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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第一章 死遁第四十一天

“哇!厲害厲害!”身後傳來五條悟毫無靈魂的讚美。

中原中也本來打算收拾完這些襲擊者就走人的,結果剛走了沒幾步,就見五條悟把藤蔓拽斷,邁步向他走了過來。

“你怎麼會來這兒?”五條悟辨認了一下五個分身,認出本體後,用藤蔓當繩索把本體捆了個嚴嚴實實。

中原中也忽然覺得有哪裡不對,但他一時間沒想出來,隻是按了按帽簷,強調:“這是我的個人行動,和boss無關。”

五條悟非常高興的拍他的肩,“那真是太感謝了!”

中原中也那種不對勁兒的感覺越發的強烈了,他正打算說些什麼,忽然密林中憑空出現兩聲槍響,驚起雀鳥一片,在逐漸暗下的天色中,一刹那像是盤旋的蝙蝠。

中原中也在橫濱待久了,對槍響並不陌生,第一時間以為有狙擊手暗中偷襲,但是那槍響又並非衝著他們而來。

然而五條悟瞬間麵色大變。

“徹!!”

他立刻向槍響傳出的地方趕去,動作快的幾乎留下一道殘影,眨眼間就不見了蹤跡。

“等……”中原中也下意識要跟上,但是剛邁出一步就發覺身後還有天內理子和黑井美裡這兩個幾乎沒有什麼戰鬥力的人,於是又猶猶豫豫停下。

他看了眼時間,距離戶川徹所說的同化時間還有幾分鐘,在這一小段時間內,天內理子依然有可能遭到刺殺,更何況五條悟隻捆住了那個有分身能力的詛咒師,那個能操控植物的人還沒抓到。

那就……再陪她們一會兒好了。

中原中也歎了口氣,想了想,以防萬一又讓天內理子離他近一點。

被捆的詛咒師在地上跟個毛毛蟲一樣的蛄蛹著,找機會想逃,但是他的另外四個分身早就消失了,這就導致他的動靜特彆明顯,於是詛咒師剛挪了幾步,就發覺自己再次失重。

“我不刺殺了,你就不能把我放了嗎?!”詛咒師有點崩潰。

中原中也抬腳一踹,將他踹回原處,“不行,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你得問五條……”

等等!

中原中也突然意識到那種不對勁兒的感覺來自於何處了。

五條悟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詛咒師本體,解藤蔓的時候也輕輕鬆鬆,幾乎是一用力就掙脫了。

再加上暗處還有個戶川徹。

兩個人打配合阻攔詛咒師很難嗎?

能夠分身的詛咒師動作再快,他手裡拿的也隻是把刀,根本就不可能快過子彈啊!

中原中也神色幾度變化,忽然就想起了自己臨走前森鷗外的囑咐。

當時森鷗外依舊穿著那件吸血鬼一樣的大衣,看著他意味深長:“中也,這次你隻要把戶川君突然請假的目的弄清楚就行了,不要輕易參與進他們正在做的事情裡。”

而他現在……

中原中也看了眼身旁的天內理子,咬牙。

所以說不定那兩聲突然的槍響也是戶川徹把五條悟引過去的伎倆,為的就是讓他和天內理子扯上關係,深度參與到這件事中。

他根本就是被戶川徹給算計了!

中原中也不可置信,不忿,還有一絲被背叛的難過,但他複盤了一遍事情的經過,很快就陷入了深深地挫敗。

因為在市集上戶川徹給了他離開的機會了,是他自己跟上來的。

是!他!自!己!跟!上!來!的!

中原中也摁下帽簷,整個人在一刹那褪色成了一道黑白的剪影。

他已經開始思索回去後檢討要怎麼寫了。

所以現在戶川徹和五條悟大概在暗處觀察這裡吧?

中原中也歎了口氣,揚聲道:“二位,可以出來了,你們目的達到了。”

沒有回應。

隻有夜風拂過密林的聲音,像是某種猛獸的嗚咽。

“徹?”中原中也皺眉。

依舊隻有風聲。

中原中也意識到哪裡不對,他向著五條悟離去的方向邁出一步,就在這時,靜謐的林中忽然傳來一陣振蕩。

耀目的火焰在不遠處衝天而起,像是在濃綠的林木中突然濺開一片火浪,灼人的紅色幾乎與天際殘留的斜陽連成一片。

中原中也瞳孔微縮。

出事了。

**

五條悟趕到時,戶川徹正攀在一株大樹上,右手拿著一顆手榴彈,非常吃力的躲避無處不在的藤蔓。

見到五條悟到來,他不自覺的鬆了口氣,甚至還有心情開玩笑:“你要是再晚來一步,我就要縱火燒山了。”

五條悟挑眉,嘴角微勾,卻是眉眼帶煞,“那就燒吧,你不燒我也是要動手的。”

說罷,一發【蒼】直接向藤蔓襲來的方向扔了過去。

刹那間,大片土地被夷為平地,但是那位潛藏在暗處的詛咒師始終不見蹤跡。

藤蔓無窮無儘的生長,在看到五條悟出現的刹那便瘋狂的向他襲去,鋪天蓋地幾乎織成一張巨網。

咒術界的住宅基本都安在深山老林裡,過好的綠化使得綠植藤蔓用之不竭,一顆草一株樹都成了阻擋五條悟前行的障礙——這兒幾乎成了這位詛咒師的天然戰場。

五條悟雙眸微眯,一雙眼睛冷的像是寒潭下的冰。

咒術使用必定有範圍限製,因此那位詛咒師不可能離得太遠。

既然如此,那就乾脆嘗試一下——

五條悟緩緩伸手。

術式反轉——

就在這時,爆炸聲突然響起,緊跟著火舌席卷而上,頃刻間將襲擊五條悟的藤蔓燒成了灰燼。

五條悟轉頭,發現戶川徹剛剛把那顆手榴彈扔出去了。

戶川徹想扔第二個,忽然又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向他求證道:“悟,你剛剛說我縱火燒山沒關係的對吧?”

——就像是在向主人家詢問能不能碰某樣東西,因為問的過於嚴肅認真甚至顯出了幾分乖巧。

五條悟一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親了親他鼻尖,歡快道:“沒關係的哦,但是你放煙花的時候也要給我一個。”

戶川徹直接把煙花扔五條悟臉上了。

五條悟笑嘻嘻接過,扔下了第二顆手榴彈。

此刻天元同化的時間點已經過去,中原中也急匆匆趕來,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熊熊火焰中,五條悟和戶川徹佇立於此。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兩個是反派。

於是中原中也的腳步停住了,感覺剛剛升起了幾分擔心的自己簡直有什麼大病,“沒事吧”三個字在舌尖轉了一圈,出口時也變成了:“到底怎麼回事?”

戶川徹收回在林中梭巡的視線,簡單解釋了一下情況:“我埋伏的地點被那個詛咒師發現了,他率先用藤蔓攻擊我。”

戶川徹扯了扯樹上的一截藤蔓,熊熊烈火中並沒有奔逃的身影,這些藤蔓也已經恢複了原先的樣子,不再像根觸手一樣張牙舞爪。

他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跑了。”

中原中也:“所以你現在是要……”

戶川徹:“救火。”

林中忽然傳來了匆忙的腳步聲,數個穿著和服的咒術師快步走進。

戶川徹和中原中也對視一眼,瞬間找了個地方藏了起來。

五條悟早知道這兒的動靜瞞不過那些老橘子,但對方來這麼快還是他沒想到的,忍不住眉梢一挑,頭一次對咒術界的效率表示讚歎:“看來在這事關自己的事情上,你們的效率一直很高。”

“五條悟!”為首的人氣急敗壞,“你沒有按時把星漿體送到,還放火燒山!”

五條悟掏掏耳朵,漫不經心,“為了攔住那些詛咒師,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正好,既然來了,那就把火滅了吧。”

“等等。”另一個稍微冷靜一點的人叫住了他,“滅火交給我們,你先進高專。”

五條悟眯眼:“什麼?”

對方回答:“天元大人要見你。”

森林的另一邊,幾根藤蔓忽然如活了一般撥開擋路的荊棘,一個青年有些狼狽的從中走了出來。

大概是跑了太久,一到安全地方他就忍不住扶著樹乾氣喘籲籲的坐下,沒忍住罵了一句:“有病吧!”

二話不說就放火燒山。

嚴格來說,青年並非咒術師,而是個異能者,混進詛咒師基團Q花了他不少功夫,但幸好,雖然過程很曲折,最終還是有一點收獲的,也算是對得起雇主給出的報酬了。

他拿出手機發了條信息——

【任務一完成,任務二失敗,勞駕尾款在三天內打過來。】

**

西伯利亞。

當太陽直射北半球時,哪怕緯度高如西伯利亞,也很難見到大雪紛飛的場麵,白天溫度直逼三十攝氏度,晚上則能下降到零度以下,晝夜溫差大的宛如在沙漠地區。

禪院甚爾一身夏裝,踏上了這片異國的土地。

寬闊的平原一望無際,幾乎很難看到坡地起伏,高大的白樺樹錯落有致的裝點在道路兩旁,冠幅舒展,葉子濃綠,襯著各色的房屋建築,仿佛一副安詳靜謐的油畫。

禪院甚爾覺得自己簡直再敬業不過,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性,竟然遠赴西伯利亞,戶川徹能用那點錢把他雇來真是賺到了。

雖然禪院甚爾在這兒人生地不熟還語言不通,但幸好全世界的咒術界自成一個圈,雖然他不會說俄羅斯語,但有俄羅斯的咒術師會說日語。

禪院甚爾按照約定來到了一間酒吧。

很神奇,同為咒術師,但俄羅斯這兒的同行不像禪院家那樣對天與咒縛持鄙夷的態度,反倒十分好奇,尤其是對他這個以全部咒力換取肉/體強度的天與咒縛,更是好奇中夾雜了一絲躍躍欲試。

禪院甚爾覺得自己好像隨時會被接頭的人當成熊揍一拳。

“快點,地址呢?”他喝完一瓶伏特加後,用瓶底敲敲桌麵,示意對方彆墨跡。

對方報出了一個很寬泛的地名。

禪院甚爾皺眉:“就這樣?沒有更詳細的?”

對方微笑:“這已經是最詳細的了,目標好像一直有人保護,行蹤很難確定,當然,如果你缺幫手的話,我也可以幫忙。”

他拇指與食指並攏搓了搓,做了個通用的要錢的手勢。

禪院甚爾並不打算分錢,“不用,隻要你確定你的信息沒錯就行,更詳細的我可以自己找。”

對方自信的笑道:“我確定,阿道司·福特,三個月前來到西伯利亞的英國人,他確實曾在這個區域短暫出現過。”

第112章 第一章 死遁第四十二天

午後的陽光自窗戶照進來,很輕鬆的就照亮了這間不大的屋子,勾勒出內部淩亂的擺設。

四處亂放的書籍,隨處可見的外套,角落裡的紙團,還有書桌上掉漆的花瓶。

花瓶中的花朵看得出疏於照料,潔白的花瓣軟塌塌的垂落下來,即便在燦爛的陽光下,也依然顯出一種頹敗且毫無生機的樣子,仿佛一具吊著的屍體。

阿道司·福特坐在這張書桌前,端詳著手中的芯片。

有時候他不得不感歎命運的巧合,仿佛一切之中都已經冥冥注定,他失去的東西,最終都會以一種意外的方式再次回到他身邊。

比如這枚芯片,比如他的異能。

那天他從五條悟手中死裡逃生後,曾將一種極其微弱的希望寄托於書頁,畢竟他在上麵寫下了一段文字,雖然因為五條悟的闖入最後一段寫的略微倉促,但那終究算是一個完整的故事。

既然寫了,那至少應該會發生些什麼,或許他的異能可以恢複,或許這個世界會有些改變。

但是什麼都沒有。

阿道司有那麼一刹那以為自己被愚弄了,或許書頁什麼的都是假的,他們一幫人跟群小醜一樣為了張普通的紙上躥下跳,演了一出極其滑稽的戲碼。

為此他跟費奧爾多發了好大一通火。

帶著剛從五條悟手下死裡逃生的不安,帶著再度希望破滅的崩潰,帶著被愚弄的憤怒與不甘,幾乎窮儘了自己所有辛辣的諷刺,各種詞彙就這麼劈頭蓋臉的往費奧爾多身上砸。

阿道司決定不再信任這個目的成謎的俄羅斯人。

但是誰能料到,他不過是從費奧爾多準備的據點離開,竟然就這麼一腳踏入了另一個世界。

起初阿道司並非發覺世界重疊的真相,他隻是覺得導航顯示的道路有些許不對,明明應該是寬闊的主乾道,卻越走周遭的林木就越茂密。

然而一種玄而又玄的感覺忽然籠罩住了他,仿佛冥冥之中前方有什麼東西正在等待著,促使他繼續往前走去,直至走入了“爪”支部附近的樹林中。

茂密的森林中就這麼突兀的佇立著一座高大的建築,阿道司被當做搞破壞的間諜被人帶入了“爪”的支部,卻在短暫的聊天後,很快就被支部長引為知己。

因為這個組織的目的和他的理念有很多重合的地方。

超能力者統治世界?

如果擁有超自然能力的人是進化的方向,超能力者當然有一天能統治世界。

人工製造超能力者的實驗?

這何嘗不是一種為了全人類能順利進化而做出的努力呢?

阿道司頓時感覺自己半生踽踽獨行,終於在此刻遇到了真正的誌同道合之人,也就是在這時,他知道自己來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沒有咒靈與異能力,隻有惡靈與超能力的世界。

這真是命運的饋贈,能讓他在跨越一個世界之後,遇到靈魂上的知己。

阿道司迫切的想要見到組織真正的領導人,但卻被告知組織首領要下個月才會過來。

“你可以在這兒多待一會兒,因為我們發現了一枚能對我們的實驗有很大助力的芯片,下個月首領會親自過來了解關於芯片的研究進度。”

支部長這般說道,並對阿道司發出了邀請,“你要不要也進實驗室看看。”

阿道司自然欣然應允,但是就在他踏入實驗室的那一刻,異能發動,筆記本憑空出現在他手中,與實驗室另一端的芯片無聲呼應著。

這是他的東西。

確切的說,這是他創造的世界裡的東西。

但是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一刹那,阿道司整個人僵在了原地,但他隱隱約約知道為什麼,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浮現在他腦海。

“它”——那個癌細胞,那對變異的堿基,那個導致他異能混亂的根源!

原來是離開了他的筆記本,來到了這個世界嗎?!

阿道司的呼吸急促起來,無邊的興奮如浪潮一般漫上眼底。

他必須要把芯片帶回去,如果書頁的路線走不通,那麼這枚芯片極有可能是他恢複異能的唯一希望。

但是——

阿道司看了眼支部長對芯片無比重視的樣子,知道自己幾乎可以斷了用正常手段把芯片弄到手的念頭。

既然如此,雖然盜竊並非紳士應該乾的事,但是也隻能和支部長說聲抱歉了。

支部長對他並沒有防備,阿道司找了個機會盜走芯片後,便頭也不回的離去了,他重新聯係上了費奧爾多,回到了費奧爾多的據點,並將自己的發現和猜測告知了他。

“費奧爾多,我為我之前的魯莽和衝動感到抱歉,希望那些不禮貌的言語沒有傷害到你,”阿道司一改此前接近崩潰的情緒,非常禮貌的道了歉,“但是你不會想到我究竟發現了什麼的。”

阿道司拿出那枚芯片,“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它’嗎,那個導致我異能混亂的根源——我找到‘它’了,在另一個世界。”

“‘如果異能的異常由‘它’導致,那麼隻要把這個破壞秩序的異常解決掉就好了’——費奧爾多,這是你之前跟我說的話。”

阿道司將芯片翻了過來。

芯片的底部有一行很小的編號。

編號是刻在上麵的,滲入縫隙的血跡怎麼擦也擦不乾淨,此時已經被時間風乾成了一片暗色的紅,但組成編號的數字依舊清晰可見。

——甲-B61027,正是戶川徹此前的編號。

阿道司笑了,非常真摯純粹的笑意,像是天真的孩子即將找回自己丟失已久的玩具,又像是枯死的樹木再度煥發生機。

“費奧爾多,我希望你仍舊記得此前要幫我恢複異能的承諾。”

“幫我找到‘它’,然後殺死‘它’。”

費奧爾多拿過芯片仔細端詳,眼中帶著溫和的笑意,“你放心,這世上沒人比我更希望你能恢複異能,隻是你既然說芯片是在另一個世界找到的,那麼我們的目標此刻或許仍舊在那個世界也說不定。”

然而當阿道司帶著費奧爾多前往“爪”支部附近的時候,卻發現那片森林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寬闊的主乾道。

費奧爾多:“這麼看來,兩個世界的相遇還是有時間限製的——你之前不是覺得書頁沒用嗎?這或許就是書頁導致的結果。”

他瞥了眼阿道司,發現對方的眉宇間此刻再度籠上一層烏雲,還有一種近乎灰敗的絕望,仿佛剛剛看到曙光就再度被踹入黑暗的可憐蟲。

費奧爾多扯了扯嘴角,掩下眸底的淡漠,用一種頗為和緩的聲音安慰道:“放輕鬆,雖然過於激烈的情緒起伏有助於作家寫出更加情真意切的文字,但在這個時候還是保持冷靜更好一點。”

他想了想,又問:“你仔細想想,既然你對芯片有感應,那麼甲-B61027作為同樣誕生於你筆下的存在,你對它就沒有特殊的感應嗎——怎麼說它也是你異能的一部分。”

“沒有。”阿道司皺眉,忽然他怔了一下,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急促來回走了幾步,猛地轉頭看向費奧爾多,“我想起來了!那種類似的感覺其實出現過一次,但不是在另一個世界,而是——”

阿道司想起了在舉辦拍賣會的賭場裡,兩幅畫作失竊後,他隨人流來到走廊裡時無意間看到的一眼。

那是一個年輕人,和一個白發的男生在一起,當時他就感覺異能突然波動了一下,但是因為當時他全付心神都在書頁上,再加上那個青年帶了麵具看不清相貌,他並沒有放在心上,但是這麼看來——

“在賭場……”阿道司喃喃,忽然激動了起來,“我在賭場見過它!”

“稍安勿躁,”費奧爾多按住了他的肩膀,“既然有了線索那就好辦了。你知道那位癌細胞先生的長相嗎?”

“我……我……”阿道司的眼底忽然泛起了很深的恐懼,他幾乎是囁嚅般說道:“我記得。”

費奧爾多聞言挑眉。

嚴格來說,阿道司對於世界的構建僅僅停留在一個很寬泛的程度,他隻會在筆記本上寫政治製度怎麼樣,有幾個國家,曆史如何等,力圖讓他的世界像是人體一樣精密的運轉。

在此基礎上,構成世界的人口對他這個“造物主”來說隻是一串數字,是類似於背景NPC一樣的存在——就好像人絕無可能會記得自己體內的一個細胞,造物主又怎麼會記住一個NPC的長相呢?

阿道司有事瞞著他,而且瞞了很多。那個“癌細胞”肯定乾了一件事,這件事直接導致了異能的失控,同時讓阿道司印象深刻到居然記住了一個NPC的長相,現在想起還心懷恐懼。

真是好奇啊。

不過也僅僅隻是好奇而已。

費奧爾多笑了笑,他其實並不關心阿道司的遭遇和夭折的夢想,對於現階段來說,知道要調查的對象就夠了。

“你放心,找一個人對我來說不是難事,你隻要靜靜等待就好,但是鑒於你的存在已經在異能特務科那兒暴露,所以為了你的安全,我們還是換一個落腳的地方比較好——你覺得西伯利亞怎麼樣?”

阿道司眉心肉眼可見的擰起來,“那個冰天雪地的荒地?”

費奧爾多微笑:“夏季的西伯利亞氣候還是不錯的,不過你應該也不會在那兒待太久。”

最終阿道司還是同意了,像泥鰍一樣把自己埋到了另一片廣袤的土地下,讓彆人根本無從找起。

但某種程度上費奧爾多還是食言了。

他所謂的“不會待太久”實際上是阿道司在西伯利亞待了將近三個月。

直到今天,神出鬼沒的費奧爾多敲響了阿道司的房門,帶來了新的消息。

阿道司立刻放下手中的芯片看過去。

費奧爾多踱步進來,他拿著支雛菊,將花瓶中已經枯萎的花給換了,又重新添上了水,“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第113章 第一章 死遁第四十三天

阿道司:“好消息。”

費奧爾多:“我雇傭的那個異能者找到他了,但是沒能殺死他。”

阿道司皺眉:“這叫好消息?”

費奧爾多微笑:“與之後的消息比,的確算得上好消息。”

他遞給阿道司一張照片,是之前那個操縱藤蔓的異能者偷拍的。“不過你先確認一下,這個人是不是那位甲-B61027。”

阿道司隻看了一眼就扭過了頭,眉毛短促的抽搐了一下:“是他。”

費奧爾多:“他叫戶川徹。”

阿道司皺眉:“我不記得他的名字,他有名字嗎?”

費奧爾多將照片放在了桌上:“在這個世界生活怎麼會沒有名字呢?隻是個方便稱呼的代號而已。”

阿道司擰眉歎氣,他並不是很樂意談論這個話題,太奇怪了,簡直就像是餐桌裡已經熟透的食物突然活了過來,嗷嗷叫著說要建立王國一樣——不可思議中又透露出一絲荒誕。

“你似乎很在意名字這件事?”費奧爾多笑著問道。

阿道司沉默了一會兒,開口:“我一共創造了五次世界,前三次因為經驗不足,設定的曆史細節前後矛盾,所以失敗了,第四次則是因為社會底層的造反。”

費奧爾多:“造反?”

阿道司看起來想喝酒,但是桌上沒有酒水,於是目光梭巡了一會兒,隻能作罷,“在第四個世界,我設定一顆隕石毀滅了所有文明,人口隻有一百萬,社會按照超自然能力的強弱分為三個階層,普通人位於最底層,但這些人後來突然起義,與那些超能力者鬥了個兩敗俱傷,人口下降到了無法自然繁衍的程度,第四個世界就這麼崩潰了。”

“我後來反思了一下原因,”阿道司看著花瓶裡的雛菊淡淡道:“包含家庭、伴侶、友情等在內的社會關係以及家國認同,在某些情況下可以形成一股凝聚力,讓生命體克服對於死亡的恐懼,悍不畏死的向神明般的存在發起衝鋒。”

“所以在第五個世界,我剔除了能形成社會關係的一切因素,讓所有人都像是帶了編號的螺母,同時又引入外部威脅,讓這些螺母為了族群的生存聚在一起,從而無暇思索個體的現狀——當時隻是一個嘗試,但事實證明,我成功了。”

阿道司頓了頓,神色陰沉下來,“要不是因為那個戶川徹。”

費奧爾多托腮,“但是恕我直言,你所創造的世界社會構成很簡單,而簡單就意味著脆弱,同時也非常容易被外部力量更改。”

“但是從頭創造一個複雜的世界意味著相當多的變數,總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你設定的內容就衝突了,”阿道司苦笑一下,“既然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隻搭一個框架,讓這個框架下的世界自由發展就好。”

但是這麼做也有弊端,自由發展的世界總會出現一些阿道司不樂意看到的情況,比如第五個世界中依然會自然出現的愛情,這也算是他所要剔除的社會關係的一種。

但是此刻阿道司已經不敢再動筆去改些什麼了,他生怕自己的微小舉動會導致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第五個世界崩潰,隻敢用一些謹慎的言語給這些世界運行過程中自然生成的設定打補丁,用一種比較溫和的手段,把自然結合的人類限製在一定數量。

但即便如此,戶川徹依然誕生了,起初阿道司並未將戶川徹放在眼裡,誰想到他之後竟然能做出那種事。

所以如果有機會創造第六個世界……

阿道司斂下雙眸。

果然還是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鬆懈,手段需要更加強硬點才是。

就在這時,窗邊忽然飛過一隻蜜蜂,繞著花瓶中的雛菊飛來飛去。

西伯利亞有蜜蜂嗎?

阿道司腦海中閃過這個想法,他看著蜜蜂懸停在花蕊前開始采蜜,金燦燦的陽光照亮了其上細微的絨毛。

忽然他似有所悟。

對了。

蜂巢。

“阿道司,”費奧爾多的聲音喚回了他的思緒,“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隻不過剛剛有了一個突如其來的靈感,”阿道司收回視線,隨便拆了個紙團開始在空餘的地方寫寫畫畫,“不說這個,另一個壞消息呢?你還沒告訴我。”

費奧爾多:“我最開始順著那個和目標在一起的白發青年查,查到那個白發青年是五條悟。”

阿道司疑惑:“那是誰?”

“看來你對除了寫作之外的事情都不怎麼關心,”費奧爾多笑了下,“他是咒術界禦三家之一五條家的少主。”

本就是英國貴族出身的阿道司對此興致缺缺,隻是挑了下眉。

費奧爾多接著說:“然後我查到你要找的目標叫戶川徹,曾經當過輔助監督,而現在是個死人。”

“什麼?”阿道司皺眉,終於有了點反應。

費奧爾多笑道:“不過已經查清楚了,戶川徹當時是詐死,現在正以‘紳士’這個身份在港/黑活動,你明白嗎,他身上牽扯了港/黑和五條家兩大勢力,不是那麼容易殺死的。不過這些隻是外部的因素,我在調查過程中還聽到了一些傳言——”

費奧爾多頓了頓,“據說他有‘不死’的能力。”

“在戶川徹詐死之後,曾有一個名叫清水哲的人這麼說過,證據是一段錄像,不過我去查的時候錄像已經被刪了,所以無從求證,你可以隻當一個玩笑話聽。”

費奧爾多看著阿道司平靜的神情,眯了眯眼睛,“你似乎並不驚訝。”

阿道司錯開費奧爾多的視線,“我為什麼要為一個玩笑感到驚訝?”

“總之,一個如此難以殺死的目標,還不算一個壞消息嗎?”費奧爾多走到阿道司麵前,換上了一副非常真摯的表情:“但是你放心,我會幫你的,畢竟我們行走在同一條道路上。”

阿道司沒有說話,感性上他迫切的需要費奧爾多的幫助,但理性上他並不全然信任這個莫名示好的俄羅斯人,因此隻是禮貌的笑笑,打算如往常那般含糊過去。

然而就在這時,房間內的掛鐘突然響起——木頭雕刻的烏鴉抬起頭開始報時,發出一種沙啞刺耳、年久失修的聲音

“十二點到了!十二點到了!”

但是這個掛鐘本就是壞的,現在也根本不是十二點。

阿道司被嚇了一跳,猛地起身後退一步,被費奧爾多扶住了肩膀。

“是示警,有人發現這個地方了。”費奧爾多笑道,聲音像是平緩流過的河水。

阿道司聞言麵色一變,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發現了?那趕緊離開!”

“不用著急,即便是來殺你的人,也不會這麼快就到。”費奧多爾拉開抽屜,拿出了一把槍。

阿道司見狀瞳孔驟縮,猛地側過頭。

烏鴉還在繼續報時,嘶啞的聲音像是死神的腳步聲。

“十一點到了!十一點到了!”

但是費奧爾多沒有動,從容不迫的動作有種意外的優雅,阿道司皺眉看他,聲音中帶著一絲很深的惶恐,“為什麼不走?!”

“不用著急,”費奧爾多依然是那句話,他拆開彈夾檢查裡麵的子彈,“說實話,我很好奇一件事——福特先生,您的異能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會變成如今這個混亂的樣子呢?”

阿道司:“你什麼意思?”

費奧爾多看向他,嘴角的笑容很淺,阿道司恍惚間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尊巨大的石膏像注視著,完美的笑容之下,是一股居高臨下的嘲弄與漠然。

烏鴉的報時由十一點跳到了十點。

阿道司被嚇了一跳,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他開始擔心當數字歸零時,到底會發生什麼——是意味著殺他的人已經到了門口嗎?

阿道司看向那扇緊閉的門,仿佛看到了大門被破開,漆黑的子彈穿透他大腦的樣子。

費奧爾多的聲音輕緩的響在耳側,“福特先生,你看,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我們之間就不要相互隱瞞了。”

九點。

費奧爾多:“你沒有否認有人要殺你這件事,你害怕有人要過來殺你。此外,你還很怕槍。”

他將槍口對準阿道司,阿道司猛的後撤,撞倒了身後的椅子。

八點。

費奧爾多笑出了聲,安撫道:“放心,這把槍上了保險栓了——所以你是有PTSD嗎?對槍的PTSD?”

阿道司咬牙:“胡說八道!”

七點。

費奧爾多:“是有誰對你乾了什麼嗎?”

阿道司不語。

六點。

費奧爾多斂去了笑容,深紅的雙眸像是某種乾涸的血跡,倒印著阿道司驚惶的身影,“福特先生,時間不多了。”

五點。

一陣風忽然吹動了門扉,發出劇烈的聲響。

阿道司感覺那像是槍響,他猛的一顫,仿佛自己又死了一遍,但仔細看去,那隻是一陣風。

四點。

三點。

阿道司忽然一把抓住費奧多爾袖子,顫抖的開口:“因為他殺過我!”

費奧爾多微笑:“誰殺了你?”

兩點。

阿道司的聲音顫抖的像是風中的落葉,仿佛一刻也不願回想那段過往:“……戶川徹……是戶川徹!他用槍殺了我!”

鐺的一聲。

鐘聲響起。

烏鴉抬頭。

“一點到了!一點到了!”

“啊!!!”阿道司一聲驚叫,狼狽的趴伏於地,雙手死死的捂住額頭。

然而一片安靜,到了一點,什麼都沒有發生。

費奧爾多笑出了聲,他蹲下,安慰似的拍拍阿道司的脊背,“難道你以為會有殺手突然闖進來嗎?這隻是果戈裡的惡作劇而已,你放心,什麼都不會發生,也沒人會來殺你。”

費奧爾多將驚魂未定的阿道司扶了起來,“好了,我們現在可以走了。”

他帶著阿道司向門口走去,打開門,明亮的陽光灑了進來,“你看,什麼事都沒有吧?”

“現在說話不太方便,但是希望在路上,你能仔仔細細的將來龍去脈告訴我——對於合作者來說,坦誠,是相當重要的一點。”

費奧爾多的眼睛呈現出一種血液乾涸後的暗紅色澤,恍惚間像是地獄下的深淵。

阿道司看著他,覺得此刻自己正向深淵走去。然而他沒有彆的選擇,他有且僅有的一條路直通深淵。

阿道司張了張嘴,他聽見自己嘶啞的聲音響起。

“好。”

**

太陽偏西的時候,禪院甚爾摸到了一棟小木屋外,木屋的位置很隱蔽,但經過這幾天的排查,他確信這應該是阿道司·福特藏身的地方。

然而他在暗中觀察了許久,卻沒發現任何有人煙的跡象。

不對勁。

禪院甚爾思索片刻,上前查探,卻發現人去樓空。

地上的紙團裡的字跡和阿道司·福特的字跡一模一樣,而窗台上花瓶裡的花剛換不久,花瓣上還帶著未乾的露珠。

禪院甚爾摸了把椅子,發現椅麵還帶著一點熱度。

晚了一步。

第114章 第一章 死遁第四十四天

五條悟從天元的住處出來後,太陽已經快升起來了。

森林中的大火也被處理乾淨,留下焦黑的一片土地,在灰黑的天色之下顯得有些空曠。

五條悟雙手插兜自石階上緩步而下,山中沒什麼人,無論是中原中也還是天內理子都不見蹤影,隻有鞋跟敲擊地麵的足音伴著風聲在夜色中回蕩開去,顯得空蕩且渺遠。

忽然五條悟抬頭,看見戶川徹靠在不遠處的一株樹乾上,整個人幾乎要與樹下的陰影融為一體,他就這麼靜靜等待著,直到五條悟出來,才微微抬起雙眸,於是琥珀色的眼睛便暴露在月光下,乾淨明了,又像是兩點燃起的星火,使他原本微不可見的存在感驟然鮮明起來。

五條悟停下,忽而又加快腳步,幾乎是一跨三個台階的向戶川徹走去。

“中也他不方便多待,天內的身份也有些敏感,所以我拜托中也把天內和黑井帶回橫濱了,”戶川徹解釋道,上下打量了五條悟一眼,確定他生龍活虎,隻是頭發有些亂,又問道:“天元找你乾什麼?”

所以五條悟覺得戶川徹真是再好不過,明明昨晚都氣到拿槍了,第二天依然像往常那樣幫他,平和安寧的就像天上的月亮,似乎他一回頭就可以看見。

“說了羂索的事——就是那個腦子。”五條悟回答,把羂索的來曆大致說了一遍,很親昵的去牽戶川徹的手,又用指尖去蹭他虎口的薄繭。

戶川徹被蹭的有些癢,手微微向外抽了抽,卻被五條悟更緊的握住,那力道幾乎讓他想起了昨天晚上那隻用力扣在他後腦的手。

但是二者的神情不一樣,昨天晚上的五條悟幾乎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劍,冷色調的眼底燃起火焰,乖順委屈的外表下顯露出極強的侵略性,而今天的他神情顯然更為無害柔和,像是一團軟蓬鬆的雲。

——雖然那種侵略性也不是沒有,隻是隱藏的更深了。

戶川徹瞥了眼五條悟緊緊攥著他的手。

“我好困。”五條悟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打了個哈欠,同時指尖非常流暢的劃過戶川徹的手背,改為十指相扣。

戶川徹努力忽視五條悟噴灑在他脖頸上的熱意,推了推他的肩,“你總是這樣嗎?”

五條悟困倦的眨眨眼,聲音有點含糊,“什麼?”

戶川徹舉起五條悟與他十指相扣的那隻手搖了搖,“表麵上一副乖巧的樣子,實際上比誰都強勢。”

“你怎麼能這麼說?”五條悟蹭蹭他的肩,眼角餘光瞥見了他脖頸後的那塊疤,眼神閃爍了一下,忽然壞心眼的吹了口氣。

戶川徹肉眼可見的一抖,五條悟悶笑,又挑起一隻貓眼看向他:“我都沒有喜歡過彆人,你怎麼能用‘總是’這個詞?”

戶川徹:“那你放開我。”

五條悟:“我不。”

他把頭埋在戶川徹脖頸,說話的時候眨眼,睫毛就像小刷子一樣若有似無的掃過戶川徹的頸側。

戶川徹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輕輕一顫,他忍無可忍的抓著五條悟的頭發把他從自己肩膀上拔了起來。

五條悟抿唇看著他,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你可是我初戀誒。”

戶川徹想到一種可能性:“如果我徹底拒絕你怎麼辦?”

五條悟雙眉微蹙,泫然欲泣,但是戶川徹感覺自己的那隻手快要被抓斷了。

戶川徹:“那如果我喜歡上彆人怎麼辦?”

五條悟神情一僵,險些維持不住臉上的表情,那種侵略性像是火焰一樣燒毀了麵具一角,從裂縫中泄露出了一絲半點。

他執起戶川徹的手,虔誠的親吻他的指節,一雙眼睛自下而上看著他,忽而又重重一咬:“這樣我會很傷心。”

戶川徹輕輕嘶了一聲。

於是五條悟安慰性的輕舔他的傷口,發現那一圈牙印有點像個指環,於是張嘴在戶川徹的無名指底部狠狠的咬了一下,牙齒揪著皮肉撕磨,含糊的道:“然後……我也不知道。”

戶川徹無端有種被豺狼叼住後頸的感覺,但是那隻豺狼看起來真的很委屈,仿佛自己才是欺負他的那個。

戶川徹被咬疼了,“鬆口。”

五條悟真的很乖的鬆口,但是拿著戶川徹的那隻手側頭去親吻他的掌心,一雙眼睛斜睨著他,眼底幽深的像一片海。

戶川徹莫名想起一句話——咒術師都是瘋子。

現在這麼一看確實是有點瘋。

他索性用那隻手掐了把五條悟的臉,眼皮一掀,淡淡道:“現在不繼續裝了?”

五條悟:“我哪有裝?我是真的又委屈又傷心又難過啊。”

他一手捂住心口,“我一想到剛才那句話,我的心就好痛。”

戶川徹忽然有一種自己真的把人欺負了的錯覺。

但是不對,被又舔又咬的明明是他啊,無名指上的牙印現在還在冒血呢。

他皺眉看了五條悟半晌,五條悟不說話。

戶川徹輕輕歎了口氣,伸手揉揉五條悟的頭發。

五條悟很配合的彎腰,然後聽見戶川徹輕咳一聲,說道:“抱歉。”

嗯?

五條悟眨眼。

戶川徹的視線瞥向彆處,又挪回來,聲音有點輕,但五條悟能聽清楚,“我現在想想未來應該不會喜歡上彆人。”

但這話說的又有點不對,好像他現在喜歡五條悟似的。

戶川徹想要糾正一下,但感覺自己現在要是強調這一點的話五條悟又要“泫然欲泣”了。

想來想去想不出辦法,戶川徹索性把手放在五條麵前,上麵一個牙印明晃晃的,戶川徹皺眉,“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咬……所以要再咬一下嗎?”

哇——

五條悟很努力的繃住自己臉上的表情,但還是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有點泛紅的臉頰。

他忽然想起之前戶川徹說他可愛的話。

他算什麼,明明戶川徹才是最可愛的!

五條悟側過頭,“我不要咬那兒。”

他有些謹慎的湊近,見戶川徹沒有反對,低頭在他頸側用唇角貼了一下,“我要咬這兒。”

五條悟觀察著戶川徹的表情,有了昨晚的教訓,以防戶川徹再生氣拿槍頂他,五條悟始終把動作維持在一個非常微妙的範圍——幾乎踩在戶川徹的底線上。

戶川徹:“但是你不是咬,你在親啊,不對……不要親那裡。”

戶川徹又抓著五條悟的頭發把他的頭提了起來。

五條悟垂眸瞥了一眼,覺得戶川徹的底線還挺高的,嗯,比他要高。

結果戶川徹摸摸之前五條悟親他的位置,解釋:“這個位置有點危險,親重了的話有幾率形成血栓流至腦部,輕則中風,重則死亡。”

五條悟:“啊?”

戶川徹觀察五條悟的表情,想了想,又補充道:“但是我不會死,所以……嗯……你咬好了,或者親?算了,隨便你。”

戶川徹頭一側一副英勇就義的樣子。

五條悟努力壓下嘴角的笑容,他低頭湊近,甚至還給了個預告:“那我真咬了?”

戶川徹輕輕“嗯”了一聲。

五條悟先是用唇角蹭了蹭,跟護士打針前上碘酒一樣,然後叼著塊皮肉輕輕咬下。

戶川徹覺得有點奇怪,五條悟又親又咬的連帶著他的心率都微微上升,太奇怪了,這種情況居然兩天之內連續發生。

於是他第三次抓住五條悟頭發,“等……等等,你先停一下,不然我又想用槍打你了。”

五條悟:“嗯?你現在用槍頂我腦袋還要提前發預告的嗎?”

戶川徹:“那不然你又要委屈傷心難過,然後耍賴了怎麼辦?”

——但昨天晚上明明是五條悟心虛溜走,戶川徹氣急拔槍。

五條悟猛地抬頭,定定看了他半晌,忽然一把抱住了戶川徹。

怎麼辦?

他男朋友、或者未來男朋友,真的超——可愛的!

再親一下吧?

要不再親一下吧?

五條悟忽然就很想試試戶川徹會不會真的開槍,他覺得應該不會。

然後五條悟有些試探的掐住了戶川徹的下巴。

戶川徹:?

然而就在這時,手機鈴突然響了起來。

五條悟:“誰的?”

戶川徹:“你的。”

五條悟很想乾脆不管,但是手機鈴響個不停,五條悟拿出手機想要掛斷,結果低頭一看發現是種田山頭火打來的。

戶川徹:“接啊。”

五條悟重重歎了口氣,按下通話鍵,對麵種田山頭火的聲音聽起來很嚴肅,“五條君,有時間見一麵嗎?或許……我們可以談談合作的事。”

五條悟一開口像是對麵欠了他八個億,“哪有大半夜打電話的?那就後天吧,後天下午。”

“要不這周……”種田山頭火覺得時間有點緊,但是他話還沒說完,五條悟就掛斷了。

種田山頭火聽著規律的忙音,視線最後沉默的挪到了麵前等候命令的下屬身上,“隻能麻煩你們抓緊點了,在後天起草一個大致的合作方案。”

將任務吩咐完後,種田山頭火看向桌上的照片。

照片拍的有些糊,但依然可以看出是中原中也正在保護天內理子的場景。

中原中也可不是什麼小嘍囉,那是雙黑之一,森鷗外的心腹,森鷗外能派中原中也參與咒術界的事,或許已經和五條悟在一些方麵達成了協議。

雖然這隻是一個沒有明確證據的猜測,但種田山頭火依然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更何況不久前他還得知了另外一件事——此前的澀澤龍彥事件中,是五條悟和中原中也聯手才把澀澤龍彥製服的。

也就是說,五條悟和□□的淵源或許比他想象的還要深。

異能特務科是唯一會和擁有超自然能力的人打交道的政府部門,因此在種田山頭火向上級彙報之後,上級索性把和五條悟相關的事全權交給了他負責。

——畢竟異能力者、咒術師,都不是什麼普通人,論經驗沒人比種田山頭火豐富。

種田山頭火感覺自己肩上像是扛了一座山,出於謹慎,他希望能獲得更多支持他決策的證據,但還有一句話叫做猶豫就會敗北,因為瞻前顧後讓機會白白溜走造成重大損失的事,曆史上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種田山頭火糾結了好長時間,杯子裡的茶水都續了五次,終於在天快亮的時候下定了決心。

雖然五條悟聽起來語氣不是很好,但希望這次合作能順利進行。

如果政府能以這件事為契機,成立一個類似於異能特務科的官方管理咒術師的機構,那再好不過。

**

第二天早上,戶川徹被森鷗外叫到了辦公室。

他還是一身黑的低調打扮,平常路過的文職人員看見他最多向他點點頭打招呼,但不知為什麼,今天路上一直有人對他行注目禮,在他走遠後,還三三兩兩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有點奇怪。

戶川徹想,如往常一樣推開首領辦公室的門。

森鷗外照舊坐在辦公桌後。

而他麵前站了十個黑蜥蜴的成員,此刻正拿槍齊刷刷的指著戶川徹。

黑洞洞的槍口一字排開,某一刻像是地獄尚未張開的入口。

第115章 第一章 死遁第四十五天

戶川徹麵不改色的上前,微微頷首向森鷗外打了個招呼。

那十個拿槍的黑衣大漢看他的表情一刹那變得非常的古怪,但不像是氣憤,更多的是一種仿佛看見太宰治突然不再自殺後的震驚,還夾雜著一絲若隱若現的興奮。

要不是有墨鏡擋著,戶川徹懷疑他們的目光能在他身上戳出二十個窟窿。

戶川徹抬眸瞥了他們一樣,恰好和他對上視線的人立刻把目光挪開,但是臉卻肉眼可見的漲紅了。

不對勁兒。

“戶川君,”森鷗外手中拿著中原中也不久前主動交上來的檢討,看向戶川徹時眉梢同樣微不可察的挑了挑,“中也可是真心把你當朋友的。”

戶川徹說的誠懇:“我已經準備好酒向他道歉了。”

“那麼戶川君打算向我道歉嗎?”森鷗外一抬手,槍械上膛的聲音整齊劃一的響起。

“如果你晚一步叫我的話,我的辭職信應該能寫好了,”戶川徹麵不改色,“其實我不建議用上膛的聲音來形成威懾,如果boss你真的打算恐嚇什麼人的話,直接開槍效果會更好。”

“當然,如果boss你真的打算殺什麼人的話,我現在應該正在逃亡的路上,”戶川徹頓了頓,視線淡淡的掃過麵前的槍口,“需要我為這些槍上保險栓嗎?”

森鷗外靜靜看著戶川徹,一刹那室內安靜的落針可聞,隻有鐘表的聲音滴答滴答的響起。半晌他做了個手勢,頓時,黑蜥蜴的成員如潮水般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首領辦公室的門被關上,屋內隻剩下森鷗外和戶川徹兩個人。

森鷗外做了個“請”的動作,“你的保險栓呢?”

戶川徹說了個地名,“明天下午兩點,悟和種田長官會在這家咖啡廳見麵。”

森鷗外微笑著歎了口氣,“所以到最後,一切仍舊按照戶川君你所想的進行了。”

在中原中也把檢討交上來的那一刻,他就明白戶川徹打的什麼主意了,但是種田山頭火已經入局,那麼戶川徹的計策就成了一個陽謀,港/黑無論如何都不能置身事外。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生氣也好,後悔也罷,都是很沒有用的一種情感消耗,森鷗外的態度轉變的相當自然,一改之前劍拔弩張的氣氛,開口就打算儘可能的為港/黑謀取利益,“戶川君,既然是未來的合作關係,不打算先透露點什麼嗎?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信息共享有利於之後的合作。”

戶川徹:“你可以去找悟,我記得你有他的聯係方式。”

森鷗外像是得到了什麼承諾,滿意了。

戶川徹告辭離去,卻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又被森鷗外叫住。

“說起來,戶川君我很好奇一件事,雖然最後目的達到了,但是你的這種行為無異於在走鋼絲,你有想過失敗後會怎麼樣嗎?”森鷗外笑眯眯的問道。

戶川徹理所當然回答:“不會失敗。”

森鷗外眉梢微挑,“什麼?”

戶川徹的神情非常平靜,他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因為隻有一個五條悟,隻要你們對咒術界有興趣,那麼五條悟就是最佳的合作人選,即便失敗,也隻是我的這個計劃失敗而已。”

“你們最終依舊會選擇他,或許在五年後,十年後——等到發生了什麼事,迫使政府不得不對咒術界下手的時候——到了那時,你們就會想到他。悟還年輕,在他的未來,肯定可以看見自己夢想實現的那天。”

森鷗外:“如果五條悟變了呢?十七歲時的夢想是很難作數的。”

“應該……”戶川徹一怔,又搖了搖頭,聲音變得堅決起來,“他不會的。”

森鷗外意味深長的看著他,隨後以一種非常放鬆的姿勢靠上了椅背,抬起一隻手看似無意的拂過了自己的脖頸,“戶川君,辭職信就不用交了。”

“另外,港/黑是有婚假的。”

**

從森鷗外辦公室出來後,戶川徹拿了酒打算去找中也,結果撲了個空——中也做任務去了。

不過是個小任務,所以應該花不了多久,戶川徹在中原中也的辦公室找了個位置坐下,安靜的等著。

結果等了沒多久,碰上了偷溜進來的太宰治。

太宰治定定看了他一會兒,神情變成了森鷗外同款的意味深長,誇張的“哇”了一聲。

戶川徹:“你來偷中也的酒?”

“對啊,”太宰治笑眯眯湊近,隨後又變成了一臉遺憾,“不過徹你在這裡的話我大概是成功不了了。”

說完太宰治同樣找了個位置坐下,沒動。

戶川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找中也有事?”

太宰治掏出遊戲機:“沒有。”

戶川徹:“那你待著乾嘛?”

要是以往早走了。

太宰治抬眸,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看戲。”

他的視線自戶川徹臉上劃過,看到某處的時候頓了頓,加深了嘴角的笑容,“說起來,徹,你早上出門的時候沒照鏡子嗎?”

戶川徹:“沒有,昨天處理完星漿體的事之後直接來港/黑了,嚴格來說我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就在這時,中原中也推門進來了,他看上去風塵仆仆,身上裹挾著尚未消散的硝煙,一路走來氣勢極強,卻在看清戶川徹的刹那動作猛地一頓,原本微微揚起的衣擺也隨之落下,安靜服帖的貼在身側。

中原中也扣住禮帽拚命往下摁。

戶川徹莫名覺得這個動作有點熟悉,他拿起了自己帶來的酒,“中也,之前的事很抱歉,你看……”

“先不說這個,”中原中也有些粗暴的打斷他的話,大步走進,走到戶川徹麵前的時候又突然放輕了聲音,有些委婉道:“你要不要在脖子上貼個創口貼。”

戶川徹疑惑:“為什麼?”

中原中也雙頰肉眼可見的變紅,露出那種想說又不好意思說的表情——一旁的太宰治已經開始側過頭抖肩膀了。

戶川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短促的“啊”了聲,拿出手機,借著手機屏幕的反射去看自己的頸側——雖然不及鏡子清晰明了,但依然能看清脖頸處有塊皮膚顏色比較深,細看之下還有個隱隱約約的牙印。

怪不得今天路上遇到的人表情都很奇怪。

森鷗外也是,太宰治也是,都一臉意味深長。

但是他一路遇到了這麼多人,竟然隻有中也跟他說了。

戶川徹放下手機,無言的看向中原中也。

果然。

中也是唯一的“良心”。

“那個……先貼一個吧。”中原中也開始翻抽屜。

戶川徹:“很紅?”

太宰治:“像是櫻桃被碾碎後扔到了雪地上。”

他笑夠了,托腮看向戶川徹:“難道這是蟲子咬的嗎?”

“不是啊,”戶川徹倒不覺得這有什麼好隱瞞的,“是悟弄得。”

太宰治:“……”

所謂的揶揄彆人這種事,隻要被揶揄的那個人不尷尬,那尷尬的就是自己——他很少遇到這種情況,竟難得有些說不出話的感覺。

中原中也翻出了創口貼。

戶川徹:“那要貼多久?”他單純的覺得麻煩。

太宰治:“如果你想一路被行注目禮的話,建議不貼。”

戶川徹低調慣了,平時恨不得把自己塞進陰影裡,港/黑裡的人還算少,但如果到了室外——他想象了一下這個畫麵,沉默幾秒,相當自覺的抬頭露出脖子。

太宰治眼尖看見了他的手,眼角一抽:“手上也貼一張。”

頓了頓,太宰治沒忍住道:“他是狗嗎?”

戶川徹想了想,竟意外的覺得這個比喻有些貼切。

但是當他回到家,看見五條悟睜著一雙貓眼抬頭看向他時,又覺得五條悟像一隻貓了。

——像一隻漂亮的、名貴的、有著藍眼睛和白色柔軟長毛,隻會對他撒嬌的波斯貓。

**

在與種田山頭火見麵的前一天,五條悟先和森鷗外見了個麵,兩人不知談了些什麼,但總歸是達成了一些協議。

在五條悟和種田山頭火見麵的當天,森鷗外會想辦法加入進去,然後和五條悟上演一出默契合作的戲碼——畢竟這也是一開始種田山頭火會選擇和五條悟合作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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