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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答應了?”

“我可以不答應。”

裴卿辭忙道:“不行,你答應了,不許反悔。”

司嶼頷首:“好。”

裴卿辭一臉疑惑的看著司嶼,像是第一次見她一樣。

她坐在司嶼旁邊,動了動嘴巴,剛想說話,卻又像是被什麼限製了一樣,沒有言語。

司嶼閉眼打坐,聽到旁邊的動作,嘴角微微勾起。

隨著一聲極為突兀的風聲響起,裴卿辭直起身子,問:“現在去嗎?”

司嶼下床:“走吧。”

兩人走出房門,裴卿辭拉住司嶼的手,擋在她身前。

“那魔物來了。”

司嶼從裴卿辭的肩膀看過去,隻見天空之中有一團藏在烏雲之中的黑霧,時而虛化,時而深沉。

“你看的清魔物本體嗎?”司嶼問。

裴卿辭眯眼:“氣息太微弱,不太好察覺。”

司嶼:“跟上去看看。”

“好。”

兩人跟上那團黑霧,跨過中間的湖泊,黑霧直接鑽進乘渡閣的正房裡。

裴卿辭和司嶼兩人對視一眼,跳到房屋之上,打開房頂上的瓦片。

伴隨著瓦片的抽離,一陣入骨又熱烈的呻/吟聲傳進兩人的耳朵裡。

司嶼擰眉。

裴卿辭勾唇。

兩人湊近,入目便是讓人麵紅耳赤的場景。

司嶼湊近,看著被苗偉壓在身下的女人,樣貌清秀可人,表情痛苦艱難。

她小心翼翼的在苗偉身下護著肚子,眼中的驚恐和彷徨讓人看了心裡發澀。

而那團黑霧就在床邊,化為人形,看著床上交/合的兩人。

“三髓之體,天然爐鼎。”

裴卿辭看著瘋狂的苗偉,一臉的舒爽和喜悅,巨大的靈力從女人身體裡流進苗偉的丹府靈海之中。

“她快生了。”

司嶼看著女人巨大的肚子,已然足月,生產也是這幾日的事情了。

話音一落,黑霧突然動了。

一道細小的黑氣流進女人的肚子中,女人閉上眼,痛苦的喊了一聲。

苗偉不會在意女人的反應,他隻是一下又一下的加大動作,恨不得將女人吞食入腹,表情猙獰又扭曲,如同惡鬼。

司嶼合上瓦片:“走吧。”

瓦片合上的瞬間,屋內的魔物突然轉身,看向房頂,有一道血光突然閃過。

兩人回到清秀閣。

裴卿辭看她一臉沉重,問:“怎麼了?”

司嶼抬眸:“你也看出來吧?”

裴卿辭抿唇:“那魔物在保護那個女人。”

剛才那一道黑氣入體,不是在傷害女人,而是在阻止女人……應該說是在阻止女人生產。

“她在害怕。”

裴卿辭不解:“怕什麼?”

司嶼:“怕女人生產後,那個孩子會死。”

“你應該也看出來了,女人肚子裡的孩子是女的。”

“是女的,”裴卿辭又說了一個事情,“而且那肚子裡的女孩也是三髓之體。”

司嶼臉色一變。

裴卿辭躺在軟塌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諷刺又刻薄:“若是這個孩子出生,苗偉會留下的。”

至於留下做什麼,大家心知肚明。

裴卿辭見司嶼沉默不語:“接下來…你打算如何?”

司嶼看著窗外飛走的黑霧,色厲內苒道:“自然要殺了。”

裴卿辭眉頭微蹙:“直接殺?”

司嶼歪頭,似是不解:“魔物害人,為何不殺?”

裴卿辭咬了咬嘴唇:“不查查嗎?”

“查什麼?”

“緣由,”裴卿辭說,“魔物突然現世必有原因,上次在鶴州,你知道雙頭蛇害人的苦衷,也沒有強行伏誅。”

司嶼淡淡道:“沒有什麼不同。”

“雙頭蛇若是他們不自我了斷,我也會親手殺了他們。”

“莽州的魔物害人眾多,為何要去查緣由?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

裴卿辭眼底閃過一絲不悅:“真人除妖降魔向來都是如此草率嗎?”

司嶼目光冷然,一字一句道:“妖魔本就都該殺,何須理由?”

一刹那,房內的空氣像是被人阻斷,巨大的威壓和殺氣如猛烈的浪濤一般衝向司嶼。

司嶼胸膛一顫,湧上喉頭的鮮血被她咽下。

她麵不改色,甚至嘴角挑起一抹譏誚的笑。

裴卿辭臉色帶著幾分陰鷙,幽幽地道:“我也是妖,真人也想殺了我嗎?”

司嶼抬眸,直視她:“我有說過不會殺你嗎?”

沒有!

從她跟在司嶼身邊起,裴卿辭就知道司嶼討厭她,不願意與她接觸親近,恨不得殺了她。

是她犯賤,是她故意為之想要跟著司嶼。

是為了什麼呢?

是因為裴卿辭覺得逗弄司嶼很有趣?

還是故意將司嶼惹生氣後她對她無可奈何時的樣子太可人?

亦或者……

她覺得司嶼讓她很熟悉,與她待在一起很舒心?

裴卿辭眉頭擰緊,走近司嶼,掐著她的下巴,強硬的抬起她的頭:“是不是這段時間我對你太好了,以至於你以為你激怒我後我不會對你做什麼嘛?”

司嶼冷道:“你可以殺了我,我給過你機會。”

是啊。

司嶼給過她機會動手,是她沒有動手,怪得了誰?

裴卿辭指尖用力,將司嶼白皙的下巴捏出紅痕,語氣放緩:“我可以輕而易舉的要了你的命,你就不能聽點話?乖乖的。”

司嶼諷笑:“你以為你是誰?我憑什麼聽你的?”

“你以為我是誰?你揮之即來,呼之即去的寵物嗎?”

裴卿辭麵上有一瞬的波動:“我沒有把你當寵物。”

“我隻是……”

“隻是什麼?”司嶼挑眉,神色諷刺極了。

裴卿辭啞然。

司嶼歪頭:“難道你喜歡我嗎?”

裴卿辭頓住,不可思議的看著她,就連捏下巴的指尖都在顫抖。

司嶼挑眉,像是抓住了她的把柄:“裴卿辭,原來你喜歡我啊?”

裴卿辭不禁後退兩步,神色幾番轉換,矢口否認:“不可能。”

“不可能?”司嶼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說“你騙人”一樣。

不過。

司嶼也懶得去理會裴卿辭對她真正的心意如何,她嗓音似寒冰一般冷冽:“你喜歡不喜歡我無所謂,但有一點我可以明確,我討厭你,厭惡你,你最好離我遠一點,否則我一定會殺了你。”

裴卿辭瞳孔地震,嘴唇氣得都在發抖,她咬牙切齒道:“你就這麼討厭我?”

司嶼點頭:“對。”

“那你為什麼允許我跟著你?”裴卿辭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那你…你為什麼答應我隻要我乖乖聽話…你就給我暖手?”

司嶼冷漠道:“我有機會拒絕嗎?”

裴卿辭怔住。

司嶼抬手推開裴卿辭,厲聲質問:“裴卿辭,我有機會拒絕嗎?”

“我有辦法拒絕嗎?”

“你能在我明確拒絕後放過我嗎?”

裴卿辭踉蹌兩步,無助又惶惶的眼神看著司嶼,嘴唇蠕動卻又吐不出一句話。

“我從一開始就沒有主動招惹你,是你恬不知恥的跟著我,纏著我。”

“我為了擺脫你,連夜趕路,日夜兼程,你就跟個冤魂似的怎麼趕也趕不走。”

“我以為你是看中了我佛修的體質,我寧願讓你吃了我也不想你靠近我,與我親近。”

裴卿辭難以置信的看著司嶼,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看起來很是無措和迷茫。

司嶼紅了眼眶,一字一句,低吼道:“我做的這些你特麼看不到嗎?你特麼瞎嗎?就非得這麼賤嗎?”

“看不出來我煩你嗎?你每次觸碰我我都感覺惡心,你上次親我我都恨不得想死,你特麼感覺不到嗎?”

啪——

裴卿辭看著司嶼臉上的指痕和自己顫抖的右手,她無措道:“對不……”

她隻是被氣到了,氣到失去意識,氣的身體都不受自己掌控了。

她隻是想讓司嶼閉嘴,不要再說了而已。

她不想打她的……

司嶼仰頭,抵了抵腮,滿目諷刺:“挺好的,你還算是有點羞恥心,你既然知道我這麼煩你討厭你,那滾吧,離我遠點吧,好嗎?”

“算我求你了,可以嗎?”

裴卿辭聲音有些啞,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氣一樣,喘息猛烈,低低沉沉。

“可我…我沒想過傷害你。”她梗著脖子,紅著眼。

司嶼冷笑:“是嗎?”

“你敢說你從未想過吃了我,用來增長修為的嗎?”

裴卿辭瞳孔一顫,抿唇不語。

“你看,你自己都不信,”司嶼聲音透著一股決然,冷漠的看著她,“裴卿辭,我不管你是想吃了我還是喜歡我,我都不在乎,我希望你離我遠一點,越遠越好,我不想再見到你。”

裴卿辭臉上透著一絲委屈和彷徨。

她不知道為什麼司嶼突然爆發,明明這段時間她們相處的很融洽,她還以為她和司嶼的感情更加深厚了呢?

裴卿辭向前一步,司嶼卻退後兩步。

她避之不及的動作像是一把巨錘,狠狠地敲向裴卿辭的身體。

裴卿辭握緊雙拳,滿眼血絲,嗓音艱澀道:“好…很好。”

司嶼偏頭,沒有看她。

裴卿辭下巴顫抖,盯著司嶼精致的側臉:“真是太好了。”

她擰緊眉頭,轉身離開,眨眼的一瞬間,消失在房間裡。

司嶼感覺到裴卿辭的氣息已經離開,整個人似是被抽走了筋骨一樣,癱軟在地上。

“噗——”

司嶼吐出一口血,捂著胸口,心臟傳來撕心裂肺的痛,額頭布滿冷汗。

懷中的靈牌突然金光大閃,漂浮於空。

虛空之中,顯露出一道身影。

白發蒼蒼,仙風道骨。

“司嶼。”

那聲音有些厚重,冷冷清清,透著一股憐惜和感慨。

司嶼癱在地上,看著虛空,低聲道:“師父。”

禪迦歎氣:“你道心不穩,回家吧。”

司嶼扯了扯嘴角,鮮血染紅了衣衫,她雙眼無神又空洞,苦笑道:“我從未穩過道心。”

這一世,她累了。

第107章

苗偉一早醒來,神清氣爽,他特意早早來清秀閣拜訪司嶼,卻發現房間裡隻有司嶼一人。

“那位道友去往何處了?是我招待不周了嗎?”苗偉問道。

司嶼搖頭:“她有點事就先離開了,這裡的魔物用不到她。”

苗偉見司嶼神色如此輕鬆,心裡一陣舒坦,心想著那魔物定會被司嶼所伏誅。

“那就勞煩真人了。”

苗偉從乾坤袋中拿出一個紫木箱子,“真人,這雪窗瑩花是我的一點小小心意,還請真人不要嫌棄啊。”

司嶼打開箱子,裡麵有一株開的正茂盛的花朵,通體雪白,花瓣的紋路似雪花形狀,帶著一股極為冷冽的氣息,是長在高山之上的靈花。

司嶼合上蓋子,沒有接:“魔物還未伏誅。”

“有真人在此,那魔物被伏誅是遲早的事情,”苗偉將雪窗瑩花放在桌上,一臉賠笑,“我非常相信真人的本事,真人不用拒絕,收下吧。”

司嶼垂眸,沒再說什麼。

苗偉見司嶼默默收下,沒再拒絕,又說:“真人,今日用不用我帶你去那魔物的老巢呢?”

“老巢?”司嶼問,“魔物還有老巢?”

苗偉點頭:“是的,那魔物經常在樓涯山上流竄。”

“樓涯山在何處?你告訴我,我自己去便好。”

苗偉眼睛一轉:“也行,省的我去會給真人添麻煩。”

“樓涯山在莽州的西北方,那山高聳入雲,時常迷霧籠罩,今日算是個好天,迷霧不會太重,不易迷路,但對於真人來說,應該都是小事。”

司嶼頷首:“好。”

樓涯山。

司嶼去時問過莽州城的人,得知那是一座荒山,用來埋屍用的。

莽州洪水,死了不少人。

官府自顧不暇更不會管平民百姓的死活。

屍體遍地都是,任其發臭腐爛。

後來,京州派人來賑災,莽州的澇災得到了解救,但城內屍體太多,無法處理,於是人們便想著把屍體都扔到樓涯山去,到時候在點上一把火,將屍體燒毀。

那場山火很大,燒了三天三夜,整座樓涯山被燒的光禿禿的,若非樓涯山四麵環水,這場火還會蔓延到旁邊的七崖山。

大火將一切燒儘,等到來年春日,樓涯山才長出新的綠意,漫山遍野長出了翠綠的草木,卻無人再敢上山欣賞美景。

因為這山透著一股濃重的邪氣。

司嶼看著籠罩在樓涯山上的黑雲,不論旁邊的天色如何晴朗,樓涯山的上空始終都是重雲如蓋,薄暮冥冥。

樓涯山的地勢崎嶇,環水不透,似一口深不見底的甕囤積著日益增加的怨氣。

怨氣聚集,無法穿透,最終魔物因怨而生,禍亂人間。

司嶼飛身渡河,走進樓涯山。

踏入樓涯山的一瞬間,天色頓時昏暗了起來,氣氛陰森可怖,幽風陣陣,雲迷霧鎖。

萬物從司嶼腰間飛出,在司嶼周邊環繞,金色的光芒時隱時現,最後被密不透風的霧氣遮住,透不出一絲光。

冥幽門。

乘渡閣。

樓涯山的變化女人看的一清二楚,她知道有人闖入了樓涯山,雙眼滿是痛苦和無助,淚水無法阻擋的滾落下來。

“離嬈,你在看什麼?”

離嬈臉色一變,擺手搖搖頭。

苗偉走到她身邊,一手緊緊摟住女人的腰,抬手摸了摸她的肚子:“你說你這次懷的會是男孩還是三髓之體呢?”

離嬈神色絕望又痛苦,張了張嘴,發出嘶啞的“啊啊啊”聲音,用手比劃了一下。

苗偉笑笑:“也該要生了,上次產婆說就這幾日了,到時候咱們不就清楚了嘛?”

離嬈雙目閃過一絲驚恐,她雙手捧著肚子。

“離嬈,這段時間你好好在家休息,不要出來了,若是驚動了胎兒,會對你的身體造成傷害的。”

離嬈點點頭。

苗偉摸了摸她的臉:“去吧,回房休息。”

“我今晚會過去陪你的。”

離嬈咬緊牙關,抿了抿唇,轉身進了房間。

苗偉看向樓涯山方向,眯了眯眼,眼底閃過一絲陰鷙和毒辣。

京州。

扶搖閣。

楚煙潯偏頭,看向靈淵方向,折扇一開,整個人化作一段銀色流光飛入靈淵。

靈淵之下,有一座紅色的樓塔,飛簷翹角,古色古香。

樓塔之上,盤著一條巨大無比的黑色蛟龍,那如琉璃一般璀璨的鱗片散發著淡淡的光芒。

楚煙潯雙手翻印,折扇瞬間放大數百倍,扇骨飛出,如劍刃一般飛向那巨龍身上。

“七星劍芒,”楚煙潯右掌狠狠拍地,掌下的青石磚碎成粉末,左手掐訣,雙指並攏,“定—”

扇骨排列開,淩駕於巨龍之下,從頭到尾紮了下去。

扇麵似綢緞鋪開,一段段纏繞著龍身,似要將巨龍死死裹住。

巨龍睜開如銅鈴般大的眼睛,毫不在意逼近身前的殺招,它隻是輕飄飄的蠕動了一下身體,扇骨突然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打斷,扇麵也被寸寸撕裂,如落花飛絮一般。

“楚煙潯,你祖宗當年鎮壓我可是用了性命,以你現在的本事想要鎮壓我還不如把你祖宗的屍骨挖出來有用呢。”

巨龍化成人形,走到楚煙潯麵前,一臉諷刺。

“裴卿辭,你都跑掉了,為何又要回到靈淵?”楚煙潯雙手環胸,“我知道我封不住你,但總要試一試嘛。”

裴卿辭嗤笑:“無用功。”

楚煙潯勾唇一笑:“你要是不抵抗,我說不定就能封印你了。”

裴卿辭冷眼:“我看起來很傻嗎?”

楚煙潯:“我封印你那麼多次,沒一次成功,你就不能讓我一次?”

裴卿辭:“你在我麵前放肆那麼多回,我沒一次將你殺了,不如你讓我殺你一次?”

楚煙潯臉色一變,雙手保護自己:“開個玩笑嘛,怎麼還打打殺殺的?”

“你這出貪生怕死的模樣照你祖宗差遠了,”裴卿辭吐槽道,“同樣都是虛無靈體,差距如此大,你也不覺得丟臉?”

楚煙潯毫無愧色:“我這人最大的本事就是有自知之明,有多少能力辦多大的事。”

裴卿辭白眼:“那你還敢封印我?”

楚煙潯笑笑:“人還是要有目標的,說不定就成功了呢。”

“所以鶴州宋家的殺陣,蜘蛛精的迷陣都是你設下的,對吧?”

裴卿辭早就察覺到那幾個陣法的玄妙之處,以雙頭蛇和蜘蛛精的本事,根本無法設置那麼厲害的陣法。

楚煙潯撇嘴:“是我設的又怎麼樣?不都被你破掉跳掉了,就說明這些陣法還是沒用。”

裴卿辭麵色有一瞬的波動,問:“你幫妖魔設陣,不怕被天下仙門唾罵?”

楚煙潯擺手,無畏道:“他們是他們,我是我,扶搖閣從來都是獨立於仙門之外的。”

“我幫妖魔設陣關他們什麼事,再說了,有時候人心要比妖魔還要可怕,人有好壞之分,妖魔自然如此,憑什麼要以外人判定的身份去辨彆是非好壞呢?這種想法簡直太過狹隘自私。”

裴卿辭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落寞。

“鶴州宋家的殺陣和蜘蛛精的迷陣也不算是我幫他們設陣,主要原因是我想封印你,不然我也不會在你途徑的地方設陣。”

楚煙潯見她神色不對勁兒,像是有心事。

他頓感神奇,好奇道:“你怎麼了?”

“逃出生天的這段時間裡是碰到什麼讓你憂心的事情了嗎?”

裴卿辭坐在台階上,雙手向後一撐:“沒什麼。”

“般若酒還有嗎?來幾壺喝喝。”

“還來幾壺喝喝?”楚煙潯坐在裴卿辭旁邊,無語道,“早就沒了,般若酒很難釀的,我到現在都沒有攢齊配方裡的材料,上哪給你弄去?”

他手一抬,掌心顯現出一壺羅浮春,遞過去:“喝這個吧。”

裴卿辭也沒嫌棄,打開酒塞猛喝一大口。

楚煙潯是真真瞧出來了裴卿辭的奇怪之處:“你這是在借酒澆愁?”

裴卿辭沉默不語,把玩著青瓷的酒瓶,目視前方,眼神飄忽。

“你在愁什麼?”楚煙潯認定了自己的猜想,“不會是在愁千闕宮的神女吧?”

晃動的酒瓶猛地停下。

楚煙潯見狀,嘴角勾起:“哈哈我猜對了,你果然在掛念那個神女司嶼。”

裴卿辭秀眉輕皺,否認道:“不是。”

“你否認的這麼快?”楚煙潯眯眼,“必有鬼。”

“我能讓你去見鬼,信不信?”

楚煙潯梗住:“你這就叫做惱羞成怒。”

裴卿辭冷眼:“再多說一個字,我就送你去見你祖宗。”

楚煙潯繃直嘴角:“”

詭異的沉默在兩人之間流轉。

裴卿辭將酒壺裡的酒喝儘,起身準備回到靈塔中繼續睡覺。

“對了,”楚煙潯聳肩,無辜的看著裴卿辭,“我再說最後一句話。”

裴卿辭轉身,疲憊的看著他:“說。”

楚煙潯:“你也知道我為了封印你,苦修陣法,想著能在你必經之路上設下陣法,一旦你的氣息出現,陣法會立刻啟動,我也知道你的本事滔天,修為高超,所以設下的陣法都是高級難破,殺傷力很大的那種”

“屁話太多。”裴卿辭懶得聽,轉身往靈塔走去。

“莽州魔物。”

裴卿辭腳步猝然一停,瞳孔微顫。

楚煙潯看她停下,嘴角上揚,眼中儘是運籌帷幄:“我知道你會去莽州,吸取魔物強化自身實力,所以我再樓涯山設陣等你。”

“什麼陣法?”

眨眼間,裴卿辭逼近楚煙潯麵前,抓著他的衣領。

“七級疊加陣法,九幽黃泉陣。”

裴卿辭臉上表情出現一絲裂縫,怒道:“我特麼!”

楚煙潯看著突然消失的裴卿辭,高聲喊道:“你現在去說不定是給這位神女去收屍了——”

砰!

楚煙潯整個人被一股靈力擊飛,狠狠地撞向岩壁。

“噗”

楚煙潯嘔出一大口鮮血,氣血翻湧,靈力□□。

他癱坐在地上,抬起手掐算了一下,悵然一笑:“都是命啊。”

九幽黃泉陣。

司嶼被地底爬出來的骷髏和怨靈擊傷的時候就確定了這樓涯山上的陣法是什麼。

隻是這九幽黃泉陣卻不是那魔物所設。

司嶼在這個陣法之中敏銳的察覺到一絲相同之處,好像鶴州宋宅的殺陣以及蜘蛛精所設的迷陣都與現在這個九幽黃泉陣的陣引很相似,像是出自一人之手。

這些陣法是衝她來的還是衝裴卿辭?

司嶼一掌拍散衝上來的數百隻骷髏,電流從她掌心炸出,四麵八方,驚雷震徹,萬物在天上飛旋,逐個擊破想要吞噬司嶼的怨靈。

骷髏被打散還能複原,但若是灰飛煙滅就可以阻止複原,可這樣就是在耗費司嶼的靈力。

靈力終會有乾涸的時候,等到那時,這些骷髏和怨靈便會將她分食殆儘。

突然,司嶼感覺到自己在青青身上所設下的術法被觸動了。

她不知道自己被困樓涯山多久了,但司嶼記得青青的生產也就是這兩天的事了。

如今術法被觸發,想來是那魔物去找了青青,想要搶走她腹中的孩子才會觸發術法。

司嶼不能再被九幽黃泉陣給困住,眼下隻能強行突破。

她雙指並攏,戳向心口,鮮血瞬間染透純白衣衫。

周遭的骷髏和怨靈聞到司嶼的血液,瞬間躁動,難以控製,瘋了一般衝向她。

司嶼取出一滴心頭血,懸浮於眉心之上。

她神情肅穆,擲地有聲:“天地玄黃,造化無窮,以我心血,喚天地之力,震四方鬼神!”

刹那間,一股強大的氣息籠罩整座樓涯山,莽州的修士都感受到了這股龐大的力量,紛紛看向樓涯山,一臉的不可思議。

山頂的烏雲像是被一雙巨大的手掌撥開,漏出一道金色光芒的天柱,從天墜落,純潔炙熱的靈氣翻滾,形成一道道風暴,將司嶼周遭的所有骷髏和怨靈全都消滅。

陣破,妖邪鬼魅散。

裴卿辭趕到樓涯山的時候,察覺到這股殘留的氣息,她怔愕道:“怎麼會有天道的氣息?”

第108章

天道的氣息,很玄妙,常人無法感受得到,除非擁有特殊體質之人,亦或者天地精氣幻化成形,與天道結緣的靈獸才可以感受的到。

裴卿辭便是後者。

千年前,裴卿辭是吸取天地精氣,應道運而化形的蛟龍,那時的她逍遙於天地之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好不快活。

但世人自私自利,好高騖遠,看中她的龍骨、龍筋、龍心和龍鱗,人妖魔三界聯合欲要將她分食殆儘,奈何裴卿辭是天道所孕育的生靈,其能力自是無人能敵,她將所有歹毒狠心的侵略者一一斬殺,那一戰打的昏天黑地,塗炭生靈,雙方交戰,不留餘情,使得許多無辜百姓被波及,最後惹來天道動怒,降下神罰。

天玄大陸的天道之力瞬間減少了許多,也使得靈氣枯竭,怨氣增生,修士飛升越發艱難,妖魔作亂也越發猖狂。

扶搖閣開創者乃是已入仙人之境的淩霄真人,他是虛幻靈體,能借天地之力,為了降服裴卿辭,便用丹府靈海之中的全部靈力和自身血肉、骨骼、經脈將她封印於靈淵之中。

裴卿辭在靈淵被鎮壓了數百年,陷入沉睡,直到她感受一絲天道之力,穿透封印,將她喚醒,助她突破封印,重獲自由。

待裴卿辭離開靈淵想要去尋那一道縹緲微弱的天道之力時,卻已經不知所蹤,無法查探一絲一毫。

直到今日,她竟然在樓涯山發現了那縷熟悉又微弱的天道之力。

“天道?”裴卿辭抬頭看天,神色諱莫如深。

若是天道複蘇,她定可以借天道之勢,乘風而上,成為真正的龍。

裴卿辭握了握拳,九幽黃泉陣被破,樓涯山找遍她都沒看到司嶼的身影。

難道那七級陣法是司嶼所破?

那天道之力是否也跟她有關係?

裴卿辭想起入莽州城時她們見到的那個快要生產的趙青青,身隨意動,她的身影便從樓涯山頂消失離開。

“啊啊啊——”

司嶼的身影出現在一家農院之外,她還未進院子就聽見屋內傳來女子痛苦的喊叫,一聲比一聲淒厲。

司嶼捂著胸口,臉色蒼白的走了進去。

門外是趙青青的父親在焦急的等待,一臉愁容和害怕,不停地向房內張望,來回踱步。

屋內是趙青青的尖叫和穩婆的催促。

“快了,快了,孩子的頭快出來的,姑娘啊,你在用點力氣,在努力一下啊\"

趙卓聽到腳步聲,一回頭,是那日過來吃麵的姑娘。

一身白衣,頭戴鬥笠,很容易認出來的。

“仙師,仙師,您來了?”趙卓急的眼睛都紅了,雙膝跪地,“求您救救青青吧,穩婆說青青的胎位不正,孩子不容易生下來,仙師求您救救青青,幫幫她吧?”

趙卓知道女兒尋求仙師幫忙的事情,最近莽州魔物偷孩子的事情,他們也是滿心憂慮,生怕趙青青這肚子裡的孩子被魔物偷走。

趙青青好不容易等來千闕宮的仙師,懇求仙師救她腹中胎兒一命,免收魔物傷害,結果卻在生產之時發現胎位不正,孩子無法順利生出,容易造成胎死腹中,大人大出血而死。

司嶼扶起趙卓:“好,我進去看看,您先彆擔心,好好休息一下。”

“我休息不了,我實在是放心不下青青,仙師,我求求你”

趙卓雙眼瞬間迷茫了起來,身子一軟。

司嶼將他扶到側屋床上,將側屋用結界封好。

她抬頭看天,此時房屋上方也被一團嚴嚴實實的黑雲籠罩,一點點的往下沉,無人關注到這邊的情況,哪怕剛才有一個柴夫從農院旁邊路過,也絲毫沒有察覺到這邊的異變。

司嶼身形一閃,擋在門前,看著麵前幻化成人型的黑霧。

“冤有頭債有主,這家與你並無仇怨。”

“滾開!”

一聲尖銳又細小的女生在司嶼耳邊炸響,似一根繡花針刺透司嶼的耳膜。

司嶼眉頭微皺,沒有讓開:“你並未造殺孽,我不想與你動手,她的孩子,你不能動。”

自從在冥幽門見到這個魔物的時候,司嶼就知道這個魔物並沒有造殺孽,身上隻有怨氣,未有血氣。

這也是為什麼當她說出要將魔物斬儘殺絕時,裴卿辭會那麼生氣。

“滾開!”魔物身上的黑氣更加洶湧,“不然我殺了你!”

萬物感受到殺意,自行從司嶼身上飛出,纏繞魔物。

魔物被萬物箍住,倒退幾步,聲音帶著幾分顫抖:“佛修?”

司嶼抬手,收回萬物:“還是那句話,離開,這個孩子你不能帶走。”

雖然不知道魔物帶走孩子的意圖,但是司嶼答應了趙青青保護她的孩子,那就要說到做到。

“滾開!”

魔物視若罔聞,直接衝向司嶼。

司嶼一掌打過去,魔物身上的黑氣凝聚成一層厚厚的壁壘,似堅固的岩石,一點一點的壓向司嶼。

司嶼右手覆於左手手背之上,靈力翻湧,金色光芒大盛。

魔物發出淒厲的慘叫,但卻未退分毫。

司嶼看著黑霧之下一雙血眼,明明清澈如孩童,卻被無儘的悲痛和憤恨所侵占。

右手掐訣,似蓮花形狀。

指尖之上,梵光湧現。

天雷陣陣,數十道閃電將上空的黑雲披散,落在魔物身上,發出“刺啦”的聲響。

“啊啊啊——”魔物聲聲泣血,仍是不可退後一步。

司嶼眼皮一抬:“萬物。”

萬物飛出,化為利劍。

司嶼握住劍柄,一道璀璨到令人無法睜眼的劍光,裹挾著滲人的閃電,直戳魔物心口之處。

魔物大驚,無法避之。

它的實力本就不敵眼前佛修,如今被她所傷所殺,它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隻是

屋內傳來孩子的哭喊聲,一聲比一聲輕亮。

產婆聲音帶著一絲恐慌,道:“姑娘,你生了個女孩啊,這可怎麼辦啊?”

莽州魔物隻偷盜剛出生的女孩,早就被傳的沸沸揚揚的了,如今產婆看到趙青青生下女孩,頓時驚慌失措。

趙青青費力道:“把孩子給我,給我”

“快把孩子給我”

魔物聽到孩子的啼哭聲,眼中痛苦難忍,麵前的利劍它無法躲避,隻能閉眼接受。

砰——

司嶼整個人砸在牆上,摔倒在地。

“噗”

司嶼吐出一大口血,鬥笠被打飛。

她抬頭看過去,裴卿辭擋在魔物麵前,眼底閃過一絲痛苦與不忍。

司嶼握住萬物,撐起身子,劍指裴卿辭,漠然掃視,冷笑連連:“果然,妖魔一體,都該殺。”

裴卿辭擰眉:“司嶼,你能看出來這魔物沒有造殺孽,佛修之人皆是心慈目善,為何不能放過它?”

“放過它?”司嶼譏誚一笑,“它是沒有造殺孽,但它是魔物,怨氣而生,它偷走了那麼多孩子,還給苗門主下烙印,這難道不該殺嗎?一定要等到它真的殺人了,染上了血氣才能伏誅嗎?你不覺得一切就為時已晚了嗎?”

“那也不能毫無理由的去判定一個人的好壞?”裴卿辭不滿,“隻因為它是魔物,就該殺?”

“是!”司嶼神色間冰冷淡漠,說,“它不是人,它是魔,就該殺!”

裴卿辭眼中閃過失望和痛苦,咬牙切齒道:“人有好壞之分,為何妖魔不可?你簡直太過武斷跋扈。”

司嶼哼笑:“裴卿辭,你以為你是誰?”

“若不是我不敵於你,你以為你還能活著站在我麵前嗎?”

裴卿辭臉色隱忍著怒火,怒吼道:“司嶼,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司嶼挑眉,語氣挑釁意味十足:“那你敢嗎?”

裴卿辭神色一僵。

司嶼喘了口氣,向前一步,劍尖逼近一步:“你敢嗎?”

裴卿辭盯著她,雙手握拳。

司嶼步步緊逼,一字一句道:“你敢嗎?”

裴卿辭梗著脖子,麵色淩然,磨牙道:“你彆逼我。”

“逼你?”司嶼勾唇,笑容諷刺,滿目冰冷,“裴卿辭,你不殺我,我就一定會殺了你。”

她的話像是斬斷了裴卿辭的最後一根岌岌可危的理智,“這世間的所有妖魔就該死!”

“住口!”

裴卿辭抬手一掌。

司嶼持劍抵抗,卻被裴卿辭擊飛倒地。

司嶼連連吐出好幾口血,臉色慘白如紙。

裴卿辭雙目赤紅,神情猙獰,喃喃道:“不該這樣的,你不該是這樣的”

突然,屋內出來趙青青痛苦的喊聲。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司嶼抬頭看過去,隻見魔物抱走了趙青青的孩子,往樓涯山方向飛去。

裴卿辭走到司嶼麵前,握住她的手腕:“既然你覺得魔物該殺,那你看看那魔物究竟做了什麼,值得你殺?”

司嶼眉頭緊蹙:“你想做什麼?”

裴卿辭單手抱住她的腰,把她箍在懷裡:“帶你去看真相。”

說罷,兩人立刻飛向樓涯山。

裴卿辭帶著司嶼來到一處山洞,魔物抱著孩子飛入山洞之中。

兩人落在洞口,聽到了洞中傳來亂糟糟的哭喊聲。

一聲又一聲,是孩童的哭鬨。

裴卿辭看著司嶼:“聽到了嗎?”

司嶼麵色慘白,語氣淡淡:“什麼?”

“孩子的哭聲,”裴卿辭說,“那魔物將那些孩子抓來,並沒有將她們殺死,而是放在山洞之中好好照料。”

司嶼:“所以呢?”

“這就說明魔物並沒有傷人之心啊。”

司嶼冷笑:“它現在沒殺也許是說明這些孩子還有用處,妖魔就是妖魔,本性邪惡。”

“你”裴卿辭被司嶼這幅油鹽不進的樣子氣得胸口發痛。

她扯著司嶼的手,“你跟我進去看。”

兩人走進山洞,山洞內的景象瞬間展露在兩人眼中。

山洞不大,岩壁之上布滿了藤蔓,上方有一處天口,縷縷清淡的陽光散落。

明明樓涯山上空終年積雲不散,但這個山洞卻留有一絲燦光。

洞中,擺放了十幾個小小的木床,裡麵赫然放著一個個稚童,氣色身體都很好,沒有被折磨的慘淡和消瘦。

一個孩子啼哭,驚擾了其他沉睡的孩子,一瞬間,整個山洞都飄蕩著孩子的啼哭聲,一聲比一聲嘹亮,底氣十足。

魔物周身的黑氣散去,畫出真正的原型。

竟是一個隻有半人高的孩子,看年歲,約有四五歲有餘。

她趴在每個木床旁,不厭其煩的哄著哭鬨的孩童,聲音不似之前的尖銳,而是軟糯溫柔。

“乖乖,不哭”

裴卿辭深吸一口氣:“你覺得這像是魔物要殺人的樣子嗎?”

司嶼沉默不語。

裴卿辭繼續說:“你什麼都不知道,隻憑心中所想便判定它是邪惡之人,若你好好看看,深入了解便會知道它所做一切的苦衷。”

司嶼垂眸,咽下湧上喉嚨的鮮血,啞聲道:“什麼苦衷?”

裴卿辭喟歎一聲:“你猜它為什麼隻偷盜女孩呢?”

“為什麼?”

“是因為她也是一個女孩,”裴卿辭眼裡閃過說不清道不明的光,“一個被拋棄了一次又一次的女孩。”

第109章

也許是她們的動作驚擾到了魔物,魔物受驚轉身,警惕著裴卿辭和司嶼,身形瞬間高大起來,擋住身後的十幾張木床和哭鬨的孩童。

那架勢不同於趙青青家時那麼凶猛根絕,此刻竟有些裝腔作勢的可憐模樣。

“彆怕,我們沒有想要傷你的意思,”裴卿辭開口解釋,麵色柔和,“你所做的一切我們都清楚,也知道你的苦衷。”

魔物警惕的看著司嶼,眼中閃爍著警惕和懷疑:“她是佛修!”

語氣中的驚恐和害怕無法掩藏。

司嶼挑眉,笑得惡劣:“對,我是佛修,我可是會殺了你這個魔物的。”

魔物驚懼,高大的身形抖了兩下。

“……”裴卿辭擰眉,埋怨的看著被她按在懷裡的司嶼,“你能閉嘴嗎?”

司嶼撇嘴:“我哪裡說錯了?”

“它是魔物,我是佛修,天生對立,遇之,必將鏟除。”

裴卿辭疲憊的翻了個白眼:“凡事都有例外,這魔物所做一切皆有苦衷,你為何不能先了解一下再做決斷?”

司嶼冷笑:“憑什麼?”

“一個妖魔也配?”

裴卿辭努力壓下憤怒和叱責,她抬手點了一下司嶼的嘴唇:“你給我安靜聽著!”

司嶼:“……”

禁言術。

司嶼說不了話,隻能奮力掙紮,試圖掙脫裴卿辭的懷抱。

裴卿辭額頭青筋一跳,封了司嶼的靈脈和行動:“不許亂動!”

司嶼:“……”

定身術。

裴卿辭抱住司嶼,看向魔物:“你也看到了,我製止住了這個佛修,她無法傷害你了。”

魔物疑惑的看著兩人,眼中閃過一絲陰鷙,它直接衝向司嶼,試圖將司嶼殺掉。

裴卿辭抬手,五指收攏,將魔物控於虛空之中,無法動彈。

“我控製她不是為了讓你動她,她殺不了你不代表我不會動手。”

裴卿辭眉眼透著幾分危險和森寒,語氣令人毛骨悚然。

“給我老實點。”

裴卿辭甩手,魔物重重的摔在地上,化為真正的原型。

一個年歲約莫四歲的女童。

樣貌清秀可人,眉心有一點朱砂痣。

女童緊盯著裴卿辭和司嶼,控訴道:“你們和他是一夥的,都是他派來殺我的,我為什麼要相信你們?”

“他?”裴卿辭冷笑,“你說的是苗偉吧,就那個貨色能請動千闕宮的佛修可請不動我這尊大神。”

女童擰眉:“你到底是誰?”

身上並未有佛修的氣息,境界修為也看不出來,雖說是妖,但不知原身,其實力深不可測,無法探尋。

“幫你的人,”裴卿辭說,“要是你沾染了血氣,都不用等佛修來,我就會直接將你滅了。”

女童:“為什麼幫我?”

它此刻也看得出來裴卿辭的真正意圖,她對它沒有殺心,還幫它控製住佛修。

隻是它不理解,兩人無親無故,為何裴卿辭這樣幫它?

裴卿辭看了眼懷裡動彈不得的司嶼,眼中閃爍糾結之色:“你我在佛修眼中算是同類,你雖是魔物,但並未真正傷人,所做一切都有因果,不該隨意被人定下伏誅緣由,不聽其苦衷理由就隻憑個人猜測而枉死。”

司嶼:“……”

點誰呢?

女童沉默片刻,握緊雙拳:“既然你想幫我,那你把佛修給我。”

裴卿辭眼中殺意畢露:“我也可以不幫。”

女童:“……”

“為何?你自己都說了我們是同類,佛修之人對於妖魔來說是大補之物,隻要我們吞噬佛修,便可以唔……”

話音未落,女童又被狠狠地打飛出去,洞中岩壁都掉落了幾塊碎石。

裴卿辭摟緊懷中之人,眼中血光閃過,如深不見底的寒譚,聲音都沉了幾分:“再敢多說一句,我就滅了你。”

女童:“……”

它就不理解了,這個人一邊說著要幫它,一邊又把它往死裡打。

有病吧!

女童也是識時務之人,它爬起來,吐了兩口黑血,聲音有些啞:“好,我不動佛修,那你能幫我殺了苗偉嗎?”

裴卿辭:“原因?”

女童一臉憤恨:“他該死。”

裴卿辭:“具體原因。”

女童握緊拳頭,怒目咬牙道:“你可知我是如何化生的?”

裴卿辭說:“苗偉和三髓之體一共有過四個孩子,生下後都不知所蹤,你是那四個孩子的怨氣所化的吧?”

女童微微詫異,沒想到裴卿辭竟然能立刻猜中:“你猜對了。”

“那苗偉為了一己私欲,強迫三髓之體,為了讓自己的修為大漲,不停地讓三髓之體懷孕,不顧三髓之體和腹中胎兒的安全,要求威逼三髓之體在孕期加快修煉,與他雙修。”

“十月懷胎,終有孩子落地之時,可苗偉見三髓之體生下的皆是女子,而且體質並未遺傳到三髓之體的體質,便覺無用,將那四個孩子全都扔到了樓涯山的亂葬崗自生自滅。”

“可你們知道嗎?”女童聲聲艱澀,一字一句道,“那樓涯山中的亂葬崗裡堆滿了女孩的屍骨。”

裴卿辭眉頭微蹙:“而後莽州澇災,死了無數百姓,百姓的屍體全都扔進了樓涯山,縱火焚燒,你在這時吸納怨氣化形,對吧?”

女童點頭:“若非那次澇災死了很多人,怨氣突增,以樓涯山亂葬崗中的伶仃怨氣根本無法讓我化形成魔。”

裴卿辭看向哭鬨的女孩們:“你偷盜這些剛出生的女孩,是為了什麼?”

女童憤怒之色溢於言表:“他們若是知道自己生的是女孩,定會將她們扔進樓涯山自生自滅,我要保護她們。”

“可是有的父母也會真正愛自己的孩子,無所謂男女,”裴卿辭不讚同此舉做法,“你這樣做,太過絕對了。”

“就像這個孩子,”裴卿辭指著女童剛搶回來的趙青青的孩子,“她的生父因澇災死去,生母懷胎十月,滿心期待的將她生下,哪怕她知道自己腹中胎兒是女孩子,她也沒有半分想要舍棄的念頭,甚至為了保住這個孩子,祈求佛修護佑她的孩子不被魔物偷走,此行此舉,不是愛之深切還能是什麼?”

女童神情略帶迷茫,它看著剛搶回來的孩子,已經不再哭鬨,嫩白的小臉上帶著單純的笑,看起來那麼美好。

“難道我做錯了嗎?”女童喃喃道。

“我知你現在所想所做都是想讓女孩可以安然無恙的存活於世,不被拋棄,不被討厭,可是你的做法太過極端,苗偉找來天玄大陸的修士欲要將你鏟除,你不造殺孽就無法增加自身實力去抗衡,到最後隻有一死。”

裴卿辭看著其他孩童,眼中閃過一絲悲切,“你一死,這些孩童也會因為無人照顧,自生自滅。”

女童無力道:“那我能怎麼辦?”

“你又不讓我吃佛修增強實力。”

這話說的委屈極了。

“……”裴卿辭白眼一翻,“先不說你能不能吃了這佛修,若是你吃了,你就犯下了無辜殺孽,沾染血氣,便無法再回頭。”

“你想殺苗偉,是因果報應,天道也奈何不了你,但你要是為了複仇傷害無辜之人,都不用等旁人來將你伏誅,天道都不會容你。”

女童神情帶著幾分無措和無助:“可我打不過苗偉,我隻能用烙印去消耗他,但這對於他來說根本不起作用。”

“我等不了了,她要生了,這次她所懷的孩子是三髓之體,苗偉會留下這個孩子,她會成為苗偉新的爐鼎啊。”

裴卿辭自然也清楚那三髓之體腹中胎兒的體質,以苗偉那惡毒自私的性子,定會將其利用殆儘。

“我替你殺了他。”

女童眼睛一亮:“真的嗎?”

“因果報應,與你無關,你若插手,殺死苗偉的報應會在你身上體現。”

裴卿辭怔愣片刻,看向懷中之人:“你竟然破了我的禁言術?”

司嶼翻手一掌,逃脫裴卿辭的禁錮:“並不難。”

“你竟然敢逆轉靈脈來解封?”裴卿辭震驚道,“你瘋了吧?”

她封了司嶼的靈脈,使用定身術,結果司嶼竟然逆轉靈脈,破除封印,這無疑是自殘行為。

司嶼擦掉嘴角的血,萬物飛出,不停地旋轉,擋在裴卿辭麵前,帶有警告威脅之意。

“你真以為我會任由你隨意擺弄?”司嶼撐著一口氣,看向女童。

女童警惕的看著司嶼,做出防備動作。

“苗偉隻能你自己殺,牽扯無辜之人入局,你和她都得受天道責罰。”

女童眉頭緊蹙。

“天道責罰,不過就是幾道天雷,又不能將我……”裴卿辭剩下的話被司嶼投來的眼神止在喉頭。

司嶼瞪她一眼,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女童:“可我打不過苗偉?”

她似是聽出來了司嶼話中一絲不尋常的意思,猶疑問出:“你是…有辦法嗎?”

司嶼喘了兩口氣,胸口處的疼痛扯著五臟六腑都在顫抖。

她倚著岩壁,抬眸道:“我可以幫你殺掉苗偉。”

裴卿辭擰眉:“不行,那你就入了因果。”

“我還沒說完呢,”司嶼勾唇,“我幫你殺掉苗偉,救下你的生母和她懷中的胎兒,而後我會殺了你,便能破了因果報應。”

裴卿辭想也不想的拒絕道:“不行!”

“我可以抗下天罰,它沒有造殺孽,沒有害人,甚至還救了許多孩子,不該死的?”

在司嶼心中,妖魔不論是好是壞,一定要鏟除嗎?

哪怕她聽到了這魔物的苦衷和無助,卻依然冷眼旁觀?!

女童沒有猶豫,立刻點頭:“可以。”

她直視司嶼,擲地有聲道:“隻要能殺了苗偉,保護三髓之體,我可以付出一切。”

司嶼眼皮下垂,聲音透著虛弱,淡淡道:“好,契約已成,我定會……”

話音未落,司嶼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裴卿辭一把摟住摔倒的司嶼,察覺到她氣息微弱,一把脈,內傷重重。

是她將她打傷如此地步。

她眼中翻滾無數情緒,痛苦不已,喃喃道:“你這人為何要這麼…壞?”

而她卻還是止不住的想要靠近她,心疼她。

第110章

司嶼是被孩子的哭鬨聲吵醒的。

她躺在一個石台上,身體雖然虛弱,但靈力運轉和氣血運行都已經舒暢許多。

何人救她?

司嶼一清二楚。

司嶼疲憊的閉了閉眼,看向身旁哭鬨的孩童,這是趙青青的孩子,生的非常可愛。

許是做了噩夢,孩童閉著眼,雙手不停地在空中搖擺,稚嫩的小臉都擰巴了起來。

司嶼抬手,輕輕地拍打孩童的胸膛,嘴裡哼著輕慢的小調。

不一會兒,孩童不再哭鬨,緊蹙的眉頭也舒展開來。

司嶼勾唇笑了笑,輕輕撫摸孩童細滑的臉蛋:“小家夥,睡個好覺。”

“你對人類溫柔細膩,對妖魔厭棄憎惡,挺雙標啊?”

司嶼收手,抬眸看著走進來洞中的裴卿辭。

裴卿辭看她臉色一變,從溫柔如水的神色陡然轉換成冷若冰霜。

她眼中閃過一絲受傷,苦笑道:“真人還真是不藏著掖著,哪怕知道是我將你內傷治好都得不到你一個好臉色。”

司嶼冷漠:“我這傷不也是你造成的嘛?”

“…”裴卿辭眉頭一動,抿了抿唇,“我本不想傷你的,要不是……”

司嶼那些話說的太過狠毒無情,像是要將裴卿辭逼退到懸崖邊,任由她在萬丈懸崖的邊緣搖搖欲墜,甚至還想將她一掌打下,粉身碎骨。

裴卿辭自誕生以來,還從未有一人會將她逼的如此大動肝火,理智全無。

她那時氣極、恨極、怨極、悔極…

司嶼那張嘴為什麼能說出如此怨毒冷漠的話,似鋒利的尖刀,如冷冽的颶風。

倘若她能好好的跟她說上幾句話,又或者對她真心實意的笑一笑,裴卿辭願意為她做上任何事,哪怕是……

裴卿辭被腦中的想法震驚到,她從未意識到司嶼原來在她心中的地位如此之重。

司嶼見裴卿辭的神色像是受到了巨大的衝擊,她無奈的輕歎了一口氣:“裴卿辭,我說過我討厭你,讓你離我遠一點,你為什麼就不聽呢?”

裴卿辭咬唇,不服氣道:“我憑什麼聽你的?你是我的誰啊?你都討厭我了,我為何要如一個討厭我的人的願?”

司嶼被她的強詞奪理弄得哭笑不得:“玩弄字眼很有趣嗎?”

裴卿辭:“能不有趣嗎?看你這樣柔柔弱弱,任我擺布,可真是太有趣了。”

司嶼看了眼她,垂眸不語。

裴卿辭看不懂司嶼的眼神,幽深複雜,像是一片無望無際的深海,藏著許多不能與人言說的秘密。

有時候,裴卿辭總覺得司嶼看她的目光很深遠,她們像是很久之前就見過,甚至…愛過。

裴卿辭感覺自己已經被司嶼折磨的快要發瘋了,每次她感覺自己已經靠近司嶼一步,司嶼就莫名其妙的退後三步,拉遠她們的距離。

一步又一步。

一寸偏一寸。

裴卿辭覺得自己特彆委屈,委屈的想要落淚,委屈的心口發悶生痛。

“你就…”裴卿辭深吸兩口氣,鼓足了勇氣,懇求的語氣放緩,“…那麼討厭我嗎?”

“若是,我不是妖魔,我是人,你是不是就能……”

“不能,”司嶼抬眸,眼神冰冷如鐵,“無論你是人是鬼,是妖是魔,我都討厭你,我都希望你離我遠一點。”

裴卿辭呼吸一頓,心中酸澀無比,密密麻麻的疼痛扯著五臟六腑,喉結滾動兩下,發出“嗤嗤”的聲音,難耐又痛苦。

“你就這麼狠,一點餘情都不留給我?”

“留餘情?”司嶼藍眸中的譏誚太過清晰,“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讓我留餘情?”

裴卿辭滿目悲痛,緊鎖雙眉:“我隻是…隻是…”

“隻是什麼?隻是喜歡我,想留我身邊?”

裴卿辭麵上有一瞬波動,表情苦澀。

司嶼咧嘴一笑,輕蔑至極:“你是賤的嗎?”

“我那麼討厭你,那麼憎惡你,一遍遍罵你,一次次打你,你還想留在我身邊?”

“換個人,哪怕有一點羞恥心和自尊,也該懂得知難而退又或者不堪折辱殺了我,而你隻會自討苦吃,自取其辱。”

司嶼雙手撐在石台上,眼眶發紅發澀,低吼道:“裴卿辭,你是賤的嗎?”

“就非得喜歡我嗎?”

“能不能滾遠點啊?”

萬物飛出,團成球,撞向裴卿辭的胸膛,勢要逼退這個讓它主人害怕心慌的壞人。

萬物感覺了主人的絕望和痛苦,感受到了主人無儘的悲傷和無助。

她在瑟瑟發抖。

她在悲痛欲絕。

裴卿辭眼底悲涼浮現,閉了閉眼。

她胸膛劇烈的上下浮動,像是做了極大的努力,雙拳握緊。

再次睜開眼後,雙目赤紅,眼中瑩潤。

裴卿辭沒再說什麼,轉身離開。

萬物頓了頓,又飛回到司嶼身上。

本以為壞人離開主人會開心點,可為什麼它感受到了更加猛烈洶湧的沉痛和揪心?

司嶼看著裴卿辭離開的背影,眼前閃過江晚舟、多洛緹雅和常青山的背影,三道身影,與裴卿辭重合,在她眼中逐漸朦朧消失。

司嶼吐出一口血,趴在石台上,大口喘息著,表情猙獰,臉色似雪蒼白,看起來像是要碎掉了一樣。

萬物有靈,此刻卻不解司嶼之痛。

女童回來就看看裴卿辭坐在洞口的石階上。

它走到裴卿辭麵前,麵帶不解:“你在乾什麼?守門嗎?”

裴卿辭抬眸。

女童被裴卿辭赤紅的眼睛嚇得倒退兩步,驚恐道:“你…你要乾什麼?”

裴卿辭揉了揉眉心,疲憊道:“無事。”

“取回來了?”

女童見她恢複如初,舒了口氣:“嗯,取回奶水了。”

洞中的十幾個孩童都需要喝奶,女童隻能天天下山入城去找奶媽取奶喂養孩童。

裴卿辭:“那你進去喂吧。”

女童感覺奇怪,坐在一旁:“你怎麼了?要死了嗎?”

裴卿辭:“…要是不會說話就閉嘴。”

女童撇嘴:“我說的哪裡不對?我感覺到你心碎的痛苦,這難道不是要死了嗎?”

裴卿辭眼底閃過一絲暗淡落寞。

女童見她不答,問:“是那個佛修傷你的?”

“你倆打起來了?可那佛修不是你的對手啊?”

女童思索了一下:“你是不是故意讓她了?”

“你好奇怪啊?明明你倆看起來恨不得要殺死對方,可又處處留情?”

裴卿辭被她念的腦袋痛:“你能閉嘴嗎?”

女童怕她動怒,連忙站起來,跑進山洞裡去喂奶。

裴卿辭低下頭,雙手捂著腦袋,暴躁的用手抓亂自己的頭發。

她眼中藏著一種令人琢磨不透的詭譎和執著。

嘴角挑起一抹瘋狂的弧度,似一條毒蛇,亮出劇毒的獠牙。

女童走進山洞,感覺洞中氣氛詭異又壓迫,這種感覺能讓它修為大漲。

是怨氣。

女童看向在石台上打坐的司嶼。

從她身上冒出來的怨氣。

一個佛修會有怨氣?

這不是道心不穩的情況嗎?

女童麵上不解,但也沒有細想,它拿出奶水,給十幾個孩童挨個喂奶。

“待你報完仇,這些孩子你打算如何處理?”

女童喂奶的動作一頓,麵上不舍:“…不知道。”

它看向司嶼,試探的問,“你問這話,是…是想幫我嗎?”

司嶼睜開眼:“她們應該回到父母身邊。”

“可…”女童心裡也清楚當時裴卿辭說的話,也許這裡的孩童真的得到了父母的疼愛,它將她們抓來其實是自私自利的行為,根本沒有了解過便一意孤行。

但它還是擔心,怕自己將這些孩童放回去,她們的父母卻不再需要她們了。

人的感情太複雜,它不懂。

司嶼似是看出來它的為難:“你認為有的父母不想自己的孩子回去,對他們來說,丟了一個女娃無關緊要?”

女童意外司嶼猜出它的想法,點頭道:“對。”

司嶼看向洞中所有的孩童,她們這時安靜了許多,睜著無暇的眼睛,環顧四周,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和探索。

她們不知道自己身處何種決定,不知自己為何來到這裡,不知自己的生死是被人掛念還是被人放棄。

不知也好。

不知便不會痛。

女童沒等來司嶼的回答,它看向司嶼,抿了抿唇,猶豫道:“你能幫幫我嗎?”

司嶼掀起眼皮。

女童艱難的扯了扯嘴角,讓自己看起來和善友好些。

“彆笑,”司嶼又閉上了眼,“醜。”

女童:“……”

果然佛修都討厭!

司嶼嘴角淡揚。

——

自打司嶼去了樓涯山,兩天一夜都沒有回來,但苗偉能感覺到樓涯山的怨氣少了許多,就連冥幽門中的壓抑都逐漸減弱。

他心裡一陣歡喜和得意,沾沾自喜。

魔物又如何,還不是被佛修收拾的妥妥貼貼。

千闕宮是天玄大陸最厲害的宗門,所修習的術法對妖魔有針對性的打擊,是其他宗門無法修習的。

光是那護身之光,浮雲流金,妖魔見了都要退避三舍,更彆提那個初出茅廬的魔物。

苗偉望向樓涯山,負手而立。

這時,門中侍女跑來,一臉慌亂道:“門主,夫人的肚子突然劇痛無比,怕是要生了。”

苗偉煩躁道:“要生就生,去找穩婆,找我有何用?”

侍女:“可…可夫人疼得厲害,一直在喊,可能是想叫門主過去陪陪她。”

苗偉擰眉:“生孩子而已,有什麼可疼的,讓她咬著手帕,就不會疼得叫出來了。”

侍女麵色糾結,沒再說什麼,又跑回乘渡閣。

苗偉轉身繼續看向樓涯山,突然發現那山頂金光湧現,伴隨著天邊豔麗的晚霞,讓人心中一顫。

“這是?”苗偉感覺到那一股壓製的怨氣化為烏有,就連門中上空的黑雲都消散了。

“魔物已除,”苗偉大喜,雙手一拍,“真是太好了哈哈哈……”

此時,剛才的侍女又跑來了,神色更加慌亂,忙道:“門主,不好了,夫人她…她要……”

苗偉現下心情大好:“夫人怎麼了?”

侍女:“夫人大出血了,穩婆說怕是保不住孩子和夫人,要…要一屍兩命啊!”

“什麼?”苗偉震驚,立馬去往乘渡閣,“怎麼回事?以前不是沒問題的嗎?”

侍女跟上去:“奴也不知,門主還是過去看看夫人吧。”

乘渡閣傳來撕心裂肺的尖叫聲,一聲比一聲痛苦虛弱,那聲音裡的絕望無助,疲憊的連氣息都在消散。

苗偉顧不得女子生產時男子不得入產房的忌諱,一腳踹開房門,看著床上無力喘息,筋疲力儘的離嬈,穩婆還在奮力接生。

床上滿是鮮血,屋內的血腥味濃重無比,一進來,苗偉險些要吐。

“怎麼回事?”苗偉捂住鼻子,看向穩婆,“前幾次生產都沒有問題,為何這次會出事?”

穩婆忙道:“可能…是夫人經曆了太多次生產,都沒有好好休息,身體已經承受不住生產時的痛苦,夫人快要撐不住了啊。”

苗偉擰眉:“我拿那麼多靈藥給她補身子,身體怎麼會差?”

穩婆:“這…這我也不知道。”

“啊啊啊啊……”離嬈睜大眼睛,越來越虛弱。

穩婆急迫催促:“夫人,用力,看見孩子的頭了,夫人你要用力啊!”

離嬈除了大喊大叫,連一句話都無法說出,她隔著紗帳,看向苗偉,那眼中的痛苦和憤恨近乎實質。

苗偉被她的眼睛嚇得後退一步。

離嬈勾唇一笑,無力的躺在床上,像是放棄了掙紮。

穩婆見狀,心急如焚:“夫人,你彆放棄,快出來了,孩子快出來了啊……”

苗偉聽到穩婆的話,走進內室,怒道:“離嬈,你不許放棄,你要是敢……”

他餘光撇到離嬈的雙腿,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又驚喜道:“竟然是…”

這次的孩子竟然是三髓之體!

穩婆慌道:“夫人用力啊,孩子快要被憋死了,夫人使勁啊!”

苗偉握拳,糾結萬分:“你不能把孩子掏出來嗎?”

穩婆驚訝道:“什麼?”

“把孩子掏出來!”

“那夫人…夫人會……”

苗偉心裡盤算著,離嬈這樣怕是活不成了,眼下這個孩子他可以重新培養,隻要孩子到了初潮的年紀就可以為他所用,左右不過十幾年的時間,他完全等得起。

他道:“我說,把孩子掏出來!”

穩婆被嚇了一跳,雙手顫抖:“夫人會死的!”

苗偉見穩婆發抖,不敢下手,他一把推開穩婆,想要上手去掏。

他目光瘋狂又執拗,像是見到了寶物,癡迷的伸出手。

突然,脖子一緊,整個人猛地向後一倒。

苗偉雙手扣著脖子上裹住的白淩,他認出了這個靈器,是萬物。

眼前白光一現,苗偉盯著突然出現的司嶼。

司嶼眼神冷漠,抬手掐訣,一道金色的流光沒入離嬈的腹中。

苗偉運力,掙脫萬物的繳纏,他捂著脖子,嗓音艱澀:“真人何意?為何要對我和我的夫人下手?”

司嶼抬眸:“三髓之體。”

苗偉眼中閃過一絲忌憚和慌亂:“我聽不懂真人這話何意?”

司嶼:“苗門主,不必裝瘋賣傻,我說什麼你若是不清楚,那你就自己感受一下三髓之體的痛苦。”

苗偉擰眉:“真人你想做什麼?”

司嶼雙手掐訣,周身金光大現,身隨意動。

苗偉瞳孔一顫,運轉靈力抵擋,卻根本不敵司嶼一擊,狠狠地飛出乘渡閣,摔落在地,口吐鮮血。

“等一下!”苗偉連忙製止司嶼的攻擊,“真人既然想要三髓之體,不如我們坐下來好好商量一下?”

司嶼挑眉:“如何商量?”

苗偉捂著胸口,艱難站起來:“真人能知道三髓之體,想必也是看中了三髓之體的效果,增進修為。”

“不如這樣,我與真人共同使用三髓之體,冥幽門也可以為真人所用,隻要真人今天放我一馬,我苗偉以後為真人馬首是瞻。”

“是嗎?”司嶼垂下眼簾,嘴角半勾,“你說的倒是讓我有些心動呢。”

“是吧?”苗偉見司嶼聽進去了,趁機靠近,翻手靈力集於掌心,盯緊司嶼心口,眼中殺氣畢露,“三髓之體的效果,真人嘗過自然知道有多好,隻要真人……”

苗偉出手狠辣迅猛,直接打向司嶼的胸膛:“…去死吧!”

話音一落,他驚恐的看著自己的手掌像是被什麼屏障擋住,無法觸及司嶼的身體。

“這是…怎麼回事?”苗偉吃驚大叫。

司嶼眉眼儘是冰冷,眼睛一眯。

苗偉似受到巨大的衝擊力,整個人狠狠的飛了出去,摔落在地,噴出一大口鮮血。

“像你這麼說,三髓之體這麼好,我為何要與你共用?”

司嶼走到苗偉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苗門主,你既然這麼喜歡三髓之體,不如也感受一下三髓之體吧?”

苗偉:“什麼?”

司嶼勾唇一笑,透著殘忍和冷酷。

她翻手一轉,指尖金光一點。

苗偉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肚子大了起來,越來越大,像是有人在他肚子灌氣一樣。

“啊啊啊啊……”苗偉痛苦難忍,疼得撕心裂肺,“真人…我都給你,我錯了,饒我一命……”

司嶼隻是站在,雙目漠然,看著苗偉捧著巨大的肚子滿地打滾。

他悲痛嘶鳴,鮮血不止。

肚子越來越大,苗偉無法運轉靈力去抵抗。

司嶼似笑非笑,看人的眼神毛骨悚然:“你不是說生個孩子而已,哪裡會痛不欲生?”

“那苗門主就好好享受一下生孩子吧?”

她轉身離開,一陣清風襲來,純白的衣衫似流水波瀾起伏。

苗偉雙眼迷離,隱約看到一道矮小的身影站在他麵前。

他看不清那人模樣,眼中隻有一顆眉心的朱砂痣,如此豔紅,似血。

女童雙眼赤紅,流出血淚,嘶聲怒吼道:“苗偉,你去死吧——”

苗偉發出最後一聲痛苦的嚎叫,肚子終於大到無法承受,隻聽到“砰”的一聲。

碎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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