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話間,車馬轔轔來至國公府門前,停了下來。
臨彆前,蕭珹安彎了彎唇角,眸色深深望著她,同她道彆:
“謝姑娘,我們,來日方長。”
謝晚蘇頭皮都麻了。
幾乎是落荒而逃。
*
誰要與你來日方長?!
進府這一路,謝晚蘇的心緒都久久未能平靜。
回想馬車上種種,隻覺蕭珹安處處占了上風不說,還屢屢對她施壓,將她玩弄於股掌,實在欺人太甚。
回到鶴棲堂,她便即刻喚來錦芳、錦蘭,同二人吩咐。
“府中或許藏匿了晉王的耳目,你們派人各處盯著,若發現可疑之人,立刻來報。”
“是。”
兩人雖驚,但還是異口同聲地應下。
錦芳略有思索道:“小姐,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前些日子一大早,我瞧見二夫人身邊的李嬤嬤從咱們院裡走出去,手裡不知握著什麼東西,寶貝的很,我走上前,她嚇了一跳。問她是什麼,她隻將東西往身後藏。說是夫人賞的,不讓瞧,怕旁人羨煞眼……”
謝晚蘇心中起了警覺,“二房的人,何故來咱們院裡?”
“說是來給姑娘送東西。”
謝晚蘇:“什麼東西?”
錦芳:“左不過又是二夫人親手做的一些縐花、繡麵,送給姑娘圖個新鮮的。”
秦氏有位姨母,是蘇州一等的繡娘,她跟著從小學了不少,故而女紅了得,常常給府中姑娘們做些繡樣、縐花作禮,博個美名。
謝晚蘇:“那些東西現在何處?”
錦芳道:“奴婢見姑娘平時不愛用,就都放在庫房存起來了。”
如此想來,倒是無甚異常。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往後她院中的看守還需再加強些才是。
“今後,除了咱們自己院裡的人,旁人一律不準入咱們院子,明日,我會讓哥哥多挑些人手過來,將院子好好把手。”
錦芳、錦蘭深以為然,連連點頭:“小姐既有此顧慮,那多添些護院總是好的。”
此一樁事了後,謝晚蘇丟開這個念頭,又將另一樁事提上了日程。
那便是將準備好的壽禮,派人送去永嘉寺,交到玄極法師手中。
再過三日,五月廿八,是宋漣的生辰。
她記得很清楚。
上一世,為了拉攏這位權臣,她特意命人打聽了他的生辰、喜好。
並在他壽辰當天,假作不經意路過他府邸,想著親自送上壽禮,替他賀壽,朝他示好。
然而那日後來發生的事,卻是令她大為意外的。
隻因她本以為宋漣壽辰當日,宋府定會是門庭若市、張燈結彩,然到了以後,卻發覺是滿庭的寂寂無聲,蕭條寥落。
她猶記得那日下著雨。
雨絲纏綿,沾衣欲濕。
當她撐著絲絹傘一路步入內院時,遠遠正瞧見那個青衫博帶、琨玉秋霜的男子,跌坐於石階之下,鬢發散亂,形容狼狽,一盅又一盅地喝著悶酒。
雨勢漸大,洇濕了她的鳳履,亦淋濕了他的衣衫。
天地遼遠。這座碩大的府邸內,除他二人外,再無一人。
那一刻,在這位清寥的權臣身上,她看到了深深的孤寂。
微動傘柄,絹麵輕抬,隔著連天雨幕,對上一雙清冷破碎的長眸。
“宋大人。”
她輕啟朱唇,喚他。
“娘娘。”
他亦回過神來,跌跌撞撞從地上站起來,躬身朝她作禮。
“微臣失禮了。”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宋漣。
平日他滿身清正,端肅沉穩,從不飲一滴酒,從不讓神智混沌半分。
見著他時,他永遠都是腰杆挺直,如鬆如柏,著一襲潔淨的青袍,皎皎好比天上雲,山巔月,不沾染半點俗世泥埃。
她怎麼也不會想到,這位高高在上的權臣,竟也會有這般跌落塵埃、滿身泥濘的時候。
“宋大人,出了什麼事?”
眼看雨越來越大。她上前幾步,絹傘傾斜,替他擋避風雨。
“無事……讓娘娘擔憂了……”
他嗓音微啞,不複平素清潤,鼻音重得很,似著喑咽,一陣踉蹌,竟是不當心栽在她身上。
濃烈的酒氣撲鼻而來,謝晚蘇怔然,伸手去扶他,微微側眸,不經意對上一雙猩紅破碎的眸。
若非遇上痛心疾首之事,宋漣決計不會如此失態。
她素來易與旁人共情,麵對此景,心頭亦跟著微微一酸。
“宋大人,你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