尾部,放好血。擔任船上主廚的李大海一見到謝時,便趕緊上前,態度比之前還要恭敬上三分,畢竟他如今也算是知道了這位謝大人可是家主身邊的貴客。

“大人有何吩咐?”

“吩咐談不上,隻是來看看你們打算如何處置這黑鮪。”

李大海撓撓頭,他也為難,“大人您來了正好,這是主上釣上來的大魚,沒有他的吩咐,我們不敢妄動,隻按照您的吩咐先處理了它。您看,咱晚上做什麼菜?”

藍鰭金槍魚公認的最佳吃法自然是做成刺身生吃了,但經典的做法還是壽司,不過壽司這個吃法要到幾百年後的近代東瀛才會出現了,不過不妨礙謝時提前把它拿出來。

他問道,“中午可有剩下的米飯?”

李大海點頭,謝時讓他準備一些米飯和一些調味,便將鹽、糖、醋按一定比例調和成壽司醋,拌入蒸好的米飯中,捏出幾個兩頭尖中間胖的壽司飯團,再擦乾淨手,用細長的刀在腹部脂肪最多的那一塊部位上取下一片片“大肥”,覆在捏好的飯團上,按了按。

做好後,還沒等端上桌,切魚肉的時候謝時便忍不住嘗了一個刺身。大肥的雪花紋路極美,甫一入口,首先感受到的是嫩滑豐腴的口感,又像冰激淩,用舌尖輕輕一頂,脂花便在嘴裡爆開,嫩到仿佛入口即化,隨之而來的是綿長而馥鬱的獨特香味。若是和加入壽司醋的米飯配合,則又是另一種脂香濃鬱,腴而不膩的極致美味。

除去嫩滑肥美的大肥部位,魚身中間肥瘦適中的“中腩”部位和肉質比較清瘦緊實的赤身部位也有自己的獨特風味,謝時也一一取了部分做成刺身和壽司,赤身部位幾乎不含任何脂肪,很有清淡的嚼感,咀嚼時有一種獨屬於金槍魚的微酸和清香,二者巧妙平衡;中腩部位的刺身則兼顧了大肥的嫩滑鮮甜和赤身的清甜微酸。

謝時又拿其他普通的部位的魚肉,厚切後用煎烤的做法,魚肉的表麵經過煎烤呈現出金黃色,但魚肉內裡並沒有烤透,吃起來該是外焦裡嫩之感。

李大海和學徒們在旁邊看得嘖嘖稱奇,也學著做了壽司的做法,嘗了後,眾人紛紛誇道:“大人這種做法跟生魚片比,倒是彆有風味!還簡單節省時間。”

謝時告訴他們:“不止這種魚,以後在海上航行,若是撈到了其他諸如三文魚、鮭魚、牡丹蝦,扇貝,鱈魚,甚至是海膽黃,鮑魚這些,都可以采取這種做法,用醬油簡單醃製一下,和飯團一起,有時候也可以加點紫菜包裹,再蘸點芥醬,簡單還味美。”李大海等人紛紛點頭記下。

謝時想了想,擔心單吃這些對於韓伋來說過於寡淡,便又取了腹肉切成小巧的厚塊,用鵝掌菜和李大海翻遍整個庫房才搜羅出來的鰹魚乾,二者配合熬出湯底,加入其他若乾調味煮沸,再放入蔥段和方才切下來的中腹厚丁稍稍燉煮,一見魚肉燙白浮起了,便立即關火,半熟的火候才能保持住腹肉的鮮美。這種做法是謝時在日料店裡學到的,叫做蔥鮪鍋。

這一不同尋常的首次出海,便在一頓味美到足以壓下一切驚嚇,令謝時忘卻煩惱的黑鮪料理中結束了第一日。夕食後,謝時甚至還有閒情逸致朝隔壁船艙的韓伋展示他之前搗騰出來的洗漱用品。

作者有話要說:有人猜到海上奇遇是這個嗎哈哈哈哈哈,這是我看《陳涉世家》時候想到的腦洞,放在這裡也挺有趣的,不要糾結可不可能,因為這是氣運之子和天命之人搞在一起帶來的加成撞大運buff!

突然想到一個新文腦洞!下章同大家分享~(這也是導致我第二章這麼晚的罪魁禍首)

第43章

謝時將一個托盤放到兩人跟前的書案上,這托盤上放著一個木盒,裡頭也不知藏著什麼東西,越是靠近,便越能聞到一股薄荷草的淡淡清香。

韓伋沒有擅自打開,而是問道:“這就是阿時說的,這段時日做的小手工?”

謝時笑著點頭,身為一個農科生,能搞出這些東西,可把他給驕傲壞了,就差叉會腰炫耀了。謝時打開木盒,一一給他展示這些小手工的產物。

謝時最先擰開一個陶瓷罐子,蓋子一旋開,方才聞到的薄荷草清香更加清晰,仿佛有人拿了一束薄荷草在你鼻子底下,“這是薄荷味道的牙膏,用來刷牙用的,比起尋常的牙粉,能清潔地更加乾淨。”

古代不是所有人都用楊柳枝或者手指和鹽粉刷牙的,高官、士大夫、文人雅士等上層人士,日常保持牙齒清潔除了有特製的簌口水外,還有各種牙粉,比如前朝士大夫間便流行用鬆脂、茯苓等中藥材和帶有芳香的花草曬乾搗成粉末,再篩出細粉來裝起來,據說是前朝大學士蘇軾引領起來的風潮,號稱“蘇氏牙粉”。

這種牙粉的用法是刷牙的時候舀一小勺放在嘴裡,漱口後再吐出來,之後再刷牙,據說可增白留香,清熱殺菌。謝時之前觀察過,韓伋等人日常用的就是這種特製的牙粉,再配上一把豬毛牙刷,可以說毫不輸給現代人了。

不過比起隻能用來簌口的牙粉,謝時做的牙膏裡頭加入了鹽鹵的副產品——甘油作為表麵活性劑和保濕劑,還用了用石灰倒騰出來的碳酸鈣作為摩擦劑,所以完全可以做成不易凝固的膏體,刷牙的時候摩擦間也能帶走更多汙垢。

“沾一些在牙刷上,然後正常刷牙就可以了,這個比牙粉和鹽方便。”謝時又拿出梅瓶狀的白瓷瓶,裡頭裝著的是簡易版的洗發露,不同於方才清爽的薄荷味道,這次的洗發露是暗香浮動的花香味。

韓伋眉頭一動,看向謝時,問道:“是梅花?”

謝時淡淡笑著點頭,他沒說這是專門為他做的沐浴露香味,連謝時自己用的都是統一的薄荷香。

“這是專門用來洗頭發,韓兄回去後可以試試,至於這旁邊的肥皂,還得再等半個月才能用。”

由於是梅瓶,口子很小,倒是看不出裡頭的東西是什麼樣子。謝時之所以全部用陶瓷瓶來裝,也是因為如今的瓷器比起玻璃器,可便宜太多了。東西他是做來自己用的,自然不會奢侈到用玻璃,不過他已經猜到奸商岑固安會這麼做了。

謝時還給齊俟等親近的人也送了一份洗漱用品,不過除了韓伋的,其餘人都是薄荷香型的。當晚在船上,所有收到禮物的人睡前便都將往日的牙粉或鹽替換成了牙膏,以至於人人說話間都散發著一股薄荷味。

翌日,海船在附近一個小港口上裝上茶葉、瓷器等貨物後開始返航。左右無事,知道謝時昨天收獲頗豐的李大海等人開始慫恿謝時繼續海釣,心有餘悸的謝時拒絕三連,他可不想昨日的大陣仗再來一次——如今連他自己都有點害怕自己的手氣了。

“昨天的黑鮪按照謝官人的做法,彆有一番風味!”

“確實,果然再普通的食材,到了謝官人手上,也能有新花樣。”

“雖然這話說的沒錯,但家主釣上來的這大家夥可不是什麼簡單東西,咱這艘船上很多人都見過這種大魚哩!”

“確實,不愧是咱家主!再說,這哪能是普通的大魚,這可是得龍王爺命令來送玉璽的神獸!”

“俺覺得不是龍王爺,而是天上的玉皇大帝派大魚送來的,俺聽俺娘說,隻有玉皇大帝才能任命人間的皇帝哩。”

“都一樣,再說這龍王爺不也是玉皇大帝的手下?!咱家主就是天上的神仙授命的皇帝!”

有人在私底下談論從魚肚子裡挖到的玉璽,又延伸到到關於它的讖緯之說,也有人念叨著吃的,“聽謝官人說,剩下的這些肉,若是到岸上還沒壞,還可以做成魚罐頭,能保存很久。也不知道這魚罐頭是啥滋味。”

“總歸是好吃的東西沒錯!可惜聽說謝官人很快就要回樂縣去了,咱們很快就吃不到謝大人的手藝了。”

“可惜啥,謝官人早就把這些菜譜教給了大海他們,就算咱現在繼續跟以前一樣,在海上飄幾個月,也有這些新菜色改善夥食,知足吧小夥子。”

如同船員們私下裡討論的,待船一靠岸,謝時便一邊讓人收拾行李,一邊指揮鹽場的廚子們把剩下的藍鰭金槍魚做成金槍魚罐頭——幸虧如今正值深秋,氣溫低,這些魚肉仍好好的,沒見腐爛的痕跡。

這些罐頭,大半留給了鹽場的鹽工和船廠的船員們,還有一些帶回去給書院食堂的崽子們嘗嘗鮮,畢竟這可是難得的藍鰭金槍魚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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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院食堂,傅囿一臉哀怨看著食盒中的飯,仿佛在看一個負心漢。雖然如此,他飯都是沒少吃。

韓寧見不得他那唉聲歎氣的樣子,用筷子道:“好好吃飯!”

傅囿哀怨地抬頭看他,“不是說山長去接謝先生了嗎?怎麼這麼多天了,謝先生還不回來?”

蔡驊笑他,“謝先生外出,又不耽誤食堂做飯,你乾嘛一直一日三餐都盼著。”

傅囿嗷嗚一口將盤中的最後一點紅燒肉吃完,又小心將米飯倒入肉汁中,珍惜地吃完,才回他:“還不是謝先生走之前同我說,清醴堂要上秋冬的吃食,到時候要讓我去試吃和畫菜單,我可期待了,結果沒多久就聽見先生去了泉州……我可不天天盼著先生回來嘛!”

聞言,韓寧小眉頭一皺,忽然覺得食盒中的飯食瞬間便不香了,看著眼前的友人還覺得他礙眼!

蔡驊倒是直接便道:“謝先生對你怎麼這麼好!竟然還有這種好事,傅小囿你能帶上我嗎?放心,我吃的不多,我也能畫!保證畫得比你好看,你那畫畫水平,也不知道謝先生怎麼會覺得好看!”

傅囿聞言,怒道:“謝先生就喜歡我這種畫風的,還誇過童趣可嘉呢!”懟完蔡驊,傅囿又對旁邊一言不發,不知為何麵色有些差的韓寧道:“謝先生還讓我叫上你,話說韓寧你啥時候跟謝先生如此親近了?”不像傅囿是機緣巧合加上愛吃出了名,按照韓寧的冷性子,按道理也該同蔡驊等人一般,隻跟謝先生有過幾麵之緣而已。

方才還神情冷酷的韓寧聽到傅囿的話,努力克製想要上揚的嘴角,他才不會告訴他們,他上次同先生去給流民施粥了,還吃到了先生做的流心柿餅,他還送了先生愛喝的團茶呢,他們的關係自然親近!

吃完飯,韓寧哼著小曲兒率先出了食堂,其餘三人麵麵相覷,傅囿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瓜子,問道:“韓寧這裡沒事吧?”

蔡驊也摸著下巴,“莫不是失了魂?”

高率睨了耍寶的他倆一眼,道:“沒見過人高興了?”

韓寧和蔡驊異口同聲,“還真沒見過韓寧這樣!”

在傅囿翹首以盼中,謝時謝大廚終於闊彆一月,回到了東滄書院。隨他一同回來的,還有船坊和鹽場的部曲塞給他的各種海產品,以及謝時做的金槍魚罐頭等東西。

謝時回到府邸,休息好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了試驗田裡的稻株發育情況,好在他不在的這段時日,雇傭的農戶們也按照他的吩咐精心照料著,加之有韓伋的照看的,因為到了揚花期,稻穗長勢很是喜人,隻需再等上一些時日,便可收獲。

趁著這段空擋,謝時去了食堂,將之前決定好的新菜一一交給後廚的人。哪怕是身處南地,也不免受秋意侵襲,之前謝時便發現了,過了秋分後,食堂的飯菜一放,便容易成為凍饌,下咽之時便缺失了幾分風味。

學子們埋首書屋孜孜向學,謝時可不能讓這些小崽子連點熱湯都喝不到,因此早在去建設鹽場前,便有更換食堂菜色的想法。秋冬季節,沒有什麼比熱騰騰的湯麵更加暖入心肺了。

作者有話要說:夜貓子可以再等等,養生的仙女可以明早再看!——來自突然短小的烏龜君

第44章

書院學堂乙一班,今日正好是素來嚴格的秦夫子的課堂,平日裡愛打瞌睡說小話的學生一個個都打起精神,手中拿著書,麵上一片認真向學之景,就怕被這位據說有鷹眼的夫子抓到馬腳,課後被留堂和記過。

這位秦夫子雖說教導的算術課不在科舉考試之列,但卻被列入了書院季考和歲考的考核範圍,這雖然引起了一些一心科舉的學子的不滿,但這種類型的學生在東滄書院並不成氣候。畢竟東滄書院立院之初,就明確不以四書五經為教學內容,反而是以經世之學立說,但凡於國有利之學,都會出現在書院課程中,因此才有大儒和官學抨擊東滄書院之學乃雜學。

臨近下課,一股令人口齒生津的酸鮮奇香隱隱飄來,將沉迷學習的學子們從經史子集中提溜出來,丟進了醰醰之香海中。即便是秦夫子的課堂上,學子們也隱隱躁動,蓋因今早有一則小道消息在學子中傳播,有人見到許久未見的謝廚出現在了食堂後廚!

一個月!堪稱東滄瑰寶的謝主廚整整消失了一個月。一開始,有吃有喝美滋滋的學子們還沒感覺到日子同以前有什麼不同,但是漸漸的,往日裡隔三差五便有新花樣的食堂一成不變,也再沒有幸運兒能搶到謝廚親手做的美食,學子們課後奔向食堂的腳步都悠哉了許多,而且沒有謝廚坐鎮的食堂,大廚們的手藝仿佛都下降了些許,又好似謝廚的離開也帶走了美食的魔力!

坐在上首的秦睢環顧課堂,將學生們的小動作和無心向學的神情都看得一清二楚,他用戒尺敲了敲桌案,咳了咳,對那些驚醒回神的學生道:“聽說今日謝公子回書院,想必在座諸位,此時的心都不在書本上,而是飛往食堂去了,那麼,薛笙留下,其餘人今日便下課尋食去罷。”

在座的學子大概都沒想到一貫不苟言笑的秦夫子還有如此親和隨意的一麵,安靜的課堂有那麼一瞬間的凝滯,而等學子們反應過來,頓時布滿了歡聲笑語,師生間的距離都仿佛拉近了一些。學子們起身向夫子行禮,才一個個邁著歡快的步伐向食堂而去。

途中,薛跋同另一位同窗並行,這位同窗平日裡雖比不上韓寧和薛笙等人,但課業成績也在書院乙級前列,隻是或許是學業上一直比不上人家薛笙,加之薛笙個性比較獨,又不比韓寧一看就是富家子弟,因此同薛笙一直不對付。

此刻這位同窗便語氣輕蔑,話裡話外透露著一股陰陽怪氣,“秦夫子可真偏愛那薛笙,課後總要獨獨留下他一人來輔導。這薛笙看起來挺清高孤僻一人,沒想到私底下倒是挺會討好夫子的。可惜他再討好,秦夫子也沒法在科舉做官上給他助力咯。”

正好走在他們後麵的韓寧等人,見他竟如此編排詆毀秦夫子和薛笙,正要開口嗬斥,就聽薛跋忽然打斷了這位言語間肆意揣測的同窗的話,“季兄此言差矣!秦夫子不過是因著薛笙在曆算之學上有天賦,才起了惜才之心,課後留下他,大多時候也隻是為了讓他協助一些課堂庶務罷了。你我皆在前座,看得一清二楚,為何還要如此詆毀夫子和同窗?”

傅囿和韓寧他們麵麵相覷,頗有些訝異,這位一直以來瞧著可同薛笙也不對付,沒想到竟會為他辯解說話,被反駁了的季姓學子噎了噎,也是沒料到一直認為是“同一國”的薛跋會為“勁敵”說話,一時竟無法反駁。

等了一會,季姓學子才勉強說了幾句,為自己挽回顏麵:“是我武斷了,不過我對秦夫子並無不敬之意。”薛跋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給他台階下,心底卻是暗暗認為此人人品不值得為友,不過本來薛跋也同他相交,也隻是為了看他的課堂筆記罷了。

薛跋:一枚沒有感情的心機鬼學霸。

等前麵兩人走後,在後頭不小心圍觀了塑料友情破裂現場的韓寧四人才出聲。傅囿摸著下巴的嫩肉,嘖嘖稱奇,“倒是沒想到,薛跋這廝雖然平日裡愛學人,愛裝,但看起來人品還不錯?”

蔡驊道:“薛家的教養還是不錯的,雖為豪富之家,但薛老爺子一心想把家中唯一的嫡子培養成才子。”

韓寧突然道:“再不走快點,恐怕得排很久的隊了。”

沉迷八卦的傅囿等人才驚覺,八卦啥時候都能八,當前還是享受美食要緊!也不知道終於歸來的謝先生給他們做什麼好吃的了。

十千閣中,授業講學的先生們也紛紛入座,即便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曆算書的秦睢也察覺到今日在座有些同僚,心情似乎格外舒暢,而這其中最明顯的便是邱直。

平日裡不苟言笑的人此刻意外地喜形於色,秦睢不愛與人打交道,因此隻是將疑惑埋在心底,未曾多問,等香氣撲鼻的湯麵上來,更是完全將這種異樣拋在腦後。

秦睢看湯麵雖香,卻沒有熱氣,還有點奇怪,一摸湯碗,卻熱得發燙,幫忙端來食盒的仆從還小聲提醒,“先生吃的時候還請小心些,彆看這表麵沒啥熱氣,底下燙得很哩。”

秦睢點頭,隻見湯上漂浮著一層瑩潤的雞油,並沒有凝結,而是呈現出金漿脂潤的流動感,一旦用筷子輕輕一撥,便有騰騰的熱氣嫋嫋升起,隨之而來的一陣衝擊鼻尖的異香。這是謝時選用樂縣本地的肥嫩油雞,開膛破肚洗淨後,投入大鍋中經過一整個上午的熬製,直到雞肉都糜爛而成的湯底,又撇去雜質,過濾而成如今的金黃色土雞湯。

再取書院學田裡自產的個大瓢厚的金瓜,切塊榨取成金瓜汁加入其中,既養胃又增色。秦睢滿臉驚奇,用湯勺舀了舀金黃色的湯底,隻見切成薄片的雪白魚片隨著金黃的水波輕輕蕩漾,底下埋著燙好的豆芽、竹蓀和火腿。

因為從長樂鹽場帶回來了很多海產,謝時還放入了一些乾蝦和乾貝,經過水發的乾貨不僅增大了一倍,還如同鮮物一般,口嚼時富有彈性,鮮活如初。麵湯最底下便是主食的酸漿米線,是取當年新收獲的稻米發酵後磨製而成,此刻盤旋在金黃的湯底裡猶如白練。

秦睢吃的時候,直接將米線和輔菜都攪拌在一起,甫一入口,口腔最先感受到的是刺激味蕾的酸,一下子便打開了胃口,酸意過後便是火辣!秋天的時節裡,一股直冒熱汗的辣意從口中直接衝到了腦袋,秦睢一下子便感覺到了熱。

他不知道的是,為了替代辣椒的正宗辣意,謝時三管齊下,用了茱萸搗濾取汁製成的辣米油,還有芥子油以及川蜀的花椒,試驗了各種配比,又過濾了各種雜質,才調製出了這一味辣意,對於不經常吃辣的古代人,這或許有些過於刺激了,但神奇的是,這股辣意又很快緩和,最後在嘴裡竟然演變成回甘的甜辣!

酸裡帶辣,辣後回甘,堪稱從未品味過的絕味!初嘗湯味後,秦睢開始大快朵頤,嘗嘗最上方的魚片,柔嫩滑香,作為輔菜的海鮮鮮腴,火腿甘肥,就連滋味寡淡的豆芽、竹蓀沾上了這湯底,都有無窮滋味,更被說身為主食的米線,因為采用了傳統的做法,口感很好,入口不僅有大米的清香,還滑爽回甜。

一碗金湯米線下肚,秋天的季節裡,書院的師生們的額頭上都泛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珠,秦睢等打飯時要了加辣口味的人更甚,但不得不說,這種感覺很爽!

除了金湯米線,謝時為了照顧不能吃辣的師生,還另外做了牛肉米線、海鮮米線等比較清淡鮮美的口味,同樣大受歡迎,但其中最受追捧的竟然還是金湯米線,就連韓寧這種不能吃辣的,也因為其酸辣濃香,而執意點了一份金湯口味,吃的時候被辣得直喝水,還不願停下,並且越吃越上頭!

秋天來臨,加之外頭時不時傳來中原戰亂的消息,這些都給身處南地的東滄書院帶來了一絲蕭瑟和不安,但謝時的回歸,仿佛又使得師生們回到了每日期待三餐的原始快樂中去,暫時拂去了那一層不安。

不止食堂上了新菜,就連清醴堂都加入了熱氣騰騰的麻辣燙和烤腸等小吃。說是麻辣燙,其實口味隻是微辣,神似關東煮。不過在上新之前,謝時還是遵守承諾,專門叫了傅囿和韓寧來試菜和畫菜單,誰知這兩人來的時候,還買二贈二,後頭跟了兩個來蹭吃蹭喝的小夥伴。謝時也不介意,用美食招待了這群小崽子。

果然,麻辣燙和烤腸不愧是小學、中學和高中門口必有的小吃攤之二,哪怕是看起來高冷酷哥的小韓寧都吃得津津有味,彆人都是邊吃邊聊天,唯有傅囿一邊吃一邊畫,忙活得很。

忙完了食堂的事情,投喂了一群喊著餓瘦了的學生崽子,謝時終於可以安下心來在試驗田裡迎接試驗苗的收獲了。十月底十一月初,正是風吹稻花,稻穗壓彎枝頭的季節。田埂上,謝時和韓伋並肩而立,凝望著田裡的農戶忙活著收稻。

試驗田不大,除去栽種了番茄等蔬果的幾畝,剩下的五畝地全被謝時種上了各種雜交培育而成的稻株。試驗培育的稻株很多,但是被謝時賦予重望的隻有兩種類型的稻株。一種是海南那邊找到的野生矮腳種一號稻和樂縣本地的幾種栽培稻雜交而成的稻株類型,另外則是廣東潮陽縣那邊收集到的野生矮腳二號和本土栽培稻的雜交類型。

這兩種矮腳野生稻和栽培稻的雜交,非常有概率培育出高產穩產的早秈矮稈品種,在藍星,華國首批通過人工雜交育成的高產穩產的矮稈高產品種——廣場矮,其培育過程大致就是如此。

謝時仔細觀察對比過,這兩種類型近二十個試驗稻株中,確實有一種雜交稻株,它的株高比尋常稻株矮了將近八寸!且底部的根係發達,在水稻分蘖期表現得非常旺健,更重要的是,它的稻穗比起其他的對照組,顯然更加飽滿。滿眼望去,就屬它的枝頭最低,一半是本身就是矮杆,一半則是因為稻穗太重了!

謝時已經確定這二十個類型中,大概隻有這一種試驗稻株的表現能夠達到他的預期,其餘的試驗稻株,有幾株雖然也表現出了一些較好的性狀,但是都比不上他的心頭好株。如今就等著田裡的農人們全部收割完之後,各自稱重,看看產量。

種著謝時他的心頭好株的那部分田裡,農人們邊彎腰收割,邊低聲交談。

“這稻子怎麼看著這麼沉!”

旁邊的農人一聽,也附和道:“是吧!我還以為是我感覺錯了,這田裡的稻子感覺比我家去年的稻子飽滿多了。”

另一人是最先來謝時的試驗田裡乾活的勞工,他低聲道:“聽說這是謝大官人他自己的種子,說是在搞什麼試驗呢!”

“這麼好的稻種,也不知道謝大官人會不會賣出去,要是能買到就好了。”

“興許隻是看著重,稻子沒那麼多?”

“快乾活,官人們看著呢,是不是上等稻種,等畝產出來不就知道了?”

半天的時間,農人們便收割完了全天稻穗,之後當場開始打穀,直到黃昏來臨,夕陽照在稻穀上,收割上來的稻穗才全部脫粒完畢。謝時吩咐他們將不同試驗田的稻穀分開稱重,而後和韓伋等著底下人來報畝產。

為了等試驗成果,謝時和韓伋甚至都隻是匆匆吃了幾口夕食,謝時甚至因為心中牽掛田裡的事,連吃的時候都有些食不知味,畢竟是一季的辛苦試驗,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韓伋見他碗裡的飯就扒了幾口,出言寬慰他,“若是不成,再試便是。”

他並不會因為一次的試驗結果就否定謝時的想法和試驗,反倒是謝時擔心韓伋如此大力支持,最後出來的產量結果卻辜負了他的期望。

謝時放下碗筷,正要說話,便聽外頭有人匆匆而來,簾子一揭開,是韓伋身邊的下屬,隻見他神色激動稟道:“主上,謝大人,有一稻田畝產高達八石!”

畝產八石什麼概念?此前韓伋曾說過,除了田地和水熱富饒的東南地區,上田畝產可以達到五六石,即在精耕細作的田裡,最高畝產可達三百公斤,而本朝全國的畝產平均不過三石左右,甚至個彆貧瘠之地隻有一兩石!而謝時卻是用著並不算好學田,種出了畝產八石的水稻!

作者有話要說:各位仙女七夕快樂呀~

評論看到有寶貝擔心我熬夜傷身,愛你萌~我的閨蜜還說我文下的讀者是她見過最有愛的哈哈哈哈,本人也覺得大家確實對我都很寬容有愛~

前兩個星期日更六千可能有點疲倦,熟悉我的讀者也知道我是個夜貓子,這兩天確實感覺熬夜心臟有點不舒服,再加上七夕,本單身仙女今晚就早睡啦,希望漸漸調整成白天碼字!

第45章

翌日,謝家宅邸,好好的門檻差點被接連的訪客踏破,謝時都不知道自己平日裡認識這麼多人,就連秦睢都好奇前來。

岑羽本來還在研究謝時帶回來的洗漱大禮包,摩拳擦掌打算給八珍閣上新的奇貨,今早聽到這一消息,也忙不迭地跑了過來。

“可是真的畝產八石?!”岑羽一見到謝時,連招呼都沒打就是這麼突兀一問。謝時一早上已經回答了不同人好幾遍這個問題,心緒也早已從昨晚的激動變成了如今的平淡如水,此刻淡定地朝他點頭。

激動什麼,都淡定點,不過是區區水稻畝產四百公斤,人家袁大神的雜交水稻畝產上千公斤呢,對比大佬的試驗成果,他這次撞大運成功培育出來的矮種稻這才哪到哪!這還是經過他一個專業農科生精心嗬護,從一根嫩苗苗開始,就各種施肥,科學管理才能有這種結果率,換了普通的農戶耕種的農田基本不可能完全複刻他的畝產八石。

然而岑羽卻沒法像他這麼淡定,一得到謝時確定的答複,他便難以抑製內心的激動,揮著長袍袖子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神跡!這簡直就是神稻!謝探微,你莫非真的是天上神仙下凡?說吧,你真身可是五穀之神?”

謝時差點沒忍住把剛入口的龍鳳團茶水噴了出來,他一臉懵逼地看著岑固安,懷疑此人可能失心瘋了,要麼尚在夢中,瞧瞧這說的都是些什麼胡話。

謝時平複了下無語凝噎的心情,想了想,提前給他打了個“預防針”,他道:“先彆激動,固安,這畝產八石稱的是濕糧,曬乾了肯定會少一些的,而且此等畝產唯有在我的試驗田裡方能達到,若是在普通的農田裡推廣種植,恐怕產量會降低為五六石。”

哪怕是聽到這個,岑羽也沒有如謝時想象中那般露出失望的神情,他停下不斷來回走動的腳步,頓住,頗有些恨鐵不成鋼朝謝時道:“哪怕曬乾了,也有個七石半的,而且這畝產八石的稻株,若是放在普通農戶那,可是立刻會被地方官府作為天降祥瑞之物,快馬上貢入大都,上達天聽的神稻!”

生怕謝時不知道這個畝產有多驚人,岑羽又道:“哪怕是引種後,畝產會降低為五六石,那探微你可知道,如今我朝水稻畝產大多也隻在三石左右,唯有在水土富饒的江南地界,在老農精耕細作的上田中才能有畝產五六石的收成!若是這樣的糧種推廣出去,那豈不是來年百姓們的收成能翻上一番!屆時何愁無糧,何愁饑餓!謝探微,你將造福天下黎民蒼生!”

謝時笑道:“可彆把我說得這麼偉大,這非我一人之功,這次培育成功的野生稻株都是韓兄他派人千裡迢迢從瓊州找來的,他才是造福百姓的人。”

提及主上,岑羽忽然想到一事,立馬撩開袍子坐到謝時旁邊的椅子上,低聲道:“聽聞微弟此次出海,從海中巨獸魚腹中找到了一枚玉璽?!”

謝時趕緊撇清關係,“不是我,是你家主子哦。”他頂多貢獻了魚竿而已。

岑羽看著他,眼神頗為意味深長,“你可知,這枚玉璽如今可引來了多大風波?”

謝時沒想到這事還有後續,聽著還挺有趣,好奇道:“有何風波,說來聽聽!”

岑羽沒有吊他胃口,將他所知道的都告訴謝時,“主上他命齊俟將此重寶護送到了福州的韓家,邀人鑒定此物真假。韓家也沒宣揚,隻是私底下給一些自認前朝遺老或是不仕蒙朝的大儒們遞了書信,邀人前來鑒定。這一來,可算是把東南地區的那些避世不仕的大儒們一個個都給引了出來。不僅本來在咱書院養老的宋郗老先生跟著一同去了,就連遠在仙華山著書不出的宋壽先生都出山了!要知道,之前邱齋長上門相邀,可是被這位婉拒了!”

謝時一時沒反應過來宋壽此人是誰,竟還能讓韓伋派人上門相邀,直到岑羽走後,他才回想起來,這宋壽不就是後世大名鼎鼎的開國文臣之首,一代巨儒宋潛溪!

謝時:我這蝴蝶翅膀扇的,把平行時空的朱重八的開國重臣給扇沒了……

自覺“作孽”的謝時感慨了一番,便將這點“小意外”拋在腦後,繼續完成試驗田剩下的事情。謝時將海南瓊州的野生矮腳種一號和本地栽培稻八號稻株雜交培育出來的這種改良品種稱之為“瓊州矮”,雖然試驗田裡的“瓊州矮”表現增產明顯,完全超出了眾人的想象,高達八石,但是還不知道試種之後是否能維持穩定的性狀,謝時覺得這一切都得等到來年春播,在地裡引種之後才能確定,若是引種後依舊能夠如此高產,那麼屆時才可以率先在樂縣推廣。

試驗田的稻穗比起田莊的稻穗收割要早,因此隔了兩天,謝家田莊那邊才開始收割,這又給謝時帶來了好消息。謝家田莊,一群老農穿著剛分發下來的棉衣,頂著涼颼颼的秋風在田埂上幫忙捆綁稻穗。邊上,黃午指揮人抓緊時間打穀子,可得趁著天好將打好的穀子攤開來曬,曬乾了好趕緊放進糧庫裡,雖忙得腳不沾地,但是人人臉上都有笑意。

打穀的農戶邊勞作邊笑著嘮嗑,“這稻子好呀,就沒空殼的!”

黃午和其他幾個管事也高興,在邊上道:“如今尚不知道畝產多少,但是肯定是大豐收了!大夥兒過陣子分糧後,也能過個好年!”

一旁還有之前從北方漂泊流離,被謝時安頓在田莊裡的流民,他驚訝問道:“你們年底還能分糧?!”

“對呀!”那老農高興道:“俺們雖然活不下去簽了賣身契,但無論是韓家還是現在的謝家莊主,年底都會給俺們發糧,雖然比不上人家佃農分到的糧食多,但俺們吃穿都是莊主給的,如今還讓俺們住上了這麼好的房子,若是生病了,大人們還會請大夫給我們看,冬天要到了還發棉衣,這日子過得比外頭那些佃農還要好哩!”

其他人附和:“是呀,等我攢到錢,贖回身契,還要在咱田莊裡當佃農,我可不願意去外頭受苦。”

那流民聽後,更加詫異,“你們還能贖回賣身契?!”

黃午驕傲地點頭,“那當然,誰攢到錢了,自然可以同莊主提出贖身,而且這費用還不高,反正咱們這的農戶勤勞點的,攢個三年就差不多了,之後還能在莊主這佃田耕種,佃租隻收十二哩!”

才來沒兩個月的流民們簡直目瞪口呆,隻收兩成佃租,這簡直聞所未聞,要知道,在他們原先生活的地方,佃租隻收五成的老爺已經能夠被人誇是仁善了,基本上都是收七成的佃租,而且若是有了什麼旱災水災的,佃農們交租的時候,那些地主老爺們根本不會管你是否受災,還是照樣跟你要往年分量的糧!這也是他們受災後,乾脆棄地逃荒的重要原因,因為根本活不下去……

那發問的流民羨慕得眼都紅了,看看謝家莊的人這過得是什麼神仙日子,換做是他,他也不想走人,要是他們當初也能遇上謝時這樣的活菩薩地主,哪至於逃荒到這陌生的南地來呢!

他小心翼翼地問黃午:“黃管事,咱們這些流民也能簽賣身契不,到時候待遇是不是也一樣呢?”

當初安置這些流民的時候,謝時並沒有跟他們簽賣身契,畢竟他接受的是現代的教育,並不認同讓人賣身的這一套做法,因此“以工代賑”的安置方針裡,這些流民同他隻是雇傭關係,若是想要得到吃住,那麼就必須每日按照他的安排勞作,等到北方戰亂平息,這些流民想重歸故土安居,謝時也不會阻攔。

對於田莊原先同韓家簽了賣身契,又和田莊一起轉入他名下的農戶,考慮到初來乍到,謝時也沒有大刀闊斧地直接一次性免除他們所有人的賣身契,而是打算等穩定下來之後再和這些人逐漸解除賣身契,再根據他們的意願看是否簽為佃農。

為了不打擊勞作的積極性,賣身的農人、佃農和雇傭的流民在福利上不大一樣,一般是逐次遞減的,像這次棉衣分發,這些簽了賣身契的農人一次性發了兩套,且最先發放,年底也會發糧油和一些銀子,讓他們過個好年,佃農和流民便隻有一套禦寒,流民的福利也會少一些。

不過好在有的住,有的吃穿,生病了也可以請大夫來看,目前的境況,對於這些流民們來說已經足夠美好。

黃午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主動想簽賣身契的,不過他想起主家的吩咐,搖了搖頭,“咱莊主不買人了,不過你若是決定在樂縣安置下來,不回老家了,我倒是有個方法,你且聽聽。”

這下不止提問的流民,其餘同他一樣羨慕田莊原來農戶生活的流民也豎起耳朵,催他道:“黃管事,您說,我們聽著呢!”

黃午挺了挺胸膛,頗有種當夫子的感覺,“除了一開始來的時候,田莊隻管你們吃住,後來咱莊主不是可憐你們貧苦,還給你們發了一些做工的工錢嗎?你們這個冬天且努力做工,手上攢幾個錢,來年春天的時候跟咱莊主佃幾畝田種,雖說辛苦一些,吃喝還得交錢,但好歹不用為奴,自己當家做主呀。”

黃午還給他們透露了一個消息,“聽咱家主的意思是,來年若是能有改良的稻種,還要再買田莊呢,有的是田可種。”

流民們紛紛謝過他的指點,有些人暗自決定接下來要好好搶活乾,多多攢些錢,將來在樂縣安頓下來,沒準還能捎信給老家的親戚好友,讓他們都到這來。當然也有一些流民心係故土,哪怕樂縣再好,也是他鄉,還是打算等開春了,看看外頭的情形是否好些,能否回老家去。

他們邊說邊乾活,手上的功夫一點沒耽誤,打好的穀子被農人們趁著天好在曬穀場上翻來覆去曬了好幾天,曬得透透的,才在儲存進糧庫前稱了重。

得到畝產結果的黃午當即便派了一個機靈的後生跑腿,進城去給書院的謝時送上田莊大豐收的好消息。上一茬同樣一片田莊,水稻的畝產平均大概在四石左右,畢竟田地肥沃程度不統一,有些靠近水源的上田畝產高點,其他的低點。這次黃午特地派人來通知謝時,蓋因這第二季的水稻產量超乎意外,雖然沒有謝時試驗田驚人的八石,但每畝田也較周圍的田莊高出了半石之多,而這一切僅僅因為謝時在田莊推廣了新犁和肥田之法。

“瓊州矮”改良種或許還未能確定是否能推廣引種,但這新犁和肥田之法卻是已經被證實了能夠增加田裡糧食收成的,想來,等謝家莊這邊今年的收成情況傳出去,來年開春播種恐怕不止臨近的田莊,更遠的農戶得到消息,也會紛紛效仿。

然而或許是喜事過多了,老天爺要給謝時添點堵,一場秋雨下來,不僅天氣正式冷了下來,本來身體已經大好的謝時,也因為夜裡著涼得了風寒,嚇得謝巨趕緊同酒樓請了幾天假,回到山上宅子來照顧自個兒子。

謝時穿著厚棉衣,正被謝巨強製按在床上躺著修養,謝巨邊給他掖被子邊數落他,“這麼大個人了,夜裡還能踢被子,看來還是得給我們時哥兒說親了,娶了夫人好歹有人看顧著。”

謝時無奈,他隻是得了感冒,並沒有虛弱到需要在床上躺著的地步,但無奈謝巨就是把謝時當成易碎的花瓶一樣,一聽他身子有點不好,立馬就草木皆兵,這或許也是原主的體弱多病的鍋吧。至於謝巨又重提的娶妻之事,謝時沒有回應,隻做沒聽見。

屋外仆從的通報打斷了謝巨的嘮叨,謝巨讓人進來,仆從進屋,躬身稟道:“官人,韓山長來了。”

謝時立馬從床上坐起,下床穿鞋,“伋兄來了,我可得去招待他。”

謝巨沒有理由攔住他,隻好給謝時又披上了一件厚厚的袍子,將他裹得嚴嚴實實,才放他去會客。

謝巨還道:“時哥兒你去見山長,我去廚房準備你想吃的牛肉火鍋,今日夕食便留山長在府中吃吧。”

謝時正有此意,還沒感冒之前,正值稻收時節,他可是興致勃勃用今年田莊收成的新米指揮人做了粿條,就連沙茶醬都摸索著口味做好了一些,結果還沒吃呢,就生病了。

雖然謝時認為自己沒什麼大礙,但身體卻是不會騙人,起碼韓伋見到他的第一眼,便狠狠皺起了眉頭。他甚至快走了幾步,上前攔住了出來迎接的謝時,等人靠近了,謝時正要笑著開口,就感覺眼前一黑,卻原來是韓伋脫下身上的披風,給他嚴嚴實實蓋住了。

隻露出一雙眼睛的謝時:……伋兄,您禮貌嗎?

韓伋卻是半分讓他開口說話的意思都沒有,直接將人攬進了屋內。進了屋,謝時將蓋住頭的兜帽拿了下來,笑道:“你怎麼來了?”

韓伋猶豫了一下,才道:“看府上叫了大夫,擔心你,過來看看。”他皺眉看著眼前人散發著不正常紅暈的眼睛和雙頰,嚴肅道:“如今看來,阿時確實生病了。生病了怎還出來見風?”說完他又把謝時正要脫下來的披風又給披了上去。

事實上穿得很多以至於已經感覺到熱的謝時隻好作罷,他邊隨意地讓仆從上茶和點心,邊自然而然道:“聽到你來,心中歡喜,沒想太多,況且我沒有什麼大恙,隻是偶感了風寒,伋兄無需擔憂。”

謝時沒注意到,他說前半句的時候,他對麵的人神情變了一瞬,不過很快這異樣便如幻影般散去。韓伋追問:“大夫怎麼說?”

謝時懶懶道:“突然降溫身體著涼了唄,開了藥,喝幾帖藥就會好的。”

謝時總覺得他隻是小病,大多數現代人感冒了,不吃藥慢慢也會好的,但殊不知,旁人見他精神不似從前那般好,臉色發紅,聲音都含糊,隻覺得擔憂不已,畢竟風寒在古代也是不容小覷的病情,更彆說謝時從前是個病秧子,更讓人揪心。

韓伋想讓他去躺著休息,但是謝時毫無睡意,韓伋隻好陪著他說話,兩人說起樂縣流民的安置情況,又提及年底田莊的安排,最後還討論了一下樂縣外頭的戰況。

謝時喝了一口熱奶茶,歎氣道,“就怕外頭那些什麼香軍青蓮教教眾打到福州這裡來,如今安生的日子便沒了。”

韓伋卻是淡淡道:“阿時無需擔憂。”

對麵的謝時:……差點忘了,他的好友也是個造反頭子呢,彆人打過來之前,說不定他已經打出去了。

晚間,謝時終於吃到了闊彆許久的牛肉火鍋。說是火鍋,其實更像是暖鍋,按照北方的吃法,涮鍋子的全是羊肉,牛肉則是用來烤,沒有刷牛肉吃的,但南方尤其是潮汕地區,則恰恰相反,火鍋最愛涮牛肉。

謝時涮肉用的是學田自養的黃牛肉,到了冬天,個個長得肥膘肉壯。雖然古代官府禁止宰殺耕牛,但謝時穿越後,才發現牛肉恰恰是民間最常吃的肉之一,這其中是個什麼原因,謝時沒有去深究,但不妨礙他愉快地吃起了牛肉火鍋。

不同於所謂的開水“清湯”,謝時吃牛肉火鍋,喜歡用牛骨燉湯,燉到差不多了再加入切塊的牛雜牛腩這種比較“野”的鄉土做法,這是從他的一位潮汕的研究生師兄那裡學來的。

謝巨在他的指點下做出來的湯底沒差多少,端上來的時候裝在銅鍋裡,底下放個燒炭的小火爐燒著,熱氣騰騰,濃香四溢。謝巨還讓人傳話給謝時,說是不打擾他招待貴客,自個兒吃去了,謝時也隻好作罷。

牛肉火鍋純粹吃的就是牛肉的鮮,吊龍、胸口油、脖仁、五花趾……牛肉的不同的部位有不同的滋味,但總歸逃不過鮮嫩二字。吃的時候,牛肉丸倒是可以先下鍋裡,在鍋裡滾著,但切得薄薄的牛肉片下鍋涮個十秒,就得立馬拿起來,要不立馬就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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