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家家雨(30)(1 / 2)

橙黃橘綠時 勖力 10799 字 6個月前

去年孫開祥的身體查出了問題,琅華就執意要帶父親去B城手術,孫施惠隨即就點頭了。

到底她是姑姑,也是女兒。怎麼論資排輩,作侄兒的都不該越過去。

為此,孫施惠幾乎半年的戰線是兩城跑。

多少個晚上,他負責守夜爺爺,吃喝拉撒那種。然而,這些年,施惠唯一一樁心事,就是求孫開祥上汪家門求親。其他,他彆無低頭。

這回,老爺子正式在早飯桌上知會施惠,可能過幾天他要接個人回來小住一段時間。

桌邊喝茶的施惠不置可否,吃一塊醃過的薑片,眉眼裡輕微的情緒,卻是朝汪鹽牢騷的,“老汪的口味真怪。”他還記得上次在嶽父那裡,老汪要他吃薑的事。

話音將落,重新答複爺爺的話,“嗯,那就讓齊阿姨幫著收拾房間吧。”想著,或許不必,“總之,你們看著添置。”

孫施惠指派的人是齊阿姨。隻字不勞作阿秋。他想到什麼再補充,“我上午再跟琅華通個電話,既然她同學在,提前去做檢查也是好的。周主任那裡我已經打過招呼了。周三周四的樣子。”

孫開祥今早的進食少了一半,半碗清粥都沒吃得下去。拿揩手的消毒毛巾掩住口鼻,悶悶咳了好幾聲。汪鹽想要去幫忙的時候,爺爺微擺手,示意無妨,也再正色朝施惠,“昨天琅華因為這事已經和我較量過了。”

較量過了,也好過一家子都知道了,孫施惠最後一個。他從來隻是個被知會的人。

“這事我和當初您去B城開刀一個態度,先琅華再施惠吧。”某人口裡念自己的名字,他始終不是孫金錫,他難替任何人。“您要接任何人回來,那是您自個的權利。”

到此早飯結束。孫施惠催汪鹽快點吃,彆遲到了。

直到二人在前院停車場那裡分手,他跟汪鹽抱歉,“今天你自己開車去公司應該沒問題吧?”

汪鹽拎著她的包,不作聲地站在他麵前。孫施惠絲毫不網開一麵的樣子,“我今天有事,晚上見。”

如果沒剛才桌上那一出,汪鹽真得會把他這個德性定性為非暴力不合作的渣男行為。

昨晚她認認真真說不可以。

孫施惠嚷了兩聲,倒也翻身回頭了。沒意思極地催著,關燈!睡覺!

就在汪鹽心裡罵他,腦子裡隻有這些!

孫施惠卻像捕捉到她腦電波似地,於靜謐裡,“汪鹽,我沒那麼下作,你不高興的話,我一點不想勉強你。”

早飯,汪鹽還吃了一碗南瓜小米粥。孫施惠一口沒吃,隻喝了半盞茶。桌上爺孫倆的機鋒也沒少。

汪鹽看孫施惠麵上不顯,可是四平八穩的話裡滿滿的譏誚與諷刺。他說爺爺接任何人回來都是他的權利。

甚至該是權力。

半路分手的夫妻,怨偶,哪怕沒了名分,說接回頭就接回頭。

而當初,七歲的孩子隻想著他能有安全感一點,求爺爺把媽媽和阿姐也接過來,得到的是大家長情的訓斥和狠心的人性剖白。

血淋淋地告訴他,你母親不要你了,把你賣了換錢了。

同樣是母親身份,到底琅華比施惠貴重些。汪鹽時常想,如果當初遇到的孫施惠,就是普通雙薪家庭長出來的孩子,他會怎麼樣?

還是這樣冷漠刻薄?或者打落牙齒和血吞。明明,他一早上一身的隱忍與怒火。因為不乾他的事,他卻偏要以一個繼承者的姿態聽這一地雞毛。

眼前,孫施惠往老姚停車的方向那裡走去,身影離汪鹽越來越遠,站在那裡的人想起他昨晚的那句:就是不喜歡你背對著我。

“孫施惠!”汪鹽到底喊出聲了。

走遠幾步的人回頭,聽到汪鹽說,“我有點累,不想開車了。”

正裝領帶的人冷冷地靜默了兩秒,朝她招招手,示意她過來,因為他今天也不想給她做司機了。

看著汪鹽走過來,押一般地把她塞進車裡,知會老姚先送汪鹽去公司。

通勤的路上,汪鹽幾發看他,某人都是閉目養神的寂然。

汪鹽和他說話,問他昨天咖啡那一單多少錢。

“忘了。”

第二個話題,“聯名杯出來,送你一個,要不要?”

“沒興趣。”

第三個話題,“我要給老汪定今年仲秋沉浸式夜遊園林的昆曲門票,你彆忘了提醒我。”

“老汪這麼風雅?”

“因為他和我媽第一次約會就是去遊園。那時候還沒有開放夜遊的項目。”

孫施惠聽到這才淡漠睜開眼,不期然地岔開了話題,“汪鹽,你在乾嘛?”

“……”

“在安慰我嗎?”

“……鐵人還需要安慰嗎?”

“嗬,我是就好了。”孫施惠撳下車窗,由風灌進來,來淹沒他難抒懷的一口氣,再闔上窗,“實情告訴你,很煩。汪鹽,我無比厭倦這最後知情人的生活模式。”

而事實上,他或公或私,一直在扮演著這最後知情人,行使著最終決策權。

“我媽就說過,家事家事,其實真正和自己有關的事大概隻有三成,其他全是彆人的,卻又關乎我們的事。模糊概念,統稱為家事。”

孫施惠聽汪鹽這話,沉默良久,最後伸手來,都到她眉間了,又收回了。“門票很難買?”

“什麼?”

“你說的什麼夜遊。”

哦,汪鹽會意,再客觀陳述的神情,“也不是難買,是我怕忘了。”有時候我們總會把珍重的事情認真記在哪裡,一筆一劃,卻敵不過庸庸碌碌的明日複明日。

“我來出錢,你來買,買四張票。”

“嗯?”

“我也沒夜遊過園林。我約你,你爸約師母。”

“……”汪鹽靜靜瞥說話人一眼,“這種專場沉浸式的門票不便宜哦。”

孫施惠回盯她一眼,“汪鹽,我今天心情不好,休戰好不好?”

隨即他低頭去翻手機,手指打字了一會兒,再把他的微信頁麵亮給她看。

該死的孫施惠,他即便撲克著臉,也能精準招惹到汪鹽。因為他把她微信名備注成門票,“在你沒有買到前,我不會改回來的,且永久置頂。”

這樣,她忘了,他也不會忘。

汪鹽看著他的微信頁麵,不禁好奇,“你之前給我備注什麼?”

“彆理汪鹽。”

“孫施惠,你這個變態!”

“不是嗎,你哪回不是這樣。汪鹽,我在B城的那幾個月,你一通電話都沒有給過我。”

“……那是因為……”

“嗯?”他等著她的解釋。

因為孫施惠中途幾次回S城,他都沒有聯絡她。汪鹽隻覺得他忙碌的價值裡,從來沒有一秒一空拍有她的餘地。

汪鹽難得的莽撞,“因為我覺得你不需要。也不想傻裡傻氣地給你去通電話,然後沒人接,或者被你掐斷。”她如是說著,無端掉了幾滴眼淚,彆過臉去,預備拿手抹掉。

孫施惠一時扽她回頭。看著她的眼淚,才要說什麼,汪鹽情緒上頭,控訴他的同時也提及了從前,“孫施惠,不接我的電話已經是我交際裡最頂級的黑名單。我真的恨透這種行為了。”

汪鹽實在不想再在他這裡體會到這種冷漠、甚至是冷暴力。

她寧願什麼都沒有,朋友也從來不比愛情遜色什麼。

心情不佳的人說過的,今日休戰。哪怕她這一陡然的眼淚,未必全為他流,孫施惠也抽著紙巾給她擦。

一麵擦一麵告訴她,“我不接你電話隻有兩種情況,一是忙確實難離席,二是沒聽見。”

“汪鹽,不存在第三種。我哪怕不想接了,也會告訴你。”

“我這麼說,你清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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