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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伋按照謝時的吃法,開始涮起了牛肉,品嘗之後,也覺得這種吃法確實比普通的牛肉吃法要來的鮮嫩。謝時讓他涮肉之後蘸蘸自己做的沙茶醬,韓伋試吃後,有些驚訝,“是阿時新做的醬嗎?”是沒有吃過的味道。

謝時點頭:“據說是南粵潮汕地區那邊吃牛肉火鍋時必備的蘸料,叫做沙茶醬。”兩人吃到最後,還在鍋裡加入粿條燉煮,一人吃了一碗牛肉粿條湯,熱騰騰的湯麵和牛肉火鍋讓謝時吃出了一身熱汗,人也精神了許多。

不過飯畢,韓伋還是不讓他送出門,兩人在屋前道彆,謝時看著韓伋的背影漸漸離去。

月色皎潔,難得的滿月,月色照亮庭中,從梅林齋移植來的梅花正傲然綻放,暗香浮動。

離去的人卻停下了腳步,見韓伋回來,以為他是落下了什麼東西的謝時輕聲道:“伋兄可是落下了什麼東西?”

慢慢從月色中走來的人卻是看著他,輕輕開口詢問,“不若阿時搬到梅林齋住一段時日?”

作者有話要說:我們家吃牛肉火鍋是真的用這種湯底,裡頭是有滿滿牛雜牛腩的,以至於吃外頭的那些清湯牛肉火鍋還會覺得不正宗哈哈哈哈哈其實應該是我們不正宗?(雖然我們是正宗潮汕人

第46章

夜氣未央,月色如晝,將地上落的霜映成了雪。庭中,謝時慢慢睜大了一雙天生帶笑的星眸,問道:“為什麼呀?”或許是因為尚處在病中,謝時的腦袋有些迷糊,連問出口的尾音都顯得有些呆,莫名多了些天真繾綣的味道。

麵對謝時的疑惑,韓伋也不知如何作答。難道要說,是見你獨居府中,卻疏忽照顧自己,想要讓你搬到身邊就近照看?這樣的擔憂在他們兩人之間,是否過於親昵而顯得僭越呢?源於這樣的顧忌,殺伐果斷如韓伋,臨到走了還返身回來,猶豫再三才提出了邀請。

“伋不放心你病中一人。”最終,韓伋這樣道。

雖然心下很感動,但是謝時還是想說,韓兄您倒也不必全然忽視我府中的下人。

然而謝時不知道,在韓伋這些世家出身的人看來,他府中的那幾個負責掃洗的雇工和廚房的幫傭,實在少得可憐,要不是顧慮到謝時或許不喜歡,他身邊的這些友人早就想塞給他十七八個仆從了,就沒見過哪家士子像他這般門庭冷清的,謝時又不是家中清貧,相反,他資產頗豐。

謝時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道:“過於叨擾你了,且家父已經打算在家中歇一段時日照顧我,伋兄不必過多擔憂。”

韓伋也沒有強求,最後認真同他約定,“我明日再來看你。”

謝時笑著點頭應下,韓伋這次沒有轉身先行離開,而是又理了理謝時的披風,將他先行送回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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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韓家。

霜降了一夜,隔天早晨醒來,便能感受到冬日迫近的腳步。天還沒大亮,韓家大宅便已經忙碌起來,負責清掃的仆人穿著棉衣,彎腰掃著青石板上的落葉,提著夜壺的仆人匆匆而過,和打水的婢女擦肩而過,眾人皆有各自忙碌的活計,一切井井有條。

從廚房打來熱水的婢女踩著滿地落葉,朝著大宅的東院走去。進了院子,沿途不斷有掃落葉的小廝同她低聲打招呼,道一句:“鶯姐姐好。”原來這位婢女是東院住著的主子——韓家大夫人的三等婢女,彆看隻是三等,比起這些小廝兒,這婢女可是能在大夫人跟前伺候的人,可不得小心巴結著。

鶯歌兒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招呼,一一給遞了個笑,便不再理會,小心翼翼地提著給大夫人洗漱的熱水進了屋。屋內,芙蓉暖帳,淡淡的檀香充斥鼻尖,鶯歌兒瞄了一眼內室,發現帳幔已被挑起,小聲問道:“雲蘿姑姑,夫人可是起了?”

被喚作姑姑的是一名中年女子,眉宇間有淺淺的八字紋,想來應是長年皺眉而導致的,觀麵容,年齡在四十左右,打扮得卻分外老態龍鐘。雖然看著嚴肅不近人情,但這位雲蘿姑姑卻是意外地好說話,因此鶯歌兒才敢搭話。

雲蘿姑姑接過她提著的水,見溫度剛好,心下滿意,低聲道:“今日夫人是起得比往日早一些,說是夢到了寧哥兒。”

鶯歌兒道:“又到了年底,寧主子也該放假回福州來了。”

“雲蘿,過來幫我看看,我今日用哪款洗麵皂好?”內室,一道柔美的聲音傳來。雲蘿姑姑立馬顧不得跟小丫頭閒話,邊走向裡頭邊應道:“就來,夫人。”

撩開重重珠簾,隻見雕花梳妝台前,坐著一個麵容秀美懶起梳妝的美婦人,若是隻看麵容,怕是很難想象,這樣姿容如同少女的婦人,兒子都已經十幾歲了。

雲蘿瞧了瞧架上的十幾方洗麵皂,特地選了一款梅花香型的,道:“冬日快到了,不若夫人今日便用這梅花香皂應應景?”

大夫人聞了聞,果然淡淡的梅花香味撲鼻,清新淡雅,便點頭應下,末了還嗔道:“都怪固安那孩子,給我送了這麼多不同香型的洗麵皂,害得我都不知每日先用哪款好。”

雲蘿知道夫人嘴上怪道,心中卻是頗為喜愛那位討喜的岑公子,且這岑公子是家主的人,岑公子對夫人的孝敬其實背後暗含著家主對夫人的看重,也正是因為有了家主的看重,這府中上下,老的少的,都不敢對夫人有半分不敬,哪怕這位大夫人是位喪夫的寡婦。因此雲蘿這時隻道:“岑公子剛好最近又送了一批新鮮的玩意兒來,據說是連八珍閣裡頭都還沒上架的,夫人要不要試試?”

美婦人挑了挑那柔媚無雙的眉,歡喜道:“是什麼新鮮玩意,快拿來我瞧瞧。”

雲蘿吩咐底下人去夫人的私人庫房取來東西,同夫人介紹道:“據說是一種比牙粉更好使的潔牙物,還有沐發用的沐發露。”

韓大夫人聞言,蠢蠢欲動,索性因著天冷,她已有好幾日未沐發,便讓人取熱水來,打算一次性試用了這些東西。大夫人說要洗頭,底下的仆從自不敢怠慢,趕緊去準備沐發用品和保暖設施。韓大夫人本人則用了梅花香皂洗了洗臉,洗後不僅濯去晨起油麵汙垢,且絲毫沒有普通澡豆那般緊繃,大夫人心底再次感歎,不愧是如今江南地區最受追捧的八珍閣出品的東西,無一俗物。

雲蘿打開岑公子送來的禮盒,先慣例看了底下的“用法細則”,才按照細則上寫的,用豬毛牙刷蘸取黃豆大小的膏物,遞給夫人,“夫人,這是牙膏,除了小心不可吞入此物外,您按照平日刷牙的方式即可。”

韓大夫人接過牙刷,新奇地放進嘴裡,一股濃烈的薄荷香氣在口中爆炸開來,晨起的困意都消散了幾分,更奇妙的是,牙刷刷動過程中,竟然還有泡沫產生,如此反複十幾下後,簌口吐出,韓大夫人讓人拿來鏡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用此物刷牙,刷得潔淨許多,果然固安那孩子送來的,都是難得的奇物。”

雲蘿不著痕跡地捧了一句,“不是好東西也不敢送到夫人這裡來。”

韓大夫人嗔她一眼,“就你嘴甜。”

等到洗漱好後,婢女們也已經準備好了給夫人沐發的東西。韓大夫人散開雲鬢,仰躺在一張貴妃榻上,周圍放著好幾個暖爐,以防她沐發時著涼。雲蘿親自給自家夫人沐發,先將一頭秀發小心打濕,又將裝在琉璃瓶中的沐發露倒出,按照用法細則,在手中揉搓出泡泡,後均勻地塗抹在夫人的頭發上。

韓大夫人閉目養神,邊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聞著像是玫瑰的芬芳,又兼有柏葉和木槿葉的香氣。”

雲蘿邊揉搓,邊道:“奴聞著也是這些香氣,想來大致上是同玫瑰清露一個香調的,用法細則上說,用完沐發露後,可搭配使用玫瑰清露護發,以此達到事半功倍之效。”

韓大夫人笑了,“岑家那孩子還真會做生意,他這麼一說,豈不是非‘逼著’那些夫人們都湊齊了這一套沐發用品不可。”雲蘿也笑:“好似就是這個理!”

忽然,雲蘿有些驚訝道:“怪哉,這次給夫人您沐發,沾了水,發絲也沒跟往常一樣打結,且洗後瞧著光潔油亮了許多,可見這沐發露這東西確實好用,這樣的好東西,奴若是買得起,也願意花大錢買。”

“真的?我看看。”韓大夫人迫不及待地讓人取了鏡子來,仔仔細細左右各瞧了瞧,點頭認同:“確實比澡豆好,摸著也不乾澀,”她指著裝著第一次沐發臟水的盆,笑道:“從前都不知自己的頭發這麼臟。”

洗了次前所未有乾淨的頭發,韓大夫人心情大好,重新回到梳妝台前坐著,抹乾頭發後上玫瑰清露。

然而這愉悅的心情卻不持久,洗漱後,用過朝食,韓大夫人正拿著賬本對賬打發時間,府中的大管事便前來稟報。

“大夫人,王參知的夫人遞了上門拜訪的帖子,您看如何處置?”

原本言笑晏晏的韓大夫人神色很快便淡了下去,她將賬本隨意丟在桌上,轉了轉手中的玉鐲子,輕聲道:“既是人家上趕著,見上一麵又如何?總歸不是我怕吃虧,便接了她的帖子。”這語氣,聽著便知道韓大夫人對這位王參知的妻女心存不喜。

大管家退下去後,雲蘿姑姑湊近,寬慰她:“每日遞拜帖的人那麼多,哪個能所有人都見?若是夫人不喜這位王夫人,不若直接婉拒了?”

韓大夫人卻是搖了搖頭,“雲蘿不知,這位王夫人的嫡女,可是叔伯們精挑細選了許久才尋到的貴女。”

雲蘿麵色一變,低聲道:“莫不是為了家主?”

韓大夫人沒有回答,答案卻不言而喻,她的語氣越發晦澀,聲音幾乎不可聞:“他們這群老家夥,老到都糊塗了,看不清真龍早已翱翔九天,不受掣肘……”

邊上的雲蘿聞言立刻低眉斂麵,不敢再多聽這等秘辛,但心底卻是完全同意夫人這番話。前幾任家主或許是能力不足,或許是未到時機,總而言之,韓家內部一直相安無事,直到這一任家主上位,直接不顧長老阻攔,徑自拜了本朝巨儒李叔頫為師,並且離開了福州韓家大宅,前往樂縣,這一去,便是八年,每年唯有年末時,韓家才會迎來他們的家主主持大局。

八年過去,當年初出茅廬的少年家主,如今早已成長為不受擺布的雄主,從岑家、齊家、邱直、宋郗……這些人和勢力便可窺探一二。

韓大夫人忽然道:“聽聞樂縣書院中,有一謝姓公子同小叔走得頗近,真想見識見識,是何等神仙人物才能讓我們韓家的麒麟主子瞧上眼呀……”

作者有話要說:放心,韓伋遲早會把人拐回自己窩裡待著的,現在時機未到,兩人之間的關係還含糊著呢。

順便來走一波韓家的劇情,又一新人物出場~

這三天在外地辦理戶籍的事,途中更新字數會少一些,等回家後就會粗長起來了~

第47章

謝時冷不丁一連打了兩個噴嚏,不禁裹緊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揉揉鼻子,暗道這是誰在想我?

謝巨剛好出去端藥了,身邊伺候的是來同謝時稟報的王甲,謝時看了他一眼,小聲叮囑道:“彆告訴我爹!”

王甲老實巴交地點頭,謝時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也彆讓韓伋知道。”

王甲:……

謝時看著他,顯然是認真想要他的點頭,王甲無奈,又重重點了頭,表示自己一定不會背叛謝時,跟前主子“告密”揭發他的病情。

王甲是韓伋送的仆從,世家子弟之間來往,送個把仆從歌姬的行為很正常,謝時原本隻將王甲當做門房用,畢竟這身板這練家子的氣勢也不好讓人家去當掃洗的小廝兒。直到有一天,一隻下山的狗熊跑到了謝時家門口扒門,可把沒見過這種陣仗的謝時給嚇壞了。結果,好家夥,人家王甲麵不改色,赤手空拳直接將熊給揍跑了……

聽到消息火速趕來,就怕家門守不住,遭遇猛獸入侵的謝時緩緩發出一聲“哈?”你們古代人都這麼猛的嗎?黑熊說揍就揍?

“天老爺啊!這怎麼還有熊下山?!時哥兒咱要不搬到城裡的宅子去住一段時間?”謝巨說的城裡宅子是謝時在樂縣縣城置辦的一座三進宅子,是一位擔心樂縣局勢遂決定舉家搬到隔壁長寧縣的富商原本的祖屋,因為急著出手,價格倒是不貴。

其餘謝家的雇工也紛紛道:“幸好咱府裡有王大哥,要不然可就遭殃了!”

“是呀,這狗熊可嚇人得很,吃人不吐骨頭的!誰碰上誰倒黴,一熊掌拍下去,人都扁了!”

謝巨和雇工等人因為去拿打熊的趁手武器而晚來一步,此刻聽完王甲的複述,一個個拍著胸脯陣陣後怕,平複心情後又紛紛誇起了勇猛無敵的王甲。

謝時心下鬆了一口氣,看來古人也不是個個都是能揍熊的猛士,多的是像他一樣的普通弱雞。

王甲解釋道:“冬天到了,山上的野獸若是找不到東西吃,就會下山來覓食。這頭黑熊瞧著比其他黑熊瘦弱,身上還有打鬥的痕跡,想來是爭鬥輸了,地盤又被其他獸占了,不得已下山來。它也聰明,知道不敵,便逃走了。”

謝時是現代人思維,黑熊在他眼裡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雖然遇到會害怕,但聽到打架輸了還沒飯吃,竟然覺得這頭保護熊怪可憐的。然而純粹的古代人卻是對這種經常襲擊農田和人群的野獸深惡痛絕,遇到時也是如臨大敵,恨不得處之而後快。

從“揍熊”之事後,謝時便刷新了對王甲的武力認知,果然韓伋送來的人,就沒有什麼普通人。上次謝時傷了腳期間,韓伋派來幫忙的廚子,三代前就是禦廚!不過也是因著這個緣故,謝時深感讓王甲純粹看大門實在是頗為浪費人才。這人在韓伋那邊,將來指不定能做個大將軍之類的人物呢!他可不能耽誤人家跟隨韓伋建功立業。私底下,謝時便同韓伋商量,想讓他把王甲調回去,他府上如今也不缺一個看門的,大不了他再雇一個。

韓伋聽到他的想法,卻沒有立即應下,而是老神在在道,等他先問過王甲本人的意見再說。若是他不想留,再調回來。至於調回哪去,就不是王甲所能決定的了。畢竟不忠於主子的下屬一般得不到重用。

沒有想太多的謝時卻隻覺得終於了卻這一樁心事,畢竟比起當一個可有可無的門房,不傻的人都會選擇跟著韓伋這樣的人打江山吧,然而隔天,韓伋來看他,謝時卻被告知,王甲想要繼續留在謝家,受謝時差遣。

謝時彼時正在喝謝巨給他燉的所謂補湯,不得不說,謝巨在其他方麵是位大廚,但在燉湯方麵真的天賦一般,這補湯堪堪隻能入口。謝時趁著韓伋到訪,趕緊讓人取了個大碗,將這盅補湯同他分享。

此時聽到這出於意料之外的答複,謝時都顧不上補湯的難喝,直接無知覺地咽了下去,追問道:“不該呀,這是為何?跟著我可沒什麼前途!”

韓伋卻道:“能跟在阿時身邊護衛,是他之幸。”若是跟在謝時身邊這麼久,還不知道謝時這個主子的特殊之處和重要地位,那這樣的下屬也沒有培養的價值了。

後來謝時也親自同王甲提起過這事,得到了同樣的答案,韓伋沒有騙他。既然人家忠心耿耿要留下,謝時自然不會往外趕,不過為了不浪費人才,也不再讓他去守大門防野獸了,而是按照韓伋的建議,將他調在身邊,平日裡也有意將一些事情交予他去辦。

“吳柏他們有何想法?”謝時問道。

“前幾日岑大人的商隊從北方趕了近百頭羊到南方,撥了十頭給書院食堂,吳廚等人的意思是,趁著羊還沒掉膘前宰了入饌,好給各位先生和學子們補補。”

過幾日便是立冬,雖然在南方,立冬這個節日沒有北方來得重視,但正式入冬的第一天,書院食堂多少還是會變點花樣來迎接。謝時既然擔著主廚的身份,這立冬的菜色還得他來拍板。

“有十頭羊?!岑固安好大手筆!”謝時聽到有十頭羊可以揮霍,興奮地恨不得立馬跑到食堂後廚去磨刀霍霍向肥羊。不怪他,實在是相比牛肉,古代的羊肉是個有錢人才能享用得起的東西。江南和中原養羊極少,因此羊肉多是從草原來的,在古代冷凍條件差,宰殺的肉無法保存,因此這些羊是千裡迢迢趕到江南的,一路上精心照料,還不能讓羊餓瘦了,價格自然翻了十倍不止,一斤羊肉,為錢九百,唯有上層富貴人士才能肆意吃羊肉。

謝時雖然如今也是個可以實現“羊肉自由”的富戶,但是這不是沒趕上羊最肥最多的季節嘛,市麵上能買到的都是乾癟癟的瘦羊,謝時還看不上哩。

冬日在家養病,無事可做,連華容道都玩膩了的謝時如今每日都眼巴巴盼著自個的感冒快點好轉,好出去放風。不比夏天炎熱難熬,這個時節在廚房搗騰吃食是最享受的了。謝時心裡已經想好了羊肉十八吃,務必將每個部位和變角落都利用到位不浪費,就等著上手了。

這期間,在家養病被迫閉門不出的謝時還迎來了幾位探病的小客人。

謝時看著穿著藍白棉袍書院校服的幾個小崽子,笑道,“怎麼今日有空來看我,不怕被齋長抓到去打掃藏書樓?”上次這四個小屁孩為了給韓寧過生辰,午休時間跑到後山想要抓兔子,雖然最後被謝時撿到,還好吃好玩招待了,但是回去後,鑒於傅囿一心在同窗中炫耀在謝家喝的奶茶,暴露了行蹤,直接被接到舉報的邱直邱堂長罰了課後打掃一個月的藏書樓,以示懲戒。

韓寧沒有想到謝時還知道他們被罰的糗事,耳根子有些紅了,咳了咳,還是上前解釋,“先生,我們這次沒有擅自出書院,而是得到了山長的批準。”謝時得知是他小叔批準了的,才點了點他們,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提醒他們,“待會回去的時候,讓王甲送你們,冬天到了,龍峰山上時常有猛獸下山覓食,不是嚇唬你們,我這前幾日府邸門口就來了一隻黑熊,好在被王甲揍跑了。”

傅囿、高率和蔡驊等人都有些驚訝地看向屋外的王甲,真看不出來那位普普通通的漢子竟有如此武力,四人中唯有韓寧絲毫不驚訝,這人他在小叔身邊見過,曾是小叔的甲衛一員,後來傷了腰腹才退下來的,沒想到被安排到了謝先生身邊。

不過韓家家主的甲衛個個都是從小訓練的侍衛中挑出來的頂尖高手,哪怕是傷到了腰腹的王甲,也依舊能赤手空拳揍猛獸。有這樣的人在謝先生身邊護衛才合理嘛,小叔果然很看重謝先生,韓寧如是想到。

驚歎完王甲打熊的英勇事跡,一群小孩的話題又轉到了即將到來的立冬上,果然沒有那個上學的孩子不期待節日。可惜,東滄書院立冬沒有放假,唯有冬至才會放假,作為“授衣假”,讓學生們回去取過寒冬的衣物。

傅囿吃著謝時讓人炒的糖炒栗子,邊同謝時八卦,“據一些祖籍北方的同窗說,他們過立冬都會吃餃子,不過在南方倒是沒有這個習俗,他們還覺得遺憾呢,要不,先生你立冬那天讓食堂給這些北方的學生做點餃子吃唄。”

謝時笑道:“你這是來傳達民意來了?要吃餃子還不容易,不過坐著等吃有什麼意思,不如餃子皮和餡料後廚出,你們自個組織包餃子,如何?”

謝時之所以有這個提議,也是想起從前讀高中的時候,由於是寄宿學校,每到立冬也不放假,但是學校會以班級為單位,組織學生下午放學後包餃子,食堂給煮熟了,晚上晚自習中間休息的時候,全班人就會浩浩蕩蕩前往食堂享受自己的勞動成果,雖然不一定美味,甚至個彆的還露餡了,但一定是最有樂趣的,如今想來都是珍貴的回憶。

對於這個新鮮的提議,就連韓寧都有些心動,幾人當即決定回去便向堂長提議,小屁孩為了爭取同意,還知道讓謝時也在岑羽麵前求求情,謝時欣然應允。

或許是有了小肥羊在前麵吊著,心情愉悅,在家中激情策劃“立冬大餐”菜單的謝時風寒很快好全,過了兩日,終於在謝老爹的允許之下,前往食堂。

作者有話要說:我趕去坐高鐵回家啦,晚上再努力!寶們回見~

第48章

立冬時節最適合食補,北方人吃餃子,取交子之意,寓意秋冬之交。南方則不然,立冬南人愛吃肉,以發熱取暖。提及吃肉,則羊肉是冬季進補的恩物,冬令吃來,既是無上美味,又能暖身驅寒。

岑家商行趕來的十頭羊都是黃河以北的廣袤草原牧場上養出來的大尾巴肥羊,又稱灘羊,其毛色白,頭部和四肢有黑斑。蒙人是馬背上打下的江山,畜牧本就是看家的本領,除了馬,養出來的羊也是一絕。這種灘羊差不多都是一歲左右的羊齡,再老一些的羊肉嘗起來發柴,太小的羊崽則太膻,唯有一歲左右羊齡的灘羊肉鮮而不膻,肉質細嫩且全身上下沒有多餘的脂肪,每一個部位的肉都有不同的入饌方法。

因為不知道謝時打算什麼時候宰殺做菜,食堂幾個大廚便特地在後山就近找了個地方,圍了一個羊圈將它們趕進去,每日好草精心養著。這些北方羊也是心大,遷到新地後有人好吃好喝喂著,也安心地住了下來,倒是沒掉多少膘,殊不知在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姓謝的廚子已經將它們身上每塊肉都安排地妥妥當當了。

等幾個幫廚把十頭羊從羊圈趕到後廚的空地上,吳廚和遊泗水等人都湊上去,滿臉都是遇到好食材的喜悅。謝時也仔仔細細看了一圈,最後頗為滿意地點頭,從袖子裡掏出一張事先準備好的圖紙,拍拍手,讓大廚們都圍過來。

吳柏等人好奇地圍上前去,才發現案桌上的是一張謝時精心繪製的全羊部位圖,上麵仔細劃分了羊身上的每一個部位,並且在旁邊貼心地標注出了對應的菜色,有些羊肉部位還不止一個菜色。甚至因為這種大尾巴肥羊的毛是做大衣呢的上等毛呢,謝時連薅下來的羊毛都不打算放過,打算做成毛呢手套作為年終福利分給食堂的優秀員工哩!

吳柏等人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做法,謝時也不等他們消化,便一一給他們講解:“我方才看了那些羊,都是上等的大尾巴肥羊,正好可以適配我規劃好的菜色,今日立冬,且有貴客到來,咱就來一趟全羊宴,給書院的師生們補補,也讓貴客見識一下我們書院的供食水準。接下來我們來分工……”

食堂眾人熱火朝天地準備大乾一場暫且不提,書院今日也確實來了一位貴客,那就是之前岑羽曾跟謝時八卦過的宋壽宋大儒。

如今的宋壽雖然還未成為謝時印象中的“開國文臣之首”和“太史公”,文名享譽不止一代,但是在學問上,已經揚名於世,可稱之為一代名儒。前兩年,因有人舉薦,皇帝曾兩次召其為翰林編修,但宋壽不知為何,皆以體弱多病且要奉養父母為由,並未應召入朝為官。在去年,宋壽甚至還入了仙華山去當道士,不過據岑羽說,宋先生隻是為了躲避朝廷傳召和他人的勸說,進山去著書修學罷了。

這樣一位清高不仕,且不受他人拉攏的名儒,卻在不久前被韓伋一封“鑒寶邀請函”給吸引出了山……

梅林齋雅舍,冬月客至。有仆從輕手輕腳提著暖爐入內,爐內底部鋪著白檀,頂上燒著捏鳳炭,香藹一室,嫋嫋暖煙,很快便滿室如春。角落裡,高大的梅瓶中插著今早采的數枝梅花,暗香浮動。

屋子正中間,小火爐裡,以淨雪煮茶,茶香撲鼻。坐在左側,雍容渾穆的中年男子讚了一句,“陶縠烹雪,風致自佳。”

他的對麵,須發皆白,一身布袍的老人笑道:“也唯有景濂你來,才有這樣的待遇。”

被稱為景濂的正是宋壽,字景濂。兩人中間坐著一位著五龍暗紋玄袍的高冠男子,此刻淡漠不語,垂眸飲茶,正是韓伋。左右兩位當世名儒卻無人覺得他此舉無禮,反而在交談時也暗自關注他的神情。

待他倆寒暄幾句,宋郗才問一直沉默的韓伋,“您作何打算?”

宋壽也默默放下茶杯,看向上首的韓伋,等他回答。

韓伋沉吟,手指無聲地在案上敲了幾下,才道:“兩位先生確定,那是秦朝時遺物?”

說到這,宋壽最有發言權,他道:“我舊時有幸收藏得到一枚龍紋玉佩,玉佩乃秦時一貴族墓所出,其年代斷不會有假,其上龍紋同藏身魚腹中的玉璽不僅風格一致,且相差無幾。”

宋郗補充道:“我與諸位大家翻閱了曆代史書文集關於傳國璽的描述記載,海中這枚玉璽皆有符合之處,且對比了各類金文刻錄書籍,大致斷定玉璽上用小篆雕刻的字體確為秦篆無疑,再結合景濂之收藏,三重證據之下,基本可以斷定此玉璽乃秦時遺物。”

他們兩人沒有提及,但在座諸位都心知肚明的一點是,秦朝時,統治嚴苛,哪怕是最有可能得到藍田玉的貴族階層之人,恐怕都不敢私自仿刻傳國璽這種天子象征之物,因為一旦被發現,便是連坐九族的謀逆之罪,傳國璽這種樣式的重寶,隻有可能出自宮廷之中,乃國君之物。因此,若是證明了這玉璽確是秦朝之物,基本就可以斷定,這是一枚秦朝國君的玉璽,至於是不是始皇帝命李斯雕刻的那枚傳國璽,則無從判定了。

宋壽忽然道:“我曾在一本漢代書籍中,看到一則野史記載,傳說,始皇帝晚年為求長生,幾次東巡尋仙,齊地有一方士徐市進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萊、方丈、瀛洲,仙人居之,始皇帝遂發童男女數千人,同徐市一同入海求仙人。

“為得仙人承認,始皇帝還將傳國璽交給徐市,作為呈給仙人的信物。然而徐市入海後卻是音訊全無。我此前一直將這則野史視為時人杜撰,直到見到這枚海中魚腹中的玉璽。我猜測,或許當年徐市的尋仙船舶出海後便因風暴,喪生於茫茫大海中,您從海中巨獸魚腹中得到的這枚玉璽,極有可能便是野史記載的徐市出海帶走的傳國璽。”

宋郗撫著長須,勸道:“蒙朝將衰,天命轉降,您大有可為!”

………………

離開梅林齋,小童在前麵帶路,宋郗和宋壽兩位先生並肩,踏著枯枝殘葉,漫步回到山齋。

宋壽忽然問道:“如今天下大亂,群雄競起,宋公為何便認定這位呢?”

宋郗笑道:“三年前,我剛剛得知貴子身世,也曾問過吾友太德這一問題。”太德乃韓伋已逝尊師,同宋郗乃大半輩子的至交。

“太德說,當年他深感政改無望,心灰意冷辭官回到家鄉,本想專心於學問和教育之道,了此殘生。然而,有一少年貴子卻找到他,想要拜他為師。太德見他天資聰穎,學問過人,欣然收其為關門弟子,直到韓家長老們前來,才得知貴子身負之血脈。

“太德原本以為貴子想改朝換代,光複前朝,少年卻道,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前朝負了天下百姓,他又有何臉麵,為了一己私欲,挑起戰亂,置蒼生於流離顛沛之苦。”

宋壽大受震撼,歎道:“此乃明君之言也!”曆朝曆代,但凡能稱之為明君的,暫且不論其所想,但其所作所為都應該契合民貴君輕之說,韓伋本是如此正統的身份,年少時卻能夠說出不願為了一己私欲陷百姓於戰亂之苦的話,可比如今皇位上坐著的昏君更適合當這天下之主。

宋郗點頭,“太德當年也是這麼想的,正是貴子這番話,使原本打算避世不出的太德心生助其起事,建立新朝的念頭。我原本冷眼旁觀,不願參與其中,直到我隱匿名行,遊學進入大都,觀其風化,深感蒙朝大廈將傾,朝廷內部早已腐朽無能至無力回天,後才應邀來到東滄書院。”

說到這裡,宋郗還補充道:“這些年來,他不斷培植自己的勢力,原本的初衷其實是為了避免成為韓家的傀儡主子,就如同他當初來到樂縣,拜太德為師的初衷一般,哪想到朝廷過於昏庸,他這樣身份的人未反,反倒是其他人打著前朝的幌子反了,倒逼得這位貴子也不得已出手了……”

宋壽唏噓不已,“原來如此,世事難料……”

宋郗笑著問他,“如今天命已昭昭,景濂意可決?”宋郗知道,宋景濂屢次拒絕入蒙為官,便是因為他深知良禽擇木而棲,像他們這樣將世情民意看得清楚的有能之士也在挑,也在等,等一位真正可以追隨的明君雄主。

事實上,上次韓伋派邱直入山拜訪,宋壽便已有所動搖,直到始皇傳國璽這樣傳奇之物的驚天出世,如此天命昭示,哪怕是推崇“子不語怪力亂神”的名儒們也紛紛趕往韓家,以驗真假。經過多方論證,證實其物確為秦朝玉璽。這次宋壽才會在宋郗的邀請下,明麵上到書院拜訪交流,實則是為了一探韓伋是否值得追隨。

宋壽俯身,撿起院中掉落的梅枝,悠悠道:“吾之擇木,夙在大梁。”大梁乃前朝國號,宋壽話中之意,不言而喻。

宋郗大笑,拍著後生的肩膀,“我主得君之大才,當浮一大白!”

宋壽擺擺手,一派溫醇自謙,“宋公謬讚了!吾聞東滄書院中,俊才輩出,便是供給的飲食,都屬無雙。”

宋郗笑道:“俊才不敢說,但你若要論我院吃食,那老夫必須打包票,那絕對會是你生平未見之珍饈!我們這,今年可是來了一位‘伊尹在世’的謝公子,那些學生稱之為東滄瑰寶,老夫深以為然。”

宋壽心下納罕,宋郗卻賣了個關子,畢竟謝時此子,很多東西,隻可意會不可言傳,於是便隻道:“日後見到他,同他相處,你便曉得了。”

宋壽聽起秒速,好奇:“這位謝公子可也是那位下屬?”

宋郗笑著搖頭,道:“他乃貴子知交,二人交情頗深。”

宋壽便更納悶了,這種不解和好奇一直持續到夕食,韓伋設宴招待他,他終於見到了這位傳聞中貴子好友謝公子。彼時,暮色四合,天光已餘最後一絲光華,廊下如豆燈火中,有二子並肩而來,皆豐姿奇秀,宛若謫仙,二人交耳而談,姿態親昵,旁人卻習以為然,跟在身後。

眾人相互引薦,之後紛紛落座。屋內燈火中,宋壽也看清了這位傳說中謝公子的姿容,不愧是貴子看得上的俊才,燈下越發顯得清貴無雙。儘管其容貌嚴格來講,有種雌雄莫辨的昳麗,但其看人時清亮透徹的星眸和落落不俗的談吐,卻絕對不會使人誤會其為男寵之流。就是不知為何,這位謝公子看向自己時,眼神有些奇怪,似驚歎似仰慕。

殊不知謝時此時內心也挺不平靜的,畢竟這還是他穿越之後,第一次見到曆史上的名人!這位宋壽宋景濂大儒不僅名字跟華國曆史上的宋太史一樣,謝時同韓伋打聽之後,發現二人連生平都一致,得知這個消息的謝時可以說是滿臉都寫著震驚,這豈不是表示,他以為還會再遇到其他曆史名人?

謝時甚至開始懷疑,在這個藍星的平行時空中,他和韓伋這些人才是變數的一方吧,畢竟任謝時想遍學過和看過的曆史書中,都沒有聽聞出現過韓伋此等人物!更彆說岑羽等人了!但是,像韓伋這樣的人物,哪怕最終起事失敗了,曆史書上也不至於完全沒有記載吧……

懷著這樣奇妙而複雜的心情,謝時見到宋壽時,眼神就比較怪異,就連韓伋拉著他在自己左手邊坐下時,其他諸位眼神交鋒的怪異氣氛都沒有注意到。

趁著仆從傳膳,韓伋低聲問他,“阿時可是同潛溪先生有故?”

謝時輕輕搖頭,附耳同他道:“隻是第一次見到傳聞中屢召不應的潛溪先生,有些好奇。”

換做彆人,可能就覺得謝時沒見過世麵了,可韓伋隻覺得他言行頗為率真可愛,他道:“今後潛溪先生要留在書院教學,阿時若是感興趣,可以同他多來往。”謝時點頭,正好第一道菜端上來了,兩人便默契結束說小話,其他人暗中關注這邊動靜的人也隨之齊齊結束交談。

後廚早已將所有菜色都烹飪就緒了,全部都放在耐燒的砂鍋中,再置於厚厚的鐵熱板上,底下用炭火烤著保溫,傳膳時,便撤去鐵板,將砂鍋中的菜肴倒在各式各樣的器皿中,由負責上菜的仆從端到桌上,這也是謝時隨著天氣越來越冷而想出來的飯菜保溫法子。

這些早就烹飪好的飯菜端到桌上的時候,一揭開蓋子,仍有騰騰熱氣冒出,使人免受冷飯冰食之苦。今日之宴,便如同謝時所說的,乃全羊宴,若是喜食羊肉之人,可那真是掉進了蜜罐裡!而碰巧,在座諸位就沒有不喜歡羊肉的人——畢竟羊肉可是世家貴族才能享用得起的上等肉!

最先上桌的是一道鮮扣頂羊鰒,一人一碟,所用肉出自羊身上最珍貴也最稀少的部位——頸項,再配合以珍貴的鮑魚,即古人口中的鰒魚,以鹵汁小火煨燉,羊頸肉肌肉發達,肥瘦兼有,還夾有細筋,食之既入味又有彈牙,吸收了羊之鮮味的鮑魚可謂是雙重鮮味加身,唯一可惜的就是幾口便吃完,頗為留戀。這全羊宴隻第一道菜便精彩絕倫。

宋郗驚歎:“老夫吃羊肉這麼多年,今天方知其可與鰒魚同煮,從前吃的那些羊頸肉做法實在粗糙,真是可惜了!”

其他人也點頭,頗以為然,謝時輕笑,自信滿滿:“那我可真是罪過了,今日之後,不止羊頸肉,諸位可能會覺得從前吃的整隻羊都可惜了。”

宋郗笑道:“還是第一次見到謝公子如此不謙虛,看來今日老夫有口福了!”

岑羽也道:“探微可不能讓我千裡迢迢趕來的羊白白犧牲了,咱們拭目以待!”

謝時確實沒有說大話,這之後的每一道菜都獲得了眾人的一致好評,有的甚至驚為天人,比如每人一小盅的羊肉魚翅佛跳牆,一聽這名字,什麼都不必描述了,隻一個字,絕!這個名貴菜就連燉出來的湯都是鮮甜的,被眾人喝得精光,恨不能不顧風度再來一碗。

作者有話要說:哭死,全羊宴還沒寫完!我先更一章!

第49章

說來湊巧,佛跳牆這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閩菜經典代表作,真正的曆史上其起源地便是福州。傳聞中是清光緒年間一位福州官員為了巴結布政使周蓮而誕生的,正宗的佛跳牆集齊山珍海味之大全,需要用到幾十種主料,十餘種輔料,過程複雜繁瑣,食材眾多。

而謝時做的這道羊肉魚翅佛跳牆,事實上隻借了一個佛跳牆做法的殼子,裡頭的用料倒是沒有那麼多,頂多隻用了八樣,如同菜名一般,羊肉和魚翅是重點用料,羊肉還不是取羊身上的普通部位,而是用的膠質最飽滿的四隻羊蹄,同雞肉、鴨肉和火腿這些家禽,以及魚翅、海參、鮑魚、乾貝這些海珍裝入紹興酒壇中,綴以鴿蛋、香菇、筍尖等,以荷葉封口,先是旺火煮沸,後用文火煨燉足足五六個小時方成,聽起來有如大亂燉,實則極其考驗廚師對火候的把握,以及對各種食材精華的提取和保留。

此菜品也非謝時原創,而是他在廣州一家老字號新興酒家品嘗到的,當時便驚為天人,過後在家中仿製,又在此基礎上改進,從前品嘗時便覺得味道驚豔,穿越一趟,擁有了超強五感的謝時,竟然將這道仿製菜品的味道又提升了不止一個層次。

這一壇哪怕經過簡化後依舊需要花大工夫製作的極品菜肴,謝時並沒有多做,主要是食材也不夠,四十隻羊蹄也將將隻夠做了十三壇。仆從連帶著酒壇子攏共端上來兩壇,酒壇瓶口處以荷葉密封,因而未漏出一點香氣,眾人初初不以為然,直到壇蓋啟封,一股濃鬱的葷香同淡淡酒香結合而成的奇香撲鼻而來,不知不覺,眾人便已心醉神迷。

上菜的仆從將酒壇中的肉塊和湯分量均勻地舀入瓷盅中,白色瓷盅中,湯色猶如金黃的玉液,完全就是不下一滴水,純靠原汁燉出來的精華,羊蹄和其他葷肉的膠質仿佛都已經融化在這金湯中,醇香鮮甜,甚至還因為膠原太多了,喝完湯後還有一點黏唇。

壇中的食材早已被煨至軟爛,入口一抿便化,而各種還可以從形色中辨彆出食材的用料,一嘗才知,其原本的味道早已不存,經過廚子妙手提煉,如今早已合為一新味,吃來唇頰留香,哪怕是接下來品嘗其他的菜色的時候,依舊回味無窮,念念不忘,宴席還未吃完,諸位便已經拊掌稱讚,評出了全場最佳。

“中原和塞北之地的蒙人,羊肉入饌,皆乃清湯,原汁原味下肚,未免過於清寡膻腥,老夫多吃不慣,還是謝公子此番羊宴做法更合我胃口,花樣精巧,濃湯赤醬卻不掩羊肉風味。”

“可惜分量太少了。”眾人如是遺憾道。

謝時卻不以為然,若是每人一大盅吃得心滿意足,吃飽了,之後的菜色哪還有肚子可以裝得下。再說了,好東西少才凸顯珍貴,讓人念念不忘嘛。

因此謝時隻笑道:“總要留點肚子給後頭的菜。”

佛跳牆這樣的大菜之後,後頭便一連上了好幾個菜,其中羊腩煲好大一份,一揭開蓋子,沸騰的羊肉香氣和濃湯醬香撲麵而來,還未嘗呢,就讓人口水直咽。羊腩煲中的羊肉集齊了整隻羊身上最好的部位,羊腩、羊腩排和方才吃過的羊頸部位,斬成大小特定的肉塊,如此在煲中方能久燉不爛,開煲食之卻又覺軟糯多汁。

宋壽牙齒不好,嚼來卻全然不費勁,其中他最喜食羊肉皮,因為燉得夠軟,牙齒才剛碰到羊皮呢,便自動分離了。若是吃膩了,蘸上一點謝時仿製的九味醬或是辣椒醬,又是一番風味!煲中除了羊肉,還有甘甜軟綿的白蘿卜和脆爽的荸薺、青蒜,尤其是吸收了羊肉煲精華湯汁的腐竹,簡直讓人直呼驚人,竟是同肉一般好吃。

吃完大肉,再品一品幾塊撈起羊耳,口感同豬耳差不多,爽脆彈牙,就是在座諸位大約都是第一次吃這部位,頗覺新奇。再每人來一根炭燒羊肉串,後廚不惜用料,每根串上直接串了十大塊羊肉,炭火將羊肉上大多數油脂都灼燒了,隻餘下泛著些微油脂的嫩肉融化在舌尖上,其上撒了薄薄一層孜然,一股西北風情撲麵而來。

韓伋率先拿起一根羊肉串來啃,其餘人見這位都如此不拘小節,自然也不會扭捏以為此舉不雅,大口吃肉才是真漢子!最後因為羊肉串烤的實在過香,諸位風度翩翩的名士愣是把每一根上的肉都啃得乾乾淨淨!啃完羊肉串,放下竹簽,一人取一塊隨著菜一同遞上桌的濕布一擦,又可以體麵迎接下一道菜。

前麵的主菜皆已經上完,謝時便為後麵的宴席準備了好幾樣主食,天南海北的款式,任君挑選。無論是皮脆肉香的羊肉煎餃,還是羊奶味十足的羊奶燕麥包,亦或是將羊骨燒烤後下米煲了五個小時的鹹香羊骨粥,都精彩絕倫。

飯後甜點再呈上來一份酥皮焗羊奶,這份中西結合的點心充滿了異域風味,港式菠蘿油的金黃色酥皮和廣式的甜香燉奶結合,呈上來的時候,謝時率先示範了一下吃法,需得用勺子輕輕敲打表麵的酥皮,酥皮一敲即碎,掉落在底下被藏起來的羊奶中。此時即可舀一勺白玉般的燉羊奶,其上點綴著方才敲碎的酥皮,送入口中,羊奶軟嫩細膩,酥皮鬆脆,奶香和甜味充盈口齒之間,是不同於傳統點心的滋味。

一連九個菜,吃到此處,眾人皆心滿意足,腹中也已被填滿了九分,幸好謝時為了不浪費食物,菜的分量都比較少,聽著菜多,但除了主食外,一人每道菜也隻能嘗個幾口,最後這場驚豔眾人的全羊宴便以一碗鮮掉舌頭的羊雜湯收尾,養肝、羊肺和羊肚等羊雜切成細細的長絲隱在湯中,湯色潔白如玉,極鮮的羊湯和微辣的白胡椒交融,趁熱喝下,每一口都驅寒滋補。

立冬這一頓全羊宴,不僅韓伋等人能品嘗到,謝時大氣得很,十頭羊皆宰殺了入饌,當日夕食,食堂也擺上了同樣的菜色!且謝主廚為了讓學子們將十樣菜色都一一嘗遍,特地吩咐食堂換了就餐模式,不再讓學子們單個排隊取餐就食,而改為每班統一圍坐成一兩桌,再將所有菜色上了一遍。

今日的學生夕食還有一大亮點,不同於謝時給宴席上的羊肉煎餃,這些學子的羊肉煎餃統統被換成了羊肉餃子和其他餡兒的餃子。這餃子還是吃下午點心的時候,這些學子們親手包的,雖說這些大多連庖廚都未進過的少爺們一個個笨手笨腳的,但也不乏有薛笙這樣,能把餃子捏成花的高手,引起眾位學子矚目。

傅囿還小聲偷笑對麵的薛跋,道:“這個薛跋可學不來了,你瞧他,薛少爺的餃子皮都露出來了哈哈哈……”

他旁邊的韓寧大少爺雖然手藝也實在不行,但勝在人家態度嚴謹,有一顆虛心好學的心,對照著旁邊包餃子達人薛笙的步驟做,最後出來的成品雖然形狀不明,但好歹沒有露餡,尚能下鍋煮。

薛笙注意到了韓寧的動作,並沒有介意,默默包著餃子,隻是注意到韓寧一直不得要領,捏出來的餃子跟自己不能說是一模一樣,隻能說是毫無關係。最後實在是強迫症發作,薛笙忍不住出聲指示道:“對折捏緊後,要從左邊開始,以拇指和食指指腹輕捏一下餃子邊,再將其折上去,再輕輕地捏一下,依次反複。”

韓寧沒想到薛笙會出言指示,兩人雖在同一個班,但圈子不同,從前幾乎沒有交集,此時聽到他的話,還愣了一瞬,才按照他的方法來,終於捏出了今晚第一個看得出形狀的花邊餃子。

韓寧將自己的成果小心翼翼地放在竹篩上,對比周圍傅囿等人不成型的餃子,頗有成就感。他輕聲道了一句:“多謝。”

薛笙也沒預料到,自己隻是指點一句包餃子的手法,還能得到這位素來高傲的天之驕子的感謝,心下倒是對其改觀了,當即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小事而已,不必道謝。

立冬這一夜,除了品嘗到謝主廚帶領諸位大廚獻上的頂級珍饈全羊宴,學子們還吃到了自己親手包的餃子,雖然形狀不完美,餃子皮薄厚還不一,但無論誰都不覺得這是席上的敗筆,而是頗為自豪,且津津樂道,有些還能從煮熟後混在一起的餃子中認出哪個是自己包的。

便是一直隱隱氣場不和的薛跋和傅囿這些同窗,圍坐在一張桌子上吃完這頓立冬飯,在美食佳釀和熱鬨氣氛的烘托下,也都覺得對方其實也沒自個從前想象中那般不好相處,此後彼此關係倒是緩和了不少。

有一些比較感性、文采好的學子回去後還點燈,提筆寫下今日立冬之逸事,許多年後,當他們早已從東滄書院畢業,各自有了自己的前程,有的人甚至成了對立陣營。但人到中年,曆儘千帆,翻閱少年時期記下的這一日的散文日記,依舊能回想起那時的歡聲笑語、少年人的意氣風發,再感歎一句,真是彌足珍貴的回憶。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把這頓羊肉吃完啦~本章的菜單參考了廣州老字號新興酒家和蔡瀾的書,這家是南方食羊菜肴的代表,大家有機會去廣州玩可以去試試!寫的時候特彆饞,幸虧今晚家裡也吃大餐,海鮮砂鍋粥,兩隻大青蟹加上生蠔、蝦、排骨和蘿卜絲熬粥,粥水都是清甜的,一級讚!

這章是補前天坐高鐵沒有更新的章節,那天因為意外,回到家已是深夜,太晚和困意湧來,就沒有堅持更新,對各位寶們說一聲抱歉!

接下來還有一章,按照我的手速,大概零點後才能更新叭哈哈哈哈哈夜貓子可以約一波回見

第50章

謝家田莊,養濟院內。

周氏手上動作利落,針線穿梭間,轉眼就將一件破了洞的衣服縫好,用牙齒咬斷線,又用手仔仔細細弄平整衣角,疊好放進籃子裡,裡頭已經有好幾件縫好的衣服。

她旁邊坐著幾個同她一樣手上縫縫補補的婦人,其中有一位老嫗忽然停下手上的動作,朝其他人道:“你們聽,娃娃們又在背書了。”

其他的婦人也隨著她的動作停下,日頭灑在庭院中縫補的婦人們身上,她們中大多年紀不輕,恬淡樸實的臉上神情專注,屏息凝神,聽著從前頭不遠處的書舍裡傳來的一陣陣稚嫩讀書聲。

有一位臉上劃了一道疤的老嫗忽然道:“真好聽,讓我天天聽這聲兒也不膩。”

另一位年輕些的婦人笑道:“我家小子也在裡頭,學堂放學了回到家也背書,雖然咱聽不懂他在讀啥,但就是愛聽,擱以前,這可是有錢人家的孩子才能上得起的學堂,念得起的聖人書,如今托咱莊主的福,咱窮人家的孩子也能上私塾了。”

最開始說話的老嫗放下手上的東西,雙手合十,神情虔誠,嘴裡默念道:“佛祖保佑莊主長命百歲……”

一直默默做事不吭聲的周氏忽然道:“今日孩子們背的應該是《三字經》的後半段。”

其他人都是不識字的婦人,隻覺得孩子們的讀書聲好聽,尤其是家中有孩子能到學堂上學的,那更是覺得猶如天籟,不過她們倒是聽不出讀的是什麼書,這會聽到周氏說,紛紛驚訝周氏竟是個識字的!

周氏靦腆道:“從前我娘教我認字時,就是念的《三字經》,所以認得幾個字音。”

有人問道:“周妹子,我記得你家閨女三歲多,等到再大一些,可也要送去學堂?”

周氏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頭,“若是能去,自是要去的。”

其他人紛紛笑道:“當然能去咯,莊主都說了,不分男娃女娃,都可以上學堂,也必須去,若是發現有人不讓女娃娃去上學,虐待女娃,可是要被趕出田莊的!”

“謔!誰這麼傻,如今有莊主護著,咱有吃有喝有的住,每日隻需要老老實實乾活,這樣的好日子上哪找去!要我說,咱如今可是掉進了福窩裡,可得好好聽莊主的話,該送去上學的娃都得送去!”

“就是,咱可是燒了高香才遇到莊主這樣的大善人,願意自個出錢請夫子給咱娃開蒙。”

周氏雖然沒有說話,但也在心裡點頭認可,等到阿蘋到了可以入學堂的年歲,她說什麼也得讓她去讀書的。

“娘~娘~”外頭傳來小女童稚嫩的喊聲,周氏趕緊應道:“阿蘋,娘在這呢!”

不多時,一個裹得嚴嚴實實,三頭身的女娃興衝衝地從外頭跑來,手上還拿著一束路邊摘的野花,她將它高高舉起,遞到周氏跟前,軟聲軟氣道:“娘,這是我在外麵找到的漂亮花花,你可以幫我送給莊主嗎?”

周圍的婦人聽了,紛紛誇讚:“阿蘋真是一個好孩子!這才多大呀,就知道誰救了她,對她有恩。”

阿蘋被誇得有些害羞,扭扭小身子躲到了周氏身後,周氏溫柔地拍怕女兒的背,摸了摸,發現後背沒有玩得出汗才放下心來,她柔聲對女兒道:“娘幫你收起來,等到下次莊主來了,你親手送給他。”

阿蘋重重點頭,莊主那麼好看溫柔的人,她一點都不怕,就是擔心莊主不喜歡這種花花,要不再找一找彆的花到時候一起送好了,總有一種是莊主喜歡的,小女娃如是想著。

…………

立冬之後,宋壽便攜家人在東滄書院住了下來,令人驚訝的是,這位先生彆的行囊不多,但所蓄書足有萬卷,載了數十輛車才運到書院,據他所說,這僅僅是其藏書的一部分而已,而且這些書籍他大部分都已閱且做了筆記。對於這些書籍,韓伋專門為其開辟了一間藏書樓放置,命名為潛溪閣,因是私人藏書,倒是未麵向全部學子開放,但經過宋壽認可允許的人自然可以入內觀書。

對於這位當世名儒的到來,書院學子們自是歡喜,每逢潛溪先生講學之日,講堂中必當座無虛席。周圍鄉縣的書生士人也紛紛到來,即便是站著聆聽先生教誨都心滿意足。就連周圍各州的書生聽聞潛溪先生出山,教學於東滄書院,還千裡迢迢趕來,向書院遞交求學申請,岑副山長再次迎來一波申請狂潮。

“昔日有朱子講學於嶽麓,聚徒三千,今有二宋子鳳落於東滄,求學者不絕,這就是名士的號召力嗎?羽今日算是見識到了,還得謝謝兩位先生替咱們書院宣揚了名聲。”梅林齋書房門外,甫一碰麵,岑羽便笑著同宋壽和宋郗搭話。

宋郗老先生雲遊四方多年,早已不在乎這些虛名,這會隻撫著美須髯,打趣後輩,“岑小子,你這話可說錯了,替咱們書院大大揚名的明明隻有景濂一人,自他來了,上山的台階都生生被踏平了一寸。”

潛溪先生不愧是韜光韞德之士,見此吹捧亦未露出絲毫自得情緒,尤自謙道:“固安小友和宋公說笑了,東滄之名,自太德先生起,便早已聞名於世,又何需我一介散人宣揚呢?”

一群人說著笑著,便見周管事從書房內走出,朝他們而來,行禮道:“諸位先生,家主有請,請隨我來。”

邱直道:“勞煩管事。”

眾人被引入書房內就坐,等上了茶,便見韓伋出來,身後跟著齊俟。眾人放下茶杯,正要起身行禮。

韓伋直接一揮袖袍,擺手,沉聲道:“諸位無需多禮,今日我請諸位來,蓋因收到蘄水縣傳來的一則消息,想同諸位商議一要事。”

岑羽皺眉:“主上,可是亂軍有變?”

韓伋點頭,他信手打開桌前的地圖,手指點在福州西北方向的一角,道:“線人來報,徐壽真同其部下商議,擬定開春後召集糧草人馬,兵分兩路大軍,向江西、湖南挺進,第一戰便是奪取饒州。”

眾人圍上前,看見饒州的地理位置,紛紛皺眉,邱直道:“饒州和福州中間隻隔了信州、建寧,一旦饒州被徐軍攻占,便猶如惡犬立於家門前,我方危矣!”

齊俟點頭,“如今起事的主要有兩支亂軍聲勢頗為浩大,其中潁州的劉通兵力被朝廷兵力阻攔於羅山,暫且蟄伏起來,時不時有些動靜,黃河以南則是徐壽真一呼百應,從者數十萬,且一路掠奪秋糧,如今兵精糧多,威勢大振,恐怕一旦出兵,便能下饒州!饒州若被占據,則信州也不遠矣。”

岑羽當即道:“絕對不能讓饒州落入徐軍手中!”

韓伋看向一直沒有發言的兩位宋先生,宋壽先開了口,道:“徐壽真貪圖帝位虛名,卻師出無名,冒天下之大不韙稱帝,必然招致大禍,一旦對外擴張,必然遭朝廷兵力群起攻之。臣下以為,公當囤積糧穀,練兵修城,待時機一到,立馬奪下福州以此為根據地擴張,進可攻退可守。”

其餘人等皆讚同宋壽所言,這其實也跟謝時之前醉酒後說的“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一樣,宋老先生也道:“如今暴蒙當政,天下豪傑群起而逐鹿中原,正是反蒙起事的最佳時機。”

眾人都屏息凝神,等待著主上做決定,韓伋沉吟半晌,道:“若想要師出有名拿下福州,福州府尹此人倒是個不錯的切入口。”

半月後,於府中看戲聽曲逍遙快活的虞府尹收到了一封韓家送來的信件。虞先一聽仆人的意思,趕緊推開左右兩位貌美歌妓,神色激動地接過信件,揮退左右,迫不及待地拆開來看。

自上次發了一個縣令官的任命狀後便收到財大氣粗的韓家奉上的幾千兩銀子,一向愛財如命的虞先一方麵內心頗為垂涎韓家的潑天富貴,不禁心生謀奪之惡念,一方麵又懾於韓家於南地的威勢,不敢輕舉妄動,無奈隻好決定暫且同韓家搞好關係,從中多多撈些油水。

然而這封信件卻讓打的一手好算盤的虞府尹失望了,甚至還受到了驚嚇!看清楚書信內容的虞府尹驚得癱坐在太師椅上,神色驚慌。卻原來,韓伋來信上寫著,韓家收到消息,蘄水稱帝的徐姓反賊明年開春計劃攻打信州、建寧,屆時福州等地危矣!

韓伋還在信中貼心地描述了徐軍的兵力和戰績,最後才道為了共拒反賊,護福州一方安寧,韓家一得到消息,便立馬派人特快馬加鞭前來報信,希望虞府尹可向朝廷求救增兵,抵抗叛軍,韓家願助府尹一臂之力。

收到這則消息的虞府尹生死關頭,顧不得細想,立馬穿戴好官服,前往總兵府麵見掌管福州府兵力的達魯花赤——蒙人察罕托塔爾,直到入夜了才離開,沒人知道他們二人商議了什麼,不過很快一隻斥候小隊便整裝待發從總兵府秘密出發,前往建寧一探究竟。

作者有話要說:謝時:我好像出場了,又好像沒有……

周氏和阿蘋是之前謝時救助難民時出場的一對母女,有人不記得嗎?

坐等韓伋不費一兵一卒拿下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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