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1 / 2)

大庫中這一場鼠患損失了幾百匹綢緞,最為可怕的如何把這老鼠徹底清除,老鼠竟是隻在這絲綢的倉房裡,這麼多老鼠一夜之間就進了這庫房!內鬼定是有的!趙邊和黃管事那一夜所有值更的人盤問了一翻,這幾日裡進出大庫的人,也是查了個清透,貌似這老鼠就是從天而降!這嫌疑竟是在守夜的護衛!這還了得!

趙邊把這事壓了下來,實在是不能繼續驚擾少夫人了。

即便是趙邊隱瞞了真相,萬青也是懷疑到了,這些日子裡,總兵府確實不安生,萬青決定換個院子,直接搬到那東邊的院落裡,都說這孕期不能搬動住處,可是,這總兵府內外都是大小事不斷,若這暗手伸到總兵府內院裡,就是性命之憂。搬家,連帶著千金都搬到東邊的院子裡,萬青這決定很是突然,把陳姑姑和於婆婆都嚇了一跳,雙身子的人挪動住處,實在是大忌,好看的:。

萬青一向是固執,自己認定的事,八頭牛也拉不回來,許昭不在府中,還有誰能攔得住萬青。這一日,天氣極為陰沉,天上還下著淅淅瀝瀝的蒙蒙細雨,萬青穿著一身赭色衣裙,簡單梳一個墜馬髻,鬢上插了一朵粉色芍藥,倒是顯得人有幾分精神,左手牽著千金,右手拎著一個包袱,就這麼站在院子裡,衝著這滿院子的丫頭婆子們吩咐,“ 被褥都帶著,衣服首飾也搬過去,那株萬年青也搬上。”

於婆婆和陳姑姑苦著臉,隻得帶著丫頭們收拾東西。

東邊這處院落,是這總兵府內院裡第二大的院落,頗為寬敞,出了院門就是一個大花園,終究是過於顯眼些,無遮無攔。

萬青領著千金帶著這一隊的丫頭婆子,直接住進了這個院落。

許安北這些日子裡已經可以出來透透氣,正如那先生所言,這孩子確實越發沉穩了,錦衣玉食的養著,一張少年的臉,偏偏帶著幾分木然,眼底滿是愁緒,臉上更是半點笑意全無。聽聞千金換了院子,這許安北被婆子丫頭摻扶著到了萬青的大院子裡,一身病態撐著的少年人,確實讓人看了有些厭倦,萬青這些日子裡本就是頗為煩悶,看到這許安北,臉色更是不好,難免語氣生硬,“ 你身子不好,就不要過來請安。” 萬青手上捏著三支芍藥站在大圓桌子前,桌子上擺著一隻青花瓷瓶,一隻含苞欲放的大紅芍藥插在這瓶子裡。

許安北給萬青行了禮,站在這屋子中間,身子有些搖晃,慘白著臉,乾涸的嘴唇幾次開合,喏喏的發不出聲音。

萬青實在厭倦了,吩咐許安北的奶娘,“帶小公子回去吧,以後有事派丫頭來報即可。”

許安北身子一晃,當即倒在了奶娘的懷裡。

萬青手中的花,直接扔在了桌子上,冷臉對那奶娘說,“ 小公子身子不好,你怎不勸!身為奶娘就這麼伺候小公子,要你何用?” 萬青極少發脾氣,這聲音冷冽,犀利的鳳眼讓人不由膽戰。

這奶娘心底也是發寒,隻是仗著這許安北倒在她懷中,還是強撐著回話,“回少夫人,小公子一片孝心給您請安,我們下人怎攔得住。”

萬青冷眼掃視這奶娘,突然冷笑出聲,“嗬嗬,那就先賞了你十板子!不儘心伺候主子,還敢抬著儘孝心做借口,這安北小公子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豈不是因為儘孝?你倒是想把我這總兵夫人埋了?還是安北小公子執意如此?” 丫頭遞上來一杯茶,萬青緩緩喝了一口,壓根就不理會這暈倒在奶娘懷中的許安北。

“送安北小公子回院子,今天這些跟來的丫頭婆子,每人賞十個板子。再有下次,二十個板子死活不論。” 萬青茶杯放在桌子上,信手撿起那三隻芍藥,臉上神色很是平常,這一口茶就把那怒氣都收了,隻是這話一放出來,實在是滲人。

陳姑姑冷著臉看著這些丫頭婆子跪地求饒,這個時候,還要鬨起來,真是不知死活。

萬青又喝了一口茶,一隻芍藥□了青花瓷瓶裡,眼都未抬,淡淡的說,“ 再賞五大板。”

許安北的丫頭婆子這才起了身子,一個壯實的婆子背了午安北。陳姑姑派了丫頭去外院喊了那粗使婆子,另外又派了大丫頭跟著過去。

難得萬青發了一次脾氣,這板子賞下去,心口這怒氣也舒坦了幾分。隻是盼著這一次重罰,這琳兒姨娘和許安北能消停些時日。不管那流言蜚語因是誰放出的,總是和這娘倆有關。既然是傳言苛待,那就坐實了。手中這芍藥嬌豔,芊芊十指也是沾了血,這內宅啊,終究是要好好管管了。且不管是誰,都把心思收起來。

許安北身邊幾個婆子丫頭都被打了板子,萬青也派人遞了話,“安北小公子身子不好,就在這院子裡靜養。”

琳兒姨娘聽說這事,先砸了一隻花瓶,在聽說許安北被禁足,直接把屋子的瓶瓶罐罐砸了個乾淨,一地碎片,滿屋子狼藉,好看的:。這瓶子罐子,都是登記在冊的,雖說不名貴,誰家院子裡,也由不得姨娘這麼發脾氣,何況是個人老珠黃被冷藏的姨娘。這一地瓷片扔了出去,那些粗使婆子也就報到了管事媳婦跟前,那庫房的媳婦隻是查看了碎片,就根據賬冊核算出了銀兩,連同這些碎片一起登記了,這就是損耗,且不管如何,總要記入賬冊。

進了七月,這天氣熱的異常,連著幾日都是陽光暴虐,那柳葉都被烤了個焦黃,冰窖裡的存冰日日取用,千金隻穿著肚兜在萬青屋子裡鬨騰,府裡上下都消停了下來。

隨著這炎熱,海口街頭巷尾空無一人,大戶人家用冰塊,平頭百姓隻得到了那水邊。冬月介紹了一位奶娘,這位奶娘的孩子已經是兩歲了,祖上四代都是種著幾畝水田,男人出海打漁,女人在家裡種田織布,這戶人家姓平,所以,也就稱她為平奶娘。這平奶娘手腳利落,很是乾淨,身子骨更是壯實,模樣倒也清秀,隻是黑了些,頗為沉默,說著一口土話。萬青隻看這奶娘的手,這一雙大手很是粗糙,指甲剪得乾淨,粗糙的大手上不見半點黑泥,裙子下一雙大腳,鞋麵打著的補丁已經是微微磨破,也還是乾乾淨淨的刷洗的有些發白。萬青問了幾句話,這奶娘雖說拘謹,也還是回答的利落,微微低著頭,看了一眼萬青,眼底黑白分明一片坦誠。

“妾身家中七口人,婆婆公公身子不好,兩個小姑年幼卻也能洗衣做飯看孩子照顧老人,小叔子尚未娶親一直跟著我家男人打漁。做了奶娘,每月有十兩銀子。”平奶娘說著一口土話,雙手緊緊抓著衣角,怯怯的看了萬青一眼,才繼續說道,“我和小姑子常年漿洗衣服,一年也賺不到十兩銀子。還請夫人成全。”

萬青微微一笑,看了一眼陳姑姑和於婆婆。對這奶娘還算滿意,農家女子貴在樸實。扔下孩子,總要有人照顧,小姑子幫忙也是理所當然。十兩銀子,在那大山裡,也曾經讓萬青喜的一夜無眠。如此也就定下了這奶娘。

萬青這肚子幾日裡都不舒坦,於婆婆把脈後,眉頭緊鎖,萬青見此,也就不再多問,躺在床上,兩眼已經是淚水瑩瑩。當夜裡,萬青腹痛,隨即就見了紅,偏偏,這忙亂之際,驚雷陣陣,接二連三的閃電把這夜空照的如同白晝,隨即那狂風暴雨呼嘯而來,窗子都被斜射的雨水打爛。

這個夜裡,隨著這電閃雷鳴狂風驟雨,萬青生了一個貓崽一般的女嬰,這孩子隻有七個月,小胳膊隻是大人手指般,皺皺巴巴的臉隻有桃子般大小,一頭絨毛皮包骨,身上皮膚近乎透明,血管骨頭清晰可見。這孩子哭聲有氣無力,如貓叫一般。

一塊紅包裹著,這貓崽一般的女嬰就在萬青身側,這麼小,也還是拚了力氣的哭著,雖說這哭聲如此微弱,懷胎七月,生下這個女兒,肚子的這塊肉啊,曾經那麼任性歡實的在肚子裡手舞足蹈,甚至是不讓母親坐下,讓萬青一直認為又是個兒子。如今,看著這個過於弱小的女兒,萬青心底陣陣絞痛,臉上已經是一臉的淚。幾次伸手,都不敢碰觸這孩子,此刻,就是生生從萬青身上割了肉下來,隻要讓這孩子壯實些,萬青也是願意。

這女嬰還是哭,每哭一聲,萬青就是心如刀割。

這狂風驟雨一直不停,屋子裡上下都是一片沉默。

一盞茶過去,隻有陳姑姑給萬青換了頭上的帕子。

突然站在一邊的平奶娘說道“我們鄉下說,七活八不活,小姐七個月定是能活的。”

萬青這眼底還是一片悲傷。

平奶娘附在於婆婆耳邊說,“把小姐抱開吧,省的夫人哭傷了眼睛。”

於婆婆微微歎了氣,走到床邊,兩手顫抖著把紅布包著的孩子托了起來,“少夫人,讓平奶娘喂小姐吧。”

萬青眼淚更是洶湧,這麼小的孩子,這小嘴,怎麼含的住□,這話隻是說在心底。偏了臉,看著於婆婆把這孩子遞給奶娘。

平奶娘雙手接過孩子,托在胸前,大手抱了一會兒,身子微微搖晃,騰出一隻手來,解開了胸前的衣衫,露出一隻□,小丫頭隨即遞上了溫熱帕子,奶娘一隻手擦了□,這貓崽一般的孩子竟是把小嘴貼在了那□上,最初隻是微微咕噥著小嘴,而後,竟是慢慢把這□含到了嘴裡,好看的:。

“隻要能吃奶,小姐定會平安。” 平奶娘也是喜的掉了淚。

萬青這時才覺得累了,閉了眼,睡了過去。

萬青這一睡就是三天,身下的血,越來越多,於婆婆施了銀針,萬青這血,也還是有多無少。陳姑姑日夜落淚,三日裡頭發近乎全白了。

“如若少夫人還是不醒,怕是。。” 於婆婆說出這話,老邁的身子直接癱坐在床前。

萬青這一胎生的很是突然,也是極為順利,於婆婆隻是以為極力進補,萬青這身子就會恢複過來,沒料到,這麼一個小女嬰,竟是引得血崩。

陳姑姑長出了一口氣,顫抖著聲音,“少夫人,少夫人。” 隻是兩聲少夫人,就再說不出話來。

參湯送了進來,陳姑姑和於婆婆合力把這一碗參湯灌到了萬青嘴裡,也還是大半落到了枕頭上。

這三天裡,千金被護衛們哄著,在花園裡鬨騰。還不知道母親已經危在旦夕。

陳姑姑開了一副虎狼之方,這方子極為損傷身體,配合金針,卻能把人喚醒。於婆婆也在問自己,若是喚醒了少夫人,本就是孱弱的身子也就毀了根底,這血倒是如何止住?

這小女嬰倒是吃了睡,醒了吃,哭聲還是甚為細弱,卻也有了兩分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