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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村長等人跪在地上暗自咂舌,他們光聽著應有初和陸景時對答如流,又對應有初佩服得不行,最後他竟然還敢將太守大人邀請到自己家中。

來到家中,應有初也不賣關子,直接將人領到堂屋,帶他們參觀改良版的織布機。

自打進屋後,陸景時的眼睛就立刻黏在織布機上,很是好奇。

“這是經過草民改良後的織布機,它織布的速度是傳統的織布機的兩倍不止,可以讓草民的夫郎演示給大人看。”

見陸景時點頭後,俞安坐在織布機前熟稔的操縱起來。

他拉動繩索,受到木塊撞擊的梭子飛快的穿梭於經緯線之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布。

“善!大善!”陸景時激動得拍手稱快,若是將這織布機大力生產出去,日後老百姓豈不是都能過上有衣穿的日子了。

“這真是你改良織布機?”

“回大人,這的確是草民親自設計改良的,草民願意將這改良的法子分享出來。”應有初回道。

“你已考取童生,不用再自稱草民了,”陸景時又說:“你的肥田方子和改良版的織布機若是推廣出去,都能很好造福百姓,現在這二百兩銀子的獎勵倒是配不上你了,說吧,你還想要什麼?隻要是在本太守能力範圍內,本太守都可以滿足你。”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這兩樣東西,一下就解決了老百姓“衣食住行”中的“衣”和“食”兩大難題,隨便哪一樣都是了不起的政績。

“草民一切安好,不需要什麼獎勵,”應有初掀開外衣挺直的跪下又道:“不過確實有一事想讓大人做主。”

俞安他們見應有初跪下也跟著跪著。

“起來吧,本太守允許你以後見了我不用跪,我說到做到,說吧,什麼事?”陸景時伸手將人扶起來說。

“此事還得從本村的田家說起……”應有初將王神婆的事托盤而出。

“大人,田家聽信王神婆的讒言,殘忍的殺害自家小哥兒,其屍體就埋在村口老槐樹下,王神婆訛言惑眾,是導致田家小哥兒死亡的直接原因,此類事件恐數不勝數,還望大人明察秋毫。”

陸景時聽後蹙眉,當今聖上最忌諱巫蠱之術,京城內隻要是官員,都不敢拜神求佛,隻有尋常百姓家敢去寺廟燒香,更彆說有人裝神弄鬼來謀財害命了。

沒想到在京城外的地方,巫術盛行到如此地步。

“來人,按應有初說的,挖開槐樹。”陸景時吩咐下屬道。

村口的村民仍然跪伏在地,沒人敢起來。人群中的田嬸剛小產完,跪在地上時間久了,臉色變得蒼白。

有的村民膽大,在太守等人走後就悄悄抬頭打量著村口屹立的官兵,看到這些官兵一身腱子肉,腰間還佩戴著一米長的大刀時,又害怕的將頭埋在地上。

直到聽到一個官兵大聲的喊著要挖開槐樹地下,似乎在找什麼東西,村民又開始偷偷打量著正在挖地的官兵。

這時,應有初和陸景時等人也回到村口,靜待消息。

田家聽到要挖開槐樹地下時,猶如被閃電擊中,腦中想起轟鳴聲。

田嬸本就精神失常,聽到有人要掘開槐樹地下後,像是觸及到什麼令人恐懼的事一樣,大白天的冷汗直冒,身體抖成篩子。

“不,不,不可以挖開!他…他會跑出來的……”田嬸大叫,她掙紮著要起身阻攔正在挖地的官兵。

在田嬸就近的一個官兵聽到動靜後直接抽出大刀,明晃晃的刀身懸在田嬸頭上,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她又嚇得跌坐回地上。

於是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挖出一個成人手臂大小的酒壇子,壇口用符紙封住。

官兵不敢擅自打開,抱著酒壇子走到陸景時麵前,雙手呈上。

陸景時向後使了一個眼神,他的手下立刻看懂,上前接過壇子輕置地麵,從腰間取出一把小刀,撬開酒封。

開封的刹那一股濃濃的黴臭撲鼻而來,待到臭味散去,應有初和陸景時兩人同時探頭看向酒壇裡麵。

一具小小的骷髏蜷縮在裡麵。

陸景時命人將其取出,骨頭一節一節的從壇中拿出來,再在地上拚接完成,壇子裡還倒出八枚鐵釘,還有一枚插在頭顱上。

俞安在應有初身旁,直麵這悲慘的一幕,手不禁抓緊應有初的衣袖,眼淚瞬間蓄滿眼眶。

應有初側頭輕輕攬過俞安的腦袋,讓他靠在自己的肩上,用手掌遮住俞安的眼睛,“彆哭,沉冤得雪,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俞安鼻音很重的“嗯”了聲。

田嬸癱坐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壇中倒出的鐵釘,腦子裡浮現出小哥兒在她手下一刀一刀的哭嚎,以及這幾枚鐵釘插入小哥兒骨肉裡場景來。

“啊!不是我!不是我殺的……”田嬸嘴裡不停地哀嚎著想要逃離這個地方,但她體力不支根本站不起來,隻能手腳並用的在地上緩慢地的爬行著。

此時田母的臉色鐵青,也不顧不上大人不大人了,硬拉住田嬸死死的捂住她的嘴不讓她再說出彆的話來。

“何人在喧嘩?”陸景時沉聲問道。

“這就是我說的田嬸。”應有初解釋著。

“拿下。”陸景時聲音冰冷的說。

幾名官兵應聲將田母和田嬸按倒在地,田嬸臉頰被壓到地麵,頭正好朝向地上的小骷髏,她忽然大笑起來,神色瘋癲道:“報應!這都是報應!!哈哈哈哈……”

眼淚和著塵土粘在她臉上,整個人狼狽不堪,完全不複往日那般神采飛揚。

劉二狗在一旁將儘量的將自己縮小,不叫彆人發現,他心頭打鼓,害怕得很。

“為什麼抓我娘?!快放開她!”二柱看到自己的娘親被欺負,天不怕地不怕的他衝上前對著那名官兵開始捶打。

官兵平白無故被這小蠻子打了好幾下,心中惱火,一腳將二柱蹬出幾米遠。

劉二狗聽著二柱摔地上的悶響,牙關緊咬最後還是沒忍住,爬著過去把嚎哭的二柱摟在懷中,悲聲哀求道:“大人,手下留情啊,幼子何辜,放過孩子吧!”

田母看到自己的孫子被一腳踢開,如同棄履般,也意識到自己根本無力向官府抗衡,認清自己的田母跪在地上朝陸景時不停地磕頭道:“大人,求求您饒了我孫子,他還小,你們要抓就抓我吧,要審問什麼,我都招啊!”

田母爬在陸景時麵前,雙手摸著他的鞋麵,不停地磕頭。

陸景時厭惡的蹙眉,抽回鞋子,語氣冰冷:“這地上的白骨也是你的孫子,你們殺害他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們有點憐憫之心。”

最後,二柱被何春芳強行帶走,田家一家人皆被官兵押走。

陸景時通過應有初了解大致情況後,結合田家人的反應,還有小哥兒的屍體作為物證,他直接下達命令緝拿王神婆歸案。

應有初決定和陸景時等人一同去王神婆家,由他來帶路。

俞安本想跟著去的,應有初說:“安安,你先回去,我去去就回。”

“那相公你小心。”俞安眼裡都是擔憂的囑咐道。

應有初笑了,“又不是什麼窮凶惡極的犯人,不過是個老婆子,能有什麼危險,我就是去帶個路而已,你在家乖乖煮好飯等我回來好嗎?”

俞安點頭,應有初得陸景時的青睞,特彆允許他和陸景時同乘一輛馬車。

俞安目送著他們遠去,直到看不見馬車為止,回頭一看,發現應財正和縣令大人旁邊的一男子站在一起說話。

應有初和他說過,這人應該是縣令大人招募的師爺。

“弟弟,彆來無恙呀。”那人說。

第 29 章

應有初和陸景時同乘一輛馬車, 陸景時上了馬車後不再擺官架子,熱情的招呼著應有初坐在他身旁。

“你再仔細給我說說如何肥田的?”陸景時臉上掛著笑容,整個人看起來溫和親切了不少。

但應有初沒有因為陸景時態度的改變而懈怠下來, 對待陸景時的態度仍然是規規矩矩的。

兩人在交談中陸景時對他也是越來越欣賞,陸景時估計也聽說了他十二歲考上童生後一直沒能考中秀才的事, 交流中陸景時會暗暗的考察應有初的文學功底, 而他都能很好的回答上來。

“看來今年小應終於能有望成秀才了。”陸景時讚歎著他。

應有初先是謝過陸景時的誇獎並表示這考中秀才的事還不能保證。

不知不覺中,兩人就到了王神婆住的地方。

彼時處於正午時分, 王神婆家房門緊閉, 本就是緝拿她,所以官兵也沒跟她客氣,見房門關著的,就直接一腳大力的踹開。

然而官兵在屋內搜尋半天都沒看到王神婆的蹤跡。

“可能出去跳大神了吧。”應有初說著。

陸景時疑惑的挑眉, “什麼跳大神?”

“回大人的話,就是神婆做法時跳的舞, 也叫請神舞。”應有初解釋道。

陸景時“嗤”了一聲,對巫術表示不屑,“既然王神婆不在, 那便留下幾個練家子在這裡守株待兔吧, 其他人就先回衙門審訊田家。”

應有初環顧四周,皺著眉頭, 他總覺得王神婆是察覺出什麼,畏罪潛逃了, 可看屋裡的陳設又沒有多大的改變, 沒有卷款出逃的痕跡。

等等, 卷款出逃?

“你們快找找她家值錢的東西還在不在?”應有初急忙說道。

官兵們看向陸景時,他擺了擺手示意趕緊去搜, 眾人才開始新的一輪搜尋。

“稟大人,沒有找到細軟一類的物件。”一官兵抱拳彙報著。

應有初心咯噔一下,王神婆居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察覺出不對勁來,果然是混跡社會的人精。

“這王神婆多半是跑了。”應有初道。

他們是來抓人的,卻撲了個空,這事放誰身上都不好受,陸景時亦是覺得自己被戲耍了一般,臉色頓時黑了下來,“趙縣令,這人可是在你管轄的地界上潛逃的,你還不快點封鎖城門將人抓回來。”

趙縣令一把年紀了,還佝著腰好聲好氣的回,“是,我這就去辦。”

不管人抓沒抓到,應有初帶路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就和陸景時等人先行告辭,陸景時也承諾一定將王神婆緝拿歸案,繩之以法。

應有初表示有什麼需要可以來桑定村找他後,才分道揚鑣。

今天的桑定村著實熱鬨,短短幾個時辰的功夫就有兩個驚天動地的事發生,一個是應有初被太守大人嘉賞,另一個就是田家一家人被官府抓走了。

應有初的事很快就沸沸揚揚的傳到隔壁村都人儘皆知的地步,全村的人都來應家賀喜。

這些村民見應有初能得到太守的嘉獎,紛紛來巴結應家,等應有初從王神婆家回來後,來道喜的人也走完了,留下一些村民硬塞的禮物。

應有初看著屋子裡堆著的雞蛋和花生隻覺得頭疼,這麼多,他們就算頓頓吃,也吃不完,想了想和應財俞安兩人商量,乾脆就辦個一天的流水席請全村的人來吃飯。

他剛得了二百兩銀子,請客也算情理之中。

這樣一來,既能消耗村民送來的賀禮又能堵住悠悠之口。這提議得到大家的一致認可。

晚上,應有初和俞安兩人相擁在床上,俞安輕聲的問著:“相公,官府的人能抓到王神婆嗎?”

“當然能。”應有初肯定道。

雖然古代不如現代這樣信息化,但縣令下令封鎖城門,王神婆又沒有馬,肯定還在城內,那麼抓住她隻是時間問題。

就算萬一王神婆逃出城,她沒有路引,任何一個縣城她都進不去,在古代的鄉郊野外,野獸橫行,想活命都難。

應有初簡單的給俞安解釋了一遍,俞安聽懂的點點頭。

說到王神婆,俞安直起身子認真地看著應有初說道:“相公,你早就知道王神婆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我還是今天才知道的,原來前幾天王神婆就四處說我是孤煞星。”

他說著說著又覺得委屈起來,他不是委屈彆人罵他是孤煞星,這些年,他聽過的臟言穢語還少嗎?

他早就不在乎了,他委屈的是應有初瞞著他,偷偷將這件事解決了,說不感動是假的,可他還是希望應有初不要對他有所隱瞞,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

“對不起安安,這件事是我欠考慮了,原本我是害怕你聽到這些話會傷心才瞞著你的,可剛剛看到你這樣子,我就知道我做錯了。”應有初跟著坐起來,和俞安平視著說。

“以後我都不會瞞著你了,你以後有什麼事也不能瞞著我,我們夫夫一體,不管未來是好是壞都要一起承擔。”

“嗯,那這次我就原諒你了。”俞安撲進應有初懷中,如同乳燕投林般。

“對了,相公,今天你和太守走後,我看到一個男人,他和爹說話,還叫爹‘弟弟’,”俞安聽著應有初的心跳聲慢條斯理的繼續問道:“相公,爹還有一個哥哥嗎?”

“是不是今天站在縣令旁邊的男人?”應有初問。

俞安點點頭,“就是你和我說,他是縣令招募的師爺那個。”

應有初想起那個人的眉眼的確和應財有幾分相似,但原身的記憶裡並沒有這一號人物,這難道是什麼蝴蝶效應嗎?

“我也不知道,明日我問問爹。”應有初說。

如果應財真的有一個哥哥,還是一位在縣令身邊當師爺的人,那麼他很大概率是一名秀才,可這樣一位人物為什麼從來沒聽到應財提過?

翌日,應財在院子裡準備改造織布機的部件,昨天,應有初向陸景時推薦了他,讓他去教其他的木匠如何改造織布機。

這當然是有報酬的,所以,應財對這件事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來,好不給自己的兒子丟臉。

“爹,不用這著急準備的,太守三日後才會派遣木匠來找你學習。”應有初今天早上吃過早點後一直在應財眼睛旁晃悠,書也沒去看。

“你有什麼事直說。”應財又不是傻的,這麼明顯的反常他還能看不出來?

應有初尷尬的清了清嗓子,試探的問:“爹,昨天我在縣令旁邊看到一個人,他和你長得還有幾分相似,你說這巧不巧?”

“不巧,”應財刨著木頭悶頭又說:“他就是你的親二伯。”

短短兩句話就驚掉應有初的下巴,“親二伯?”他艱難的開口道,“意思是我還有個大伯?”

應財繼續刨著木頭,沒說話。

“為什麼我一點都不知道。”應有初問道。

“你不知道是正常的,當時還沒有你,我們就分家了,”應財換了個方向刨木頭,又說,“大概有二十多年沒聯係了。”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他在縣令手下做事。”應財說。

“那我大伯呢?”應有初問。

“哦,昨天他和我說,你大伯在縣令家當管事。”

“爹,你們又是為什麼這麼久都沒聯係的?是當初發生了什麼嗎?”應有初有強烈的預感,當年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才讓應財二十多年都沒去聯係過自己的兩個親哥哥。

應財放下刨木頭的工具,從胸腔裡歎出一口濁氣,認真的看著應有初緩緩道:“你真想知道?”

應有初點了點頭。

第 30 章

應有初坐在院子的椅子上, 做好洗耳恭聽的姿勢。

“其實沒什麼特彆大的原因,當年我二哥考上秀才,他前途一片光明, 那年我認識你的娘親,很快我們就成親了, 一切都很順利, 可,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你娘的爺爺曾經做過皂吏, 於是家裡開始勸說我, 讓我休了你娘。”應財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

皂吏是在衙門裡做的差役,屬於賤役,若是家中出了一人是皂吏,那便是三代人都不能參加科舉。

“是因為怕我娘影響到二伯的仕途嗎?”應有初問。

應財點頭。

“可, 這隻是我娘那邊的直係親屬三代以內不能科舉,並不影響二伯呀?”應有初疑惑。

“這個科舉製度是官家上任時才製定的, 按道理的確不能影響到我二哥,可這個事情被傳得人儘皆知,就算做是一個汙點, 那時二哥在府縣上官學, 有了這個汙點,他受不了彆人的指指點點, 自行退學,回來後, 逼迫我休棄你娘, 我不同意, 我們鬨得十分不愉快,於是, 我們就分家並告知所有人他和我們恩斷義絕,我們所做的一切都和他沒關係,大家以後老死不相往來。”

事情遠不是應財說得這麼輕鬆,當年他的母親以死相逼讓他休妻,一邊是父母,一邊是妻子,最後沒有辦法他隻能選擇分家。

因為二哥是秀才,是全家的希望,所以大家都向著他,除了明麵上的土地是均分的,其他家中的財產他一分都沒有。

分家後,他們賣掉自己那部分的土地一起帶上家裡所有的錢財搬到縣城,應財一家獨留在村中,當時,村裡的人都在說他傻,不知道休了妻子跟著家裡人一起去縣城裡享福,說不定去了縣城還能娶一個城裡人的良家女子。

關於這些說法,應財一概不理,因為隻有他知道,就算沒有他妻子的原因,他也不會跟著二哥去縣城的。

家中大哥雖然懶散,但為人圓滑,見風使舵,又是長子很得母親疼愛,小的時候,母親讓他兩個哥哥都去學堂讀書,獨獨不讓他去,小小年紀的他就肩負全家的農活,大一點後,他賺的錢財也悉數上繳不曾私藏一分,可以說是他把二哥供出去的。

可是在分家的時候不留一點錢財給他時,他就已然看清,這個家,他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一旦成了後腿,沒有人會幫他,他們隻會竭力擺脫他。

“爹,沒事,有些人的人性本身就很涼薄,但您現在有我們了,我們都很愛您,所以我們一家人開開心心的最重要,就讓陳年舊事都成風而去吧。”應有初安慰道。

應財本來還是有點傷感的,但一聽到應有初說他們都很愛他時,老臉一紅,揮手趕人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趕緊回屋看書吧。”

應有初見應財是真的沒事後,才回到裡屋,他坐在書桌前,心中複盤著應財說的話。

他娘親的爺爺是皂吏這件事隻是個導火索,就算沒有這件事,分家的結果也是必然。

二伯考上秀才意味著他將從士農工商中的“農”脫離出來,邁向“士”,一旦形成個體實力的偏差,按照應財說的,能看出他二伯是個重麵子的自私人,而全家也偏袒二伯,所以他們老死不相往來隻會是必然的結果。

二伯現在在縣令手下做師爺,看來分家二十多年他都沒中舉,依然是個秀才。

應有初輕歎一口氣,這次肥田的事情他大出風頭,隻希望二伯能堅定自己之前的說法,老死不相往來,不要找上門來就好。

又過了幾天,到了十一月初,一個官兵奉縣令的命令來到應家,向應有初彙報了一個好消息,王神婆被抓到了,今天中午就會在衙門由縣令大人親自開堂審訊。

應有初和俞安兩人都決定去衙門圍觀一下,應財表示他就不去湊這個熱鬨了,等他們看完了回來和他說也是一樣的。

兩人來到衙門,發現威武堂已經被圍觀百姓層層包圍住了,他們隻能站在外麵聽聽裡麵的動靜。

“好熱鬨呀,今天這是什麼案子,怎麼這麼多人來看?”有人問道。

“喲,你還不知道呢,這是太守大人親自下令調查的,我有個親戚在裡麵做事,他和我說,這堂下跪著的老婆子是個巫女,妖言惑眾,蠱惑彆人把自己的親生骨肉都殺了,嘖嘖嘖。”

“虎毒還不食子呢,怎麼會有人殺自己的孩子?”

“剛才不是說了嘛,是這個老巫婆子妖言惑眾的,聽說,她害了不止一個,有好多家都著了這老巫婆子的道。”

“那還挺可惡的,這種會怎麼處罰?”

“這我哪兒知道,且看著吧”

隻聽一聲縣令一拍驚木,原本哄鬨成一團的圍觀群眾瞬間噤聲。

“堂下王氏,你可認罪?”一道嚴厲老成的聲音傳來。

應有初個子高,能看到威武堂的狀況,王神婆伏在地上,還有田氏一家人跪在一旁。

短短幾天,田嬸就消瘦下去,她趴在地上背上的脊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俞安沒應有初這麼高,什麼都看不見,隻能看到前麵那個人的後腦勺,他輕輕扯了扯應有初的袖子,低聲說:“相公我看不見。”

他的本意是想讓應有初換個兩個人都能看到的地方。

應有初聽後,衝他點點頭,比了個ok的手勢,俞安剛想轉身,另覓他地,下一秒就被應有初抓著胳肢窩拔地而起。

應有初就像抱小孩一樣的抱著他,從縣令大人的角度看去就是,俞安緩緩地從人群中升起,十分突兀,然後他和縣令大人對視上了。

俞安的臉轟的一下變得緋紅,他急切地拍著應有初的肩膀,示意放他下來。

應有初卻又會錯了意,“再高點?”

“……”高你個頭。

俞安罕見的在心裡罵了句應有初。

“可是應家的夫郎?”縣令大人記得他。

縣令大人一發話,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就集中到俞安身上,他認命的點了點頭。

眾人默契的往兩邊散開,露出應有初和俞安兩人,縣令大人見是熟臉便說:“來人,賜坐。”

應有初頓時喜笑顏開,謝過縣令大人後,拉著俞安坐上這兩把新添的椅子上,招呼著:“快,安安,來坐。”

俞安頂著眾人猜疑的目光,艱難的坐上椅子,應有初還悄聲在他旁邊耳語,“怎麼樣,安安,這回視野夠好了吧?第一排耶。”

“相公彆說話了,嚴肅點。”俞安製止道。

應有初點頭,注意力又回到公堂上。

縣令又拍了一下驚木,堂下一片寂靜後,又發文,“王氏,你可知罪?”

“草民何罪之有?”王神婆死不認罪道。

“現田家已然招供,對謀害田家哥兒的事情供認不諱,又在桑定村裡發現屍體,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好狡辯的。”縣令大人高聲說著。

“大人冤枉呀,草民頂多是說說而已,這殺人的事草民可沒做過,都是田家自己動的手,草民手上何曾沾過鮮血?”王神婆哭訴著。

“胡說,明明是你說要我們折磨他致死的,在青天大老爺麵前還敢狡辯!”田母怒斥著王神婆道。

“是呀,你自己都說了,是你們折磨他的,又不是我,和我有什麼關係?”王神婆反駁著。

“要不是聽了你這瘋婆子的話,我們也不會折磨他,罪魁禍首就是你!”田母不甘示弱道。

“說話可得講良心,當初是你們求著我來幫你們的!現在來反咬我一口。”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吵得不可開交,縣令蹙緊眉頭,“啪啪”拍了兩下驚木,“肅靜!”縣令不耐煩的說道。

兩人總算止住話頭,像個鵪鶉一樣低垂著頭顱。

“王氏,你確定不認罪?”

“草民無罪!”王神婆咬死了無罪。

“帶下去,審問清楚了再上來。”縣令右手兩指輕輕揮動著,示意將人帶下去。

兩個官兵立刻上前將王神婆像拖隻死狗一樣拖走,王神婆還在大叫著,“你們要做什麼?你們這是要屈打成招!我冤枉呀!”

應有初看到這一幕都驚呆了,原來縣令大人辦案這麼簡單粗暴嗎?

於是,中途休息一個時辰,等王神婆在後麵招供了再繼續。

誰能想到王神婆死不承認,哪怕人證物證俱在,她就是咬死自己沒動手殺人,隻是給她們提供了方法而已。

就在辦案的進度瞬間僵住不前時,人群中突然傳來了一道中年婦女的聲音。

“大人,我可以作證!”

一位身穿粗布衣裳的女子走了出來,她手上還牽著一個三歲大小的孩子。

“哦?你展開說說。”縣令道。

女子對著縣令磕頭行完禮後,才娓娓道來:“我自己就深受這老婆子的毒害,我嫁到夫家,第一胎生下一個女兒,誰知夫家不滿意,趁我不在,將我三個月大的女兒害死,等我回來她已經是屍體一具,其死法和田家的哥兒彆無二致,但我和離不了,後來,我又懷孕了,這次生下一個哥兒,我害怕他會像我前一個孩子一樣慘遭毒手,所以生下他後,我一刻都不敢離開他,生怕他步我女兒的後塵,但我夫家找不到時機下手,於是狠心將我休棄,不過幸好,他們不要的哥兒,我要。”

她淒然的道出自己的經曆,最後有了她的作證,王神婆被定罪,妖言惑眾,致多人死亡,擇日斬殺。

田家的田母和田嬸因聽信妖言,導致哥兒的死亡,田母仗打三十,田嬸因自己上手淩虐哥兒,行為惡劣,判仗打四十,流放邊疆。

被王氏蠱惑行不義之事的人都論罪處罰。