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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緩緩的從禪院甚爾拿著的水杯裡漫了出來。

然而這一刻像是時間靜止,兩人用一種要仿佛要對視到地老天荒的態度在門口大眼瞪小眼。

他們的表情都十分平靜,唯有逐漸睜大的眼睛可以窺見他們心中漸漸掀起的驚濤駭浪。

待所謂的“紳士”和前幾天送他崽回家的疑似危險分子重合成一個人時,禪院甚爾忽然覺得拳頭有點癢。

就在這時,孔時雨的聲音打破了二人的對視。

“禪院,我飲水機裡的水不是給你用來拖地的。”

禪院甚爾動作一僵,隨後若無其事的鬆手插兜,轉身坐回了沙發上。

“我……得罪過你?”戶川徹猶豫的問道,他怎麼感覺這次對方的殺氣與上次相比有增無減。

禪院甚爾沒說話,隻是輕哼一聲,審視的看著戶川徹。

孔時雨察言觀色天賦點滿,敏銳的意識到了什麼,“你們認識?”

戶川徹搖頭,“隻是見過一麵,我算是幫了他兒子一個小忙。”

孔時雨將咖啡放到戶川徹麵前,“原來你已經見過惠了啊。”

“原來那孩子叫惠嗎?”戶川徹笑了下,“恩惠,確實是個好名字。”

孔時雨有些稀奇,“其實一般人的第一反應都會覺得這是個女孩的名字。”

戶川徹捧著咖啡小口吹浮起的熱氣,“這我倒是沒注意,不過父母一般給孩子取名的話,都是用寓意好的字吧?所以第一時間就往那邊想了。”

畢竟他的名字也是這樣的。

翔意味著自由,徹意味著通透。

無論是戶川徹還是戶川翔,都是他的父母懷著生疏且赤誠的愛意,翻遍所有能找到的文字,絞儘腦汁取出來的。

或許聽上去很普通,但已經是在那個牢籠一般、音樂文化藝術被全部忽略、隻剩下求生本能的世界中,他父母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兩個字。

是他能夠區彆於其他人的最重要的東西。

身旁的禪院甚爾突然重重咳嗽了一聲,戶川徹看過去,發現他臉上露出了那種像是被戳穿了什麼、尷尬卻又極具攻擊性的神情。

反倒是孔時雨笑了起來,“禪院,你看,我就說他很合適吧?”

禪院甚爾神色幾度變化,忽然轉過頭,含糊應了,“湊合”

戶川徹不明所以,“……什麼合適?”

“是這樣的。”孔時雨麵露尷尬,隨後正了正神色,儘量用一種嚴肅認真的語氣將計劃詳細說了一遍——但這絲毫不能掩飾這個計劃本身的不著調。

“所以你們想讓我……”五分鐘後,戶川徹麵無表情,他張了張嘴,發現自己很難說出那幾個字。

禪院甚爾替他補上,“傍富婆。”

聞所未聞的道路。

要說在這一行,戶川徹三個世界加起來也算是經驗豐富老員工,但是原諒他思維匱乏,此前一直停留在“瞄準,開槍,走人”的階段,實難想象還有這種另辟蹊徑的方式。

最後戶川徹盯著禪院甚爾的臉半晌,艱難道:“她都不喜歡你,她怎麼會……喜歡我。”

他們兩人的長相根本就沒有可比性好吧。

然而禪院甚爾用那種極具穿透力的目光盯著他,戶川徹莫名感覺自己像是案板上的魚肉,情不自禁的坐的離對方遠了點。

禪院甚爾伸手在自己的耳朵上方比了比,“把頭發剪到這裡,應該可以。”

戶川徹:“……”

戶川徹:“這個方法前期準備太長了,你很難確定對方會在什麼時候把邀請函的位置透露出來。”

禪院甚爾:“拍賣會還有一個月。”

戶川徹:“……我之前沒有做過類似的事。”

禪院甚爾:“很簡單的,聊聊天,不到一天對方就會把能說的都說了。”

戶川徹嘴角一抽:“誰能用一天就讓一個陌生人喜歡上自己啊?”

禪院甚爾理所當然,“我。”

戶川徹:“……”

一般人如果不熟悉的話,很難觸及禪院甚爾優秀皮囊下的人渣本質。

若說之前戶川徹還對自己這位同行抱有一絲警惕的話,此刻則已經揭開了對方起碼百分之三十的真麵目,並對禪院惠的童年教育產生了深深的擔憂。

禪院甚爾靠在沙發上懶洋洋的,“就我目前查到的資料來看,那位小富婆是最好下手的一個。”

禪院甚爾:“你按我說的做,最多一個星期就可以把邀請函拿到。”

戶川徹:……你真的好熟練啊。

見戶川徹不說話,禪院甚爾沉思片刻,無所謂道:“你要是介意暴露真實身份的話,可以用我的名字。”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上次他的確是連名字都沒說全就被那位小富婆拒絕了。

禪院甚爾:“除了那位富婆,你上哪裡找這麼好的機會?”

戶川徹沉默片刻,有些艱難的抬起頭,“……怎麼弄?”

孔時雨莫名覺得他們像是逼良為娼的同夥……

禪院甚爾盯著戶川徹看了片刻,“換發型,換西裝……然後花點錢把你在各大會所的排名刷上去,營造一種門庭若市的假象,讓富婆自己來找你——錢可以之後再弄回來。”

“啊,”戶川徹突然想起來了,他頂著孔時雨逐漸詭異的目光,一連報出了好幾個定位頗為高端的會所,“這幾個行嗎?我有會員卡,還沒用過。”

**

戶川徹回來的時候五條悟正在打遊戲,最後一關,於是五條悟沒有回頭,隻是小聲嘟囔:“森鷗外又給你什麼臨時任務了?港/黑現在不都已經快成橫濱地頭蛇了,還缺人嗎?”

戶川徹急匆匆的走過去,在客廳裡翻箱倒櫃,他之前公寓裡的東西,有很大一部分都搬到了五條悟的這間屋子裡,“你還記得之前的那個會員卡放在哪裡嗎?”

嗯?

五條悟抽了抽鼻子,敏銳的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很清冽的香水味。

他抬頭,整個人頓住了。

遊戲角色沒了人控製頓時血條清零,大大的GAMEOVER出現在屏幕上。

五條悟沒在意,將手中的遊戲手柄一扔,一雙眼睛釘子般嵌在戶川徹身上,慢吞吞開口:“方便告訴我,你穿成這樣……是要執行什麼任務嗎?”

“這樣很奇怪吧?”戶川徹直起身子,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身上的襯衫。

“唔……那倒沒有。”五條悟嘰裡咕嚕發出十分含糊的聲音,視線在戶川徹身上頓了頓,臉有些紅。

戶川徹此前穿衣一直奉行實用主義,一多半都是耐臟的黑色,西裝更是少的可憐。

之前頭發剛蓋過耳朵,後來懶得剪,頭發長到了下巴,也不怎麼打理,平時就習慣性的隨便一綁。

而現在他的頭發被剪短了,露出了乾淨利落的臉部線條,理發師似乎有意對發型做了修飾,讓其他人的目光能更多的聚焦到他那雙因為有點下垂而顯得溫和的眼睛上。

西裝也換了,不是輔助監督那種僵硬到死板的黑色,而是更為休閒的暖棕,不知道西裝是什麼牌子,腰線略略收緊,將戶川徹整個人的身材優勢體現的淋漓儘致,像是一張引而待發的長弓。

是不用刻意做什麼,哪怕是隨意走在街上,隻露個背影也能吸引人目光的那種。

“所以為什麼突然穿成這樣呢?”

五條悟趴在沙發背上,又問了一遍。

戶川徹倒是想起來了,他停下翻找的動作,“五條家有沒有拿到過多伊爾拍賣會的邀請函?”

“那是什麼?”五條悟的眼中閃過幾絲迷茫,片刻後他想起來了,“那個啊,以前是有的,但是老橘子對這些東西不太感興趣,久而久之,除非拍賣會上有咒具或者咒物,不然他們是不會給老橘子發邀請函的——因為發了也不去。”

戶川徹:“這麼說今年也沒有?”

五條悟:“五條家是沒的,其他家族說不準——你要邀請函?”

一般來說,戶川徹將港/黑和咒術界分的很開,出於對自己合作人以及自己老板的尊重,不會拿港/黑的任務和咒術界的事互相說,但如果隻是邀請函的話,提一點似乎也沒關係,於是點了點頭。

恰好這時,戶川徹摸到了一個熟悉的盒子,高興的拿了出來,“找到了!”

嗯?

五條悟覺得那個盒子有些眼熟,他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你拿這東西乾什麼?不對,這東西原來還沒扔嗎?”

戶川徹打開盒子點了點其中的會員卡,“我要把這幾張會員卡全刷了。”

五條悟:嗯?

五條悟:嗯?嗯?嗯?

**

禪院甚爾的計劃非常的簡單粗暴。

先用會員卡把男公關“禪院甚爾”的名聲刷上去——當然卡裡的錢除了會所抽成的那部分,其餘的全部可以轉成真金白銀流回戶川徹腰包,不僅不虧,甚至還有得賺。

名聲刷上去後,小富婆慕名前來。

然後在富婆來之前,先策劃一場英雄救美。

當富婆在會所見到“禪院甚爾”後,就會發現——呀!這不是不久前救了自己的那個嗎?這簡直是命運一般的邂逅啊!

——也不知吃了幾本言情小說才能寫出這樣的劇情。

對此禪院甚爾表示,這些小說都是富婆愛看的,他不過複刻了裡麵的情節而已。

戶川徹:“你真敬業。”

禪院甚爾:“賺口飯錢。”

然後他就跑出去和伏黑女士吃飯了——不知道為什麼,之前明明說好的入贅結婚的事,最近對方似乎有了要反悔的跡象。

在一次吃放後,伏黑女士放下刀叉,擦了擦嘴後,委婉的道:“禪院先生,雖然我們結婚其實不涉及感情,隻能說是各取所需,但其實我也不太希望我未來的丈夫在婚後仍舊太過明目張膽的做一些出格的事——無論是街坊四鄰的閒言碎語也好,還是兩個孩子對於父親的看法也好,其實都……”

她頓了頓,接著道:“不那麼合適。”

“另外,我想你還是要更關注一下孩子的看法,畢竟以後是一家人,我願意,但如果孩子不願意的話,我們其實也沒必要強求。”

“不好意思禪院先生,我過會兒就把一半飯錢打到你賬上——”

伏黑女士起身。

禪院甚爾正在掏信用卡,這幾天那幾張會員卡都是他負責刷的,於是拿卡時一個不慎拿了一遝,從裡麵翻翻找找,抽出了一張信用卡。

伏黑女士看著那對方渾不在意的動作,以及那幾張一看就洋溢著曖昧氣息的會員卡,神情頓時冷了下來,連後半句話都說的無比堅決:“之後我們不用再見麵了,祝您找到心儀的人選。”

禪院甚爾:“……”

他就這麼被拒絕了?

如此乾脆???

他今年是不是真的有點背啊?

但索性之前選入贅對象時,孔時雨幫他找了一堆,沒了伏黑女士還有備選一二三,禪院甚爾其實並不著急,他看看時間快到了,就動身前往英雄救美的片場。

其實就是有流氓地痞搶劫富婆,戶川徹出現把流氓地痞揍一頓就行,戶川徹演戲不自然就少做表情,儘職儘責當個冰山。

戲份少,難度也不高,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戶川徹要控製力道彆真把人給揍死。

此刻夕陽西下,逢魔時刻。

地痞流氓已經就位,禪院甚爾關注著事情發展,朝戶川徹使了個眼色。

就現在。

戶川徹有點僵硬,但還是迅速趕了過去。

事發地是條黑黢黢的小巷。

三個地痞流氓不說身手怎麼樣,但的確長得凶神惡煞,往那兒一站就很有威懾力,此刻他們正一人拿著一把小刀,讓富婆交出手中的包。

戶川徹就喊了一聲“住手”,剛打算動作,忽然從天而降一個白毛。

五條悟三下五除二把地痞流氓掀翻在地,轉身盯著逆光而來的戶川徹,勾下鼻梁上的墨鏡,笑的燦爛,甚至還揮了揮手。

“呀,真巧。”

“你也英雄救美?”

第77章 第一章 死遁第七天

五條悟覺得很不對勁。

從戶川徹突然一改往日形象,換了個穿衣風格,他就覺得很不對勁。

換衣服估計是要給人看?

給誰看?

多半不是他。

但是戶川徹嘴很嚴,能讓他閉緊嘴巴不說的一般都涉及到港/黑的任務。

五條悟努力裝作不在意的樣子,但是今天他確實忍不住了。

因為戶川徹表現的太明顯了,他甚至還一反常態的抹了發膠!

於是五條悟沒忍住跟了上去,就一直遠遠的綴著,直到察覺到一絲不對勁的苗頭,成功截胡戶川徹,搶先英雄救美。

夕陽西下,昏暗的小巷內,三個地痞捂著肚子在地上呻/吟,富婆拽著包包站在一旁。

戶川徹站在巷口,夕陽在他身上鍍上金邊,五條悟站在巷內,渾身籠罩在陰影中,兩人就這麼對視著。

——看前半截場景像是愛情片,看全景像是警匪片。

禪院甚爾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轉折弄懵了。

他隱在不遠處的樹上,見鬼似的盯著五條悟,憑借自己天與咒縛的肉/體素質反複確認,終於肯定了這個橫插一杠的白毛就是某五條家的六眼。

哈?這太離譜了?

禪院甚爾考慮突發意外的時候甚至想過富婆其實喜歡女孩子,也沒想到五條悟會突然出現。

小巷內的五條悟突然若有所覺的抬頭,一雙眼睛直直的看向禪院甚爾。

一瞬間,仿佛夢回那個多年前的雪天。

禪院甚爾輕嘖一聲,瞪了回去。

心裡明白這多半就是那個給戶川徹出餿主意的人,五條悟雙眸微眯,上前一步,結果被戶川徹一把拽了回來。

“你過來乾嘛?”戶川徹壓低聲音無奈問道。

五條悟眨眨眼,其實他還真準備了理由,是剛剛查出來的一個消息,於是也湊上去,“你不是要邀請函嗎?我打聽清楚哪個家族有了。”

五條悟湊近和戶川徹咬耳朵,“是……”

“那個……”就在這時,富婆出聲了。

她有些臉紅的看著眼前兩人,雖然一個青春洋溢一個溫和沉穩,氣質天差地彆但都是她的菜,一下子遇見兩個帥哥,心湖立刻以雙倍的速度開始蕩漾,就連昏黃的天色,都像是天堂美好的金光。

結果兩人同時扭頭,因為之前湊在一起說悄悄話,五條悟此刻就攬著戶川徹的肩,臉微微側過來,雪白的發絲蹭過戶川徹微卷的黑發——一個很親密的姿態,就連地上兩人的影子都幾乎要重疊在一起。

富婆一秒冷靜。

哦,一對。

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臉上重新掛上了屬於財閥小女兒的優雅微笑,禮貌的對兩人表示感謝,隻是視線不住的停留在兩人身上,顯出一種夾雜著惋惜、遺憾、欣賞、驚豔、不舍的複雜情緒。

行了,任務吹了。

將一切儘收眼底的禪院甚爾直接下了結論。

他看著底下的構圖,甚至想不出什麼補救的方法。

於是一場精心策劃,宛如命中注定的浪漫邂逅一般的英雄救美,最終變成了一場三人其樂融融的聚餐。

——聚餐是富婆提的,為表感謝,地點是五條悟定的,直接去甜品店,戶川徹出於一點敬業的心態,試圖把斷掉的劇情接上去,但是毫無用處。

於是三人聚完餐出來的時候,坦蕩的就好像普通的朋友,曖昧的氣氛比天上落下的雪還乾淨。

“喂,任務吹了,怎麼辦?”

送走富婆後,禪院甚爾插著兜從暗處走出,他看了眼戶川徹手中提著的蛋糕盒子,沒忍住嘴角一抽——這兩人吃的開心還不夠,甚至還外帶打包了。

“悟和我說,咒術界的柳田家拿到了一張邀請函,我們可以從他們那兒下手,”不待禪院甚爾回話,戶川徹立刻補充,“不是色/誘。”

禪院甚爾一臉被惡心到的表情,“我還沒有不挑食到那種地步。”

戶川徹:“我們可以投石問路,如果悟得到的消息沒錯的話,柳田家對於這次的拍賣會相當重視,邀請函也捂的很緊,如果這個時候弄出些有人要盜取邀請函的假象,他們肯定會派人查看,到時候我們順藤摸瓜跟上去,確定邀請函的位置後,直接把東西搶走就行。”

“柳田家有抵擋咒術師和咒靈的專用結界,但是這種結界對於身為天與咒縛的你沒有任何作用,”戶川徹笑了下,“這個任務對你來說應該像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禪院甚爾陷入沉思,“聽起來可行,那我們……”

“不是你們,”五條悟突然插嘴了,他搭上戶川徹的肩,“是我們,我也要去。”

戶川徹無奈:“我攔不住。”

禪院甚爾臉黑了,誤以為自己之前的一切努力全都白費,殺氣頓時蹭蹭蹭往外冒。

戶川徹見狀立刻解釋:“所以我們同樣要把那位小姐的邀請函拿到手。”

禪院甚爾外放的殺氣一滯,皺眉:“那不還是要……”

戶川徹強行堵住了禪院甚爾的後半句話:“用咒靈。”

“我的意思是,我們互換任務,那位小姐的邀請函悟會負責拿到手,我們則去拿柳田家的邀請函。”雪下的有點大了,戶川徹拉了拉圍巾捂住口鼻,隻露出一雙看起來無害的眼睛,“其實如果你沒有急事的話,今天晚上就可以行動。”

禪院甚爾與戶川徹對視半晌,忽然姿態舒展開來,像是一隻獵豹起身打算捕獵,“什麼時候?”

戶川徹低頭看了眼時間:“晚上十二點。”

今晚注定是不平靜的一夜,起碼對於柳田建一來說的確如此。

《拉小提琴的女人》之後被人用其他的畫作覆蓋了好幾次,早已變成了另外一幅畫。

柳田建一獲得的消息和禪院甚爾以及異能特務科得到的消息其實還是有所出入。

他一早就得知了畫作會在拍賣會上現身,但不能確定目標畫作目前的名字與內容——鑒於拍賣會上有好幾副類似尺寸的畫作,他就打算全部拍下。

也因此,柳田建一對於邀請函十分重視,具體位置除了他幾乎沒人知道。

晚上十二點的時候,戶川徹和禪院甚爾在柳田家附近碰頭。

咒術界的家族就跟幾百年前穿越過來的一樣,在人與人日益原子化的今天,他們仍舊保持著大家族聚居的傳統。

這就導致受限於地皮價格或者單純是為了家族逼格,他們的主宅必不可能在市中心,一般都在荒郊野嶺,周遭林木蔥蘢,古樹遮天蔽日,頗有野趣的同時,也給戶川徹和禪院甚爾提供了近乎天然的掩體和狙擊點。

兩人對這種暗地潛入的事駕輕就熟,無聲無息的蹲在樹乾上,存在感接近於無,路過的貓頭鷹見了都要大吃一驚。

戶川徹拿出一卷紙展開——這是他當輔助監督的時收集的柳田家住宅的平麵圖,畫的很簡陋,信息標注的也不全,但是標出了最重要的書房和柳田建一的臥室的位置,被戶川徹用紅筆著重圈了起來。

“一般來講,重要的東西都會放在這兩個地方。”戶川徹拋給禪院甚爾一個耳機,又拿出一張偽造的邀請函遞了過去——偽造的並不精細,但是在夜色下糊弄人綽綽有餘。

“記得動靜鬨大點,我給你打掩護。”

戶川徹從包裡拿出零件開始組裝槍械,禪院甚爾則從身上盤繞的咒靈口中拿出一把咒具,架在肩上懶洋洋應了一聲,“知道了。”隨後就動身沒入夜色之中。

戶川徹視線落在那隻咒靈身上有些呆,目送禪院甚爾的背影消失後,才慢吞吞收回視線,又落到了小四身上。

小四忽然一股惡寒:“你想乾嘛?”

戶川徹盯著他看了片刻,突然試探著捧起幾個零件問道:“你可以把這些吞下去嗎?”

小四:“……我在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空間係的能力。”

戶川徹:“但是你能吞子彈。”

小四:“子彈多大,這玩意兒多大?”

戶川徹:“試試。”

小四最後還是吞了,整體效果像是超市裡包裹了果粒的果凍,戶川徹把他抱起來顛了顛,失望的發現變重了,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能自動移動了。

小四:“我太沒用真是對不起了——趕緊乾活吧,柳田宅的燈都已經亮起來了!”

禪院甚爾說話算話,說把動靜鬨大就把動靜鬨大。

仗著結界對他不起作用,他可以說是大搖大擺的就走了進去,也沒多想,直接往書房放了把火。

一時間,原本寂靜的柳田家好像被這把火砸醒,各種驚慌失措的聲音不絕於耳。

禪院甚爾蹲在屋頂,看著底下的人像是螞蟻般跑來跑去,看到柳田建一匆匆出現的身影後,他眉梢一挑,整個人便如一隻夜梟般無聲無息落到了地上。

“到底怎麼回事?!”柳田建一被一乾家仆護在身後,眼睜睜看著火越燒越大。

“不知道啊……”

下屬欲哭無淚,然而偏偏老宅都是木質結構,滅火的速度完全跟不上火焰蔓延的速度。

“實在不行這書房就不要了,要燒也隻燒這一棟。”柳田建一按著帽子,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而感到煩躁。

然而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出現一陣小小的騷動。

柳田建一不耐的看去,卻在看清騷動源頭的那一刻瞬間睜大了眼。

——一個高大的男人在屋脊間迅速來去,他的手中攥著一張低調奢華的紙,上麵的金箔在月色下閃著輝光。

彆人可能反應不過來,但是柳田建一一眼就發現了——這正是那張他放在臥室內的邀請函!

難道!

柳田建一猛地看向身前熊熊燃燒的火焰,意識到這可能是彆人聲東擊西的計謀——那人放這把火就是為了將他從臥室引出來,自己好趁機去偷邀請函!

但是他臥室內的邀請函藏得隱蔽,還加蓋了結界,此外還弄了好幾張假的作為掩護,絕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偷到的,如果邀請函真的被偷了,必定會觸發警報,但是他現在什麼都沒聽到。

“趕緊把那個人抓住。”

柳田建一吩咐,急匆匆就往臥室趕。

一直關注著此處的戶川徹見狀提醒:“禪院,邀請函在他臥室。”

“知道了。”

禪院甚爾懶洋洋應了,忽然回轉身,也不顧身後有人在追,就這麼直愣愣撞了上去。

這人瘋了?

柳田家的人剛冒出這個想法,就覺得腰椎一痛,幾顆子彈精準的嵌在他們身上,讓他們頃刻間就喪失了行動力,尚未來得及動手就無力的癱軟在地上。

遠處,戶川徹換了彈夾,子彈接連射出,乘著夜色沒入人體,為禪院甚爾清出一條道路。

一時間,禪院甚爾麵前暢通無阻。

太爽了。

禪院甚爾沒忍住咂嘴,雙手抓住屋簷一翻就進了臥室。

此刻柳田建一剛解開結界,打開木匣,確認了真的邀請函還在,然而還沒鬆一口氣,突然從身側橫過來一隻手,劈手就將邀請函奪去。

柳田建一:!!!

他猛地抬頭,然而得手的禪院甚爾早已翻出屋外。

柳田建一目呲欲裂,右手一揮,咒力凝聚成長弓,他拉弓搭箭,瞄準了禪院甚爾,然而就在鬆手的前一刻,一顆子彈擦著窗棱的邊沒入了他拉弓的手。

鮮血頓時如花朵般迸濺開來。

“啊!!!”

他一聲痛呼,捂著手狼狽倒地,一抬頭,禪院甚爾早已沒了蹤影。

隻餘明月郎朗,烈火熊熊。

帽子自他頭上掉落。

柳田建一捂著額頭,感覺氣的縫合線都在痛。

第78章 第一章 死遁第八天

“禪院,記得把我給你的那樣東西扔了。”

半途上,戶川徹忽然出聲。

禪院甚爾摁了摁耳機,說了聲“知道了”,從兜裡掏出一個東西隨手就往後一扔,然後利落的翻牆離開。

另一廂,五條悟在半夜把夏油傑拽了起來,順帶著還叫了冥冥。

富婆並不像柳田建一那樣對邀請函十分看重,隨便就找了個地方放著,因此投石問路行不通,在不接近富婆套話的情況下,隻能硬找。

能藏邀請函的無非兩個地方,要麼公司,要麼常去的彆墅。

但鑒於富婆名下的彆墅不少,冥冥和夏油傑兩人一個黑鳥操術,一個咒靈操使,用烏鴉和咒靈斷斷續續找了三天,才在富婆某個閒置的包包裡把邀請函翻了出來。

得知邀請函的具體位置後,接下來一切好辦,先是用假的把真的替換出來,然後偽造意外,把假的邀請函毀去,五條悟就能頂替富婆的位置,和戶川徹一起參加拍賣會了。

“那我們現在走吧!”

拿到邀請函後,五條悟快樂的推著戶川徹出門,把他塞到了車裡。

“去哪兒?”戶川徹不明所以,但還是下意識一腳油門把車開了出去。

五條悟托腮看著戶川徹,笑道:“去商場,給你買衣服。”

**

港/黑大樓。

距離拍賣會開始前三天。

阪口安吾敲下了最後一個字,將剛寫好的報告打印了出來。

“安吾,你最近報告寫的好勤快,我幫你交上去吧?”路過的同事見狀感歎。

阪口安吾將報告遞了過去,又扶了扶眼鏡,“那就拜托你了。”

這是他這個月寫的第三份報告,報告的內容被他刻意做了調整,有意識的向幾個組織傾斜,話裡話外的暗示這幾個組織情報不全,會影響港/黑以後的對外擴張,另外幾個組織出了些事,可以作為交好的契機。

無論是異能特務科還是港/黑都有自己的情報網,阪口安吾在報告中點出的這幾個組織,有絕大部分都會參加這次拍賣會。

如果想要解決阪口安吾在報告中暗示的幾個問題的話,這次的拍賣會絕對是個好機會。

接下來就是等待了。

阪口安吾回憶了一下plan B——如果這次plan A行不通,那他就隻能拜托自己在異能特務科擁有易容異能的同事幫他改頭換麵,混進拍賣會了。

拍賣會開始前一天。

就在阪口安吾打算啟用plan B時,原定人選之一的中原中也意外有了任務,缺席拍賣會,森鷗外看著辦公桌上那三份內容詳實的報告,叫來了太宰治和阪口安吾。

“對於這幾個組織,似乎沒有人比阪口君更了解了,正巧中也臨時有事,那麼這次拍賣會,就由阪口君和太宰一起去吧。”

森鷗外笑眯眯道。

“當然,雖然拍賣會上安保很好,但是考慮到兩位的安危,我還是派了人暗中保護,所以你們在安全方麵不用太過擔憂,”

太宰治猜測:“難道是那個小矮子轉幕後了?不過小矮子那——麼矮,除非穿女裝,不然轉幕後也很容易認吧?”

森鷗外但笑不語,很難說他把暗中保護的人選定成戶川徹而不是中原中也,是不是因為考慮了身高暴露的問題。

“總之,祝二位武運昌隆。”

第二天傍晚,太宰治和阪口安吾兩人西裝革履,來到了一家地下賭場的入口。

這個賭場屬於港/黑的某個敵對組織,共四層,是橫濱最大的賭場,因為被選定為舉辦拍賣會的地方,半個月前就以裝修的名義停止營業,隻在今天傍晚會短暫的開放四個小時,用以迎接從世界各地過來參加拍賣會的權貴們。

拍賣會共舉辦三天,期間參與者的身份全程保密,若是有人離開舉辦拍賣會的場所,則視為自動放棄,不再允許進入,但是相對的,地下賭場會提供極為豐富的玩樂設施,令賓客們哪怕三天不能外出,也絕不會感到無聊。

太宰治和阪口安吾被賭場的工作人員一人塞了一個麵具,又被引著進入了電梯內,期間沒有看到一位賓客。

“怎麼好讓各位貴客等待?我們這兒是分時間段進入的。”

工作人員笑著解釋。

當然這麼做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能最大程度的隱藏參與者的身份。

這種程度的隱私保護,簡直踩在了那些權貴的心上,難怪這個拍賣會能舉辦這麼多年。

太宰治一邊四處打量,一邊漫不經心的想著。

這個賭場的裝修的確不錯。

或者說整個賭場都很不錯,如果搞過來的話……

太宰治都能想象到森鷗外笑的跟個狐狸似的樣子了——希望森先生不要有什麼突發奇想增加工作量吧。

“二位,這是此次拍賣會的拍品名單,”工作人員並不知道太宰治盤算著什麼樣的心思,臉上始終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將二人帶到了他們房間門前,“一般來說,時時間越靠後,拍品的價值就越高,二位可以按照自己的需求選擇參加哪個時間段的拍賣會。”

阪口安吾將名單往後翻,異能特務科的目標畫作安排在第三天的上午。

如果太宰治不是衝著拍品來的,那麼隻要在第三天之前收集完所需的情報,直接離開也不是不行,如果這樣的話,異能特務科的行動被港/黑發現端倪的幾率就會變的很低。

阪口安吾正盤算著,忽然聽到太宰治輕輕“咦”了一聲。

“怎麼了?”阪口安吾合上名單。

太宰治盯著走廊儘頭的一個房間看了片刻,搖頭,“沒什麼,我看到了——”

太宰治的聲音突然變的有些飄忽,“一個……傷患?”

其實他本來想說是一個熟人的,因為他剛才看到了一個身高直逼一米九的白毛一閃而過,進了走廊儘頭的房間,但是走的太快他看的不是很清楚,反倒是樓梯拐角處忽然來了個疑似打掃衛生的人。

這個人長相普通,身高普通,唯有額頭上有一圈一看就疼的縫合線,像是剛從醫院的病床上跑下來。

“可能是生活所迫吧。”阪口安吾順著太宰治的目光看過去,下了結論。

柳田建一,或者說羂索,他確實是生活所迫。

柳田家沒了邀請函,他要進入這個拍賣會就隻能換個身份。

為此他不得不忍痛放棄了柳田建一的身體,將自己從咒術界的權利核心裡摘了出去,轉而來到了這個清潔工的體內。

一朝努力付諸東流,他隻能重新用普通人的身體當跳板,直到再次找到一個咒術高層的屍體,或者——夏油傑的身體。

無論哪一個都意味著不確定性和漫長的等待。

羂索最不缺耐心,但是即便是他,在遇到這種讓他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事件時,都很難忍住心中的怒火。

禪院甚爾。

還有那個不知名的狙擊手。

如果讓他找到他們——

羂索眼中泛起殺意。

忽然他手中推著的車被人踹了一下,車一歪,連帶著他人也一個踉蹌。

羂索冷著臉抬眸,卻見眼前領隊的神色比他還冷,“你待在這裡乾什麼?”

羂索瞥了眼車上放著的抹布水桶,“打掃客房。”

領隊神情更冷了,“客房不用打掃,你現在應該在後廚工作。”

領隊瞥了眼羂索額頭的縫合線,“我話可能說的難聽了點,但是你這個樣子,可能會嚇到客人們,所以儘量不要露麵,還是好好待在後廚吧,不要再試圖跑過來了。”

羂索:“……我可以找個東西遮一遮。”

領隊看上去很無奈:“這兒的服務人員都統一著裝,你看他們有誰是頭上帶了東西的?”

羂索深吸一口氣。

然而領隊不動如山,就這麼直直的戳在他身前,一副羂索不走他不走的樣子。

羂索再度有了縫合線氣的發疼的感覺。

萬惡的資本主義,讓前台每個工作的服務員都是俊男靚女,力求讓參加拍賣會的客人們每一眼所見都是舒心的,以至於羂索活了這麼多年頭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長相歧視。

但是他需要那副畫。

有了那幅畫,甚至連夏油傑的身體都不是那麼重要了。

為此,他必須拋棄現有的身份,將本體挪到一個富豪的身體裡。

羂索已經有了目標,但是沒想到頭上的縫合線成了攔路虎。

要不殺了他吧。

羂索盯著眼前的領隊。

然而領隊在這間地下賭場乾了好幾年,什麼人沒見過,絲毫不怵,發起火來甚至殺意比羂索還足,“你如果不想乾了,可以走人。”

羂索閉了閉眼,轉身。

不能殺。

這個拍賣會魚龍混雜,多殺一個人意味著多一具屍體要處理,而且領隊是老員工,貿然失蹤肯定引人懷疑,反倒增加變數。

不遠處突然傳來開關門的聲音——是目標富豪的保鏢回來了。

羂索準備下手的富豪已經到了風燭殘年的年紀,非常好對付,但是富豪帶的保鏢卻很難纏,起碼以羂索現在的這具身體,很難一擊即中。

因為領隊的打岔,他剛剛失去了今天唯一對富豪下手的機會,然而拍賣會明天就開始了。

鐘表一分一秒的走著。

羂索盯著鐘表看了半晌,一轉身往宴會廳走去。

這幾天這兒每天都會舉辦小型的宴會,除了年紀大懶得動的老人,有很多客人都會來參加。

羂索隱在暗處,盯著宴會廳出口。

無所謂了,他的時間不多,接下來誰是最後一個離開的,誰就是那個倒黴鬼!

第79章 第一章 死遁第九天

太宰治站在宴會廳中,目光掃視一圈,最後落在角落裡正說話的兩個人身上,朝他們遙遙舉了舉酒杯。

在場的賓客都帶了麵具,但是排除一些挺著啤酒肚一看就是中年富豪的人,以及一些身高並不出彩的人,戶川徹那長身玉立的樣子簡直就跟鶴立雞群一樣顯眼。

太宰治隻是大略掃了一圈,就基本確定了他的位置。

再加上對方身旁那個身高近一米九無比張揚的白毛,原本八成的概率頓時變成了十成的篤定。

太宰治看見戶川徹也朝他舉起酒杯,兩人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隔空做了個乾杯的動作,然後仰頭喝酒。

酒液入喉的刹那,太宰治餘光瞥見五條悟一副也想喝酒的樣子,被戶川徹毫不留情的一把奪過,視線再一轉,他又看見了阪口安吾朝他走來。

“安吾,怎麼樣?”太宰治笑眯眯朝他揮了揮手,又有些懶散的靠在身後的牆上。

“找到北城的位置了,他就在兩點鐘方向的餐桌處,但是沒看到他帶的保鏢,他的房間號應該是203,”阪口安吾回答,目光不著痕跡的觀察著周遭的賓客,又問道:“你和那位據說會暗中保護我們的成員接上頭了沒?”

北城就是目前港/黑最大敵對組織的首領,這次森鷗外要釣的魚。

阪口安吾有心要搜集□□各成員的資料,在收集情報的同時也暗中觀察著太宰治的舉動,試圖弄清那位神秘成員的身份。

然而太宰治就靠在窗邊沒有動彈,就在阪口安吾以為這個問題是無用功時,太宰治卻慢悠悠開口了,“接上了哦。”

阪口安吾一驚。

什麼時候?

對了,那杯酒!

以當時阪口安吾的角度,他隻是以為太宰治在和某個姑娘調情而已,想到這兒,他立刻循著太宰治敬酒的角度看去,卻隻看見了一個花瓶。

“人已經走了,”太宰治直起身子,將空酒杯放在桌上,往門外走,“安吾很好奇嗎?”

阪口安吾跟上,“是暗中保護我們的人,這種性命攸關的事,當然會好奇吧。”

“但是再好奇也沒用,安吾你應該是認不出他的。”太宰治笑眯眯道。

阪口安吾皺眉,“為什麼?”

太宰治轉過身,倒著走,一手捂住自己下半張臉,“因為安吾你見他的時候,他捂的是下半張臉,而現在——”

太宰治將手挪了上去,蓋住眼睛,“他遮的是上半張臉,暴露的是安吾不熟悉的部分,你當然認不出來了。不僅如此,他還換了發型,換了衣服,整個人大變樣。”

阪口安吾反應過來:“是紳士。”

太宰治打了個響指,“Bingo!”

紳士,目前港/黑身份最神秘的編外人員,異能特務科亟需獲得相關情報的港/黑成員之一。

阪口安吾拽了把太宰治,免得他沒看路撞到桌角,提議:“北城太謹慎了,如果不是確定我們處於沒人保護孤立無援的境地,是不會對我們下手的,找紳士演場戲吧,讓北城誤以為紳士已死。”

此時宴會廳的人走的七七八八了,兩人完善著釣魚的細節,卻在走到樓梯拐角的事後,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怒吼。

阪口安吾和太宰治立刻對視一眼,齊齊朝著怒吼聲傳來的方向而去。

那兒的光線有些暗,陰影中隱約傳來些激烈的動靜,但是當太宰治趕到時,那些動靜又沒了。

“需要幫忙嗎?”太宰治溫良的笑道。

沒有回應,良久,一個有些瘦削的身影從暗中走出,出現在他們麵前,“不用,一隻老鼠而已。”

那人略略解釋了幾句後,就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一路走到了203,開門,進屋,落鎖。

太宰治和阪口安吾站在203門口,冷不丁問道:“北城什麼時候這麼有禮貌了?”

房間內,羂索一把摘下臉上的麵具,露出了額頭上的縫合線,他又翻找出房間內的醫療箱,往胸口處的傷口纏繃帶。

——當然,這傷可以說是他自己給自己捅的。

他用清潔工的身份挑了現在的這個身體為目標,卻沒想到這人看著瘦,力氣卻不小,他弄出了不小的的動靜才製服他,當然,清潔工的那具身體也不能要了,被捅了七八刀,目前正在事發地附近的雜物間躺著。

若不是太宰治和阪口安吾突然過來,他必定是要先把屍體處理了再回去的。

不過現在也不晚。

羂索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發現這具身體是名為北城海的某公司社長,當然,應該是不正規的那種公司,畢竟這位北城海隨身帶著開了血槽的刀。

羂索纏好繃帶,打算連夜把那具屍體處理了,結果就在他戴好帽子,正穿襯衫的時候,房間門突然打開了。

一個彪形大漢走進來,見到他渾身帶血的樣子大驚失色,下一刻又怒氣勃發,“boss,是不是港/黑的那群人乾的?”

目前這個身份的相關信息還不明朗,羂索隻能順著說:“嗯。”

大漢更生氣了,罵了森鷗外整整五分鐘。

“都說□□的首領是個做事喜歡師出有名的人,我看也是個膽大包天的蠢貨!”

“就這麼直接撕破臉,也太不把我們放在眼裡!”

大漢突然轉頭,一雙眼睛攜帶熊熊怒火。

“boss,現在也不用顧忌什麼臉麵了,我們直接把他們殺了吧!”

羂索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淡淡道:“按原計劃進行吧。”

大漢一愣,點頭應是。

羂索並不在意什麼原計劃,見糊弄過去,便隨意找了個借口離開房間,將清潔工的屍體藏到了某個鮮有人去的雜物間裡。

再回來後,原本房間中的大漢已經不見人影。

他沒有在意,重點關心這具身體準備的錢夠不夠他拍下那幾幅目標畫作,然後幸運的發現不僅夠了,甚至還綽綽有餘。

但是羂索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說完“按原計劃進行”後,他的保鏢就拿著槍氣勢洶洶的出了門。

天下當boss的心眼一般都很黑。

所以北城海打著和森鷗外一樣的主意實在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兩個組織勢同水火,但還維持著表麵的和平,就看誰先繃不住動手,另一方就予以反擊。

而現在是□□先動手,那麼他們也就沒有忍的必要了。

按照原計劃,殺死太宰治!

**

戶川徹從這個賭場的地下一層走到了地下五層。

五條悟跟在他身後,臉很紅,原本清亮的眼眸變得有些渙散。

戶川徹走著走著突然停下,身後跟著的人冷不丁撞上他的背,又因為個子太高,整個人跟個樹袋熊一樣趴在他的背上。

戶川徹拍拍他的臉,“回去。”

五條悟抬頭,“我沒醉,我就舔了一下酒,怎麼會醉?”

戶川徹:“但是你臉紅了。”

五條悟眨眨眼,戶川徹逆光看著他,微卷的短發露出利落的臉部線條,琥珀色的眼睛在陰影中像是陳釀的酒液,泛著粼粼的光。

戶川徹是個並不怎麼在意衣著打扮的人,所以他現在這身衣服是五條悟幫他配的,領帶、袖扣也是五條悟幫他選的。

五條悟選的時候存了私心,袖扣是一樣的款式但是不同的顏色,戶川徹帶上,再穿上那套西裝,就好像全身上下都打了他的烙印。

戶川徹:“你臉更紅了,先回去吧。”

五條悟起身試圖證明自己清醒:“你不是要踩點嗎?”

“已經踩完了,”戶川徹在附近四處打量了一下,轉身往回走,“最適合刺殺的地方就在拍賣會場,來這兒的人都是參加拍賣的,會場到的人最全,而且會場有兩層,二樓是很好的狙擊點。”

兩人回到了房間。

五條悟一進門就忍不住趴到自己的床上,打了個哈欠,現在已經淩晨三點了。

戶川徹有些無奈,說實話他到現在都不明白五條悟為什麼要跟過來,倒不如說,他不明白為什麼身為五條家少主、日理萬機的五條悟怎麼會有空過來。

他是如何說服那幫咒術上層的?

“想知道?”五條悟睜開一隻眼睛,戶川徹沒說話,隻是看著他,兩人就這麼對視片刻,五條悟忍不住一撇嘴,自己說了,“柳田建一死了,就在一周前。”

嗯?

戶川徹眯眼,在記憶中翻找片刻,終於想起了這人的身份。

五條悟翻了個身繼續道:“柳田建一死後,另一件事情水落石出,你還記得清水慎一郎嗎?”

戶川徹:“怎麼了?”

五條悟:“清水家一直沒放棄弄清他們家主的死因,隻不過之前一直懷疑禪院甚爾,柳田建一一死,沒人掩埋真相,一切就水落石出了——人是柳田建一殺的。”

五條悟越說越精神,又盤腿坐了起來,“你猜猜柳田建一為什麼要對清水慎一郎下手?”

戶川徹想倒了這二者間唯一的共同點:“因為那幅畫。”

五條悟:“沒錯,好像是清水慎一郎發現了那幅畫的秘密,從原本的可有可無變成了一定要弄到手,柳田建一得知後,就派人殺了他。所以上層現在對那幅畫很好奇,我跟他們說五條家收到了邀請函,就過來了。”

“怎麼樣?我們一起把那幅畫昧下來吧?”五條悟躍躍欲試。

戶川徹拿過拍品名單開始翻:“這兒有很多畫。”

五條悟湊過來一起看,伸手指了指,“是這三幅。”

第一幅《紅楓》,明天上午拍賣。

第二幅《蟬》,第二天下午拍賣。

第三幅《秋天的落葉》,第三天上午拍賣。

這三幅油畫都比A4紙要小一圈,弄清楚清水慎一郎的死因後,清水家見瞞不住,把畫的事情也說了——柳田建一要找的畫,就在這三幅之中。

戶川徹合上名單,“既然這樣,那我就明天下午動手好了。”

五條悟好奇:“動手什麼?”

戶川徹微笑:“演戲。”

配合太宰治演一場有煙無傷的戲。

第二天上午,由於拍品價值不高,到場的人隻有一半。

戶川徹和五條悟就坐在太宰和安吾的後一排,一低頭就可以看見兩人的發旋。

前麵的幾個拍品響應的人都寥寥無幾,最高成交價不過兩百萬,直到第七件拍品《紅楓》,開始拍賣。

照常一段簡單介紹後,主持報出了起拍價一百三十萬。

頭一個叫價的是羂索,“一百四十萬。”

太宰治和阪口安吾雙雙一愣。

阪口安吾扶了扶眼鏡,開始回憶起之前搜集到的有關北城的情報:“不可能,北城對藝術品沒有任何興趣。”

就在這時,他聽到身後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直接將這幅畫的身價拔高到了另一個高度。

“兩百萬。”

太宰治轉頭,五條悟朝他露出一個笑,滿臉寫著有錢。

羂索幽幽的看過去,被那頭白毛刺的眼睛疼,神情差點就裂了,咬牙再度舉牌,“兩百二十萬。”

“兩百五十萬。”

“兩百六十萬。”

“三百萬。”

兩人相互競價使得這幅畫的身價一路飆升,太宰治原本快樂看戲,逐漸的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若有所思。

“安吾,你有沒有覺得……”

太宰治話沒說完,因為就在他開口的刹那,羂索陰沉的聲音再度響起:“三百一十萬。”

與此同時,就在他話音落下的刹那。

沉悶的槍響突然響起。

一顆子彈在空中劃過一道淩厲的弧線,朝著太宰治直直射去。

第80章 第一章 死遁第十天

太宰治和阪口安吾突然覺得頸後傳來一股大力,尚來不及反應,就被戶川徹一把拽了過去。

那顆子彈擦著太宰治的鼻尖而過,在阪口安吾臉上留下一道血痕後,最終沒入了他們身側看客的肩膀中。

噗嗤。

子彈沒入血肉的聲響沉悶的就像是一塊石頭落入了湖水中。

整個會場頓時陷入了一陣詭異的寂靜,唯有中彈者的痛呼淒厲又嘶啞,像一道劃破幕布的銳利刀痕,在會場中蕩出空曠的回聲。

不知是誰發出的第一聲尖叫。

緊跟著,整個會場都亂了起來,像是沸水濺入油鍋,黑壓壓的人頭如慌不擇路的螞蟻般,焦躁又不安的湧動著,咒罵聲、尖叫聲,此起彼伏響作一團。

在這種情況下,戶川徹鎮定的出奇,幾乎和太宰治在同一時刻看向二樓的某個位置。

太宰治:“在那兒。”

戶川徹:“我知道。”

戶川徹將懷中的兩人一股腦全塞給了身側的五條悟,手腕在椅背上一撐就想翻過去趕到二樓。

阪口安吾意識到了這就是那位“紳士”,在被扔給五條悟時佯作慌亂,一把扯住戶川徹的麵具,卻隻來得及扯斷麵具上的繩索,在麵具自戶川徹臉上落下的刹那,戶川徹已經背轉身,撐著椅背幾個起落,轉瞬來到了人群之外,一腳踏上了前往二樓的樓梯。

戶川徹沒有往太宰治指著的那個方向趕過去。

他是狙擊手,那個位置是他之前認定的狙擊點,現在動靜鬨大又尚未得手,那位同行自然不會傻站在原地。

那麼如果是他自己,他會怎麼做?

戶川徹在昨天踩點的時候,自然是模擬了撤退路線的。

於是他在踏上二樓的那一刻便腳步一轉,毫不猶豫的往另一個方向趕去,成功的在自己計劃的撤退路線上,攔住了另一個人。

確切的說是一個服務員。

推著推車,車上蓋著白布,白布上放著些餐盤,一副低著頭的怯懦樣子,但是身形卻是出乎意料的高大。

戶川徹隻是沉默的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他的後頸就不可抑止的冒出了些汗珠。

服務員看了他一眼:“客人?”

戶川徹笑了下,下一刻兩人幾乎同時動作,但是戶川徹要更加迅速,幾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掀開推車上的白布,先服務員一步握住了藏在下層的狙擊槍。

五條悟隻聽見二樓又傳來兩聲槍響。

射向太宰治的那一槍其實用了□□,嚴格來說聲音很輕微,但是這次沒有,劇烈的動靜像是在人的腦海中憑空炸開火焰。

五條悟知道戶川徹不用擔心,但是他跟著自己的想象,仍舊不由自主的僵硬了一瞬,扣著太宰治肩膀的手收緊又鬆開,掐的太宰治倒抽一口冷氣。

“謝謝,但是不用了,”太宰治用並不溫柔的動作將五條悟的手拿開,又笑道:“他有什麼好擔心的?”

五條悟瞪了他一眼:“你懂什麼叫戰友情?同事愛?”

“哈,”太宰治沒忍住笑出了聲,他也沒多說什麼,隻是重複了一遍,“戰友情,同事愛。”

阪口安吾若有所思的看著五條悟,暗自揣測五條悟和“紳士”的關係。

五條悟被看的起了雞皮疙瘩,一刹那感覺自己像是攤在那兒任人翻閱的書。

太宰治拍拍衣服站了起來,遙遙看向二樓,閒庭信步的逆著人流而去,“好了,現在輪到我展現同事愛的時候了。”

二樓,戶川徹的腳邊躺了個一動不動的服務員,他摘下這位同行的麵具待戴在自己臉上,又和森鷗外打了電話。

“boss,北城先一步派人動手了。”

“……確實有點沉不住氣,但他們就是乾了這麼沒腦子的事。”

“所以,要動手嗎?”

電話另一頭傳來森鷗外的幾聲輕笑,帶著笑意的聲音像是從深淵裡傳來的風。

戶川徹瞥了眼身側同行怒目而視的神情,伸出手將堵著他口舌的餐巾又往裡塞了塞,站了起來。

“我知道了。”

“今晚結束。”

戶川徹掛斷了電話。

這條撤退路線非常隱蔽,一直少有人來,太宰治堵在樓梯口巧舌如簧,很快將這件事糊弄了過去,甚至將人質弄回了他和阪口安吾的房間。

人質憤恨的盯著他們,又趁他們沒注意悄聲去摸自己口袋裡的手機。

他不是戶川徹的對手,在意識到自己敗局已定的時候,就匆忙發了條暗語給北城海,希望北城海能摘戶川徹下手前離去。

羂索自然是收到了這條消息,但是他看不懂組織內的暗語,隻當是一串垃圾信息,果斷刪除,渾然不知道自己新身體的性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可以把《紅楓》給我了嗎?”

拖那顆子彈的福,五條悟終止叫價,使得羂索拍下了這幅畫,現在正在跟拍賣會的工作人員做交接。

正常來講,拍品都是打包好直接送貨上門的,但是羂索似乎一刻也不願多等,見這位客人如此堅決,工作人員便讓他當場將畫作帶走了。

因為剛剛的刺殺事件,現在整個會場依舊亂糟糟的,但將拍賣會舉辦地點設在mafia名下的賭場的確有個好處——這兒的人一股大風大浪見慣的樣子,相當迅速的將場麵控製下來,同時派出人手追查那位刺殺者。

大約一刻鐘後,會場秩序重新建立,但是出了這麼一檔子事,越有半數人中途離開了這場拍賣。

太宰治等人自然也在此列。

而在太宰治他們離開後不久,拿到了畫的羂索也選擇離開。

羂索快走到會場的大門時,忽然感到二樓傳來了一道若有似無的視線,他抬頭,看見自己左上方的包廂裡,有個身形清瘦的青年垂眸看著他,見羂索看過來,對方沒有一點被抓包的意思,不閃不避,甚至還笑了一下。

羂索眉心微蹙,與那人對視片刻,轉身離開。

青年的目光追隨著羂索的背影,像是在不舍的看著什麼,但是眼中隻有浮於表麵的笑意,待羂索的背影消失後,那些笑意便如清晨的露珠一般消失了,一種深切的苦惱浮了上來。

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

青年,或者說阿道司·福特這般想到。

他曾以為知道畫作秘密的人隻有他一個,但顯然事實並非這樣。

起碼今天競價《紅楓》的那兩人對於這個秘密多少也知道一點,隻是知道的信息不夠,隻能采取廣撒網的方式將所有可疑的畫作拍下——不然無法解釋《紅楓》這麼一副普普通通的畫作為什麼能拍出這般高價。

既然出現了羂索和五條悟。

那麼這次參與拍賣會的賓客中,是否有如他一般明確知曉目標的人呢?

福特忍不住去思考這個可能性,又因為可以預見的重重困難在筆記本上畫出一道力透紙背的痕跡。

他沒有時間了。

驗證畫作很簡單,不需要刮掉表層的油畫,看看下一層畫的是不是《拉小提琴的女人》,隻需要去撕扯,用火燒,或者直接將畫作浸泡在水中。

畢竟畫本身並不重要,畫紙才是最重要的。

福特合上筆記本,思索片刻後,打通了禪院甚爾的電話。

“禪院,幫我個忙吧。”

**

羂索帶著畫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用小刀裁開外包裝,去掉畫框後,找到一個打火機點火湊到畫紙底部。

火舌纏繞而上,畫紙的一角開始發黑、蜷縮,最後變成了飛舞的灰燼。

羂索的神情有些難看,他隨手將畫扔到洗手池裡,沒有要滅火的意思,隻是看著火焰越發高漲。

他知道自己找錯了。

他要找的是一副不會被任何手段毀滅的畫作,絕無可能在火焰下灰飛煙滅。

所以真正的畫應該是哪一幅。

羂索找到拍賣名單,目光落在第二天下午要拍賣的《蟬》上。

會是這幅嗎?

就在這時,房門突然被人敲響。

咚咚咚,很有禮貌的三聲。

“誰?”羂索問道。

門後傳來一個有些謙卑的聲音,“客房服務。”

羂索回應,“我沒有叫客房服務。”

“不會吧?我明明記得就是這間房啊?”

一個有些困惑的聲音傳來,對方像是一個並不精明,甚至有些生疏的工作人員,在羂索反複拒絕後,仍舊揪著一個問題胡攪蠻纏。

“我記得就是這間房,一個身材中等、頭發有些稀疏的中年客人叫了客房服務。”

羂索被煩的受不了,果斷上前,不耐的開門:“你看我是不是身材中等的……”

然而他剛一開門,一個黑洞洞的槍管就對準了他的額頭,毫不猶豫的扣下扳機。

耀眼的火光灼燒皮膚。

他甚至沒來得及說完下半句,便像是斷了線的木偶驟然倒地。

槍口之後是戶川徹的臉。

他開了第一槍後,腳尖在推車上一碰將推車勾入房中,然後自己也跟著進來,一手關門落鎖,一手對著地上的屍體連補兩槍。

整個過程乾脆利落,不超過三秒。

確認地上的人死絕後,戶川徹才將視線放到身側的洗手間中。

——一張畫在洗手池中靜靜燃燒,明亮的火光映照在瓷白的池壁上,映照出了戶川徹略帶不解的雙眼。

戶川徹走進,發現自己沒看錯,正在燃燒的這幅畫正是北城海今日剛剛畫了大價錢拍下的《紅楓》。

而且看樣子是北城海自己燒的。

但是有誰花大價錢買幅畫是為了燒它呢?

戶川徹打開水龍頭將畫上的火焰澆滅,打算將剩下的半幅畫帶回去。

離開房間時,他再次確認了一下北城海的死亡。

屍體已經沒了鼻息。

正當戶川徹打算起身時,他視線無意識的一瞥,凝固了。

北城海此前一直帶著帽子,現在因為突然倒地,帽子鬆脫,額頭上便露出了一小節傷疤。

戶川徹將帽子摘下,看到了一圈完整的縫合線。

戶川徹的記憶很好,恰巧視力也不錯,即便闖入柳田家宅邸的那一天夜黑風高,戶川徹仍舊記得柳田建一在被他射中手腕,帽子又掉落後,頭上有一圈如出一轍的縫合線。

短短幾天時間。

連續看見兩個有如此顯著特征的人。

會是巧合嗎?

戶川徹的目光像是手術刀,輕飄飄落在屍身的額頭。

他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刀刃在陽光下反射著雪亮的光。

他打算割開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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