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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爾若說:“可以讓我大哥送送阿舟——”

“抱歉啊,小若。”蘇溫禮從旋轉樓梯走下,有些無奈道,“我今晚也喝酒了,不能送人。”

他視線望過來,提議道,“為什麼不讓小池同學在這裡住著呢?我記得小若你之前很高興他來,還做了好多準備。”

蘇爾若稍垂頭,錯開與自家大哥的視線,揉搓著自己的衣角:“但是阿舟要回去。我覺得,我不能……”後半句消音在空中。

蘇溫禮走過來,他輕輕伸手攬過自家幼弟,揉了揉他的頭說:“小若沒有錯,小若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

他溫聲寵溺道,“你的所作所為都是表達對小池同學的喜愛,不是嗎?”

“……”蘇爾若神色迷茫了一陣,沒回話。

隔了半晌,他才低聲喃喃道,“大哥,你還記得我小時候養過的小鳥嗎?……它最後死了,我好難過。”他好像突然岔開話題,提起另外的事情。

然而蘇溫禮在最初的微怔後,卻自然而然地接話了:“那不是小若的錯,彆難過。隻要精心照料,就不會有事的——這次哥哥可以和你一起照料。”

可是。蘇爾若嘴唇張了張。我想看小鳥飛。

蘇溫禮順著剛才照料的話語,繼續平緩道:“我已經將給池同學的那間房間收拾好了,乾淨、安全、舒適。以後小池同學就可以長住了。”

這麼熱情?聽到這句的池歸舟有點意外,但更多的是感到古怪。這裡是他們蘇家,為何要給一名客人[長住]的房間?

回想起周圍的偏僻、飯前男人與女人奇異的互動、飯後壞掉的電視機與圍坐的眾人、房間內蘇爾若的哭泣與搖擺、還有此時蘇溫禮的話語,池歸舟忽然感到一種微妙的毛骨悚然。

像是有透明的水滴輕輕落在他的脊背,順著脊梁骨向下緩慢滑落。並不刺骨,但如影隨形,激起一連串的戰栗。

說真的,蘇家裡的氣氛實在是太怪了。奇異的偏執從細節中冒出身影,並且毫不掩飾它的古怪。

池歸舟現在是真切地想要離開了,出於正常人遠離精神病最真切的渴望。

俗話說得好,收起多餘的好奇心,三十六計走為上!

如果知道一個地方有古怪還不跑,就會和爛俗恐怖片電影裡的主角同樣下場。

於是他冷靜說:“酒我隻喝了一杯,沒有醉意也不暈。等會我打車回校,不用蘇總送我。”

那柔軟的男人坐在沙發上,兩手抓握住膝蓋,眼眸越發瞪大了:“但、但即便隻是一杯,也是酒呀。”

“而且這附近太偏僻,打車有危險,離開是不安全、不合適的。我們家司機送你我都放心不下,你是小若的好朋友,萬一有什麼事,小若會難過的。不、不行的。”

雖然但是,你們蘇家才是最危險的吧!

池歸舟內心吐槽,但麵上沒多言。他看出男人精神狀態似乎比較緊,有點一驚一乍,就沒多說話刺激對方。

“既然你來我們家做客,我們就要負起責任。”蘇溫禮慢慢說,他臉上還掛著儒雅的微笑,一舉一動都充滿風韻,“在這住下吧,好好睡一覺。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對呀,小池同學在這邊住下吧。溫禮都給你收拾好房間了。”男人雙手搭在一起,急急忙忙敘述道,“這邊很好,什麼都不缺,你會喜歡的……”

“媽媽!大哥!好了,讓阿舟回去吧!!”蘇爾若突然開口喊道,聲線頗為尖銳。他揣在衣兜中的手緊緊攥住裝在裡麵的那枚金色徽章。

“……”

現場忽地變得有些安靜。男人、蘇溫禮都將視線落過去,乃至剛才看報的女人也放下報紙,看向蘇爾若。

就連池歸舟都沒料到,平日裡甜美可人柔柔弱弱的蘇爾若,竟然能爆發出如此尖銳的喊聲。

似乎因為情緒過於激動,蘇爾若胸膛快速起伏著。他忽地喊出那一句後,聲音又低下來,漂亮杏眸眼簾垂落,喃喃道:“……讓阿舟回去吧。阿舟說他想回學校,你們讓他走,我不用他陪我。”

“阿舟這次還有事,讓他回去吧。”蘇爾若說,“可以下次再來做客。”

池歸舟心中:謝謝,再也不會來了;)

但他麵上保持著如常的平靜神色,沒有顯露出任何多餘的表情,隻是道:“對,我明天早上還有課,所以今晚需要回去整理。”

男人稍稍啟唇,原本還想說什麼,瞥了眼蘇爾若,又咽回去了。

蘇溫禮不再多言,他伸手輕撫自家幼弟的後背,好似在安撫蘇爾若剛才過於激動的情緒。

最後是客廳裡的女人發言:“這樣吧,小池同學,你找個熟人來接你回去。如此既能保證你的安全,也能讓我們放心。”

這棟牢固的鐵房子終於鬆動開一扇門。

池歸舟拿出帆布包內的手機,第一反應是網約車來接,但很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他不確定通過臨時消息發送給司機配合信息,對方能不能配合好。

況且這裡實在是太偏僻了,約車時間會很久,說不準等待時間就會超過九點。

而從今晚的情況就可以看出,蘇家人的奇異偏執貫徹始終。說好九點鎖門,就一定不會再開門。

這裡畢竟是蘇家的房子,池歸舟身為客人,不可能反抗成功。

至於報警……先不說會不會小題大做,蘇家人自己估計也有擺平警方的能力。

所以最優解,就是按照蘇家人給出的條件,找一位熟人帶自己回去。

現在這個點……20:35,找誰?

池歸舟睫羽快速眨動,他沉心靜氣,給南餳發送了一條消息——自家學長似乎總是在線,回消息通常會很快。

【學長有空嗎?可不可以來接我一下?(定位)九點之前,拜托了。】

兩秒後,消息框給出回複。沒有多餘的問句,回話非常乾脆利落。

【我馬上到。】

看到這條回複,池歸舟淺淺呼出一口氣。但瞥見牆上的掛鐘,卻又再度繃緊,因為他不太確定這裡距離銅爐街道有多遠,此時距離九點還有不到25分鐘的時間。

池歸舟知道自家學長有車,這也是為什麼他給學長發送了消息。

之前他瞥見過學長的車,是一台舊車型,但清洗得非常乾淨,車門滿是狗狗貼畫,車尾裝飾有軟膠塑料狗骨頭貼膜。與南餳的“貓咖”店鋪格格不入。

當時他還訝異了句:‘這是學長的車?為什麼會是……’

‘哎、正如我最初所言,我是狗控。’南餳美麗眉眼稍彎,‘現在體現出來了吧?’

‘那學長送我的圍巾和手套怎麼都是貓?原來學長不願意分享給我最喜歡的動物。’池歸舟開玩笑回道。

南餳身軀稍頓,有些支支吾吾:‘貓……唔、原來你都注意到了縫上去的貓……’

他很快話語一收,又將話題帶回之前那個,重新輕快自如道,‘我每月都開車去城鎮另一邊的寵物交易市場采購貓糧貓砂,開一輛看起來是狗控的車,擺出一副隨意來轉轉的樣子,不會被貓貓店家宰客哦。’

‘竟然是心理戰術……原來如此!’

‘對,就是這樣。’南餳笑道。

旁邊的藍色刺蝟默默從桌上探出身子,吐槽道:“明明沒有這麼多講究,就是買車附贈的裝飾,隨便貼貼的吧老板。”

南餳麵帶笑容,神色如常地將總是給出多餘回複的機器刺蝟按下去。

回憶起之前發生過的日常,池歸舟緊張的情緒稍微消散了些。他平複心緒,視線掃向客廳。

蘇溫禮還在輕聲安撫蘇爾若,不知道說些什麼。蘇爾若目光落在地板上,不知是在聽還是不在聽。

沙發位置,男人神情貌似十分焦慮,目光一遍遍掃過掛鐘。女人則繼續拿起了報紙,坐得離男人近了一些。空氣中又飄散起草木與雨水的氣息。

牆上的鐘表指針一點點移動,時針已經偏轉到9,而分針正蠶食著最後一點空隙,向著12位置移動。時針和分針就要組成一個完美的直角,男人已經從沙發上站起身——

恰在此時,正門忽地響起急促的門鈴!

池歸舟幾乎是第一時間看向門口。女人放下報紙,對蘇溫禮道:“溫禮,去開門。”

池歸舟先一步上前,他心臟砰砰直跳,儘管覺得這個時間點,門外大概率是趕來的學長,但畢竟還沒有開門。

這時候他也顧不得搶先開門禮貌不禮貌的問題了,畢竟背後可是巨大的精神病院,耽誤他回學校準備明天乃至未來早八的危急情況。

於是他直接拉開房門——

開門的刹那,銀白色長發便被晚風吹拂而進,正巧擦過池歸舟的側臉。池歸舟下意識抬手撥弄了下,接著便與那雙絢爛紫羅蘭眼眸對視。

南餳身上隨意搭了件大衣,甚至沒有扣好,呼吸微微有些急促,似乎是頗為急忙地匆匆趕來。他神色沉凝似水,美麗到富有攻擊性的麵孔愈加透露出某種鋒銳的危險感,像是將傾大廈、裂縫冰山。

隻是在於池歸舟對視的瞬間,那危險感便恍若春暖雪融,儘數消散了。

南餳眉眼低垂,首先抬手攏住池歸舟敞懷的外套,開口說:“外麵冷。”

“學長。”池歸舟輕聲呼喚。在這個瞬間,他一直高懸的心終於緩緩落回了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