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二進詔獄(2 / 2)

鐘義寒閉上眼,良久,落下一聲喟歎。

“莊衡大人,您想問什麼,請儘管問吧。”

莊衡頷首,話已至此,無需多言。

他正色,以主審官的身份發問道:“鐘大人,你與山東巡撫韓山岐,有私仇麼?”

鐘義寒思量片刻,承認到:“有。臣在福建任知縣時,韓大人是當地的知府。有回臣在查賬時,發現火耗銀數目不對,於是找韓大人去理論。但韓大人覺得臣是在無理取鬨,非但將臣從衙門裡打了出去,還罰臣在雨裡跪了一夜。那晚之後,臣重病了一場,差點死在任上,那之後便記恨上了韓大人,心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必要找到些把柄將他扳倒。”

莊衡沒有馬上說話,而是上下打量著鐘義寒,似乎在判斷他說的這些是否是事情。

鐘義寒迎著莊衡的目光,可無人注意到,在衣袖之下,他的雙手卻隱隱攥緊了刑椅的扶手。

這件事確實是發生過的,他算不得說謊。隻不過,真正記恨上韓山岐的時間,比這還要早上許多。

莊衡晾了他片刻,繼續問到:“那我是否可以理解為,鐘大人這次彈劾韓山岐,更多的原因是你想借這機會公報私仇,落井下石?”

鐘義寒下意識的舔了舔上唇。

莊衡的意思他聽明白了。他這一封奏疏捅出去,相當於是打了皇上的臉。言官最喜歡標榜這種不畏死敢直諫的人,相比之下,那裡外不是人的肯定就是皇上了。現在莊衡短短幾句話,讓他認了自己是為了公報私仇,顯得他的形象沒那麼光明正直,皇上的麵子上自然就好看了許多。

景熙陛下這是擺明了要跟他耍流氓了。

可他心中卻輕鬆許多,莊衡不再追究他與韓山岐的私仇究竟因何而起,讓他暗中舒了口氣。

“是,我是為了公報私仇,就是想將韓山岐拉下水。”

對於他如此爽快的認頭,莊衡還是存了三分讚許的。他又問:“那這些證據,鐘大人是如何收集的呢?”

鐘義寒答:“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但凡做過的事情,一定會留下痕跡的。況且,收集這些證據,並非我一人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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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衡挑眉:“這麼說的話,鐘大人是還有同夥?”

鐘義寒搖頭說:“不是同夥,而是萬民。這些人中,有販夫走卒,有仕子乞兒,也有雖混跡官場但仍心存良知之人。他們中的許多人,我甚至都不認識,但提到要搜集證據,他們卻能像朋友兄弟一樣竭儘全力。當權者之所以能肆無忌憚的盤剝,無非是覺得貧民弱小,翻不出什麼風浪來。但他們卻忽視了,貧民也是人,會掙紮,會痛恨,亦會作為星火燎原。”

鐘義寒所說的這些話,莊衡未做置評,隻是原原本本的記錄了下來。

莊衡又問了幾個問題,隨後將整理好的供狀遞到鐘義寒麵前:“鐘大人,如果沒有什麼異議的話,請畫押吧。”

鐘義寒草草看過,見上麵寫的基本都是他方才說過的話,沒有什麼猶豫,摁手印畫了押。

“莊大人,臣這次行事莽撞,陷陛下於不義,雖是無奈之舉,但畢竟是做了錯事,臣之後會自己上書向陛下謝罪。但臣還有些話,如果可以的話,煩請鐘大人代我稟明陛下。”

莊衡點頭:“請講。”

鐘義寒抬眸,雖處暗室之內,他眼眸中卻似有星火跳抖,映照諸天。

“天下非小,草澤之人至廣且眾。其看似至微至弱,卑如埃塵,不過是因為還能活得下去,所以忍氣吞聲。可一旦將其逼入絕境,驅之使亂,逼之令反,則亦至剛至強,如洪流,如猛獸,顛撲莫救。皇上為天下之君父,草澤萬姓亦君父子民,萬望陛下勿偏頗而愛某,勿私心而護某,匹夫匹婦亦敬陛下之高遠,亦求君父之仁愛。[1]”

草澤萬姓。

明堂之內,寧澈看著紙麵之上他親手寫下的這四個字,久久未言。

抬頭舉目,見窗格外樹葉隨風而動,一片黃葉脫離的枝乾,施施然飄落而下。

夏綾正在一旁幫他研墨,見寧澈似怔了神,問他:“看什麼呢?”

“哦,”寧澈回眸,應她道,“又入秋了。”

今日在朝議之上,他正式頒下了嚴旨,會徹查山東都司通倭一案,無論何人,絕不姑息。這無異於是對天下人做出了一句承諾,青天尚在,昭雪有時。

他亦憎恨貪官汙吏,也認為這是他應該走的正道。可他聽著何敬一字一句的宣讀旨意,看著文武官員跪伏在地上高呼聖上英明,他心中卻沒有半分撥雲見日的暢快。

無可否認,這其中絕大部分原因,是因為他要查處的人當中包括紀文征,若按民間的說法,自己或許應當稱那人為丈人爹。

寧澈初見到紀文征的名字也出現在彈劾疏中時,心中驚怒非常。他並不是恨紀文征拿了多少銀子,而是他作為一個父親,紀瑤唯一的親人,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將自己的女兒推入兩難之地。

對於紀瑤,寧澈同她並無夫妻之實,待她也算不上嗬護,對這個被迫嫁入天家的女子,他更多存的是歉疚,同情,或者憐憫。但即便如此,他至少願意給她作為皇後的尊重。

他認真想過,如果沒有鐘義寒那封攪得石破天驚的奏疏,他對紀文征應當如何處置。有很大可能,他真的會用自己的權力包庇他一回,既是想替莊靖太後還紀瑤一個人情,也是不想真的涼薄到對正妻的父親沒有半分寬宥。

而如今這樣被推了一把,對他自己其實沒有任何損失,甚至史書上還會記一筆景熙皇帝是大義滅親的明君。隻不過,紀瑤的日子要不好過了。

可事已至此,開弓已沒有回頭箭。

“喬喬,”寧澈闔上雙眼,疲憊的枕著靠背,“我要做好當孤家寡人的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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