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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詔書一頒布,竟無一人有所怨憤和不滿,所有人出奇一致的認為三公主理應成為天啟國主,成為帶領他們走向富強的新皇。

這是神佛為他們選定的君主,她便是天命之子。

第96章

宮城之內。

司嶼沒有選擇趙文帝的乾清宮繼續住下去,而是換了一個宮殿作為日常休息的宮殿,名喚“神華宮”。

登基後,司嶼將天啟朝堂大換血,凡是與前朝高喆有關聯的以及擁護前朝趙文帝,並要求司嶼退位讓五皇子繼承大統的老頑固,她都以雷霆手段將其製服。

將李丞提拔到丞相,趙天佑賜封為永安王,趙秉寧想要退位,當個閒散王爺,逍遙快活,司嶼同意了。

為何還會有一些朝臣想要擁護五皇子成為新皇?

主要是因為五皇子是男子,其次五皇子已經不再癡傻,按天綱倫理應當由五皇子成為天啟國國主。

司嶼看著遞上來的奏折,有幾本言辭溫和,跟她講道理,有幾本言辭犀利,直接罵她不守婦道,竟敢越俎代庖,罔顧人倫。

對此,司嶼隻是笑笑,不予理會。

都是一些固執己見、墨守成規的老頑固,身無權勢,隻能靠著自身的虛勢來彈劾指教司嶼。

“陛下,要不要讓微臣去找這幾個大學士談談?”趙天佑看到奏折裡寫的東西,簡直太過分了。

“陛下,微臣也可以去跟他們說道說道。”李丞也覺得這幾個大學士過分,隻是徒有虛名,還真以為可以教訓當朝天子。

司嶼把奏折扔到一旁:“無事,他們就是閒得無事可乾,非要在朕麵前耍耍脾氣。”

趙天佑撇嘴:“那也不可以讓他們如此囂張,這簡直是倚老賣老,欺負陛下年輕。”

司嶼淡笑道:“天都學堂不是快要開學了嘛?讓他們去授課吧。”

李丞麵露憂色,道:“陛下,那些大學士都自以為是,自恃清高,以他們的學識都是教習皇子公主的,想必不會樂意去教學那些世家公子或者商賈之子的,覺得掉身價。”

趙天佑也是這麼覺得,那幫大學士仗著前朝留下的虛榮,對司嶼這個新皇總是狗眼看人低。

司嶼給奏折批紅,頭也沒抬:“若是他們不願,那就是抗旨,抗旨的罪名他們若是可以擔得,那他們的子孫可擔得?”

李丞眼睛一亮:“陛下您這是打算?”

司嶼拿過一個新的奏折:“朕已經忍讓他們太久了。”

趙天佑右手捶左掌,讚道:“微臣覺得行,就得給他們點顏色看看,真以為誰都那麼好欺負?”

“陛下,微臣去傳旨。”

司嶼看著奏折,眉頭微皺。

趙天佑以為司嶼沒聽到,又重複一遍:“陛下,就由微臣去傳旨,可以殺殺他們的底氣,也讓他們知道微臣並沒有想要和陛下爭奪皇位的想法。”

司嶼合上奏折:“好。”

她叫來祿承,“去把常青山給朕喊來。”

祿承應道:“是。”

趙天佑會心一笑,拉著李丞道:“陛下,微臣看你和常將軍有要事相商,微臣就和李丞相先走了。”

李丞道:“微臣還有事準備和唔”

趙天佑捂住李丞的嘴巴,給他使眼色:“那也不急於這一時嘛,陛下和常將軍肯定有很重要的事要談,外公,咱就不打擾陛下和常將軍了,先走吧。”

李丞瘋狂眨眼,不解他這孫子為何突然發瘋。

“正好珍饈閣上了新菜和新酒,今日天色不錯,外公,咱們一起去喝一頓哈。”

李丞被趙天佑拉出禦書房,看著外麵陰沉沉的天色,厚重的烏雲,密不透風。

你跟我說這叫天氣好?!

司嶼看著奏折裡的內容,眸色漸沉。

半個時辰後,祿承帶來了常青山,他敲了敲禦書房的門,道:“陛下,常將軍來了。”

房內傳來司嶼的聲音,“讓她進來。”

祿承推開禦書房的門,請道:“常將軍裡麵請。”

常青山頷首:“多謝祿承公公帶路。”

祿承笑笑:“奴應該的。”

常青山走進禦書房,祿承抬手把門關上,站在門口守著。

司嶼看著常青山,神色溫柔,淡笑道:“這幾日在忙什麼,都不進宮來?一下朝就往回跑,將軍不會背著我金屋藏嬌了吧?”

常青山連忙否認道:“怎麼會?隻是這幾日常曦身體不太好,微臣下朝回去侍疾,儘儘孝道。”

司嶼招手:“過來。”

常青山抿抿唇,走過去。

司嶼握著她的手,依舊溫暖如烈陽,“青山,今日我收到了一個奏折,你可知奏折裡麵寫了什麼?”

常青山握著她的手,冰冷如常,不管用什麼藥,司嶼的體溫總是太低。

似冰凍三尺下的寒冰。

常青山一邊揉搓司嶼的手,一邊問道:“什麼奏折?”

“難道又是大學士彈劾你的奏折?”

司嶼搖頭道:“此事永安王去解決了。”

常青山問:“那是什麼?你看起來很煩心。”

司嶼道:“長樂公主殺死了北橈老國主,賀蘭盛琅因此事,聯合南疆,發兵天啟,此事,你何時知道的?”

揉搓的動作一滯。

常青山眸光一閃,狀似無意道:“啊?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司嶼抽手,麵色平靜道:“天都城內發生的事情我可以一一知曉,但關山崗那邊的情況和局勢你比我要清楚,也比我要早知道幾日北橈和南疆的動作,對不對?”

常青山不敢看司嶼的眼睛,默不作聲。

“賀蘭盛琅當初想要與天啟和親,想必就是存了這樣的心思,師出有名,北橈發兵天啟理所應當。”

“賀蘭盛琅的母族乃是南疆人,北橈和南疆勾結,也是事態趨勢。”

司嶼眸色深深地看著常青山,說:“長樂公主嫁過去,想必就已經被賀蘭盛琅控製住了,北橈老國主已是強弩之末,如今賀蘭盛琅靠著長樂公主行刺老國主這件事,公開對天啟發兵,想必早做打算和準備,而你早就知道了這件事,這幾日早早下朝回去,也是提前做好出兵征戰的預備,對吧?”

常青山閉了閉眼,承認道:“是,我早就知道了北橈和南疆合作,發兵天啟,大軍已經集結在了關山崗和臨風灣兩處,欲帶發兵,攻打天啟。”

北橈和南疆,處於天啟國南北兩方。

北橈與天啟的臨界線是關山崗。

南疆與天啟的臨界線是臨風灣。

兩國大軍集結兩處臨界線,同時發兵天啟,要的就是一鼓作氣,將天啟穿透。

司嶼問:“你都做了什麼?”

常青山如實說:“我已經派申明廷和慕任去往臨風灣。”

“所以你打算自己一人獨戰北橈?”司嶼沒有察覺到自己語氣中的憤怒和顫抖。

常青山似是做錯事的孩子,顫巍巍的看著司嶼的藍眸:“我與北橈對抗多年,對北橈的作戰方法和計謀早已銘記於心,哪怕沒有申明廷和慕任,我也可以壓製北橈。”

“南疆那邊軍力不敵北橈,申明廷和慕任完全可以應付,待他們打贏勝仗,就可以過來幫我對抗北橈。”

司嶼歎了口氣:“北橈已經不同於往日,他們與南疆合作,就說明”

常青山打斷她的話:“賀蘭盛琅的母族是南疆人,我知道,北橈與南疆合作,此次大戰之中定會有蠱蟲作亂,我也知道,兩國合作,其軍力大於天啟軍力,此戰九死一生,萬般艱難,我更知道。”

“你都知道還敢這麼亂來?”司嶼壓製不住怒氣,喊了出來,“為何不與我商討,自作主張?”

“你想與我商討什麼?”常青山滿眼柔情,抬手摸了摸司嶼的臉頰,“想與我一同出征,對抗北橈?”

司嶼瞳孔一縮:“這也不失為”

“若是你跟我走了,那天啟國的百姓們該怎麼辦?”常青山淡笑,握住司嶼冰冷的雙手,慢慢揉搓,“內憂外患,同樣重要。”

“外患我來對抗,內憂你來解決。”

“你不是做的很好嘛?這六年,我在關山崗殺敵,從未擔心過天啟國百姓的安危,因為我知道,天啟國能走到今日,不僅僅是靠我們這些將士拚死拚活打下來的,還有你們在維持建設天啟國的民生民願,我們都不可或缺,都一樣重要。”

司嶼咬了咬嘴唇:“為何不跟我提前說?”

“為何要自己承擔下來?”

“我早就跟你說過,凡是不要一人盲目去衝去撞,還有我在,我可以與你一起的。”

常青山點頭道:“我當然知道有你在,你會陪著我解決任何麻煩。”

“可是,司嶼,你幫了我太多了,你為我做了太多的事。”

“你幫我鏟除高家,你保護了常家和侯府,你救過我的母親,甚至你還護佑了天啟國數萬百姓,你已經做的夠多了,剩下的該我來做了。”

“你是君主,應該高高在上,不沾風雪,我是臣子,理應為你開疆破土,視死如歸。”

司嶼眼中隱含一股難以言說的悲涼:“青山,也許我們還有彆的辦法呢?”

常青山搖頭:“兩國大軍壓境,除了應戰,彆無他法。”

“你相信我,我一定會讓你的願望實現的。”

司嶼瞳孔一顫,不可思議的看著常青山:“什麼願望?”

常青山清澈的眼眸漸漸深邃起來,藏著水汽氤氳,她揉著司嶼的臉頰,語氣溫和:“我希望你心想事成,得償所願。”

萬千業障她來受,欲要助你登九霄。

司嶼心口一痛,似有利箭穿膛而過。

她腦中閃過主神任務,閉了閉眼,咬緊牙關,拿出綠目給她:“這個拿著,哪怕是南疆的蠱術師操縱蠱蟲,但碰到綠目裡的離煞蠱蟲也會束手無策。”

賀蘭盛琅既然和南疆合作,此次大戰必定會用到蠱蟲。

她聲音打顫,懇求道:“常青山,我求你,活著回來,好嗎?”

常青山握住她的雙手,放在唇邊親了親,唇角含笑:“好。”

司嶼眼眶發紅,死死盯著常青山的一顰一笑,她抬手捧著常青山的臉,吻了上去。

天都城下了一場大雪,銀裝素裹。

司嶼站在城牆之上,看著大軍漸行漸遠。

常青山勒住韁繩,回頭望去,那纖細的身影站在城牆,也像她一樣望著她。

她摩挲著手指上的綠目,深吸一口氣,輕聲道:“等我。”

雲戈看著常青山,又看了眼城牆,“將軍,走吧。”

常青山牽動韁繩,雙腿一夾,大喊道:“駕——”

大戰打的如火如荼。

元日之時,臨風彎傳來捷報,因司嶼特派歲杪跟隨申明廷他們去,可以對抗蠱術師和蠱蟲大軍,申明廷和慕任一舉殺到南疆國都,嚇得南疆國主簽下投降書,並且將臨風灣以及晁天穀歸於天啟國,年年朝奉。

上日之時,因申明廷和慕任加入關山崗,天啟大軍勢如破竹,一舉拿下北橈盛天郡和寧安郡,捷報頻傳。

司嶼也收到了常青山送來的禮物和書信。

是一枚比血玉還要滾燙的石頭,名叫火岩。

“常將軍還是真是有心,處處惦念著陛下您。”祿承看著司嶼手中的火岩,自打送到天都城後,司嶼從未離手過。

司嶼嘴角上揚:“她一直都很好。”

祿承看著大片大片的雪花,抬手抓了抓:“陛下,將軍一定會打勝仗歸來的。”

司嶼目露懷念,看著遠方:“她答應過我的。”

“她會活著回來的。”

上元節,關山崗傳來大勝捷報,北橈國主賀蘭盛琅被常青山擊殺,北橈國主之位懸空,暫由北橈未及冠的十皇子簽訂投降書,並將關山崗以及北橈十郡五縣三州府賠給天啟國,如南疆一樣,年年朝奉。

此次戰役,異常慘烈。

五十萬大軍,隻回來了不足十萬人。

慕任、雲戈以及過去幫忙的歲杪三人皆死在了這場戰役之中。

常青山與賀蘭盛琅同歸於儘,兩人摔落萬丈懸崖,等找到常青山屍體的時候,身體都碎掉了。

祿承收到這個慘痛的消息的時候,立刻看向高坐上的人。

他第一次看到陛下的時候,她還是冷宮中受儘冷暖欺負的小可憐,後來她成為了天命之人,求得甘霖,解救旱災,是百姓之中的神跡化身,最後她靠著自己的謀劃算計,一步一步成為了一國之主,天下至尊。

自始至終,祿承見過的司嶼向來都是腰杆挺直,昂首闊步,哪怕麵對不公平待遇,被人欺負的滿身傷痕,她都沒有彎下腰去求饒,去臣服。

身如勁竹不折腰

但此刻。

祿承看著司嶼,似痛苦極了,彎下了腰。

第97章

司嶼不知道自己坐在城樓之上多久了,久到春暖花開,久到大軍終於班師回朝,她看到了滿身傷痕的申明廷,他跪在她麵前,失聲大哭。

“陛下,將軍將軍她”

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泣不成聲。

司嶼沒有理會申明廷的哭訴,她徑直走向那個棺材麵前,抬手輕輕觸碰,似怕下手重了弄疼了她。

棺蓋被她推開,司嶼看向棺材裡躺著的常青山。

她麵容平和,臉色慘白如紙,身體如棉絮一般,軟的一塌糊塗。

碎了。

她真的碎了。

那麼高的懸崖,摔下去,一定很痛。

申明廷哽咽道:“陛下,請您降罪,是卑職沒有保護好將軍,是卑職沒用”

“她答應過我,要活著回來的。”

司嶼握住常青山手,竟然比她還要冰冷萬分,“你答應過我,要活著回來的。”

無人回應她。

無人信守承諾。

司嶼深吸一口氣,扯的五臟六腑都在痛。

她捂著胸口,噴出一口血:“噗——”

申明廷見狀,慌道:“陛下!快叫太醫——”

司嶼昏了過去,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天都黑了。

祿承見狀,忙道:“陛下,您好些了嗎?奴去叫太醫給您看看。”

“不用,”司嶼嗓音低啞,“青山呢?”

祿承艱澀道:“常將軍的棺槨被放在了寧安殿,常侯爺來過,想要帶走常將軍,但沒有陛下的許可,奴沒有讓常侯爺帶走,常侯爺就在寧安殿守著常將軍。”

司嶼坐起來,胸口依舊泛著疼。

她下了床往外走。

祿承連忙跟上:“陛下,保重龍體啊。”

司嶼徑直走到寧安殿,看著常羲坐在棺槨麵前,燒著紙,喝著酒。

她示意祿承停下,獨自走進寧安殿。

常羲聽到腳步聲,似是知道來人是誰,道:“請陛下恕罪,臣子此時沒有心思向陛下行禮。”

司嶼跪坐在另一個蒲團之上,拿過一壺酒,猛地灌了一大口,低低開口道:“她答應過我要活著回來的。”

常羲苦笑兩聲:“這孩子,都沒答應過我,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啊。”

“陛下,微臣想帶青山離開,還請陛下應允。”

司嶼喝酒的動作一頓:“不應。”

常羲擰眉:“為何?”

“她是我的兒,理應葉落歸根。”

司嶼握緊酒壺:“她是我的愛人,就算要落葉歸根,也該歸在我這裡。”

常羲看著司嶼:“陛下,此話何意?”

司嶼垂下睫羽,遮住眼中的波瀾:“入皇陵。”

常羲頓住:“什麼?”

“她要入皇陵,她得陪著我。”

常羲猛地站起來,難以置信道:“陛下,你再胡說八道什麼?”

司嶼不理會此刻發狂的常羲,直直的看著棺槨,目光柔和。

“青山是我常家人,是我常羲兒,他憑什麼入皇陵?”

司嶼放下酒壺,站起來,立定,雙手重疊,朝天一拜。

常羲麵露不解:“陛下,你在做什麼?”

司嶼視若罔聞,直起身,麵向常羲,繼續一拜。

常羲嚇得倒退兩步,顫聲道:“陛下,你這是?”

司嶼直起身,麵向棺槨,深深一拜。

“三拜一成,朕嫁入常府,成為常青山的妻。”她語氣肅穆,神情莊重。

常羲驚得說不出來話,看司嶼的眼神像是瘋了一樣。

常羲啞然:“陛下,青山已死,你這又是何必呢?”

司嶼突然感覺好痛,全身上下,四肢百骸,就像是被人用利刃,一刀又一刀的切開,連著筋斷開骨,鮮血翻湧,衝撞著脆落不堪的心臟。

她吞了吞喉嚨,咽下滿嘴血腥味:“她答應過我的,要活著回來的。”

常羲不忍看,不忍聽,隻能拿著酒壺,一邊笑一邊哭的離開了寧安殿。

祿承回頭,看著跪在棺槨麵前的司嶼。

瘦弱的身體似弱柳扶風,她的脊背腰杆不再挺拔。

有人抽走了她的筋骨,她已經爛做成泥,不堪一擊。

祿承紅了眼,雙手捂臉,無聲哽咽。

——

天啟五十二年,北橈和南疆相繼投降。

天啟五十五年,天啟主動發兵,將北橈和南疆一舉殲滅,將其收歸於天啟國,改為南疆州府和北橈州府。

天啟六十年,永安王迎娶趙慕靈後,誕下龍鳳胎,視為吉兆祥瑞。

其女名喚“靈玉”,其男名喚“青山”。

天啟六十五年,司嶼將永安王之子趙青山收為義子,冊立皇太子,入住東宮。

天啟七十五年,趙青山及冠,司嶼傳位於趙青山,不再管理任何朝政之事。

“母皇,兒臣感覺您要走了是嗎?”趙青山看著司嶼,語氣帶有一絲悲切和委屈。

自他懂事以來,他就一直在司嶼身邊,司嶼對他很好,教他識字,教他武功,教他醫術,教他朝政和軍事。

但趙青山卻覺得他與司嶼的距離很遠很遠,司嶼身上總有一股淡漠悠長的疏離感,她就像是一陣風,縹緲又沉重。

“兒臣是哪裡做得不夠好嗎?”趙青山拉著司嶼的手,“您跟兒臣說,兒臣一定會改的,母皇能不要離開兒臣嗎?”

司嶼看著他透徹的眼眸,淡淡一笑:“母皇隻是累了。”

“青山,你大了,該獨當一麵了,就算沒有了母皇,也有永安王和李丞相他們會輔佐你的,你不要怕。”

趙青山眼眶一紅,雙膝跪地,抬手抱住司嶼的腰,嗚咽道:“母皇,兒臣知道,您是想去找常將軍對不對?”

“那裡是皇陵啊,母皇你這一去,便不會再回來了,對不對?”

司嶼摸了摸他的頭發,笑道:“母皇還在你身邊啊,你若是想母皇了,就去皇陵看看母皇。”

趙青山哭著搖頭:“母皇,你彆走,兒臣舍不得你,兒臣還小呢,母皇你再等等好不好?”

司嶼拉起趙青山,抬手擦掉他的眼淚:“青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我的使命結束了,如今這天下是你的,你要當一個體恤百姓萬千疾苦的明君,好不好?”

趙青山淚流滿麵:“母皇”

司嶼正色道:“答應母皇,好不好?”

趙青山抽噎著:“兒臣一定做到。”

他留不住一陣風。

司嶼笑了起來:“青山,你要好好活下去,成為天啟百姓的頂梁柱,護佑眾生,國泰民安。”

趙青山重重點頭:“兒臣領命。”

司嶼擦掉他的眼淚:“彆哭,大男子漢,流血不流淚。”

趙青山緊緊抱住司嶼,像是最後一次的挽留。

司嶼拍拍他的背後,望向遠方,笑容裡透著一絲緬懷和疲憊。

天啟七十六年,太上皇因病去世,新皇悲痛欲絕,將其葬入皇陵。

皇陵。

司嶼捧著一身喜服,走到冰棺麵前。

她打開棺蓋,將喜服小心翼翼的給常青山換上。

“上次匆忙,隻拜了天地,並未穿上喜服,顯得不誠心,你不會怪我吧?”

“這喜服是我親手繡的,你看上麵的鳳凰和青龍,是不是很好看?栩栩如生呢?”

“天啟國如今越發強大繁榮,百姓安居樂業,國泰民安,一切都如我所願,也如你所願。”

“趙天佑生了一對龍鳳胎,他把男孩取名青山,送我當做義子,陪了我很久,我很感謝他。”

“那孩子與你有三分相似,尤其是眉眼,每每看向他時,就仿佛你仍在注視著我。”

“那孩子很聰明,不管我教他什麼,他都能舉一反三,是個治國有方,勵精圖治的好苗子,所以他一長大成人,我就撒手不管了。”

司嶼給常青山穿好喜服,摸著她冷冰僵硬的臉,故作抱怨道:“你定是生氣我這段時間都沒來看你,如今我問你話,你都不願應我一句。”

“不是我不想來看你,國家尚未安寧,動亂尚未平定,我想著一切塵埃落定,再無後顧之憂時來看你。”

“因為我怕,怕我來看你之後,我就不想走了。”

司嶼握起常青山的手,貼著臉,柔聲道:“其實,我知道你會死在關山崗。”

“我也知道,若是我強行將你留下定能保住你的性命。”

“可是你不願做畏首畏尾的懦夫,不戰而敗的小人,”司嶼眸色漸深,碎散的光在她眼睛裡緩緩流淌,“可我也不願啊,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主神任務的考驗,如何取舍,早在一開始頒發任務的時候,我就做好了選擇。”

“我改不了,我也不想改。”

司嶼語氣中滿是自嘲和諷刺,連連苦笑。

“常青山,若是有下一世,你要離我遠遠的,你最好恨死我,恨不得殺了我,這樣,你就能活下去。”

“你來做選擇,是贏是輸,你來選,好不好?”

司嶼看著常青山,嘴角一點一點上揚,柔聲道:“對了,青山,上次我們隻是拜了三拜,如今我們穿了喜服,還差合巹酒未喝,今日我們就把這禮成了,好不好?”

司嶼拿起酒壺,坐進棺槨裡。

她咬著壺嘴,喝了一口,吻住常青山唇,將酒水渡了過去。

常青山喝完,司嶼也喝了一大口。

她把酒壺扔到一邊,躺在常青山身邊,與她十指緊扣。

五臟六腑似是被刀一樣,疼的司嶼皺起眉頭。

她抱住常青山,嘴角溢出鮮血,語氣略帶抱怨,可憐至極。

“青山,我好冷。”

“你抱抱我”

【滴——】

【主神任務《君臨天下,國泰民安》已結束。】

【考核評分:100%】

【考核者已確認離開當前任務世界。】

第98章

三十張重金求醫的告示張貼在鶴州城門口,過路的行人都會瞧上幾眼,隨後便搖搖頭離開,一臉晦氣和惋惜。

城門口的茶攤上坐滿了來往行人,點杯熱茶,聊聊瑣事。

“宋家那個小兒子的病還沒好呢?我出鶴州三月有餘,宋家公子竟然還沒治好?”

“可不嘛?”回話的人一臉可惜,“宋老板老年得子,好不容易宋夫人舍了大半條命生下了一個男孩,從小就嬌生慣養,錦衣玉食,本想著定會養出一個驕奢跋扈的性子來,結果這孩子卻恰恰相反,性子溫潤如玉,宅心仁厚,他及冠之年,莽州洪災肆虐,鶴州相鄰,但因為有鶴山阻擋,鶴州才免受洪災傷害,而後莽州的災民都跑到鶴州來避難,是這位小公子大發善心,為這些災民施粥看病,還建造了許多救濟房給那些災民休息養病,此行此舉,理應受上天庇護,奈何”

剩下的話,都被這個人隱在了一聲悠長又沉重的歎息裡。

“我記得宋家不是去求了閶闔門,那門主可是金丹後期的修士,修為高強,靈力超凡,難道他都救不了宋家公子嗎?”

“救不了,要是能救,這告示早就撤下去了。”說話之人麵色突然一變,“而且閶闔門的門主看完宋公子後就閉關修行了,這段時間都是門主的兒子在管理閶闔門。”

“龐棕可是金丹後期的修為,這都救不了宋家公子,那可能不是簡簡單單的生病了吧?”

“我瞧著”說話之人降低聲音,神色緊張又帶有一絲惶恐,“八成是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給纏上了。”

“不乾淨的?”聽話之人臉色一白,驚呼道,“不,不可能吧,這鶴州可有閶闔門作戰,如果有妖祟作亂,閶闔門的修士能不知道?”

“說不定這妖物要比閶闔門的修士境界還要高呢?宋老板為了救小公子,還花了一萬兩黃金讓扶搖閣幫忙發布求救的玄文信報,說不定哪家修仙門派,或者隱世大能就能看到告示,心懷慈悲,救了這宋家小公子。”

“唉,隻能這樣期盼了,不然宋老板就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那人抬頭看天,烏雲密布,空氣變得濕噠噠的,黏在身上,像是裹上一層浸水的薄紗,叫人心生煩悶,“這天色不好,怕是要下雨了,我得進城了,先走一步。”

“慢走——”

“姑娘,你這壺茶喝完了,還要再來一壺嗎?”

店主一直關注著坐在角落的白衣女子,頭戴鬥笠,輕紗遮麵,雖無法視其麵容,但身形優越,高挑窈窕,周身氣質冷傲清絕,不敢讓人生出一絲褻瀆之意,甚至隱隱還有一些崇敬。

“不了,”司嶼放下五枚銅板,“我要進城了,多謝店家的茶水。”

店主接過銅板,笑嘻嘻道:“不謝不謝,姑娘慢走。”

司嶼起身離開,遞給守城軍靈牌,看到靈牌上的花紋和宗門,神色一震,連忙拱手,尊敬道:“見過真人。”

司嶼頷首:“大人,核對好了嗎?”

守城軍雙手把路引遞過去:“核對好了,真人請進。”

司嶼將靈牌收進袖中,抬腳進城。

“隊長,那姑娘誰啊?你怎麼對她如此尊敬啊?”士兵好奇道,“前幾日來了好幾個修仙門派都不見隊長你重視。”

隊長看著司嶼仙氣飄飄的纖瘦背影,沉聲道:“你可看清那靈牌上的花紋和宗門稱號了嗎?”

修仙之人所持靈牌可以通過關戍,尋常百姓也是持有路引通過關戍,由此區分修士和常人。

“花紋?好像是什麼祥雲發著金光?”士兵想了想,“宗門稱號我沒看見,隊長,這有什麼說法嗎?”

“你這小子眼睛毒,花紋看的清楚,”隊長見司嶼的身影隱入人群之中,“那是千闕宮雲鎏金的花紋。”

士兵瞪大眼:“千闕宮?是那天玄大陸赫赫有名,還是修仙宗門之首的千闕宮?”

“千闕宮不是佛修之地,剛才那人是女子啊?”

隊長拍了一下士兵的腦袋:“沒事看看扶搖閣的《玄文信報》,那裡麵不都寫了嘛,千闕宮雖然是佛修之所,可這近百年,千闕宮卻收了一名天賦異稟的女弟子,那便是千闕宮神女—司嶼。”

“千闕宮的神女來咱們鶴州乾嘛?”

隊長看了眼城牆上的告示,少了一張。

“咱們鶴州怕是真有妖祟作亂了。”

司嶼找了一間客棧,運來客棧,要了一間二樓天字號房間。

房屋整潔乾淨,裝飾簡約大方。

她摘掉鬥笠,放在一旁的木施架子上,推開窗戶,望向外麵。

東南方向,宋宅正門。

此時宋宅正門大開,迎著昨日入城的清漪宗弟子們,身著碧色校服,腰間掛有碧水辟邪玉珠。

司嶼打開告示,上麵的內容與玄文信報上的內容一致,宋家公子三月前,不知緣由,臥床不起,身形消瘦如枯木,氣息漸弱似無,明明是垂死落寞之勢,卻硬生生扛了三月有餘,著實蹊蹺。

她看著宋宅上方,靈氣隱匿淡薄,似有法寶固法,不易察覺。

清漪宗那幾個弟子竟然無一人察覺。

卻也並非無人察覺……

司嶼看著最後一名踏進宋宅正門的清漪宗弟子,那女子姣麗蠱媚,款步姍姍,她跨入宋宅正門之時,似是停頓一息,抬頭望了一眼上方。

待清漪宗的領隊弟子喊她,她才緩緩走進宋宅。

彆人喚她,阿辭。

宋家管家帶著清漪宗的弟子進入正廳,宋老板和宋夫人立刻相迎。

“各位仙師,求求你們救救我兒吧,隻要能救我兒,哪怕是要了老夫的性命和家業也在所不辭啊!”宋老板躬身哭喊。

宋家夫婦為了宋家公子的病操勞許久,已經將自己磋磨的白發蒼蒼,精疲力儘。

那兩雙眼睛看向她們時,布滿血絲,充滿希望。

寧宛書連忙扶起宋老板:“宋老板不必如此,我們定會竭儘全力救助宋公子的,您二老彆擔心。”

宋夫人雙手合十,哽咽道:“謝謝仙師,謝謝仙師。”

寧宛書帶著弟子們去往宋公子的房間,房間裡充滿了濃重的藥味,非常刺鼻。

眾人也理解這味道的來源,畢竟看到床上躺著的宋公子,臉色青白,氣息短促微弱,儼然一副命絕之相。

“大師姐,辟邪珠並未有異動。”

寧宛書看了眼桑顏的辟邪珠,確實毫無反應:“你帶著幾名弟子將宋宅走上一圈,細細查探一番。”

桑顏:“是。”

她回頭,點了幾個弟子,“你們幾個,跟我走。”

“是。”

宋家夫婦見幾人離開,心慌意亂道:“仙師,您這是要做什麼?”

寧宛書微笑:“宋老板,宋夫人切勿害怕,我這隻是讓弟子們去四處看看,想了解一下宋家公子生病的原因。”

宋老板一臉愁容:“哦,好好好,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仙師儘管說。”

寧宛書頷首:“好的。”

她走到床邊,看著床上的男人,雖說狀態很差,身形消瘦,但也能看出來宋家公子相貌堂堂。

寧宛書搭脈,宋家公子氣血運行受礙,氣血虧空,瘀血阻塞脈絡,已是強弩之末,但心脈之間卻有一股微弱的靈氣在運轉,宛如一道壁壘。

果然不是尋常病痛所致。

宋夫人見寧宛書搭脈,擔心道:“寧仙師,我兒如何?”

寧宛書:“宋公子並無大礙,你們不用擔心。”

宋夫人呼出一口氣:“謝謝寧仙師,謝謝寧仙師。”

她握住宋老板的手,“老爺,雲崢有救了。”

宋老板抹了一把眼,欣慰道:“嗯嗯,雲崢有救了。”

寧宛書:“我見兩位身心俱疲,想來是為宋公子的病症折騰許久,不如二位先去休息片刻,養好精神再過來陪著宋公子?”

宋老板想了想:“也好,多謝寧仙師關心。”

寧宛書見宋家夫婦離開,麵色陡然一沉,不似剛才那般輕鬆愜意,仿佛一切運籌帷幄的樣子。

“寧師姐,這個宋雲崢沒救了,你是知道的,為何不告訴宋家夫婦,好早日選個風水好的墓地,下棺厚葬呢?”

寧宛書看向一旁觀花的女子,宋雲崢的房外種著合歡樹,上麵開滿了粉紅色的合歡花,花絲細長,清風徐來,如手搖折扇,無端生了幾分涼氣。

“阿辭,有些話不能說的太過直白,要理解他人之憂,憐他人之心。”

阿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轉過身,笑容消失,換上一副無辜的神情:“寧師姐,可是師父教導我們要真誠待人,寧師姐雖然為了宋家夫婦好,擔心他們無法承受喪子之痛,但我們謊騙他們也是犯了宗規中的欺天誑地,弄虛作假啊?雖說我們下山曆練,遠離宗門,但這辟邪珠上可有宗門的窺術,時刻檢測我們曆練之程的一舉一動,若是被護法長老知道,定會責罰我們的。”

寧宛書麵露愁色,糾結道:“還是不可與宋家夫婦直言相告,我們隻要儘力救助宋公子,便不算期滿誆騙他人。”

阿辭雙手環胸:“寧師姐想到辦法了?”

“單看宋公子此時的狀態,卻是無藥可治,但我剛才在他的心脈之間發現了一股靈力。”

“哦?”阿辭驚訝,“可這宋雲崢並非修士,也並未開啟靈脈,練氣築基。”

寧宛書皺眉:“所以我才納悶,宋公子乃常人,為何體內有靈氣護心脈?”

“寧師姐,我們回來了。”桑顏帶人走進房間,“宋宅上下,並未發現什麼不對勁。”

“但萬相鈴響了。”

寧宛書神色一變:“萬相鈴響了?”

“何時響的?響了幾聲?”

桑顏看向窗外合歡樹:“我剛才見合歡樹開的茂盛,湊近一瞧,萬相鈴便響了。”

“響了四聲。”

寧宛書啞然:“宋宅竟然有殺陣?”

桑顏點頭:“四響四煞弑殺。”

“合歡樹,”寧宛書走出房間,站在合歡樹麵前,“我們進入宋宅後,萬相鈴並未響動,但桑顏你一靠近合歡樹,萬相鈴卻響了,就說明這合歡樹便是殺陣的陣眼,容易將萬相鈴震響。”

桑顏:“可殺陣就算發現陣眼也破不了,我們要找到生門才可以。”

“先不說破除殺陣,你的萬相鈴要靠近陣眼才能觸動,就說明這殺陣等級怕是達到了六級以上。”寧宛書麵色凝重,“六級以上的殺陣,一旦被觸發,陣法開啟,殺死我們,輕而易舉。”

如今這殺陣並未被觸發,也就是說她們進入宋宅到現在還是安全的。

但是她們不知道觸發殺陣的陣引,若是不小心觸碰到了陣引,殺陣開啟,她們可等不來宗門的救助。

眾人一聽,神色慌張無措。

“那怎麼辦?”

“要不要傳信給宗門長老?”

“寧師姐,我們該怎麼辦啊?”

……

寧宛書看向眾人:“彆慌,不要自亂陣腳,殺陣沒有在我們進入宋宅的時候開啟,就說明設陣之人並無殺心。”

“桑顏,宋宅可有修士?”

設陣法,普通人無法設陣,因需要靈力加持輔助。

也有利用道具設陣,但需要大量的靈石以及更為古怪精妙的法寶來建造,這種陣法的效果較差,隻能起到一時的作用。

桑顏回道:“有幾個護衛是修士,但修為不高,也就築基和開光境界,但以他們的修為無法設置六級以上的殺陣。”

寧宛書沉吟:“宋家之事怕是艱難萬險,我記得宋老板說過,閶闔門的門主龐棕來看過宋公子,說不定他知道一些我們不清楚的事情。”

桑顏:“可是閶闔門門主三月前就已經閉關了,聽說到現在還沒出關呢?”

寧宛書也知道此事:“先過去看看,說不定閶闔門少主也知道一些,總比我們在這裡固步自封強。”

“好,我們聽寧師姐的。”

眾人也覺得行,此次來鶴州是為了返回宗門,正好看到了玄文信報的求救,想著把鶴州宋家之事作為曆練的最後一關,屆時回到宗門曆練評分也能高些。

寧宛書將弟子們留在宋宅看守,隻帶著桑顏和阿辭去往閶闔門。

阿辭跟在後麵,來了一陣風,將合歡樹吹的沙沙作響。

合歡花的香氣在空氣中縈繞,輕柔細膩。

其入藥便可解鬱安神,活絡止痛。

一個病秧子,一顆合歡樹。

阿辭嘴角上揚,喃喃道:“有趣。”

第99章

寧宛書走出宋宅大門,卻見阿辭停在門口,看向遠處。

“怎麼了?”寧宛書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有何異動?”

桑顏問:“阿辭,你發現什麼了嗎?”

阿辭眼中劃過一絲玩味:“無事,覺得晚霞甚好。”

已近落日時分,如烈火般絢爛的晚霞在天邊燃燒,剛才下了一會小雨,將街巷的雨水映襯的波光粼粼。

桑顏看著晚霞,感歎道:“若是在宗門的落霞台,定會比現在看起來更美麗。”

寧宛書拉著兩人的手往外走:“好了,待我們解決完宋家之事,回去你們愛看什麼看什麼。”

阿辭眉頭微蹙,抽出手掌,嘴唇蠕動,手掌似是被水洗過一樣濕漉漉的,晚風劃過,如初一樣。

桑顏被拽走:“寧師姐,慢點,我差點要摔倒了。”

阿辭跟上去,眼中玩味更甚,舌尖舔了舔嘴角,笑得邪氣:“佛修?”

“竟還有意外之喜。”

閶闔門。

寧宛書遞給守門弟子拜貼,守門弟子一看拜貼上的宗門,驚惶道:“仙長稍等,我立馬去叫少主。”

寧宛書頷首:“多謝。”

守門弟子跑進去沒多久,閶闔門少主龐詢快步趕來。

此人樣貌清俊,五官似有稚氣未脫,但一雙黑眸深邃有神。

他見寧宛書境界已達金丹,心中震顫,抱拳道:“不知清漪宗的仙長們蒞臨,有失遠迎,還望仙長海涵。”

寧宛書擺手:“我是清漪宗弟子寧宛書,這兩位是我的師妹,桑顏和阿辭,是我們來的突然,龐少主還請不要怪罪我們不請自來。”

龐詢受寵若驚:“豈敢豈敢,仙長們請進。”

他帶寧宛書三人進入迎賓廳,“敢問仙長們來此,有何要事?”

寧宛書直言:“聽聞三月之前,貴派龐門主去過宋家救治宋家公子,我們想了解一下當時的狀況。”

龐詢心中了然:“仙長是想救宋家公子?”

“確實,”寧宛書說,“宋家公子年少有為,心地善良,不該受此磨難,我們途徑此處,得知宋家難處,便想著幫上一把,積德行善,我們也知道龐門主閉關修行,便想著龐少主是否知曉一二?”

龐詢:“仙長心善,我心中甚是佩服,但當時隻有我父親一人去往宋家救治,回來後父親便閉關修行了,當時發生了什麼,父親並未說給我聽。”

寧宛書問:“那龐門主何時出關?”

“父親以前閉關,少說也得兩三年,”龐詢見寧宛書神色焦急,心中意動,“這樣吧,我見仙長急迫,父親每次閉關都會留下通靈鏡,以便我們遇事不決時可以詢他,待我開啟通靈鏡,問問父親如何?”

寧宛書驚喜:“多謝龐少主幫助。”

龐詢不好意思道:“這都是小事,仙長莫要客氣。”

“什麼是通靈鏡?”桑顏初次下山曆練,路上遇見許多聞所未聞的事情,充滿了好奇心。

阿辭:“信息傳輸工具,以心脈之血為紐帶,可千裡傳音容,也可陰陽隔相視。”

她看著龐詢拿出來的通靈鏡,算是閶闔門的鎮派之寶。

桑顏驚歎:“哇,好神奇啊!”

阿辭:“回宗門,讓你爹給你弄一個,宗主之女想要什麼做爹的肯定都會滿足。”

桑顏眨眨眼,搖頭道:“算了,我不能假公濟私,他雖是我爹,卻也是清漪宗的宗主。”

阿辭看了一眼通靈鏡,隻見通靈鏡白光頻閃,鏡身懸浮於空,恍恍蕩蕩,鏡麵似有人影閃過,那形狀越發清晰。

通靈鏡顯出了龐棕的靈識之體,就說明龐棕已經命不久矣。

通靈鏡是閶闔門法寶,龐詢自然知道如何使用通靈鏡,如今他見通靈鏡如此狀態,臉色陡然一白,啞然道:“爹…爹…”

龐詢連忙往後山跑去。

寧宛書見狀,麵露不解:“龐少主,你怎麼了?”

桑顏也被龐詢的變化弄的一頭霧水:“寧師姐,要不我們跟過去看看,說不定能幫幫忙?”

“也好。”

三人立刻跟上龐詢。

寧宛書等人追上龐詢,進了龐棕的閉關之所,卻見龐詢抱起平台上氣若遊絲的龐棕。

寧宛書一眼就看見了龐棕胸口處的血洞,驚呼道:“掏丹?!”

阿辭眉頭一挑,跟了上去。

“爹,你醒醒,爹,你彆嚇我啊爹……”龐詢淚流滿麵,看著快要氣絕的龐棕,渾身打顫,“爹,你這是怎麼了?你的金丹呢?爹,你看看我啊?”

他看向追過來的寧宛書,喊道:“寧仙長,你救救我爹,求你救救我爹吧——”

寧宛書為難道:“抱歉,龐門主這種情況,我無能為力。”

金丹丟失,靈識將散,已是窮途末路。

龐詢雙眼赤紅:“究竟是何人?何人傷我爹爹?”

他捧著龐棕的腦袋,聲聲泣血,“爹,是誰害你至此,你告訴我,我去殺了他!”

龐棕此時雙眼迷離,鮮血流了滿地,染紅靈台,他似是聽到了龐詢的聲音,顫悠悠的伸出手,撫摸著龐詢的臉頰,嘴唇蠕動。

龐詢以為他要說出凶手,湊近,“爹,你說,我在聽。”

“…我的…”龐棕一口氣斷斷續續,“…我的兒…”

話音一落,氣息已決。

龐棕身子一軟,靈識消散。

龐詢哭喊:“爹——”

桑顏哽咽道:“龐門主努力維持靈識不散,為的就是再見龐少主一麵,實在是太感人了。”

“究竟是什麼人害死了龐門主?”

阿辭:“邪修或者妖魔。”

桑顏淚眼婆娑:“什麼意思?”

阿辭:“偷取他人金丹,大多都是為了修煉,煉化金丹,以增進自身實力,實現境界跨越,這是一種歪門邪道的修煉方法,優處大,害處也大,一旦成功,那是質的飛躍。”

桑顏驚訝:“阿辭,你懂的好多呀。”

阿辭:“多讀書,你也懂得多。”

桑顏:“……”

寧宛書見龐棕已死,她也不好再開口提及宋家之事。

“龐少主,還請節哀順變,多多保重。”

龐詢抱住龐棕的身體,哽咽不能語。

寧宛書歎了口氣,剛要轉身離開,就聽見阿辭的詫異一問:“那是什麼?”

寧宛書順著阿辭的手指看過去,隻見龐棕的身下壓著一個粉色的東西。

她走上靈台,拿出一看,“這是…合歡花?!”

雖然花型被壓壞了,但也不難看出是合歡花。

桑顏也認出來了:“這不是宋公子院中的合歡花嗎?”

龐詢一聽,震驚道:“宋雲崢?”

“可宋雲崢是普通人,如何能傷我父親?”

寧宛書將心中疑慮告知:“我們此次前來,就是為了宋家之事,宋公子病症怕是與妖祟有關,如今龐門主之死想必與傷宋公子的妖祟有關。”

龐詢擰眉:“你是說鶴州有妖祟作亂?”

“若是如此,閶闔門不會不知?”

“若是妖祟的境界要比龐門主還要高呢?”阿辭淡淡道,“龐門主修為金丹後期,能將龐門主害死的妖祟怕是化形境界之上了。”

其餘三人聞言,心中一震!

妖祟境界若是真達化形之上,在場之人加起來都無法製服此妖祟!

“我不管,哪怕這妖祟已是渡劫之勢,我也要為父親報仇雪恨。”龐詢眼中充滿了憤怒和鬥誌,他抱起龐棕,離開了靈台。

寧宛書看著龐詢的背影,長歎一口氣:“此等妖祟,必須稟告宗門長老前來誅殺。”

“桑顏,你立刻傳信給宗主,就說……”

“寧師姐,也許我們不用請長老來鶴州。”

寧宛書看向阿辭:“什麼意思?宋家妖祟我們幾人對付不了,逞強無用。”

阿辭拿出一個玉牌:“玄文信報更新了,鶴州來了大人物。”

扶搖閣作為天玄大陸最靈通最快捷最全麵的信息組織,推出了可知天下事的玄文信報。

尋常人隻能看紙質版的玄文信報,由扶搖閣在各個州府所建立的扶搖分閣發放,價格公道,信息真實可靠。

修士則可以購買玉牌版的玄文信報,扶搖閣每日更新內容都會在玉牌上麵顯示,隻要修士注入一點靈力,便可通曉天下之事。

寧宛書和桑顏立刻拿出玄文玉牌,扶搖閣更新了信報。

兩人驚訝,異口同聲道:“千闕宮神女竟然來了鶴州!”

扶搖閣更新了司嶼的行蹤,司嶼並不在意,從她出了千闕宮,她的蹤跡一直被扶搖閣所監探。

所以當清漪宗的人找上門來,司嶼並不顯得驚訝。

司嶼拿起木施架子上的鬥笠戴上,打開房門,並未說話,抬手招呼三人進入房間。

寧宛書剛想和司嶼解釋一番,結果就被司嶼迎進了房間坐下。

雖看不見麵容神情,但寧宛書覺得司嶼知道她們來此是所為何事。

“真人,我就不繞彎子了,宋家出了妖祟,怕是在凝魄境界之上,宋家還有六級以上的殺陣,想必也是妖祟所為,”寧宛書全盤托出,“宋家夫婦和宋家公子都是好人家,心地善良,仁義之輩,如今被妖祟迫害,我們修道之人萬萬不可視而不見,置之不理。”

“小輩本想著傳信給宗門長老前來救助,剿滅妖祟,但突然得知真人竟然來了鶴州遊曆,於是小輩鬥膽,想請真人救助宋家,除殺妖祟。”

寧宛書無法探查司嶼的神情,隻能悶頭繼續說:“千闕宮素來避世修行,不問世事,不入凡塵,可入了千闕宮的修士,自然都是仁善之士,心懷大義,慈悲為本,定然不會見死不救,任由妖祟亂世。”

寧宛書說完,心裡一陣突突,她擔心自己說的太多惹了司嶼煩躁,又怕自己說了太少司嶼會不想理會。

麵前之人從她們進來未說一句話,也沒有驅趕她們離開,也沒有應允她們的懇求,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忐忑不安。

阿辭看著鬥笠,沒有一絲縫隙,見不得一點真容。

她看了眼打開的窗戶,眼皮一抬。

一縷清風闖入,吹亂了寧宛書和桑顏的發絲和衣裙,卻唯獨吹不動那看似輕飄飄的鬥笠。

阿辭微微挑眉,忽覺有趣。

千闕宮神女,果真玄妙。

司嶼拿過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水推到寧宛書麵前:“喝茶。”

她的聲音,不似她外表看起來那麼冷淡孤傲,似春日暖陽,如玉般溫澤柔雅,帶著一絲沉穩和安定,撫平人心中的不安與煩躁。

寧宛書一怔,反應過來,慌亂的喝起來:“謝謝…謝謝真人的茶。”

桑顏小聲嘟囔:“哇,真人的聲音好好聽。”

阿辭眸光一閃,勾唇一笑:“確實。”

像拂過高山的風,清淡雅致。

寧宛書放下茶杯,試探問道:“真人,茶…我喝完了。”

司嶼淡聲:“宋家之事我知道,我這次來也是為了宋家。”

有譜!

寧宛書眼睛一亮,大喜:“真人竟也是為了宋家?這太好了,我們可以一起除了那妖祟。”

話音一落,她頓覺不對,以司嶼的實力,怕是一個人就能輕飄飄的處理了那妖祟,何時需要與她們合作,說不定她們還會成為司嶼的累贅。

“真人莫怪,我的意思說,如果真人有需要我們的地方,我們定會竭儘全力配合。”

“無事,能與寧道友合作除妖,是我的榮幸。”

寧宛書受寵若驚,連忙擺手:“不敢不敢。”

“那…真人,我們現在就去?”

她擔心在拖延宋家公子的身體怕是撐不住了。

司嶼:“不急,那妖不在鶴州。”

桑顏脫口而出:“妖跑了?”

此話一出,桑顏頓覺自己太過莽撞和輕慢。

她連忙解釋一番,“我…我的意思是想知道那妖在哪裡,沒…沒有埋怨怪罪真人的意思。”

寧宛書也怕惹怒了司嶼,也跟著解釋:“我這小師妹雖說話沒遮沒攔,嬌慣了些,但本性不壞,過於單純,剛才那話絕對沒有對真人不敬之意,還望真人不要怪罪她。”

司嶼搖頭:“無事。”

“那妖不在鶴州的原因不是跑了,而是去尋金丹去了。”

寧宛書:“真人的意思是說,那妖在收集金丹?”

司嶼點頭:“對。”

桑顏疾言厲色:“那妖真是太壞了,怎麼可以用修士金丹來修煉,此等歪門邪道的修習之法,也不怕不得好死啊?”

阿辭:“那是妖,妖修之法不同於人類,他們修行本就比人類要快上許多,所修行的方法也比人類複雜,吞噬金丹增加修為,對於人妖魔來說,都算是捷徑之路,如此大的誘惑,誰能抗拒得了?”

桑顏也覺得有道理:“但也不能傷害他人來滿足自己的欲望啊?此行此舉定不會被天道所容。”

司嶼輕笑一聲:“桑小友倒是看的開。”

桑顏摸頭,不好意思道:“真人莫要打趣我,我隻是覺得這種做法太邪惡了。”

寧宛書看向司嶼:“既然妖不在鶴州,我們能否先將宋公子救下,再去除妖?”

司嶼搖頭:“此時的宋公子我們無法插手相救。”

寧宛書納悶:“為何?”

司嶼:“寧道友想必探查過宋公子的身體,自然知道宋公子心脈上的靈氣。”

寧宛書點頭:“有人護住了宋公子脆弱的心臟,保住了宋公子的性命,我猜測是龐門主所為。”

司嶼搖頭:“並非。”

桑顏好奇道:“不是龐門主護住宋公子的心脈?”

“鶴州隻有龐門主有此實力可以護住宋公子的心脈啊?”

阿辭:“誰說隻有龐門主有此實力?”

桑顏納悶:“那還能有誰?”

寧宛書腦中靈光一閃,難以置信道:“真人是說,那妖才是那一縷靈氣之主?”

桑顏驚訝:“殺人的妖還能救人?!”

司嶼:“為何不能?”

阿辭眉頭一挑。

桑顏:“那妖殺了人,是壞妖,怎麼會去救人?”

世人皆認為,精怪化形,欲望顯露,妖和魔便是邪惡的,遇見妖魔就要除之後快,才可保護世間安寧平和。

天玄大陸,一宮三宗五門,各類修仙門派眾多,都是有一套除魔衛道,斬妖救世的法規製度。

就像清漪宗,在他們眼中,殺人的妖是壞妖,應斬儘殺絕,幫人的妖便是好妖,可酌情處理。

司嶼聲音平緩:“凡事皆有例外。”

阿辭眼中閃過一輪精光:“真人說的真好,小輩心感佩服。”

司嶼沉默不語。

阿辭神情怪異,露出第一次被人忽視的表情,她抵了抵腮:“真人認為,接下來我們該如何做?”

司嶼抿唇。

阿辭眯了眯眼:嘖。

寧宛書心中搖擺不定:“真人,我們該如何處理宋家之事?昨日宋家公子已然不行了,若是再拖怕是撐不住了。”

司嶼道:“寧道友,你湊過來。”

阿辭:嗬。

寧宛書湊近,突然感覺眉心被人觸碰了一下,很輕。

她詫異道:“這是什麼?”

阿辭心道:寄仗之術。

司嶼收手:“那妖這兩日便會回來,你們如果碰到那妖,不要硬拚。”

寧宛書點頭:“多謝真人提醒。”

“等妖回來,我們就可以將他伏誅。”

司嶼頷首:“好。”

三人沒再停留,離開了運來客棧。

一回到宋宅的客房,桑顏就止不住好奇,問:“寧師姐,真人給你額頭上畫了什麼?乾嘛用的?”

寧宛書摸摸眉心:“我也不清楚。”

桑顏看向阿辭:“你懂的多,你知道那是什麼嘛?”

阿辭:“剛才真人不是說了嘛,妖要回來了。”

“這跟真人給寧師姐點眉心有什麼關係?”

阿辭眼眸幽深:“那妖想要什麼?”

桑顏想了想:“那妖想要金…”

她反應過來,震驚道:“那妖會對寧師姐下手!?”

寧宛書皺緊眉頭,將掌心緊握。

第100章

宋宅有妖。

寧宛書並未將此事告訴宋家夫婦,她隨便說了一個理由,想讓兩位老人和仆人們離開鶴州,將宋宅空下來,去郊外的莊園休息幾日,她們準備做法救宋公子。

宋家夫婦一聽,沒有任何反對,立馬收拾行李離開鶴州,生怕晚了影響仙師救人。

一時之間,宋宅隻剩下清漪宗的人和躺在床上神誌不清的宋雲崢。

此次參加曆練的弟子一共12人,寧宛書是金丹初期,桑顏是融合中期,阿辭和其餘9人的境界都是開光中後期。

寧宛書待在宋雲崢的房間裡,看向其餘弟子:“鎖妖網準備好,昨晚那妖沒有現身,今晚定會出現,一旦發現妖祟蹤跡,立刻將他捆住。”

司嶼既然說了妖祟會在這兩日回來,那麼今晚便是最後的時間。

弟子們:“是!”

桑顏滿眼擔憂:“寧師姐,比起宋公子,我現在更擔心你的安危,那妖實力太強,若是…真人的術法無法保全你怎麼辦?”

阿辭冷笑:“她要是都救不了寧師姐,哪怕是咱們宗門長老來也救不了。”

寧宛書知道桑顏是好意,但她還是勸誡桑顏不可以隨意質疑真人:“真人若是不想管我的死活,大可不必給我設下術法,保我性命,此等懷疑的話不可再說了。”

桑顏愧疚低頭:“好。”

“寧師姐,已經戍時三刻了。”

寧宛書目光警惕,環視周圍:“時刻關注周圍變化,不可鬆懈一分。”

弟子們:“是。”

“我們已經等了一天一夜,那妖還不現身,是不是知道我們再次設下陷阱等他啊?”

桑顏見今夜安安靜靜,無風無雨,彎月懸掛於天,亮的驚人。

寧宛書也懷疑那妖怕是知道了她們在這裡,故意不現身:“再等等看。”

“隻要妖現身,鎖妖網立刻發作,到時候司嶼真人也能立刻過來幫忙伏誅妖祟。”

阿辭突然道:“寧師姐,我們在宋宅設法,卻沒有觸動殺陣,你不覺得奇怪嗎?”

被她這麼一說,寧宛書確實覺得蹊蹺。

殺陣威力極大,尤其是六級以上的殺陣更加凶猛,哪怕是元嬰強者被六級殺陣困住,也會難逃一死。

她們這幾日在宋宅做法,理應會觸發殺陣,如今確實風平浪靜,實在奇怪。

桑顏:“也許是我們沒有動合歡樹,沒有觸發陣眼,自然不會啟動殺陣。”

“是嗎?”阿辭走到合歡樹旁,在眾人驚恐萬分的神色一下,打了一掌合歡樹,合歡花散落一地。

“不要——”

寧宛書瞪大雙眼:“阿辭,你在做什麼?!”

桑顏嚇得嘴巴都在顫抖:“完蛋了,殺陣要開了!”

“開了嗎?”阿辭問。

驚恐褪去,眾人驚奇發現,殺陣並未開啟。

桑顏納悶:“不,不可能啊,陣眼被動,殺陣理應要被觸發啊?”

“怎麼毫無反應?”

寧宛書看阿辭一副早有準備的模樣:“這是怎麼回事?”

阿辭:“合歡樹是陣眼,但它不是主陣眼,隻是個混淆視聽的輔陣眼。”

“那主陣眼在那裡?”

阿辭走進房間,看著躺在床上的宋雲崢,抬手把桑顏腰間的萬相鈴摘下,放在宋雲崢身上。

隻見萬相鈴震動起來,發出四聲振聾發聵的響聲。

桑顏驚呼:“主陣眼是宋公子?”

阿辭把萬相鈴還給桑顏:“若是有人傷害宋公子…”

寧宛書接話:“就會立刻觸發殺陣!”

阿辭淡聲:“看似殺陣,實則護陣。”

桑顏:“這也是那妖設下的?和宋公子心脈上的靈氣效用一樣,都是為了保護宋公子?”

阿辭:“有殺陣護法,還有千闕宮的神女在,那妖是不會現身的。”

桑顏急迫:“那怎麼辦?”

“那妖若是還去傷害他人,偷盜金丹,豈不是又要造殺孽了。”

阿辭看向寧宛書:“師姐,你是我們這裡修為最高的,你能將宋公子心脈間的靈力抽出。”

桑顏:“殺陣會開啟的。”

阿辭:“那股靈力並非宋公子本身所帶,外人之物,觸動不了殺陣。”

寧宛書皺眉:“可宋公子會立刻氣絕身亡。”

“不會,”阿辭看向外麵的合歡樹,“那妖不會讓他死的。”

寧宛書立刻明白了阿辭的意思。

她走到床邊,單手覆於宋雲崢胸膛之上。

白色的靈光閃耀,似引子一般,將胸膛之中那微弱的綠色靈力緩緩拔出。

剛冒出一個小苗頭。

阿辭眉頭一動,抬手將寧宛書吸附到身旁,而她剛剛站過的地方出現了三根綠色幽光的靈箭。

“妖來了!”

“開陣——”

一刹那,宋宅上方像是被切割成成千上萬個方塊,閃著金色光芒的絲網鋪天蓋地的籠罩宋宅,似要將空氣清風阻隔一樣。

“抓到了!”

寧宛書她們立刻跑出房間,隻見庭院之中,鎖妖網緊緊捆住一個秀美清雅的女人。

“是妖?”寧宛書擰眉,“可這修為不對啊?”

眼前是妖,但並非她們口中說的大妖。

話音一落,鎖妖網內的女人突然掙紮幾下,青光一閃,人形消失,隻留下一個巴掌大的黑貓。

寧宛書瞪眼:“中計了!”

一瞬間,她突然感覺到一股強烈刺骨的殺意。

寧宛書轉身,正好對上一雙泛著綠光的豎瞳,那雙眼過於冰冷血腥,震的寧宛書心神大亂。

她見妖祟五指彎曲,直取她金丹所在之處。

這妖祟要掏丹!

寧宛書下意識去擋,妖祟的手指被她掌心擋住,下一秒她眉間泛出刺眼的金色光芒,將妖祟震翻在地,口吐鮮血。

“你是佛修!?”妖祟口吐人言,“不可能,你絕不是佛修!”

寧宛書倒退兩步,背後抵在柱子上,微微失神。

是司嶼真人的術法救了她。

阿辭似有所感,看向妖祟身後。

“她不是,我是。”

妖祟如遭雷劈,驚恐的回過頭,隻見一條白淩從麵前的女子腰間飛出,瞬間將她纏住。

妖祟跪倒在地,靈力被壓製,無法釋放。

“萬物!”女妖低吼,“你是千闕宮神女,司嶼!”

司嶼淡笑:“那你可知我來所為何事?”

女妖臉色一變,立馬雙膝跪地,懇求道:“懇求仙師,能否饒我一命,待我救下雲崢,任由仙師處置。”

眾人聽到這話,心中一震。

沒想到護住宋公子的真是這妖祟。

“那你可知,就算你集齊十顆金丹也沒辦法救下宋公子。”

眾人難以置信的看著妖祟和司嶼。

本以為妖祟集丹是為了自己增強修為,卻沒想到是為了救人!

女妖瞳孔一顫,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他說了,隻要我集齊十顆金丹就一定能救下宋公子的。”

“他是誰?”寧宛書問。

司嶼:“另一隻妖。”

另一隻妖?

鶴州竟然還有第二隻妖?!

眾人目瞪口呆。

妖祟沒想到司嶼會知道鶴州還有另一隻妖的存在。

“我不會殺你,但我覺得你應該要知道真相。”

妖祟目露不解:“什麼?”

司嶼解開了萬物,眾人不禁後退幾步。

寧宛書慌道:“真人,不可!”

“無事,”司嶼搖頭,看向妖祟,“你自己去探,認真仔細的去探,宋雲崢體內有什麼?”

妖祟像是被唬住了,連忙跑進房間。

桑顏擔心道:“那女妖會不會傷害宋公子?”

寧宛書搖頭:“不會。”

她也意外自己竟然會如此肯定一個殺人的妖不會傷害宋雲錚。

但那女妖眼中似是曆經滄桑的感傷以及那擔驚受怕的模樣,實在是讓人難以生疑。

桑顏看了眼司嶼,好奇道:“真人那話是什麼意思?宋公子體內還有什麼嘛?寧師姐,你探查過宋公子的身體,可發現了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寧宛書搖頭:“沒有。”

“也許是真人修為高超,發現了我未曾發現的問題。”

話音一落,房間裡傳來女妖淒厲憤怒的喊聲:“啊啊啊——”

寧宛書剛要跑進去查看,差點被衝出來的女妖撞到。

女妖跪倒在司嶼麵前,哭喊著:“仙師,求你,求你救救雲崢。”

司嶼輕歎一聲:“你和他同源同體,察覺不到他的靈力也是正常。”

“是我害了宋公子,千般萬般罪孽我來受過,隻要仙師能救他,哪怕讓我神魂俱滅都行。”

眾人驚詫不已。

神魂俱滅,如此惡毒斷絕的詛咒,平常不敢隨意出口,眼下一個滿手血腥的妖祟竟然要為了一個人類起誓。

司嶼:“宋公子所中蛇毒因你而起,那侵蝕宋公子心脈的靈力卻是他人所為,如若不是你的內丹護住宋公子的心口殘缺,他早就死了。”

“你收集的金丹在哪裡?”

女妖麵色猶豫:“我給了他。”

“幾顆?”

“九顆。”

話音一落,女妖頓感眼前一花。

寧宛書似是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前後方來襲。

整個人像是被人拉扯一樣。

待她回過神,人已經被司嶼拽到身後,而擋在她麵前的手臂被人狠狠的抓出五道血淋淋的傷口。

“真人?”寧宛書恍惚了一下,她立刻抓住司嶼的手臂,慌亂道,“真人,你受傷了,你流血了”

“無事,退後。”

司嶼看著麵前突然出現的男人,一身玄衣似鐵,墨綠色的豎瞳殘忍冷冽。

“青溪,你怎麼可以騙我?”女妖怒吼道。

青溪看著五指上的鮮血,清甜誘人,他伸出分叉舌頭舔了一下:“佛修之血,可是大補。”

“青禾,彆鬨了,如今我們隻差一枚金丹便可以救下宋雲錚,你還在等什麼?”

“我牽製這個佛修,你將那修士的金丹掏了。”

說罷,青溪直接衝向司嶼,雙手一繞,似扁平的蛇頭一般,張牙舞爪的刺向司嶼。

司嶼並未閃躲,青溪目露驚疑,眨眼間,卻發現青禾擋在了司嶼麵前。

青溪立刻收手,怒道:“青禾,你瘋了?你竟然保護一個佛修?”

青禾:“雲崢體內的那股靈力是你搞的鬼,對吧?”

青溪神色微變:“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我同源同根,靈力相同,我一時不查,竟讓你害了雲崢,你明明知道他對我有多麼重要,我找了他這麼多年,好不容易能護住他一生平安喜樂,你為何要害他?為什麼?”

青禾淚流滿麵,大聲質問。

青溪表情猙獰,厲聲道:“就一個凡人,就值得你舍棄修行百年的內丹去救?”

“我與你同源同根,我才是最與你相配相守之人,宋雲錚是什麼東西,不過是個心口殘缺的短命鬼,哪值得你這般費心費力的對他?”

青禾受不了青溪侮辱宋雲崢,衝上去和青溪打作一團。

清漪宗的弟子生怕被波及,立刻退到一旁。

桑顏納悶:“阿辭,什麼是心口殘缺?”

阿辭:“缺心眼。”

寧宛書:“……”

司嶼嘴角微勾,淡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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