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楚河漢界(1 / 2)

被監禁的永寧宮,仿若一潭死水。

尚宮局和尚儀局負責輪流把守永寧宮各門,但這顯然不是個好差事。

經此大悲,紀瑤似乎是完全換了一個人,性情大變。她不許除徐婉外的任何人靠近她,一旦見到有尚宮局或尚儀局的宮人來送東西,立刻將她們趕出去,宮裡能砸的東西都被她砸了個遍。

前日,她假作在庭中擺弄花草,卻突然出手用澆花的壺砸傷了守門的女史,從永寧門闖了出去。紀瑤一身素服,一直跑到了西長街才被攔了下來。

事情傳到乾清宮,皇上雖未做什麼表態,可兩局的尚宮尚儀到底是挨了司禮監的申飭。

但兩局上下誰能不委屈,那位畢竟是主子,不能推也不能攔,要是萬一傷了皇後,到頭來還是底下人的罪過,怎樣都是受累不討好的。

為了圖一絲安慰,不知是從誰起的頭,女史之間都流傳著,皇後娘娘瘋了,跟個瘋女人計較些什麼。

稍微精明些的女史,自是不願意但這種差事的,儘推給那些無權無勢的小宮女去做。如方苒這種在尚宮局中的末流,看守的活自是都落在了她身上。

方入冬月,風中都裹著股雪味。方苒站在永寧宮正殿門口的台階上,隨時提防著裡麵會有人出來。

做看守確實是個苦差事,乏味且疲累,而且會占用上她大塊的時間。可方苒滿心還想著來年開春的女官考試,於是將她需要溫習的書都裁成一條條的,塞進自己的袖子裡,在無事時就抽出來低頭看看。

身後的格柵門一聲微響,方苒急忙將字條塞回袖中,回頭見皇後已站在了門前。

永寧宮不過才封了三五日,可紀瑤已然憔悴了一大圈。她又日日穿著白衣服,瞳仁深的嚇人,單薄的好似一隻可飄然無息的鬼魅。

“娘娘。”方苒忙對她欠身問安。雖說這女子已孱弱的手無寸鐵,但對於她皇後的身份,方苒仍是心存敬畏。

紀瑤漠然的瞅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徑自跨過門檻朝外走來。

方苒見狀,連忙攔到她麵前:“娘娘想要什麼,奴婢幫您去取,不勞煩娘娘出來。”

紀瑤臉色沉了下來:“我什麼時候連這殿門都出不得了?”

方苒沉吟片刻。因上次闖宮門的事,尚宮局上下都挨了斥責,沒有人再敢鬆懈半分。交代方苒來此值守的女史特彆囑咐到,最好讓皇後連大殿都不要出,否則出了紕漏,大家得一起吃掛落。

方苒在心中衡量了片刻,還是覺得不連累尚宮局更重要些。所以她開口勸到:“外麵冷,娘娘還是……”

誰知話還沒說完,紀瑤揚起手一掌摑在了她臉上。

“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奴才來做我的主了?”

方苒臉上一陣悶痛,眼眶一下子就紅了。自那個讓她做小伏低的家散了之後,入宮後方苒還從沒挨過耳光。姑娘家誰不要麵子啊。

紀瑤的性子一貫內斂,即便發起怒來也不會暴跳如雷,但整個人周身仍透著股淩厲。她撥開方苒,衝著永寧門外值守的宮人喝道:“去把你們管事的喊來,我倒想問問,什麼時候我連這天日都不得見了?”

崔尚宮匆匆忙忙的趕到,一見了方苒便不由分說的斥道:“苒丫頭,你還不趕緊跪下給娘娘賠罪!”

方苒心中委屈,她雖覺得自己並未做錯些什麼,但也不敢頂撞上司,隻得跪下同紀瑤磕頭賠罪道:“娘娘恕罪。”

崔尚宮賠笑說:“娘娘請息怒,這丫頭是新來的,性子直率了些,奴婢帶回去定會好好訓斥。”

“帶回去?”紀瑤蔑笑道,“你們都是蛇鼠一窩,誰知帶回去之後會不會上下包庇了?無非就是欺負我出不去這宮門罷了。”

崔尚宮被她斥的麵皮通紅,欺負主子這頂帽子,她可不想扣在自己頭上。

“那……依娘娘的意思,要怎麼處置?”

“要罰就在這裡罰。”紀瑤瞥了方苒一眼,衣袖下的雙手卻暗扣成了拳,“讓她自己掌嘴。”

崔尚宮無奈,在方苒肩上打了一下:“苒丫頭,照娘娘說的做。”

見方苒不動,紀瑤皺起了眉:“怎麼,你是不會麼?”

方苒咬了咬嘴唇,帶著哭腔低聲道:“娘娘,奴婢也是讀過書的,沒有掌過自己的嘴。”

紀瑤垂眸看著麵前這個被她欺壓到無力還手的弱者,忽而轉身回了殿內,扔了一把雞毛撣子出來。

“崔尚宮,你自己看著辦。但是日後,你們的人要守門,都退到門外去,我不想在我的宮裡,看見任何一個你們的人。”

說完,紀瑤甩下滿臉的厭惡,關上門徑自回了裡間。

殿內,輕嫋的白煙自供桌的香案上幽幽盤旋著飄起。紀瑤坐回日夜跪守的蒲團上,抬頭看向麵前紀文征的靈位,聽到雞毛撣子打在人身上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突然,她抬手狠狠給了自己臉上一巴掌。

“姑娘!”徐婉驚呼,連忙過來抱住她,看她有沒有傷到自己。

“婉娘,我是真的很討厭自己現在這個樣子,真的討厭。”

徐婉哽咽:“奴婢知道。可咱們這也是,實在沒辦法了啊……”

“我再最後為自己爭一次。”紀瑤嘴角浮起一絲慘笑,“如果這次還不成,那我也就,認命了。”

*

夏綾進不去永寧宮,但是她又沒辦法真的把紀瑤這件事從腦子裡忘掉,為了旁敲側擊的打聽一些永寧宮裡的消息,她隻能去找方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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