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留白心情異常沉重的點了點頭。
他的精神力再次借助禁忌絲的牽引,極為謹慎的觸碰著徐七的精神力。
之前哪怕明知道進入那黃天道神通法陣造就的精神法境之中十分危險,但他也並沒有那種發自由心的恐懼之感,然而此時他的心中卻泛出一絲難以遏製的畏懼。
真龍念的氣息毋庸置疑。
那是一種被囚禁鎮壓至死產生的強烈抑鬱,一種極為扭曲的精神力,一種我欲殺光所有世人的極度仇恨。
這點和六皇子精神法境之中的真龍念毫無區彆。
然而根本不用仔細感知,顧留白就已經能夠清晰的辨彆出兩者之間的巨大差彆。
皇帝轉嫁於六皇子體內的精神力,那個炭黑大頭娃娃,它所表現出來的感覺便是吞噬。
一種赤裸裸的,我要吃了你的態勢。
它渴望徹底占據主動。
它要吞噬眼前所有的精神力,然後奪舍般占據這具肉身,擁有真正的形體。
然而此時徐七體內的真龍念,給他的最直觀感受便是擴散。
在他的感知裡,這種真龍念似乎已經奪舍般和徐七融合在一起,他不知道徐七為何還能夠保持清醒,不知道是否是陰山一窩蜂的這些人用了什麼手段鎮住了他的意識,但此時的徐七就像是一顆完全成熟的果實,甚至就像是冥柏坡那短暫的雨季裡那些冥柏上大量滋生的蘑菇。
他的腦海之中甚至出現了他無比熟悉的冥柏上,那些異常成熟的蘑菇的畫麵。
根本不需要觸碰,隻要一陣風吹過,或者隻要一滴雨水滴落在這些蘑菇上,它們的傘麵邊緣就會裂開,傘麵下方就會往外噴湧出詭異的粉霧。
那些粉霧,便是它們的種子。
無數細微的種子會往外飄散,擴散。
它們會飄落在周圍的枯木上,然後很快就會變成一顆顆新的蘑菇。
徐七已經變成這樣一顆成熟的蘑菇。
他似乎隨時都會往外擴散出驚人數量的粉霧,播撒出無數的真龍念。
這便是墮落觀那些長老口中所說的最終邪化麼?
這些受真龍念侵襲之人,到最後壓製不住時,便是這種狀態?
顧留白深吸了一口氣,他的臉色有些難看起來。
他自幼沒有爹。
將他養大的娘已經永遠的躺在那邊山坡下。
他是個孤苦伶仃的孩子,但他現在有了很多家人。
周驢兒,裴二小姐她們,還有陰山一窩蜂這群人。
包括每次想到陳屠,聽到他和他妻子的消息,他都會高興很久。
他之前從未見過徐七。
然而在冥柏坡時,徐七是第一個說可以跟他來長安的。
即便看不見徐七,但他知道徐七一直都在。
他還教了周驢兒怎麼擺布那些老鼠。
在他的心中,周驢兒口中的這個徐七哥,也早已成了他的家人。
“他怎麼會這樣?”
他緩緩呼出一口氣,讓自己的心境徹底鎮定下來,然後看著陰十娘問道。
陰十娘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的問題,隻是反問道,“有法子解決麼?”
顧留白有些艱難的說道,“很難,隻能試試。”
他現在雖然能夠調和鎮祟塔的塔身和佛頂骨舍利的神通,能夠徹底發揮鎮祟塔的威力,然而他心中十分清楚,哪怕是以皇帝這樣的修為,若不是借助那竇氏神通法陣的牽引,也無法從身體裡抽引出那樣的真龍念。
在過往所有接觸真龍念的修行者之中,墮落觀觀主應該是唯一僅憑自己的神通和布置,便能夠做到轉嫁真龍念之人。
然而即便是他這樣的人,擁有鎮祟塔在手,卻似乎在某個階段還遭受了致命的反噬,否則他娘也不可能如此輕易的將他刺殺。
陰十娘極為簡單的說道,“試試。”
顧留白點了點頭。
他點頭的時候,已經想好了去處。
“去大雁塔。”他對著陰十娘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